重生后嫁给亡夫他大哥by藤鹿山
藤鹿山  发于:2025年02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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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是四更天,灰蒙蒙的天色,他便穿戴好衣冠, 连小厮也没跟来一个。
盈时坐在床头, 昏昏沉沉的依旧将醒未醒,并未起身去送他。
耳畔听着廊下男人沉稳的脚步声,听着那脚步声一点点消失不见, 盈时才又重新埋头钻回了被褥里。
如今她与梁昀的这曾关系, 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比方说韦夫人,老夫人,各种琐碎的事儿, 如今轻易也不会再来烦扰盈时了。
谁也不想见到盈时过去。
她自己一人躲在黑漆漆的被褥里,连呼吸都是闷热的。狭小的床帷间里, 昨夜二人还是分被子睡的,两层被子堆挤在一块儿,盈时从被自己捂的滚烫的被窝里钻去了隔壁梁昀的被子里。
他人走的早,被窝里已经很凉了。
盈时深深嗅了一口气,竟似乎还是能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淡淡的,干干净净的清香,一如梁昀这个人一般模样。
她嗅了嗅,好像也并不讨厌。
盈时浑身疲惫的紧,腿上酸, 腰上也酸, 懒洋洋的什么力气都没, 索性什么也不去想,打了一个哈气才继续睡觉。
她这一睡可是睡了许久。
久到日上三竿,太阳升起来了一大片, 照的满地橙黄。
盈时才慢吞吞起床洗漱,去用早膳。
早上婢女从大厨房端回来了一笼蟹黄汤包,一叠豆乳,一叠芙蓉莲子羹,一碗鸡茸虾仁粥回来。
蟹黄汤包小小的一个,皮薄陷厚,一口咬下去满满的蟹粉汤汁。
都说行房事是男人亏空,到了盈时这儿盈时饿的眼睛发花,她心里嘟囔着自己莫不是被梁昀采阴壮阳了?一面心无旁骛埋头苦吃,吃下了一整笼汤包也觉得没吃饱。
盈时吃完蟹黄包,左手边一碗豆乳羹,右手边一碗鸡茸虾仁粥,正吃的香甜。
就听见内室里铺床的桂娘火急火燎走了出来,一出来就以眼神打量盈时。
盈时腮帮子鼓鼓囊囊,问她:“桂娘看我做什么?”
桂娘想到自己方才铺床时看到的干净整洁的被褥,终究是忍不住问她:“昨夜娘子与公爷可还好?”
盈时顿时觉得尴尬无比,脸上犯红只佯装埋头吃着早膳,并不去接这话。
桂娘却继续问:“昨夜您与公爷……里头黑漆漆静悄悄的没声儿,我也不敢问。究竟怎么样?公爷可体贴您?”
盈时被桂娘这般一提醒才是后知后觉。昨夜虽只有一回,可却是持续了许久许久——那人一直贴在她身后,半抱半托着她。
一直他好像都只是喘息略有些重。
好似至始至终都是静悄悄的没闹出什么声音来。
至于自己,许多次实在受不了时也都是忍着抽泣,身后人太安静了,她也不好意思哭出来,实在忍不住时都是压着很小声的哭。
层层的幔帐遮掩着,自己那点儿细碎的呻、吟,传到外头只怕也不剩下什么了。
盈时抿了抿嘴,这事儿当真叫自己害羞的不知要如何说。好半晌憋红了脸,才只含糊着道:“体贴的。”
桂娘往日有些忌讳这个,今日却不依不饶一副势必要询问清楚的模样,“昨夜没听见声儿床上也干干净净,你们真的是同了房?莫不是在糊弄我的?”
盈时脸色爆红,“有的,真有同房。只、只一回而已。且事后都收拾过的……”
“收拾过了?您收拾过了?”桂娘满脸不信。
盈时连话也说的不利索了,“公爷、公爷收拾的。”
她说着说着甚至有些埋怨上梁昀了。
一个男人,那么爱干净作甚?有谁事后还要将床铺重新铺整齐的?都是他装模作样,害的自己被盘问了!
