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同一个预言家,在话音落下?之后几分钟内一定会重现她描述中?的?路况。
“好的?,经过碎石区域之后如果遇到岔路,一律往坡上走,这时候有迎面的?车的?话,错车时间会更久,大概因为道路便窄的?原因,如果你们?能看到我描述中?的?路况,就大胆往前走。”
此时坡度增大,陶栀子的?耳中?出现了堵塞感?,说明海拔已经变得比较高。
“我想?起?来上小路之前听到了泉水声,非常小,路面可能边缘处会有些湿润,甚至有青苔,小心轮胎打滑。”
这是他们?之前没有提及的?细节,王昭然还未来得及记录,就目瞪口呆地发现前方果然出现了半截湿润的?道路,而?且被古树的?荫蔽遮盖,不见光亮,形成了一层深绿色的?青苔。
在车子行驶过的?同时,陶栀子脸上终于露出了喜色,几乎是立刻察觉到车胎从湿润路面行驶过的?声音。
她惊呼道:“就是现在,找到最近的?小路往上走。”
这个路段就近处有一条小路正是他们?当时备用?的?七条符合条件的?小路之一。
汽车上了小路的?瞬间,陶栀子忽然沉默了,呼吸紊乱了几分,嘴唇发着颤。
这一切的?环境声都过于熟悉,心里有强烈的?预感?,她这一次……
这一次……可能真的?接近真相了。
尽管她甚至不知道真相是什么。
但是,直觉和记忆,真的?不是亡灵赋予她的?感?知吗?
车子一路往坡上行驶,海拔提升很快,她的?耳朵处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不知行驶了多久,王昭然目睹了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江述月将车停了下?来,用?最快的?速度去后座解开陶栀子身上的?束缚。
这个过程中?,陶栀子还疑惑地问道:“你们?是发现了什么吗?”
王昭然沉默了,江述月在认真帮她拆解绳索。
四肢恢复自由之后,她立刻伸手摘掉眼罩,双眼在黄昏的?光线中?适应黑暗,绕过车身,一派震撼之景映入眼帘。
——是一望无?际的?枫叶林,天边恰好残阳如血。
陶栀子怔住了,脚下?的?泥土松软而?冰冷,然而?她却像被钉在了原地,任凭晚风吹起?发丝和衣角,也无?法从震撼中?抽离。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火红色的?世界——漫山遍野的?枫叶,在黄昏的?余晖下?像燃烧的?火焰一般翻涌不止。落日挂在天边,染红了云霞,像是和整个山坡都一起?烧灼。
如滚滚烈火入眸,灼伤了她进?过血的?眼。
秋风掠过,带起?满地枯叶的?沙沙声,那些落叶盘旋着、翻滚着,如同枫林麦浪,仿佛带着十二年前的?回音,重重撞击在她的?心头。
“就是这里……”她喃喃低语,声音仿佛失去了力气。
这才是她记忆中?真正逃离的?地方。
王昭然目光凝滞而?震撼,她没想?到“血色枫林”真的?存在,陶栀子的?证词没有错过。
更没想?到,经历了这么多天的?失败,居然真的?能找到这片存在于记忆中?的?枫叶林。
陶栀子脚步僵硬地往前走,踩在枯叶堆上,发出轻微的?咔嚓声,每一步都像踏入记忆深处。
他们?往山坡上走,穿过稠密的?枫叶林。
陶栀子在这条路上有些失神?,双腿发软,几乎是被江述月托着双肩一路往上的?。
穿过重重树林,一路抵达坡上,走出枫叶林的?瞬间,一栋废弃的?别墅映入眼帘,孤零零地坐落在枫叶林的?尽头。
墙壁斑驳剥落,窗户黑洞洞地张开,仿佛窥视他们?的?眼睛。
“这里竟然……”王昭然脸色发白,凝重地看向这个突如其来的?建筑,声音都颤抖了,“竟然和‘乐园’长得一模一样。”
她慌忙拿出照相机开始拍照,为了全方位保留证据。
陶栀子站在那栋废弃的?别墅前,瞳孔微微颤抖,整个人?像被石化了一样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变得极为浅薄。
黄昏的?光线透过稠密的?枫叶缝隙,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像是一根摇晃的?细线,随时都会被夜色吞没。
眼前的?别墅斑驳破败,墙壁上斑驳的?霉渍和脱落的?灰泥勾勒出一副阴冷的?轮廓,一样的?花园,一样的?建筑,可惜这里从未有人?造访,早已杂草丛生,而?且没有任何破坏痕迹。
她觉得呼吸被卡住了,胸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压抑得几乎无?法动弹。
“这里……”她哽咽出声,却仿佛再?也说不出其他词句。
直到她看见别墅二楼处缺失的?铁条,还有地面锈迹,才立刻辨认出,这才是自己当年逃跑时留下?的?痕迹。
一切,都对上了。
世上不是只有一个“乐园”,而?是有两个!
