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兮美人(重生)by春潭砚
春潭砚  发于:2025年0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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啰啰嗦嗦一大堆,姒夭肃起脸,“少废话,不想管就别管,横七竖八扯这些,别人家我不知道,如今侯丫到我眼前,叫你?一声大哥,叫我一声姐姐,就非要管,你?舍不得钱,我自己也有,实在不行就找人递信,让甘棠送来。”
急得踹被子,左拽右拽,最后把整个被子裹到身上,“我看你?这个人啊,铁石心肠,冰山又不会怕冷,被子给我盖吧,今晚你?就直挺挺地晾着算了。”
脾气好似一阵火,说烧便能?腾腾燃起来,丰臣笑道:“公主,我也没说不管,但不是你?这么个管法。”
姒夭头面?对着黑漆漆的墙壁,淡淡回:“是吗,那怎样管!可别给我讲大道理,什么等入了安,整肃法治,将安国变强,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就再?不会出现这种事,等你?办完,侯丫孩子都生三个了。
“殿下竟晓得我要说的话,看来真很了解我啊。”
“你?干脆闭嘴吧!”
砰地一声起来,把被子又拽紧,只把丰臣整个晾搁在外边,“我告诉你?,今晚要是冻坏,可没人管你?,抱着你?的千秋大计,好好地睡。”
对面?不言语,一边将旁边放着的夹衣穿到身上,又闭眼躺下,看架势真准备不屈不挠,就这样过夜。
姒夭瞧着生气,将被子越扯越紧,告诉自己千万狠下心,绝不管对方,可临睡时还是迷迷糊糊松了手,寻思等自己睡熟,人家总不至于傻得不把被子拿回去?吧。
这夜下起雨,月黑风高?,外面?一片飘摇,院里的小黄狗叫几声,再?没了动静,想必也晓得要躲,丰臣一直醒着,听?隔壁屋的哭声渐渐消失,没隔多久,门?吱呀一声,有人跑到雨中。
他起身,戴上笠帽,也跟着偷偷出去?,果然看见侯丫站在雨里,蜷身子藏在土墙根,被雨哗啦啦地淋,像个马上要消失的黑影,只要再?落下一阵大雨,便会如泥点子般,被冲刷干净。
丰臣几步冲过去?,将笠帽扣到对方头上,使劲往回拉,俩人站在屋檐下,泥土堆成的房子,遮檐也不过是上面?搭着杂草,雨依旧淅淅沥沥,时不时漏到身上。
侯丫一副呆呆的神色,脸上分?不清泪还是雨,嗫喏着问?:“大哥哥,还没睡呀。”
“你?怎么还不睡?”
丰臣掏手巾,交给小丫头擦脸,温善道:“还在为刚才的事难过吧,不管怎样,先把衣服换干,有事以后再?说。”
侯丫不吭声,咬着嘴唇,别别扭扭。
姑娘虽小,性子倒倔强,丰臣想了想,语气变得更加柔和,“我知道你?不喜欢牛二,那能?不能?告诉我,将来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啊?”
