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今个白日里发了热,也不晓得是怎么从山上下来的,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没拾到柴火的深山里。
“身子不舒服怎么也不说?还跟着娘往深山里砍柴去。”苏意安把两个枕头摞在一起,让她靠着墙半坐着,语气有些重。
“也没不舒服。”贺凝文低着头小口小口喝着,知道自己错了所以不敢瞧苏意安。
“没有训你的意思。你从山上晕倒娘吓坏了,若不是碰到了贺忠,娘都不好把你带下山。”山上发生了什么,贺母回来后就同她们说了。
苏意安最讨厌人情债,尤其是不知道如何还的。这贺二婶什么样整个永阳村的人都晓得,偏偏这次是她们家的人帮的忙。
“还什么都不说,你脚上生了冻疮这事怎么也不说。”苏意安给她拖鞋时才发现。
那双打着补丁的鞋子对她来说已经小了,鞋面里虽有棉花,可也薄薄的,贺凝文的脚塞子小一号的鞋子里,都把脚挤的通红。
贺凝文不开意思开口,只点点头道:“苏姐姐,下次我肯定说。”
“可没有下次。”苏意安往药炉中又加了些柴火,等上面陶罐中水开时,这才端来木盆。
“把衣服裹好,来泡泡脚。”苏意安摸摸她的脑袋说道。
贺凝文乖乖照做。
苏意安让她在这泡着,自己起身去灶房给她弄些吃食。
晌午那顿饭大家吃的索然无味,弄好的面条也剩了不少,还有那香肠基本没怎么动。
苏意安也没打算做其他吃食,这冷天就是热乎汤最合适。
她蹲在灶前点火烧水,正弄着门边传来声响。
她抬头一看,就见贺允淮拿着油灯正站在门边。
苏意安手下动作没停,见锅中水沸了便将面条放了进去。
“你饿不饿。”她问。
贺允淮闻言走了进来,把手中油灯放在竹架上,“我不饿。小妹可是醒了?”
贺凝文回来后便一直发热,灌下一剂汤药这才好些。
本来贺母她们都在屋中陪着,可夜色渐深大家都守着也没有必要,苏意安便让他们各自都回了屋。
“嗯,人精神多了,你进去瞧瞧。”苏意安在锅中磕了一个荷包蛋,见面条熟了便一同盛了出来。
晌午的香肠剩下不少,她又在面里放了几片,一碗热气腾腾的手擀汤面便好了。
见人站在灶房中没动,苏意安转头喊他:“一起去?”
贺允淮顺手接过她手中汤碗,跟在身后,嗯了一声:“我来。”
屋中贺凝文已经泡了好一会儿,直到盆里水要凉了这才擦干净又钻回了被窝。
她年岁小,风寒来的快去的快,现下身子已经舒服多了,就是肚子有些饿。
她不知道苏姐姐去做什么了,但她不敢出去,怕出去吹着了又挨说。
“饿了吧,来吃点东西再睡。”苏意安一手拿着油灯一手将门推开。
贺凝文正饿着,闻到饭香味肚子咕咕叫了几声。
“苏姐姐,你怎么知道我饿了。”贺凝文从被子中钻出个小脑袋,却见自己二哥也进了屋。
她激动道:“二哥,你也来了。”
贺允淮平日最是疼这个小妹,但今个进来后他却不说话,沉着脸默默把碗筷放在炕边的小桌案上。
“二哥...”贺凝文感觉不妙。
果然话音刚落,脑门就挨了一下。
瞥见贺凝文求助的眼神,苏意安无奈摇摇头,“先吃,一会凉了不好吃了。”
贺凝文做了个鬼脸,拿起竹筷搅拌起碗中的面条。
“鸡蛋!”明明刚挨了一下的她都没哭,如今看见碗中鸡蛋竟然眼角冒出泪来。
苏意安还以为她身子不舒服不想吃鸡蛋,刚要哄两句就听道。
“六文钱,苏姐姐这能卖六文钱。”贺凝文只觉得丢了六文钱,她今个绣花没绣成砍柴没砍成,钱没赚到倒是花出去不少。
“小小年纪钻进钱眼里去了,钱哪里有身子重要,快吃吧,吃完了早点睡。”苏意安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窗子,生怕再有漏风的地方。
贺允淮见小妹无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至于那些训诫小妹的话,这个时候已经说不出口。
“你们早点歇息。”他手躲在衣袖下,轻轻揉搓着,刚刚那碗汤面实在烫的厉害,若是仔细瞧还能看见他指尖通红一片。
苏意安确实有些乏了,见他主动要走不仅没有开口挽留一二,还起身去了门边,就等他一出去把门插上。
贺允淮:...