“娘子别怪我话问的直,若是真有事儿您可不能替他瞒着,公爷二十好几的年岁还没娶,身边更是没个通房妾室给他消火的,谁知是不是……”
显然桂娘是觉得一回有点少了,后半句话桂娘没说了,可任谁也明白意思。
这么大把年纪,旁人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梁昀连个女人都没有,本身就很有问题。
盈时替他解释:“公爷是没问题的……”
桂娘听了心头才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催起盈时来:“男女之事,阴阳伦也,您既已同公爷正经摆了席成了事儿,日后同房之事可不能再如昨夜那般松散随意。要使把劲儿了。若是迟迟怀不上孩子,旁人才不会怪男人只会怪娘子您肚子不争气!若是一两个月、三五个月还怀不上,若是轮到老夫人夫人她们来催!更怕是等公爷又要娶……您如今可不能再害羞了,把握住公爷才是要紧。”
盈时漫起许多委屈。
她想说自己昨夜其实已经主动了的。她一个姑娘家,都主动去牵着他的手了,示意他脱自己衣裳了,还要她怎么做?
真要为了早些生一个孩子,叫自己去学着那些狐媚子放下身段脱光了衣裳去勾引他不成?
再说脱光了有什么用,他给自己脱了,还不是转头又给自己穿上了!
昨夜一幕幕重新燃起在盈时脑海里,她本来都已经大大咧咧的忘了昨夜那些丑事,如今被桂娘戳破只觉得颜面无存!
越想越来气,盈时索性破罐子破摔了,也不给梁昀遮掩了:“是了,他很冷漠,对我也是爱答不理,好像根本看不上我。我想来是没本事把握住他了!日后且叫他的妻子来吧!”
“您这又是再说什么气话!”桂娘又是气,又是心疼的紧,忍不住朝她叹道:“您怎会没本事?您生的是这般娇俏美好,宝珠一般的耀眼,身段比花儿都要娇艳,我还就不信这天底下有能拒绝的了您的男子!”
桂娘自然有自己傲气的本钱,她低头冲着盈时耳畔:“昨夜可是您主动熄的灯?您这个傻姑娘!黑灯瞎火的只委屈了您这身好皮囊!您与公爷本就彼此不熟悉,如何能叫他喜欢您怜爱您?若是公爷下回再来,可要听奴婢的话了,好生装扮一番,先与公爷温柔小意,只要得了公爷的心如何都容易了。”
兼祧又如何?到时候公爷要娶亲,就叫娘子冲他哭,就不信公爷得了娘子还有心思去外头再寻……
梁昀宫中有事,在政务堂一连待了两日,直到第三日才有空回了公府。
他回到公府时,天都快黑了。
梁昀先往老夫人院中请安问候。
老夫人上了年纪,天气一凉身子便四处疼,两个婢女一左一右替老夫人捶着腿,屋角已燃烧起了火盆。
陈嬷嬷正在往火盆里添炭,见到梁昀过来,连忙欣喜的命人备上晚膳。
“公爷这几日在宫中只怕是忙的紧,瞧着人都清瘦了!”陈嬷嬷看着梁昀长大的,对着梁昀有着天然的亲近。
老夫人却没什么同孙子说话的性质,见到梁昀过来也只是笑看了两眼,便是摆摆手毫无掩饰道:“你白日里忙的脚不沾地,晚上回府也别讲究这些虚礼,日后直接往西院去,那孩子在等着你呢。”
陈嬷嬷一听,当即一拍头,道:“瞧老奴真是老糊涂了,西院难不成还差了公爷一口吃的?”