对面?脸一红,到底年纪小,听?到嫁人二个字,心口噗噗跳,半晌没回应。
“跟我还害羞啊,你?说出来,让兄长看看是不是真的好。”
侯丫抿着的唇张开又合上,合上再?张开,方才道:“我没有心上人,也没想过,但真要找个人,我——喜欢识文断字,像兄长这样的人。”
说着脸又红,即便被雨水打湿,依旧挡不住一团飞起的红晕。
丰臣笑得光风霁月,在这黑暗的夜里,仿若一抹月光,“知道了,那这件事就交给我,让兄长替你?选一个可心可意之人,现在回去?好好睡觉,别冻着了,会生病。”
侯丫睁大眼睛,“什么——”
“没听?清啊,我再?说一遍。”
“不用,不用——”小丫头连忙摆手,已?经羞得不知如何回应,提裙子往里跑,一半又停下来,喊道:“我可——从没想过嫁人啊。”
话音未落,又一溜烟跑进?去?。
到底年轻啊,丰臣打个寒颤,淋半天?的雨还能?精神抖擞,他就不行,或许真如里面?那位睡熟的公主所说,心思都在朝堂,忧思太多,伤了元气,没有年轻人的生龙活虎。
一叶知秋,云水交融,各处金黄熠熠,只是风吹得萧瑟,飘过参差林立的黄土堆与岩石,尽显凄凉,但地里热闹,已?来到秋收之时。
无论昨日发生再?大的事,哪怕父女闹得面?红耳赤,不相往来,第二日还要起床,胡乱添几口饭,赶到地里收麦。
侯丫眼睛红红,本来就生得圆鼓鼓,这会儿更肿得像桃子,姒夭瞧着难过,一边帮她编辫子,继续劝:“妹妹别哭,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姐姐在,绝不会让你?嫁给那个糟老头子,姐姐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有积攒,不就是缺钱嘛,一定让你?大哥娶上亲。”
越说越大声,一边余光直盯着准备出门?的丰臣,他笑笑,晓得人家与自己置气,却不接话,与刚拿起镰刀的侯大叔道:“昨日我去?的太晚,今天?终于赶上。”
对面?吃了一惊,睁着双眼睛似铜铃,“贵客还要去?,昨日帮我们收麦就够了,今日就在家好好休息,这些事我们干惯,不像你?,看着就是拿笔读书的人,怎好做苦活。”
“大叔说的恐怕不是心里话吧。”丰城也拿起镰刀,对侯苗笑了笑,“肯定嫌我碍手碍脚,不会干活,耽误你?们的事,放心,今日一定学得快,我虽然笨,但贵在肯学,一定能?帮上忙。”
侯苗也在旁边帮腔,“贵客竟然想去?,爹爹就依着吧,再?说我看欧阳大哥做起事特别像个样子,肯定很快就会比我强。”
侯大叔拗不过,只得憨憨笑。
却见姒夭从屋里跑出来,兴冲冲道:“我也要去?,不在家待着了,一个人无聊得很。”
丰臣已?经走出去?,转身又回来,笑嘻嘻对侯大妈道:“有人把收麦当玩呐,可千万别让她去?,到时候一边收麦子,还得操心带孩子。”
这人简直记仇,找到机会就报复自己,姒夭气得冒火,侯大娘咧嘴乐,“丫头,他那是心疼你?啊,舍不得,到哪里找来这么好的夫君。”

第108章 既见君子(十)
丰臣说完就走,留姒夭在后面跳脚,过来拉侯大娘的臂膀,“他哪里会心疼我,千万别听,最喜欢胡说八道,我很能?干啊。”
看她漂亮的眼睛急得通红,侯大?娘心软,手?拍手?笑着?回:“别急,别急,你想去就去,在边上看热闹也行,我们那女孩子挺多,大?家?一边扬麦,一边唱唱跳跳,确实比在家?里强,就是累一点,要累了尽管说,让侯丫带你回来。”
“还?是大?娘对我好,等一下?,我跟侯丫把碗收拾干净。”