夜里贺凝文来了精神,翻来覆去没有睡意。
她回味着汤面的味道,忍不住想这放了香肠的面可比素面好吃多了,那素面五文钱一碗,这...这香肠面最少得六文钱!
腊月中旬,天冷的愈发厉害。
贺凝文吃了三日汤药身子已经大好,这些天被关在屋中不得出来把她闷的够呛。
那日醒来她思来想去还是把这念头告诉了苏意安。
苏意安早就有摆摊的意愿,只是那日没能将香肠卖出去让她开始怀疑这营生到底能不能行。
如今一听贺凝文所言,愈发觉得这主意也不错。
单独的香肠卖不出去把它们夹在饭中...稍微有些肉便是一道荤腥菜。
再者若是有食客觉得好吃定会单独买这香肠,那这生意不就来了。
苏意安搓搓贺凝文的小脸,忍不住又亲了一口,高兴道:“乖崽。”
既有了主意她便没再瞒下去,这做面食生意和单独卖香肠不同。
这需要在镇上支一个摊位,每日烧水起锅和面,这是个大工程她一人完不成。
“娘,我觉得这做吃食的买卖挺好的,你瞧我吃了苏姐姐做的面第二天身子就好了。”贺凝文搂着贺母胳膊摇了又摇。
贺母垂下眼帘没有立马回话,摆摊这营生她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贺家如今都这般穷苦,既然能挣钱就不应该顾虑所谓的面子。
可若是去镇上摆摊...
“这买卖现在也只是一说,什么都要看能不能挣出钱来,如今天越来越冷山上砍柴肯定是行不通的。”苏意安分析道。
“不妨先试一试,若是可行咱们便趁着冬日赚一些,若是不可行到时候再想别的法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贺母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再者贺凝文这次病也是因冻着,若是能多赚些钱就可以多买些棉花,衣裳厚了暖和了才能过冬。
怀安镇-明月酒楼
任掌柜坐在躺椅上百无聊赖的玩弄手中珠串。
今日已是第五日,最后期限,任掌柜就等着自家厨子把那香肠端上来。
一个猪肉做的吃食能难到哪里去,都给了五日了还想怎么样。
可他一等不来二等不来,最后只能差遣小厮去后厨催一催。
“说好了晌午时同其他菜一起送上去,怎么这个时辰了还没好。”小厮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语气不善。
“怕不是觉得五两银子少想多同掌柜的多要些?我可告诉你了,掌柜的..”小厮剩下的话全都憋了回去,双眼瞪的极大震惊地看着眼前之物。
“你这...这....这是什么东西!!”
明月楼的李大厨可以说在怀安镇排得上名号。
凡是进过他嘴的菜肴,没过几日必能被他复刻出来。
所以任谁也没想到李大厨这次竟然会失手。
“这瞧着就不像啊。”小厮凑上来瞧了又瞧,神色难掩嫌弃。
“这样端上去,能行吗?”他抬头问道。
不用他说,李大厨自己心中便明白这东西肯定是不行的,可定好的日子已经到了他再拖下去也没意义。
这五日他什么法子都用了,不就是用肠衣装猪肉再蒸煮一番,可偏偏做出来别说味道一样了,就是模样都不同。
还有那所谓的肠衣,他不仅买了猪肠子还买了鸡鸭的,可偏偏哪一种都不对。
李大厨觉得这问题不是出在自己身上,定是掌柜的当时被哄骗了,哪里有所谓的肠衣。
李大厨亲自端着,开口道:“就这样吧。”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楼,临到门边小厮却停下脚步,犹豫着侧开身,“您先进。”
说话都比刚才客气。
李大厨哪能瞧不出他的那点心思,不就是怕一会儿挨骂。
不过这事本就同小厮没关系,人家想避祸他也不能说什么。
李大厨端着自己做的香肠进了屋,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屋中就传来杯盏落地的声响。