虽不是正经夫妻,可日后是要承担起一起养孩子的责任,总要培养些感情。
老夫人如此露骨的催促,叫梁昀神色端肃了几分,他薄唇微微抿直,道:“明早朝中还有急事,孙儿今夜还是先回自己住处……”
“去哪儿住不是一样?你的嬷嬷已经将你的衣袍都送了一份去西园里,日后哪边都方便。”老夫人却是打断他的话,拧起眉头故作不愉。
至此,梁昀不好再拒绝,僵直的朝着上首老夫人叩拜,这才起身离开。
梁昀离开后,老夫人手抚着额角,闭目养神。
陈嬷嬷却是忍不住叹息一声,忧愁道:“瞧着公爷心里像是不乐意,我们这回会不会将公爷逼的太紧了?”
老夫人闻言,忽而闭着眼睛轻笑了一声。
“这孩子,性子像他娘。”
时隔三日,梁昀再次踏入了西边的昼锦园。
廊柱边上打着盹儿的小丫鬟听到廊下一声轻咳,香姚当即从瞌睡中回过神来。
她瞧见昏暗的廊下走出一个非常高挑的男子身型。
香姚连忙朝着屋内唤道:“娘子!公爷来看您了!”
却见公爷幽深的眸光冷冷撇了她一眼,香姚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夜已经深了。
内室里燃着数颗烛火,四处都是暖融融的光。
透过敞开的花窗,珠帘之后她若隐若现的身影,叫人瞧不真切,更是增添了几分朦胧美感。
盈时听到香姚的话,提着裙莲步轻移,自内室一步步走出来。
她玉笋一般的手徐徐掀开珠帘,露出来的面容恰是美好。
乌发如云,肌肤胜雪,身姿玲珑婀娜。身着丹霞花间裙,轻薄的粉蓝烟纹碧霞罗衣,头坠珊瑚双色宝珠步摇,耳上缀着一对随着她身姿,摇动起来的朱红玉珠。
葳蕤的烛光打在她桃花一般的面上,面孔皎洁晶莹到了无可挑剔的美丽。
盈时雾蒙蒙的眸光与他的眸光对上。
她立在花窗前,面上一点点的害羞与窘迫都无所遁形。
梁昀慢慢走进来,他看起来与平常没什么两样,总是冷峻的一张脸,神情不辨,甚至不与她对视。
不过,梁昀能来,盈时已经知足了。
她顶着桂娘的眼神,硬着头皮上前问他:“兄长想来还没用过晚膳吧?”
边说着,边亲自端来碗碟引他去圆桌边入坐。
梁昀很顺从,他的脾性不会为难自己。
这样自然是叫盈时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还有些害怕,以为在前两日二人那般亲切之后,她会很害羞,他再对着自己时亦会难堪。
可谁知,梁昀好似全然忘光了?
这样挺好,这样二人就不会相处时窘迫了。
梁昀眼角余光其实能够看到她,看着她蝶翅一般孱弱的眼睫,灯火葳蕤下一颤一颤的,每一次颤抖都能诱的人心神荡漾。
她生的极美的一张脸,甚至今夜还画上了胭脂。
柳叶一般的眉,樱桃一般的唇瓣,映衬那张雪白无暇的脸上,仿若雪里盛放出的红梅,凄美妩媚到了极致。
直到盈时往他碗中布菜,他才回过神来。
偏偏桂娘又端来了酒水,端给盈时,朝盈时小声道:“劝公爷多喝两杯酒水,助助兴。”
盈时心中满是犹豫,可想到桂娘的那些话来,知晓如今不是犹豫的时候。既然打算做这一步,总不能才一日就退缩的。
早些拿下他,对自己只有好处。
只要有了孩子,自己就不用受这些冤枉气了。
盈时羞红了脸,咬紧了唇,举着酒杯走来梁昀身边,替他斟满一杯。
梁昀其实听到了那嬷嬷的话。
昏黄的烛火之下,他看到那姑娘云袖之下,手腕处一圈发青的痕迹。
只是那夜攥着罢了,三日了,竟还是……
她是豆腐做的不成……
盈时已经将酒盏亲自捧来了他手边,一如那夜她将手掌放在男人掌中一般。
少女嗓音细细柔柔的,像是炉中燃着的荔枝香。
她眼睛雾蒙蒙的,却能清晰映着他的模样,映着他衣冠楚楚端坐着的模样。
“兄长要不要喝一杯酒?”