兴高采烈飞回去,一会儿拉着侯丫又飞出来,一路上有说有笑,欢声阵阵,落在那暗沉沉的山谷中,喜气洋洋,像两只春天的鹊。
丰臣与侯大?叔与侯苗走在前面,听到青春洋溢的笑声,也忍不住抿唇。
他快走几步,故意与侯大?叔并肩,装作随口一说,“大?叔,别怪我多?嘴,昨天的事多?少听明白了,我看侯丫年纪蛮小,现在嫁人?未免仓促,大?叔要缺钱,我这里还?有,聘礼之类的只管给那边送去,先退了吧。”
对面蹙起眉,更显得脸上的皱纹像条河,十分为难,“贵客不知,并不只是钱的事,当时给侯丫定下?亲,确实是为聘礼,好给我家?老大?娶亲,但事情到了这步,还?有个面子问题,我们?虽是穷苦人?家?,邻里之间也要讲个信用。”
丰臣点头?,“也对,不过这事好办,不瞒大?叔说,我看侯丫机灵又?可爱,也就比我小几岁,便私自认做妹妹了,以后便是一家?人?,其实这次游学结束之后,总还?是要回到阳城,那里有我不少朋友,其中不乏青年才俊,如今侯丫是我的妹妹,一定会替她找个好归宿,不如就说早已有了人?家?,我是远亲,如今寻过来,多?赔他钱罢了。”
侯大?叔愣在原地,千想万想,没料到还?能?有如此天上掉下?来的好亲戚,受宠若惊,整个身子连着?手?都在摆,“这不合适,不合适,不好高攀。”
“怎么是高攀啊,我也是个普通人?,就算多?读几年书又?如何,大?叔一定是嫌弃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
一番话说得对方不好意思,本来嘴就笨,更不知该如何接话,却见丰臣笑着?拿过自己手?中的镰刀,“我既然?已认定侯丫做妹妹,你便是我的长辈,可千万别拿我当外人?。”
侯大?叔嘴上应着?,看头?顶乌云覆盖的天,隐约透出一丝金光,寻思今日的太阳不会打西边出来吧,这样的好事竟砸中自己。
远处已经传来收麦人?唱的歌谣,“麦子绿,麦子黄,收麦如救火,收买如收金,放到粮仓享丰年①。”
山河里的麦子长得好,每年都给族长交不少优粮,今年依旧如此,金色麦浪在风中翻滚,又?能?听到石轮碾过的声音,麦场里散着?飘起的金穗,麦秸垛早就起了一堆又?一堆。
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熙熙攘攘,一片热气腾腾的景象。
姒夭拿起木叉,学着?别人?扬麦,可惜力气太小,还?没抬起来,那麦子便飘得满脸,惹周围人?频频发笑。
试几次都不行,干脆扶裙坐在地上,笑着?摆手?,“得了,得了,我是太笨,这辈子干不成活。”
侯丫放下?叉子,将头?搁在长杆上笑,“姐姐这么漂亮,干什么活呀,都是我们?干的。”
“你看,我就不喜欢听这种话。”
姒夭双手?撑住地,佯装一脸严肃,“小丫头?,你记得啊,世上最重?要的便是自食其力,甭管美不美,今日美,明日还?能?美呀,过几天就变成昨日黄花了,只有靠双手?才最牢靠。”
“好呀。”对面眨着?眼睛,笑嘻嘻,“姐姐这么好看,姐姐说什么都对。”
姒夭实在忍不住笑,感情自己的话都白说。
余光看见不远处站着?一对年轻夫妻,男子正挽起袖口,掏手?巾给妻子擦汗,女子温柔笑着?,脸上泛起柔光,两人?目光交织,站在麦堆边,一副画似地。
想必这就是平常夫妻吧,相敬如宾,恩爱白头?。
她不由?感叹,“我这辈子是不能?了。”
侯丫看她发呆,探头?来瞧,“姐姐说什么呐,我看大?哥哥特别疼惜姐姐啊!”