小厮站在门外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刚才他没进去。
任掌柜等的本就不耐烦,如今看清桌上的“香肠”,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这就是你做出来的?”他语调上扬,声音尖锐。
李大厨找补道:“肉都是用的上好猪肉,就是这肠衣...实在不知是何物,就算是最薄的鸭肠都做不成那个样。”
任掌柜摆手让人把东西拾了下去,李大厨做的“香肠”看着就倒胃口。
“你是说世间没有肠衣这物?”任掌柜打量着李大厨,问道。
李大厨确实弄不出那般薄的还能装裹住肉的肠衣,他点头后又摇头,实话实说:“掌柜的,那日那人能如此敞亮的说出肠衣之物,定是有把握这东西旁人做不出。”
毕竟那香肠尝一口就知是用猪肉做的,想来这最关键的一步就是肠衣。
任掌柜回想着当日情形,他那时只试探一问,那姑娘想也没想便道出肠衣二字。
如今想来这香肠的关键之处还真是取自这肠衣。
怪不得那二人那日那般好说话,他都将人叫到了酒楼还说话那般久,最后却只买他们两节香肠,他们不仅不着急也不曾上赶着求掌柜多买些。
真是有计谋的人,是他小看他们了,任掌柜心中愤慨。
而远在永阳村的苏意安,怎么都没想到那任掌柜竟彻头彻底的误会了她。
不过不管怎样,结果都已经注定,酒楼掌柜定不会低下头来她这买香肠。
“你下去吧,这几日采买若能碰见那二人,叫人多买些回来。”任掌柜叮嘱道:“切记不要让他们晓得是咱们酒楼的人。”
李大厨忙点头应下,这种事自是不能透出去,若让人晓得了这不是打自家脸面嘛。
因有了去镇上摆摊卖面的念头,贺家人便没日没夜的开始准备东西。
不仅仅是面和香肠,还要有煮面的锅和炉子,碗筷也要有。
这样一看,东西实在不少,他们如何运到镇上去都是个难事。
贺母迟疑道:“要不等年后天好了再去。”
这些东西两个背篓都装不下,还那么的沉,若每日背着去镇上别说挣钱了,人可能都得先累出一身病。
苏意安下定了决心便不再更改,这买卖就冬日里最赚钱,你想想这天寒地冻的若买吃食谁不愿买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
“娘,这事不能再拖了,趁着年前能去几天便去几天。”苏意安笃定地说。
“我也去,我也能背东西。”贺凝文扬着小脸。
贺母担忧她的身子,毕竟她刚好没两日,可只有两人又没法子将这些东西都带去镇上,思来想去贺母决定自己跟着去。
苏意安最先开口反驳,谁跟着都不能是贺母跟着来。
倒不是她不愿同贺母一起忙活营生,而是这家中需要贺母,谁离开去镇上都行唯独贺母不可以。
“这些日子娘还是留在家中吧,大嫂若是生产,家中两个小的都不知道去哪里寻产婆来。”苏意安没有弯弯绕绕,而是把事情摆在明面上。
一个六岁的贺兴晨,一个十二的贺凝文,还有一个断了腿下不了炕的贺颂元,若家中真出了事,他们三个哪个能派上用场。
贺颂元连忙握住菀絮的手,如今月份大了,有些事就得预防着。
女子生产不易,当年菀絮生贺兴晨时便不容易,如今条件差了环境差了,贺颂元不敢想若真是出点事可怎么办的好。
“娘,你就放心吧,若这买卖不如意,我们便不去了。”苏意安心中其实也没有数,镇上卖吃食的营生那般多,她不确定能把客人都招揽过去。
事情商定的差不多,苏意安没能拧不过贺凝文,最终只能带上她一同去。
第二日天还未亮,三人便背着沉重背篓出了门。
驾牛车的车夫见到他们三人也并未多说什么,毕竟冬日去镇上的人少,能多挣几分就是几分,三人今日还没挣钱就先花了六文。
到了镇上,苏意安没有奔着集市卖吃食的热闹地去,而是让贺允淮带着她们往他以前扛麻袋的小河边去。
“二哥,你当时就是在这被打的吗?”贺凝文其实不愿来这边,她怕又遇见那帮打她二哥的人,虽然她并不晓得那群人长什么模样。
贺允淮:...