她今夜格外乖巧懂事,与之前动辄的流泪寻死,爱撒谎耍小手段简直完全不一样。
她乖巧的像是一位妻子……
妻子……妻子……
梁昀心中默默念叨着这个词,袖下掌骨攥紧。
一杯酒水入喉,却好似更渴了。

两旁灯架上燃满了灯烛, 内室虽不如外边明亮,却也是灯火微黄。
梁昀洗浴过后,迈入内室, 便看到了早早躺在床里侧的她。
她睡觉时睡姿可不算乖觉, 可如今等着他时,却格外的乖巧。
往日灵动狡黠的眸子如今紧紧阖着,浓密的睫羽在眼窝里投下一片扇影。
一双粉白的小手规规整整摆放在小腹上, 身上仅盖着一层单薄的锦衾, 柔软的薄衾勾勒出那张玲珑纤细的身姿。
再往上看……她的肩头却是空荡荡的,粉白的肉色,是没有丝绸绫罗包裹着的肌肤。
盈时早就听到了脚步声, 他的脚步声很沉稳,与旁人的格外不同, 很好辨认。
她连忙闭上眼眸,却许久不见他走过来。
那脚步声似乎停在了床榻外侧,停在了幔帐旁边,一动不动。
他在做什么??
盈时心里打鼓,终于要耐心告罄之际,眼皮忽地一黑。
梁昀抬手,已是熄灭了床头燃着的灯烛。
那是内室里唯一一颗灯烛。
今夜屋外的月亮很明亮。
那颗灯烛仿佛只是在掩耳盗铃。皎洁的月光透过花窗格心,一点点筛入。往内室投来一片如水的月华。投去床上那婀娜的少女身上,投去她没有一丝瑕疵的面容上, 光艳逼人。
月华的光影底下, 那截绣着莲花纹的素白衣袍缓缓朝着床榻走了过来, 一步一步。
梁昀朝床榻边坐下。他的气息仿佛贴的自己很近,很近。
盈时几乎可以闻到,身后男人身上透过来的酒味。
盈时知晓, 梁昀酒量似乎并不好。
上回他便是提前离席跑去荒寂无人的地方躲酒去了,今日他喝了几杯,显然也不像往日那般清明……这样挺好。
盈时心里有些窃喜,她其实不喜欢看到梁昀过分冷清的模样,那样会叫她觉得,自己是一朵浪蕊浮花。
梁昀纵然喝了些酒水,却依旧不像盈时私以为的那般糊涂,他依旧却并不着急与她更进一步。
只是隔着被子,偏头看她,声音晦暗不辨的提醒她:“穿好衣服。”
这是知晓自己趁着他沐浴的功夫,脱了外袍,如今只穿着一个肚兜了?又叫自己穿好衣裳?!
盈时只觉得自己是被羞辱了,眼里泛起潮气,语气浑然尽是委屈,甚至带了点讽刺:“兄长若是不喜欢我,走便是了,谁又叫你来了?”
是了,既然都来了,还这副样子给谁瞧?
他以为自己乐意同他在一起了?
自己不过都只是为了一个孩子罢了。
等有了孩子,自己可不会再稀罕他……
梁昀显然没预料到她会这般想。
只能僵硬平直地回她:“不是。”
上个床罢了,你情我愿,还玩你不说我来猜?