“他——疼惜我!”姒夭差点被?逗乐,“我和他啊,八字不合,那个人?冷心冷脸,不会疼人?,也不值得人?疼。”
“真的啊,我还?以为姐姐今日不放心大?哥哥干活,怕累到,才跟来呐。”
“绝无可能?,我才不管——”噌地站起身,拿起长木叉,“好,我现在又?准备自食其力了。”
架势虽好,姿势却不对,侯丫蹦蹦跳跳过来,手?放在长杆上,“姐姐不能?这样,会扭着?手?,而且也没用,别急,很快就能?学会,当初我学了好长一段日子呐,但姐姐聪明,肯定不用多?久。”
姒夭扭头?看小丫头?,越来越喜欢。
俩人?正高兴,前方走来了个五大?三粗的身影,侯丫背对着?没看清,姒夭却一眼认出,“哎呀,不就是那个牛二。”
顺势把侯丫往后挡,悄声道:“咱们?去那边吧,忙得差不多?了。”
小丫头?才意识到后面有人?,扫了眼,吓得直发抖,直往姒夭怀里钻,嘴上应着?好好,“我们?快离开。”
对方见她们?想逃,又?快走几步,急急喊:“侯丫,我有话跟你说。”
姒夭看跑不掉,只得应声:“有事与我讲吧,我是他表姐。”
对面怔住,原来是那个美貌女子,看着?就聪慧,尖牙利嘴,他肯定说不过 ,犹豫一下?,搓着?手?道:“算了,我去找侯大?叔。”
侯大?叔满心想让女儿嫁,有什么话可说,姒夭寻思不行,两步把对方拦住,“早就说了,跟我讲。”
那边不理,大?踏步向前,她只好又?追过去,这一来一回,引来众人?目光,侯丫更怕,只往麦堆后躲。
她寻思这人?真死心眼,该不会故意要将事情弄大?,让别人?都知道侯丫定亲,女孩子的名声多?重?要,干脆喊了句,“我告诉你,不管有什么事,已经一笔勾销了,该退的就退掉。”
居然?先发制人?,牛二愣住,自己还?没说话呐,亲就退了,有知情的村民窃窃私语,搞得他下?不来台。
人?群忽地又?散开,走出侯大?叔与侯苗,后面还?跟个俊俏的年轻人?,侯大?叔一看事情闹大?,不如与乡里乡亲说个明白,先拱手?施了个礼。
“牛二,实在过意不去啊,侯丫的事恐怕不行了,我们?一定会把聘礼全部退回,倒不是想悔婚,实在是——你看我家?最近来了远房亲戚,才想起与他家?老早定过亲,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
牛二目光顺势落到丰臣身上,只见这位俊美郎君向前几步,“见过牛兄。”
他抿着?嘴唇,问:“你就是与侯丫定过亲的人?!”
“哦,不是我,是在下?的堂弟,不日就会来拜访,其实整件事是个误会,如今都说清楚,也就罢了。”
瞧他斯斯文?文?,儒雅风流,虽穿着?粗布麻衣,也显出与众不同?,不觉心里冒火,自己对这门亲事也没说十分满意,但被?对方突然?退掉,这么多?人?,面上如何挂的住。
突然?伸出手?,一把推向对面,“天下?还?有如此不讲理的事,什么话都让你们?说了,今天打赢了我再说。”
庄稼人?力气大?,又?是突然?冲过来,丰臣不由?得后退几步,侯大?叔见状不对,连忙挡到前面,“不要胡来,伤了我家?客人?。”
“你家?客人?——”那边气急败坏,“不是亲戚吗?一会儿客人?,一会儿又?亲戚,随便找个人?就想打发我,同?村住着?,居然?欺负人?。”
伸出手?,一拳头?落下?,侯大?叔因心里亏欠对方,也不敢还?手?,使劲拉丰臣往旁边躲,“有话好好说,不行咱们?到家?去。”
姒夭本来站在旁边看热闹,暗忖丰臣可是从小在练武场长大?,对付一个乡村野老应该不成问题吧,没想到人?家?不还?手?,这还?了得,噌一下?跑到跟前,就站在牛二对面。