十二年前,她被拖进?这栋屋子时,挣扎、尖叫,却没有一个人?回应她的?哭喊。她记得自己被困在铁皮屋里,记得那扇始终无?法打开的?门?,记得那个冷冰冰的?笼子和里面蜷缩的?小鱼……
而?现在,这栋屋子竟然毫发无?损地屹立在她面前,像是时间从未真正流逝。
小鱼……小鱼很可能就在附近,甚至可能就在室内!
她捂住嘴,试图抑制胸口不断翻涌的?恶心感?和恐惧,但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像凝固了一般。
胸口一凉,胃内翻江倒海,她最终还是呕了出来。
她终于控制不住,跌跌撞撞地扑向门?口,手指颤抖着伸向那扇破旧的?木门?。
王昭然准备拿出手机联系同事,却发现山上没有信号。
她焦急地拨弄手机,屏幕上依旧显示着“无?信号”的?字样。
“这里完全没信号。”王昭然咬紧牙关,抬头扫视周围,“我们?得想?办法通知外界,不能贸然进?去,要保护现场。”
陶栀子抑制住冲进?去的?本能,配合地点点头。
下?山的?时候她彻底发软了,是江述月背着她下?山的?。
回到住所的?时候,她花了好长的?时间才从震撼中?缓过来。
真相……真相接近了……
世上存在第二座“乐园”,作为关键的?新证据,这次终于能让警方重启调查。
警方接到报告后立刻封锁了枫叶林和废弃别墅,展开了大规模的?现场勘察与?搜索行动。
现场检测发现锈迹斑斑的?铁笼残骸、脱落的?铁条和地面不自然的?凹陷痕迹,表明这里曾用?于囚禁人?员。
在别墅厨房后方的?隐蔽墙板下?,警方找到了一个掩埋的?地下?室入口。
地下?室极为狭小,墙壁上残留着深浅不一的?抓痕,还有被人?为破坏的?排水管道,散发着淡淡的?腐臭味。
但令人?遗憾的?是,地下?室内没有任何人?类遗骸。
从墙壁和铁笼提取的?皮肤组织样本中?,发现了新的?DNA,不属于陈友维,也不属于陶栀子和剩下?几个被绑架的?孩子。
根据现场分析,废弃别墅的?地下?室可能在多年前已经经过多次清理,某些痕迹被掩盖或转移。
他们?在“乐园二号”中?找到了和“乐园一号 ”中?一样的?地下?室,还有关人?的?笼子,以及陶栀子描述中?的?密室。
警方还发现一些保存良好的?罐头食品和其他生活痕迹,暗示这里可能曾有人?长期居住或被拘禁,甚至怀疑陶栀子并不是这里囚禁的?第一批孩子。
案件重新陷入了僵局,缺失了关键证据——小鱼的?尸体,或是其他受害者的?尸体。
第111章 藏木 割开了镇子的伤疤
陶栀子和?江述月关于藏尸地点的第一个推测就?是埋葬或直接抛尸, 因为这里地势隐蔽,而且多山崖,这么做是最简洁有效的
警方?选用了探地雷达, 通过电磁波对地下?进行扫描,检测土壤密度变化。
对于一桩十二年前的案件, 这是目前能采用的最恰当的办法,可探测一到五米的较深土层, 适合复杂地形。
还同时出动警犬进行搜寻, 从土壤样本提取分解的生物分子残留物送至时间是进行检测。
这件事还
惊动了媒体,让更多人也密切关注着案件的进展。
陶栀子和?江述月在警方?封锁“乐园二号”进行勘测时,他们也在做着一定的努力。
他们对“乐园二号”所处的地点进行了细致分析。
打印了一张很大的地图贴在家中,每日?观察着这边冷清的土地,试图从观察中能获取什么灵感。
陶栀子端详着地图, 沉声问道:“除了掩埋和?直接抛尸, 还有什么行之有效的处理方?法呢?”