盈时才不乐意去猜。
既然他回答不是,盈时便继续提出自己的要求道:“……上回我不太舒服……”
这是她第一次状着胆子跟他说起上一回的感受。
这本来不该是一个女子说的,可是没办法,梁昀真是个木头桩子。
他似乎并不会在意自己的感触。
盈时咬着唇,屈辱的提出建议:“今晚我不想像上回那样,我觉得有些害怕……”
是了如何不是害怕。什么都瞧不见,什么都够不着,只能全靠着他来。自己像是一件器皿,叫他随意摆置罢了!
梁昀像是才知晓一般,他像是认真听了她的话,并且做出了解决方案——他将盈时身上的被子高高的抽起蒙到她脖颈下面,只叫她一张脸露在外面。
盈时觉得若非怕自己被憋死,他只怕是要用被褥将自己整个人埋进去。
他下腹紧绷,这日没有第一回的腼腆,也算是轻车熟路,可能是他难受的也不想再等了。
微凉的手指慢慢探去被褥底下,寻到了她。
在他宽厚有力的手掌之下,少女光滑的酮体柔软的不可思议,她的腿弯搭载他手掌下。
明明只是做着一个简单的动作,梁昀额角却已浮出了细汗。
盈时忽地主动伸手,抱住了他。
隔着一层薄薄的衾被,几乎触碰不到彼此的皮肤,她却依旧努力环抱起男人紧实的肩头,将头自然而然搭在他的肩上。
他岿然不动,今晚的酒水似乎很浓,叫他不如先前的那般理智。梁昀渐渐地呼吸变得灼,热,鼻息一阵阵落在她裸在外的脖颈上。
他终于像是放弃了一般,没再拒绝她的拥抱,犹豫再三,终究是朝着她覆了上去。
空间狭小又迷乱,年轻的身子到处都是湿腻,腻的。
柔软到不可思议。
浓郁的叫人面红耳赤的麝香气味,在床幔中缓缓蔓延。
可很显然,这回还不如上回,这般的姿势并不好受。
二人贴的太近了。
近的盈时忍不住难过的叫了起来。
她难受的想将自己往后退,湿漉漉的脚底踩在光滑的被褥上,都打起了滑,好不容易能往后退了退,那人的大掌却又锢着她的腰肢,将她重新按了回去。
她觉得被子上潮湿的厉害,一股股无休无止的酥,麻扩散开来。
盈时忍不住哭了出来,她说:“好难受,好烫……”
“你别乱动。”
“你别乱动……”他声音压得极低,一滴热汗自他额前滑落,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粉红的脸颊上。
他这才停了停,指腹缓缓触碰上她的脸,将她晶莹面颊上那滴属于自己的汗重重拭去,而后,又重新埋头上去。
盈时只能扳着手指数着,中途几次眼冒银光,难过的咬破了唇瓣,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结束了,徐徐出来。
空气中满是浊气。
夹在二人中间的衾被早不知蹬去了哪里。
她只着单薄的肚,兜,被冲犯的七零八落,汗水打湿了海棠色的肚兜,勾勒出鲜艳欲滴的玉润珠圆,余,韵过后,她身子微微颤抖,随着她的喘息一颤一颤的。
她的睫毛上坠着泪,面颊酡红,嘴上被自己咬的红肿不堪,可怜的厉害。
梁昀视线从她嫣红的唇瓣上掠过,眸色晦暗一片。
醒神过后,却只能用角落里的薄衾堪堪裹住她依旧战栗的身子。
他背朝着她,很快地整理好了衣袍,身姿挺拔坐的端正直挺,俨然恢复了先前的从容之姿。
她却像是一具骨头灵魂都被抽走了的玉瓷娃娃,四肢无力的瘫软在床上。
梁昀渐渐恢复了清明的嗓音,他并未像上一次那般一结束就闭上眼睡觉。
这夜,他背朝着她,忽而同她道:“孩子的事,你不要太过心急。”
“该来的总会来。”
便是一年,两年,三年,他都能等得。
她还小,过早的要孩子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盈时慢慢睁开眼睛,她的眼中仍是没退散的泥泞,雾蒙蒙的,每一回心跳都很剧烈,每一回都像是跳到了鼓点,她仰躺在床榻上,浑身像是一颗天然的罂粟花。
哪怕被他包裹的严严实实,依旧散发着迷魂淫魄的妩媚。
梁昀朝她说完那一句话,又是背过了身子,只给她留下一个冷清的后背。
盈时舔了舔干涸的唇,终于想起了正事儿。
“唤水,唤水……”她提醒他到。
梁昀心中有些窘迫,却还是同意了她的决定,他似乎猜到她的难做。
守在门外的婢女们终于听到了屋内传来一道沙哑的男声。
“备水。”
至此,守了半夜的桂娘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面带喜色端着鎏金铜盆,鱼贯而入。
门扉被打开,只外室燃着几颗灯烛,内室里暗沉沉的。
桂娘走过去时,便见那位公爷已经披衣下了塌。
他的身量极长,窗外冷寒的月华洒在他俊美深邃的脸上,与生俱来的矜贵庄重,衣冠齐整,一丝不乱。
若非今夜声儿闹得大,桂娘哪里相信,这是才行房结束后的男人?