“唉,你讲不讲理呀,看看你多?大?年纪了,还?要娶小女孩,还?不是仗着?家?里有几文?钱,便想买人?家?闺女,给你个台阶赶紧下?,谁心里还?不明白啊,动不动出手?打人?,我告诉你,你别觉得我们?是外来的好欺负,要是今天打坏了我夫君,跟你没完没了,有本事你就连我也打,看你个大?男人?如何伸得出手?。”
俗话说接人?不揭短,对面腾地脸红,拳头?握得咯吱吱响,喊道:“你起开,我不打女人?。”
总算不是个糊涂的,姒夭忽地笑了笑,语气又?变得温柔,“我知道,牛二哥肯定不会与小女子一般见识,刚才是着?急乱说,怕你真把人?打坏,再出事,乡里乡亲,以后如何见面呐,说起来是我们?家?不对,也是世道太乱,所以把与侯丫妹妹的亲事耽搁了,如今才来找,怨不得侯大?叔。只管放心,欠你的聘礼我们?双倍赔偿,特意摆酒请罪,二哥大?人?有大?量,何必生这档子气嘛。”

第109章 既见君子(十一)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番话说的牛二反而不好意思,本来他也不是一定要娶侯丫,当初对方亲爹突然上门,非要撮合,想来侯家是村里有名的贫困户,老大娶亲,妹妹自然需嫁人,也就稀里糊涂答应,如今又摊上悔婚,心里咽不下这口气罢了。
姒夭看他气势汹汹的架势软下来,还想趁机说几句,却见丰臣来到边上,使眼色让她后退,自己上前,又拱手施礼,“牛二哥确实受委屈了,要么?打我几下?出气,我们家的错自然我来承担,与别人无关。”
话已至此,怎好继续追究,周围的村民越来越多?,也开?始议论人家退婚有理可循,不该得理不饶人。
引的老里长过来,拍了拍牛二的肩膀,花白胡子?颤悠悠,“行了,人家不是故意,这事我做主,过几天在候家摆酒,好好吃他一顿。”
牛二只得气哄哄抱拳头,“都听老里长?的。”
总算得来好结果,姒夭笑着去拉侯丫的手,小姑娘脸上仍挂着泪,唇角却禁不住扬起?。
“多?谢姐姐,我总算不用嫁人了。”
“哪里是我的功劳啊。”姒夭笑着伸手指丰臣,“终归还是人家的主意,我不过借力打力。”
正巧看见对方揉胸口,心里噗通一下?,该不会?被那下?推得受伤,想牛二的身型魁梧,全是蛮力,若碰一下?自己,恐怕早没命。
至此心里荡悠悠,撒麦撒得魂不守舍,寻思万一受伤,还在地里做活,肯定受不住。
好不容易等到夕阳西下?,一家人收工,吃完饭各自休息,她把铜灯端起?,在丰臣脸边绕了绕,仔细打量对方神?色。
那火苗一簇簇得熏人,丰臣将她的手推开?,“殿下?又有什么?突发奇想,难道?累过了头,不认识我了。”
姒夭将灯放下?,娇嗔道?:“我是看你脸色好不好,有没有被打出内伤啊?”
丰臣仰头靠在麦堆上,垂眸笑,“听殿下?的语气,倒是恨不得我被打出伤。”
“对,丰上卿就是厉害,我恨不得你被打出个好歹,让我一个人住大席。”
却听对面叹了声,忽地伸手扶住胸口,痛苦地蜷起?身子?,她连忙凑过去,“哎呀,我说吧,强撑着干嘛,想来你胸口受伤,是不是连着肩膀也难受。”
一边坐下?,两只狐狸眼满是忧虑,“咱们还是找大夫看看吧,村里不知有没有那种——江湖郎中,就是走街串巷,总比硬撑着强。”
“不用了,一会?儿就好,何至于大惊小怪。” 丰臣做个深呼吸,直起?身,往旁边挪了挪,“今天都累了,殿下?快睡吧。”
姒夭却不动,眼睛只盯着前面,嗫喏道?:“其实我也和挚舍人学过,要不你闭上眼,让我看一看呐。”
丰臣听她说得可笑,“殿下?是医者,医不避人,当然可以?,但为?何要我闭上眼啊。”
姒夭脸一红,“我不是怕你脸上挂不住,心里别扭嘛。”
对方不言语,索性躺好,“那就劳烦殿下?了。”
姒夭心里急,胸口可是重要位置,万一受内伤,开?始不觉得,后面却受罪,将灯放到席边,双手搓暖,再去拉对方衣襟。
一层,两层,直到里衣,寻思大男人穿的还挺多?。