“不是在这。”贺允淮其实一直没有同家里人说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说到底是谁打的他,为何打他。
当然打他的人并不是在这上工的人,要不他也不会同意她们到这危险地方来。
苏意安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一耳,但她没有跟着往下问,有些事旁人不说问了也白问。
她一心放在摆摊上,仔细瞧看了一番这附近都有什么,卖吃食的也有但是卖汤面的没有。
“苏姐姐,这卖吃食的这么少,会有人来买吗?”贺凝文今个穿着厚厚袄子,脚下的鞋也换了一双,虽没有那么厚实但不顶脚了。
苏意安也拿不准,毕竟干苦力活的人甚少愿意花几文钱去买吃食,大多都从家中带着饭来。
“会。”贺允淮看着眼前熟悉的地方,解释道:“这边有长工也有领事的,他们都会买吃食。”
至于会不会买他们的,就得看这吃食吸引人不。
苏意安寻了一个背风的地,把背篓里的小炉子和铁锅都拿出来摆在地上。
后又去井边打了一桶水,镇上都是在井里打水,就是路远了一些倒是不花钱。
一切弄好后,她这才点火生起炉子。
贺凝文主要是看着火候,往小炉子中填柴火,这柴火都是他们从家中背来的,也不花钱。
贺允淮见她们二人都有事做,只有自己无所事事的站在一旁。
“我做什么。”他忍不住问道。
苏意安正在揉面,一会儿只需把面弄成饼状再切成条就好,好像确实没别的事需要他做。
她想了想,安排道:“你去河边转悠转悠,若有人想买吃食你领过就是,多说说咱们家面有多好吃。”
贺允淮:...
虽有些难为情,但贺允淮还是起身去了河边,至于能不能把人领回来苏意安压根没抱希望。
她们旁边几米处也有个摊,是卖馍馍的摊位,摆摊的是对老夫妻,瞧着比贺母年岁要大上许多。
“苏姐姐,她们怎么一直往咱们这边看啊。”贺凝文只要偏过头就能同那老妇对视上。
她浑身不自在的挪了挪,用炉子遮掩住自己。
苏意安刚把面擀成饼状,正欲叠成几层切成条状,闻言停下手下动作看了过去。
“许是好奇咱们家的营生。”毕竟这多一个摊位就预示着少一个人来自家买吃食。
“苏姐姐,她过来了。”贺凝文伸手拽了拽苏意安衣摆,小声喊道。
面还没下锅,人就到了跟前,苏意安瞧那妇人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猜出一二。
果不其然,那妇人到了跟前,犹豫了下才道:“姑娘,你家这面怎么卖。”
“和集市那边一样,素面五文钱一碗,荤面七文钱一碗。”苏意安脸上带着笑,毕竟做生意人就得热切些。
价不贵,整个镇上素面都这个价,就是这荤面...七文钱确实不少,也不知道放的什么肉。
妇人从口袋中掏出五文钱,不好意思的说:“姑娘,我家是卖馍的,一文钱一个,能否五文钱再添两个馍买你这一碗荤面。”
摆摊的第一门生意,苏意安没有拒绝,她点头道:“行,马上切好了这面就下锅。”
那妇人见她收了钱得了准话,这才折返回去用油纸包了两个馍馍过来。
一文钱一个的馍属实不小,苏意安还以为和自家蒸的一样拳头大,接过来一看足足有巴掌大。
“婶子,您等着,面好了我给您送过去。”苏意安手起刀落,稳稳当当将面切成一样粗的条状。
用竹筷挑起一夹扔进了锅中。
那妇人见份量不少,应了一声便又回了自家摊位。
苏意安把碗筷洗干净,往里面放了一勺自己调好的作料,又加了一勺热汤。
等锅中面熟了再将面捞进碗中。
“苏姐姐,咱们放几片肉啊。”贺凝文从背篓里拿出一碟切好的香肠。
香肠在家就已经切成了片状,虽薄薄一片,但都挂着油水。
苏意安用筷子夹了五片,铺在面上面,“肉片薄,放上五片吧。”
一节香肠切成这个样的片状可以切出来小五十片。
一碗面里面放五片,便是两文钱五片,一节香肠相当于可以卖二十来文,除去成本可以挣十文钱呢,比单独卖香肠还要赚钱。
再者这面条也赚钱,柴火水都不要钱,只面和调料贵了些,但平均下来一碗素面最少赚三文。