“你们进去伺候她。”
公爷似是避嫌,吩咐完这句,便起身往外室屏风后避开众人。
桂娘匆匆行礼过后便着急走进去,瞧见了床榻上大片的狼,藉,担忧神色一扫而空,这才眉开眼笑起来。
却说另一边。
衡州自从投靠了隔壁,便常年不太平,时时往百姓间抓壮丁,一个州府不过二十余万人,短短半年竟已征兵数回。
往日热闹的街坊邻里,许多青壮年都被征走,留下老弱妇孺无人照顾,百姓生活困苦不堪。
早早有牙兵们三三两两找上了傅家,要抓阿牛与傅大兄征兵。
好在傅大哥自来比旁人聪明,早早瞧着风声不对便举家搬出了衡州。
北地的天,素来凉的早。
才九月末,家家户户已经穿上了厚重的袄子。
阿牛拖着昨日进山猎到的皮草与妻子一同去街市上卖。
二十岁的男子,正是介于成熟与年少之间的样貌。阿牛身量又高又瘦,却有着十足的劲儿。
一张虎皮,两张鹿皮,往年也能卖上二十两银子,只是如今各地小乱不断,又是冬日里缺衣少食,总卖不上好价钱。
皮草铺里竟只肯给他们出价十五两。
“什么?才十五两?你们可真是黑心,那可是虎皮!我相公猎的虎皮!你们不要拉倒,不要我去旁人家卖去!”傅繁说着转身就要拉着阿牛走,那位小二果真忍不住叫住她二人。
“最多十六两,十六两爱要不要!”
傅繁叉着腰:“十九两!”
阿牛不懂这些事儿,嘴也笨的厉害,每回都要被人坑一回。
被坑的次数多了,是以后来总是傅繁跟着他来,二人在草皮铺子前争论好一会儿,才以十七两的价钱卖了出去。
卖完皮草,二人才跨出铺子,便见一骑着高头大马窄袖骑装的男人在街道上驻马停下。
逢人便问:“你们可知晓傅家那位傅郎中?傅郎中家住何处?”
傅繁走先一步,听到了眼中升起狐疑,连忙丢了阿牛跑上前便问:“你寻我兄长做什么?”
“你兄长?”领队的一听,立即松了一口气。
他是一路从衡州找过来的,原以为就是简简单单寻个物件儿的事儿,至多一月间便能来回。
谁知衡州如今一片乌烟瘴气,他耗费许久的功夫才打听到傅家。一家人却是人走楼空,满屋子都收拾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可算是找到了,我都快把衡州城翻了过来,也寻不到你兄长!你可能带我去你们家一趟?我找你兄长有急事!十万火急!”
傅繁性子泼辣,却也不是蠢的,不会蠢到无缘无故将不知是敌是友的人带回家去。
是以她深深蹙眉,追问起来:“你有什么事?”