不觉脸颊滚热,心口噗噗跳,想起?以?前在丰臣屋里,对方着中单的模样,又琢磨自己寻思这些?干嘛,如今她是医者,对方乃受伤之人,再没别的乱七八糟。
屏气凝神?,倒不像看伤口,仿佛要开?刀放血似的,灯光一晃,却瞧见苍白皮肤上泛起?红印,旁边还有淤青,虽不至于多?严重,也伤得不轻。
“你真是,自己没感觉啊,还不早说,我就不信你不疼的。”又气又急,在包袱里翻药,找到一盒跌打膏,连忙给对方涂上。
幸而?灶台刚灭了火,还留有余热,连忙又烧水,把手巾放里面煮了煮,拧干试好温度,再敷到对方伤口。
轻声问如何,“若是太烫,可要吭声。”
看她那贴心的模样,让人兀自生出一丝温情感,仿佛要天长?地久似地,丰臣曼声回:“殿下?的手放在上面,如果烫的话,不是比我先知道?嘛。”
唇角含笑,乐悠悠地:“当初放殿下?出去学药,没想到还有自己受益的一天,人果然需处处与人方便,才能给自己方便。”
“服了你,这会?儿还有心情讲大道?理,看来没事,让我白担心。”
“担心什么?——”他仍旧笑意盈盈地打趣,“哦,知道?了,担心我万一被人打死,晚上你靠着害怕,外面不是还有侯大叔和候苗啊,让他们把我拉出去,随便找个黄土堆一扔,不就行了,你还可以?自己占整个大席。
“别说这种话,快找个木头摸摸,坏的不灵好的灵,找不吉利啊。”
她是真着急,细长?峨眉凑在一起?,像幅宫中的美人图,闺情难诉,显出一丝幽怨来,幽怨得比平日?还惹人深思。
他的眸子?也沉下?,默默无语地望,那目光惹得姒夭浑身不自在,故意侧脸,揶揄道?:“你放心,人都说祸害一千年,像你这种千年的祸害,一定会?活万年,还要留着搅弄人间。”
“那我就秉承公主吉言了。”
他心口热热的,一股暖流蔓延到四肢,已经不再觉得有任何不适,月光摇荡着夜色,烛火中隐隐灼灼,一片银白,又像个梦了。
仿佛回到年少时,有次在练兵场摔伤,母亲坐在身边,手里拿热乎乎的手巾,替他敷着胳膊。
原以?为?母亲是不爱自己的,本来呀,将心比心,被迫得来的孩子?谁会?喜欢,瞧着就恨才对,但如今想来,却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到底母子?连心,温情时刻虽不多?,却也无法?磨灭。
他的整个心被柔情溢满,看着对方的目光越发深情缱绻,夹杂着不知名的情绪,姒夭偷眼瞧,寻思对面怎么?了,不就是给他弄个伤口嘛,好赖相处如此久,没必要感动成这样。
“你不用太感激我,能开?口帮侯丫,知道?你心善,就是嘴上不饶人,不过嘛,真要能记着我的好也成,等回到安国给我买件大铺子?,行不行?”
丰臣点头,“殿下?想开?多?大的铺面都好,生意一定做得红红火火,但要记住,无论再忙,晚上必须回家,不许睡在店里,让外人瞧着不好。”
她看他是迷迷糊糊快睡着,满嘴乱说,“什么?回去住!难道?你要和我做一辈子?假夫妻,等到了阳城,朝堂上打完马虎眼,赶紧先把我休了,再娶一房娇妻美眷是正经,我性子?急,可不兴一辈子?给人做幌子?。”
“幌子?啊——”对面轻牵唇角,喃喃念着,清澈的眸中又起?了风云,不知何时伸出手,将她额间凌乱的发理好,温柔道?:“殿下?既然不愿做假夫妻,那不如——做真夫妻吧。”
真夫妻——姒夭把冷却的手巾拿掉,又在水里热了热,再次敷上,扑哧一下?乐了,“我看你,今天是被那个牛二揍傻了吧。”
“殿下?不愿意呀,也是!我如今乃一个叛国之臣,到底配不上公主。”
“少来——别把叛国之臣挂嘴边,外面都说为?了我呐,你这个人,自己做的事自己担嘛,总要拉人下?水,假夫妻都做不像呢,还真夫妻,我问你,对我有情意吗?就会?胡说。”
“殿下?只会?问我——”丰臣笑了笑,又闭上眼睛,“你对我有情义吗!”