“镇上荤面七文钱一碗也就放四片肉,虽比咱们这个看上去厚但滋味也就那样。”贺凝文吃过一次镇上的荤面,那时觉得好吃极了,可如今回味起来却觉得实属一般,还是她苏姐姐做的最好吃。
苏意安让她把铜板收好,自己将面送了过去。
她没着急回来,而是同那老妇闲聊了两句。
言语中这才晓得这对老夫妻家就在这,不远处挨着大树的那个小院就是他们的家。
两口子年轻时也卖过不少吃食,这上了年纪也就只卖干馍了,这东西好做也好卖,价虽不贵但架不住买的人多。
“婶子,您每日都摆摊?”苏意安看着自家摊位,又看着老嬷的摊,忍不住问道。
“可不是,离得近几步路的事。”那妇人吹了吹,趁着热乎抿了一口面汤。
“这汤还挺有滋味。”说着又夹起一片香肠放入口中。
“老头子,你也尝一口这肉。”妇人没遮掩对香肠的喜爱,吃完一口便把碗递了过去。
苏意安见他们吃的欢喜,心中也跟着高兴。
本来还怕肉少惹人嫌弃,如今瞧着并不是这么回事。
好吃才是最主要的。
没一会儿摊位前又来了人,苏意安赶紧回去忙活起来,一直到贺允淮回来都没停下。
整整卖出去八碗荤面,除去一开始那个用两个馍抵了两文钱,其他的都是直接给的铜板。
一共五十四个铜板老老实实躺在荷包中。
这还没到晌午呢就赚到了钱,等到了晌午没准能卖的更多。
贺允淮离开摊位便往河边走,以前他刚来这做工时还有些拘束,扛布袋这种活干的也不利索,但架不住这活挣钱。
后来熟练了也就好了,可惜没干多久就出了事。
那日刚结了工钱,他原本应该像以往一样和杨大哥一起回村。
可却在路上被一群人堵住,他以为那些人只是贪财想抢钱,可当那些人只对他动手只抢他的钱时,他才反应过来一切都是有备而来。
他一人抵挡不住,直到闷头一棍倒在地上,迷迷糊糊中他瞧见一抬轿撵停在面前,轿帘没掀开里面的人也没有下来,但里面人与“劫匪”交流的那几句话他却听见了。
竟然会是他。
“贺允淮。”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贺允淮思绪回笼忙转过身去。
只见杨家大郎正扛着布袋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脸上难掩喜色。
二人上次见面还是他刚下炕走路摔倒那次,如今想来已过去好些时日。
杨家大郎把麻袋卸下,当即笑道:“瞧你身子健朗不少,怎么刚好就要回来做工,也不同我说一声。”
贺允淮走上前,回道:“上工怕是还不行,家里寻了个营生这不想着这边卖吃食的少便来这摆摊。”
二人寻了个干净地坐了下来。
回想起往日,杨家大郎心中愧意更深,那日他确实也吓坏了,那些人拿起棍棒他没敢上前帮他一把。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再说那日杨大哥你若是帮我,怕是咱们二人都回不去了。”贺允淮拍拍他的肩膀道。
“我瞧那些人不简单,回去后你娘问起话我也没敢同他们说。”杨家大郎道。
贺允淮心中明白,若是让他娘知晓是以前的人做的这事,她定会心中不安又要搬家换地方躲了去。
可他们又能躲到哪里去,难道要躲一辈子。
现如今家中人都以为是做工时他同人发生口角惹了祸事才会发生那一切,也罢。
“那些人后来可有来找你麻烦。”贺允淮怕因为自己让周围人也遭了祸事。
杨家大郎抬手就拍了下自己大腿,笑道:“哪能啊,你瞧我这身板好着呢,这不我这些日子还在这做工。”
贺允淮听完他说的这才放心,那些人见他都成了那副模样想来是活不了,这才没再来。
“你们就安心在这摆摊,若那些人敢来杨大哥我这次一定护住你们。”
贺允淮明白他的意思,“那就先谢过杨大哥了。”
二人没说几句,毕竟杨家大郎还要做工,贺允淮便没再耽搁他功夫。
只等着他活干完了,这才带着人来到自家摊位前。
这边贺凝文正在收拾碗筷,她们带来的碗筷不多,用完后就得快些清洗。
而且为了干净她都是洗刷三次,所以用水费了些。
眼瞧着自家二哥还不回来,她有些坐不住了。