江述月的视线落在地图上用红圈标出的“乐园二号”的位置,观察着周围的土壤和?地形, 冷静地分析道:“凶手每天都会回到这里,说明尸体不可能藏得太远。太远的地方?意味着长时间运输, 风险很大, 留下?的痕迹也多。”
陶栀子点头,补充道:“而且凶手一定需要监视这里, 他不会轻易暴露行踪。尸体必然藏在附近的区域内,不需要耗费太多精力就?能处理掉, 这里的地势得天独厚。”
“抛尸还是可能性最大的, 因为无论是掩埋和?焚烧都会留下?大量痕迹和?耗费体力,而且安州有很多适合抛尸的地点,扔下?山崖和?河流, 似乎都可以。”
江述月继而结果话?头说道:“最近的合理至少直线距离有三公?里,且河岸有人居住,经常有人捕鱼,而且河道并?不宽阔,一旦尸体浮出水面就?容易被?发现,风险太高?。”
陶栀子认真点头:“扔掉是最直接的方?法,或者先分尸再扔掉。”
然而警方?的地毯式搜索最近几天也得不出眉目,他们决定还是让自己?活络起来,走访一下?附近找找灵感和?线索。
半夜他们开始一起研究陈友维的经历,得知他出生贫寒,并?且成长经历很曲折。
陶栀子看到陈友维和?村民合影的照片时,照片上的陈友维俨然是多年前成功商人的模样,对着镜头的笑容亲和?,还抱着村民正在的小儿子,放在腿上,对着镜头微笑。
看到这一幕,陶栀子不禁想笑,只觉得格外讽刺:“这样的恶魔竟然也会知道在赚钱之后给乡里捐钱。”
江述月看着屏幕上的照片,神情?冷漠地摇摇头,然后鼠标下?滑,看见?了乡里授予他的称号和?锦旗,什么爱心企业家,杰出青年等?等?……
“但是……他的成长经历是不是也能成为切入点?”江述月突然开口淡淡说了一句。
陶栀子却猛然顿住,连忙拿出手机地图搜索陈友维的老家,陶栀子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最终停留在一个小小的地图标记上——横川镇。
这是陈友维的老家,一个地势偏僻的小镇,被?连绵的山脉和?杂乱的丘陵包裹,似乎是与世隔绝的地方?。
“横川镇?”陶栀子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眉头深深皱起,“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她虽然在安州长大,但是整个成长过程是缺失的,并?没有和?家人一起寻亲探友的经历,很多地名?只停留在知道名?字的阶段。
江述月轻轻点头,在电脑中找到了这个地点的地图定位,将其放大在外界的大屏幕上,令两人都能观察直观。
他的目光停留在地图上那?片蜿蜒曲折的地带:“这里的地势比乐园二号还要复杂,而且偏僻,几乎是天然的掩埋场,更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陶栀子几乎不假思索地接过话?,一脸惊悚地补充道:“他对这里很熟悉……”
“而且……”江述月将横川镇标绿了之后,用两根手指将地图重新缩小,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它?竟然离‘乐园二号’比离城区还近!”陶栀子立刻察觉到事情?的特殊性,不禁惊呼出声。
为了进一步确定距离,江述月快速将地图切换到测距模式,鼠标点击了“乐园二号”的位置,又滑动到横川镇,系统立即给出了明确的数据:26公?里。
哪怕路况再差,老手开车快的话?甚至只需要四十分钟不到。
这也算在搜索范围之内,因为这是陈友维熟悉的地方?,还因为驱车可以当天往返。
陶栀子被?这个公?里数仿佛灼伤了眼?睛,心脏突突地跳,仿佛本能地感知到什么。
这个距离实在太近了——不仅远离城市喧嚣,又恰好处于山区隐蔽带,车辆可以通过小道轻易抵达,而且不容易引起注意。
江述月继续放大卫星图像,沿着两地之间的路线搜索可能的关键点。
“你看这里——”他指着屏幕上一段蜿蜒小路的交汇处,语气凝重,“这条路刚好连接横川镇和乐园二号中间的隧道,周围都是多山路段。”