“我有呀,今日?牛二打你,还不是我冲上去护着啊。”姒夭乐呵呵地接话,虽嘴上这样讲,但没任何特别的意思,反而?十足是在开?玩笑。
“纵观天下?,哪里找得到我这样会?护着夫君的人呐!”
真真假假还没搞清楚,倒褒奖起?自己来,这位公主啊,无时无刻都想着邀功,丰臣拿她没办法?,细想起?来也是,虽然自己谋划的每一步都为?对方着想,可确实又与当时的形势结合在一起?,总归他是个太聪明的人,每次都能互惠互利,可是感情这种事,必要时需要博弈,一定要把对方放在自己之前,与他而?言又十分得不容易,有能力的人总会?面面俱到,如果现在要求人家喜欢自己,好似也无理。
又实在不想干耗着,一旦回到朝堂,大堆事等着处理,肯定分不开?神?,而?以?对面的能力,定会?如鱼得水,到时招风引蝶,岂不后悔。
干脆睁开?眼,虽然心里波涛翻涌,面上依旧风平浪静,他就是有这份本事,淡淡道?:“天太晚,我也觉得舒服许多?,早点睡吧。”翻个身,好似随口一说,“我自小到大,从不会?信口开?河,刚才所言,字字真心,属下?钟意公主已久,很?想与殿下?做一对真夫妻,三书六礼,娶进家门,如何!”
语气认真,惹得姒夭玩笑的心都散了去,但她怎能信这种话,手中的灯噗一下?灭了,此情此景愈发得不真实,问:“上卿受了伤,但又没打到脑袋,怎么?胡话没完没了,钟意我,什么?时候的事,为?何钟意我啊,你倒说说看。”

第110章 既见君子(十二)
她?满脸不信地问他,眉宇一派天真,惹丰臣想表白的心又咽下去,不信含着两层意思,一来自己唐突,二来人家没任何情意。
心里叹气,脸上依旧端着,四平八稳往后靠,仿若刚才的谈话没发生过?,“我觉得好多了,夜太深,赶紧睡吧。”
一边侧躺回去,好似闭眼盹着,牵着姒夭放在胸膛上的手都拽了拽,她?收回来,莞尔一笑,调皮道:“以后可不兴这样与姐姐开玩笑,今日看在你受伤,又是为侯丫,饶你一次。”
起身把手巾放在陶盆里,重新洗干净再晾干,将盆里的?水拿出去倒,不知为何看着头顶的?月光一晃,竟觉得今夜月色特别明亮,照在水面,荡出自己满是笑意的?脸。
虽是玩话,到底有几分贴心,想?来又觉得?自己疯了,若换做别人?,势必觉得?在故意调笑,定?会勃然大怒,但现在瞧水里映出的?脸,哪有一丝一毫的?火气。
看来那?一拳不只把?丰臣打糊涂,也把?她?撞晕了,一个糊里糊涂之人?,一个晕头转向之人?,倒是一对?。
想?得?心口荡漾,身子也飘飘然,回去轻手轻脚上席,和衣而?睡。
后半夜起风,满屋凉飕飕,受伤的?人?万一着凉,愈发难了,姒夭这一夜睡睡醒醒,不停给对?方掖被子。
他们盖着同床被,中?间特意窝条印隔开,暗夜里那?么看瞧过?去,竟发现丰臣十分顺眼。
因着上辈子的?事,她?最恨他一脸严肃的?模样,现在睡得?安稳,呼吸均匀,细看可不是个俊俏郎君呐。
怨不得?走到哪里都讨人?喜欢,要想?认姐姐妹妹啊,还不得?整座城都装不下。
暗忖幸亏不是人?家的?真夫人?,否则还不得?急死,天天在醋海里泡着,直接变成黑醋里养的?鱼。
这人?世间的?情?谊呀,兜兜转转,还是普通夫妻好,恩恩爱爱到白头,没?那?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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