“苏姐姐,要不我去提桶水回来吧。”贺凝文拿出帕子擦去手上沾的水,说道。
镇上不止一口井,离她们最近的井也要走过几条巷子。
苏意安哪里放心让她一个孩子去,万一碰上坏人怎么办,再说年关底下拐人的贩子最多。
苏意安正欲让她看着锅自己去提一桶水,就见贺允淮带着人回来了。
“二哥,你可回来了。”贺凝文眼睛蹭地一亮,高兴道,“你快去提桶水来,我这不够用了。”
贺允淮接过木桶,杨家大郎一瞧贺允淮若去打水这就剩下他一人,他可不方便同两个女郎在一块。
“我晓得那井在哪,我带你过去。”说完便拽着贺允淮一起离开了摊位。
走远了杨家大郎才道:“怎么想起卖汤面了。”
“想着冬日汤面受欢迎。”贺允淮回道。
镇上卖汤面的人家不少,生意都抢着来。
“这倒也是。”杨家大郎随后说。
贺允淮打完水回到摊位时,苏意安已经把他们二人的面条煮了出来。
杨家大郎一瞧是荤面,便掏出七文钱来。
贺允淮叫他过来也不是为了赚他的钱,只是想让人吃碗热乎饭罢了,如今杨大哥非要给钱,他怎么推拒都无果。
“杨大哥,你无需同允淮这般客气,一碗面你尝尝好吃不好吃,看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我们也是第一次摆摊也不晓得旁人觉得如何。”苏意安客客气气的说,任谁听了都不好再给饭钱。
杨家大郎见状只能把铜板收好。
“那我就尝尝。”杨家大郎接过碗筷,端着便往河边走,一边走一边不忘叫上贺允淮。
“没想到你们夫妻二人感情这般好,我还以为和村里人说的一样。”杨家大郎往嘴里塞了口面,含糊道。
贺允淮抬头看他,问道:“村里人说什么。”
“自然说你们没感情。”杨家大郎这次聪明了,剩下的话并未说出口。
村民说的话可比这难听多了,冲喜哪有自己愿意的,还说贺家逼着把人姑娘拉入火坑,让人家姑娘守活寡...
当然,贺允淮醒了,不用守寡了。
贺允淮:...
他面上强扯出个笑,心中暗自道,村民说的一点也没错,苏意安对他是没有感情的。
杨家大郎端着碗往人堆里走去,晌午做工的人都在这歇着。
有吃干馍的也有吃自家带来饭的,像他这样捧着碗吃热乎饭的也有,不过不多。
“呦,今个吹得啥风,你竟舍得吃面去。”说话的人是余三与杨大郎一同做工,二人平日交好。
杨大郎笑眯眯地看着他,当着他的面喝了一口热汤了,“这天这么冷冻坏老子怎么办,一碗热汤下肚寒气都去了一半。”
这话倒是不假,冬日里谁不愿意喝完热乎汤。
“你去哪买的,咋还把人家碗带回来了。”余三又问。
他们这多是卖饼子的,这东西顶时候也不贵。
“就那边卖干馍那摊旁边,也是咱兄弟自家的摊。”说完看向贺允淮。
在河边扛布袋做工的人就那些,来来往往变动不大,所以这群人中有不少认识贺允淮的。
大家并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上次结了工钱他不想来了,所以没人当回事。
如今再见到也只是诧异这人竟摆起了摊。
“咋想起摆摊了?”余三问。
不等贺允淮回话,杨家大郎便道:“咳,我这兄弟摔了一跤身子还没好利索,像咱们这种力气活他现在都不能干,这不才来摆摊卖点吃食。”
“想吃热乎汤的就去哈,都是自家兄弟。”杨家大郎道。
人群中突然有人问道:“啥价,给咱们这帮兄弟便宜不。”
有人跟着起哄道:“可不是既然都是兄弟是不是得比外面便宜。”
贺允淮冷冷瞥了过去,“素面五文,荤面七文。”
“这价和集市上的一样,也没便宜啊。”刚说话的人啧了一声。
挣钱不易,谁还不想占个便宜,四文和五文虽差一文,但一文可以买一个干馍呢。
“兄弟是啥,是占便宜的主?”杨家大郎瞪了那人一眼,狠狠道:“想吃就买不想吃就不买,想占便宜的滚。”
起哄的人马上歇了声。
也有想吃的,凑过来看了看他们碗中的份量,面不少还有汤,划算。
“这荤面放的肥肉多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