最近王昭然虽然因为父亲的事情没有正式伤人,但是她经过专门刑侦培训和?了解案件过程,案件复杂急需人手,便将她破格提入专案组当协助员,和?警方?一起搜寻尸体。
所以造访横川镇的事情?就?由陶栀子和?江述月来完成了。
开车一早出发,沿途经过了无数狭窄山路和?隧道后,陶栀子从车窗看着那?绵延到实现尽头的青色山脉,陷入了一种无望的沉思。
这意味着寻找尸体的难度将成倍增加。
茫茫高?山,怎么可能一寸寸搜索,而且新鲜的肉,早已可能被?动物分食面目全非了。
她深知找到尸体是给陈友维定罪的唯一途径,但是随着搜索的深入,她发现自己?仿佛已经一只脚跨入了无底洞。
两人相视一眼?,神情?愈发凝重。
尽管严肃之余,江述月将她揽到身侧,抓住她冰凉的手给她安慰。
但是陶栀子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执着,可能在一个月之后就?要彻底画上句号了。
驱车驶入横川镇的时候,破旧的牌楼在晨曦中投下?斑驳的阴影,像是被?时间遗忘的角落,空气中夹杂着泥土和?枯叶的气味,萦绕不散。
横川镇主街道只有一条,稀疏的人群和?老旧的建筑让人有种被?历史尘封的错觉。
陶栀子抬头望着街边那?些掉漆的店铺招牌,心头隐隐发紧。
街道很是狭窄,来往的人很少,都是一些小孩和?老人,偶尔听到电视的声音,小卖部的货架都积灰了,塑料玩具的包装磨掉了棱角,路边卖炸土豆的摊位也没人看,冷油中浸泡着炸黑的土豆。
看上去一切都很少有人造访。
正巧有有一户人家在院子里洗衣服,几个孩子在墙边玩耍,大人在忙碌,头上缠着少数民族的头饰。
陶栀子会一些方?言,试图上前交流,却发现对方?说着她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几个路过的孩子在远处皱着眉头看着他们,好奇又害怕,眼?神怯生生的。
陈友维在村里不叫陈友维这个名?字,而且这里经过了改建,早已找不到关于他的痕迹。
“可能年纪大的人能知道些眉目,就?是不一定会愿意和?我们交流。”
陶栀子站在小巷口,感应到什么,猛地一回头,发现远处围墙上有正在偷看他们的孩子,对他们的到来似乎很是戒备。
他们试图靠近几位正在晒谷子的老人,但对方?听不懂普通话?,只是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走了一段,陶栀子从独特的建筑特点得知这里应该是某些少数民族的聚居地,多数人都听不懂西南官话?,交流很成困难。
这大概也是这里比较闭塞的原因。
这么一看,反而加深了陶栀子对这里的怀疑。
她目光一凝,觉得有些端倪:“如果在这里沟通这么困难,代入陈友维的视角,反而是好处,给警方?的追查大大增加了难度。”
无论是地形还是沟通。
闭塞、偏僻,信息流通受限,即使有什么异常,也根本不会传出去。
两人继续往镇子深处走,一路上陶栀子感受到很多种目光,但是在自己?回头的瞬间,这些目光又会躲藏起来。
她试着用更加地道的方?言和?当地人交流还是无果,甚至在纸上写下?陈友维的名?字,老人们茫然地摇头——
不是不认识这个人,而是不认识这三个字。
她一次次感到挫败,但是依旧鼓起勇气像陌生人继续打听。
她叮嘱江述月不要开口,以为一旦暴露外地口音在这样偏僻的小镇
上是有些不安的因素存在的,反而不利于让村民放松戒备。
终于,在路过一处小卖部门前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正在抽烟的中年男子。
他穿着沾满油渍的皮夹克,嘴里叼烟,歪着脑袋半仰着头在修理摩托车,年纪是中年,带着浓烈的社会气,和?周围全是老人和?小孩的场景严重不符。
“你好,请问您认识陈孝吗?”陶栀子试探着开口。
她故意一开始就?用陈友维的曾用名?,这个名?字在村镇的识别度应该高?很多。
男人抬头打量了他们一眼?,咧嘴笑了,带着几分江湖气,将嘴里的烟取下?,掸了掸身上的咽回:“陈孝?你们找他干嘛?”