男子听到此处,便着急道:“我家主子当时出门在外,身上没带银两,便将一对耳坠当作酬金给了你家大兄!那是家中女眷之物,如今自然是要寻回来的……”
岂料傅繁一听事关那耳坠,眉头蹙的更深,表情也不自然。
她扭头朝着身后看了一眼,见阿牛似乎还在店内与人说话,等着店内人找银钱,并未注意到外处,她才略松了一口气。
傅繁想也不想便摆手说:“没有了,没有了!早弄丢了!”

人约莫都是这样,一旦做了亏心事, 便是处处担惊受怕。
“繁娘, 你方才同谁在说话?”阿牛朝她走来,眉心簇起问她。
“遇到一个问路的,时候不早了, 咱们赶车回去吧, 再晚天都要黑了。”傅繁赶紧道。
阿牛已经没有最初那般好糊弄了,傅繁见他转头看过去那一人一马的模样,连忙追问:“对了, 你把卖货的银两都收好了?别又像上一回那般弄丢了!”
阿牛力气大,人也不再傻了, 按照傅大郎的话来说以往没失忆前只怕是个能文能武的。他们原本都以为阿牛磕坏了脑袋日后总要落下几分憨傻,可这些时日眼瞧着养着养着竟好转了许多。
再没最初捡到他时那般傻了。
许多时候,阿牛说话渐渐露出睿智来,不好糊弄了。
傅繁时常失落,因为最开始与他在一起时,自己还能占着聪明去教导骂他两句,如今渐渐的不能了。
他懂得很多,却好像离自己没以前那么近了……
阿牛一听,便从手袖里将才得的银子全交给她, “都给你, 反正我留着也没用。”
傅繁听了, 脸上微红。
二人最初时还没成婚,阿牛便是一副视金钱如粪土般,知晓傅繁喜欢银子, 便将赚到的银钱都交由她保管着。
最初傅繁不肯收他的钱,毕竟二人无名无份。
阿牛便说,这是还她的救命钱。
他是个知晓知恩图报的人,觉得是傅繁与兄长二人救了他的命,那么他就该力所能及的报答。
后来,阿牛与傅繁拜了天地,摆了酒席,便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了。傅繁收着他的银钱时,自然再没什么不好意思了。
这半年下来傅繁已经攒下了一百多两银子了,她一路上都忍不住畅想着,等明年再多攒一些,再多攒一些,他们就可以买一间屋子搬出去住了……
骡车驶过食肆,两侧小贩的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新出炉的糕点喽!芝麻糕,绿豆糕,芙蓉糕!蟹黄糕!”
两侧蒸笼白烟滚滚,烟火香气浓郁。
“繁娘,给我一锭银子。”往日从不找她要钱的阿牛忽地朝她伸手要钱。
他说话时,一字一句早没了原先的傻里傻气。
他的官话说的十分标准,字正腔圆,不带一丝旁的口音。虽捡着傅大兄穿烂了的粗布麻衣穿着,皮肤也因为成日上山下山的黝黑,可依旧眉眼修长疏朗,俊美的紧。
傅繁不情不愿给了他一锭银子。
“你拿银子要干嘛?我们的银子要攒着花,攒到明年攒够了两百两,我们就能买一间大房子,到时候我们养些鸡鸭……”她絮絮念叨着,憧憬着二人的未来,只觉得满心欢喜。
阿牛他却没空听。
他接过傅繁手里的银子,便跳下了骡车。阿牛速度极快,走路时衣袂都带起风来,像是一个赶去见心上人的少年郎。
傅繁看着他的背影,总能浮想到他从前打马游街迷倒万千姑娘的模样。
大兄说,他是世家子弟。
傅繁人生前十八年从没接触过这个词,她自从知晓阿牛是‘世家子弟’,便忍不住想,想着他穿锦衣华服,骑着高头大马的模样一定很俊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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