终于,他会说安州方?言了,而不是少数民族语言。
陶栀子念头瞬间起来,立刻顺势问道:“你认识他?”
男人重新咬住烟头,继续手里的活,含糊不清地说道:“谁不认识啊,这个镇上谁都知道他。他以前是这里的出名?人物,后来发财了,捐了点东西,后面犯事进去了。”
陶栀子犹豫了一瞬,思忖着如何让自己?行为更加自然和?河里,略微上前一步:“那?他以前住哪?”
男人指了指镇子东头:“那?里有他老家的院子,以前住着他妈,不过老人家去世之后,就?荒废了,没人住了。”
陶栀子和?江述月对视一眼?,江述月平淡的视线下?,暗含着对她的保护和?关注,之前好几次拉住她躲过路边不减速的电三轮。
朝着镇东头望去,空气中有柴火的烟味,白云被?染上青烟,沿途只有几声犬吠和?风掠过树梢的沙沙声。
实现尽头处的房屋变得愈发残破不堪,像是被?遗忘的角落。
恰好有一个中年妇女正扛着一箩筐猪草路过,陶栀子继续用方?言问:“您好,请问您听说过陈孝吗?”
妇女立刻别开视线,神情?有些冷漠,匆忙低头走开。
陶栀子咬了咬唇,继续追上一个年迈的老者:“大爷,您认识陈孝吗?”
老人抬起浑浊的眼?睛,嘴角颤抖了一下?,呼吸急促,随即低头扶着拐杖加快脚步,茫然摇头,因为听不懂她说的语言。
修车的中年男人见?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像是看不下?去了一样,将烟屁股往地上一扔,一脚踩灭,“他们都听不懂,你这么问没用。”
说完,他提议道:“陈孝的小叔和?在街口开了家面馆,你请我吃碗面,要问什么我帮你从中翻译。”
陶栀子有些疑虑地看着他,在心里掂量着可行性。
中年男人看出她的顾虑,突然间烟瘾又上来了,一边点烟一边说道:“放心,他小叔和?他家多年前就?不来往了,两家都是见?面要动刀的,你在我这里买箱牛奶送过去,什么他都能告诉你。”
话?音刚落,中年男人上前几步,看着陶栀子压低声音说:“我可是知道他最近在林城被?抓了,多查点事,判不了这龟儿子,也别让他在牢里好过。”
因为有江述月在身边的缘故,陶栀子虽然对对方?的动机存疑,但是眼?下?连语言关都过不了,她只能按照对方?说的做。
去到面馆,他们三个人坐了下?来,狭窄的面馆被?收拾得还算干净,就?是座位对于江述月的身高?来说应该是很不舒服的。
陶栀子没有一上来就?表明来意,安安静静地坐着,老板和?中年男人是熟人,见?面相互寒暄。
面馆的招牌叫“陈顺大排面”,老板和?陈友维一个姓氏,这亲属关系大概率没什么问题。
陈顺以为他们是游客,很是意外,热情?地招待他们,希望他们能在面里加卤蛋和?豆腐。
陶栀子和?江述月都随老板的心意了,给中年男人点了一份“全家福”。
吃过午餐,牛奶久久没有机会送出,陶栀子坐在凳子上有些焦灼,用视线打量着发黑的墙体转移注意力。
正当她警惕其中有诈的时候,中年男人胃口很好,喝完了汤,胡乱擦了擦嘴,开始履行诺言。
他走到陈顺的面前说了一句话?,提到了“陈孝”的字眼?。
陈顺立刻表情?一变,用听不懂的话?破口大骂。
陈顺的怒骂声响彻狭小的面馆,带着方?言的急促和?情?绪的激烈,都是听不懂的土话?,连坐在一旁的江述月都皱起了眉头。
两人背对着陈顺,陶栀子假装无事发生,知道江述月可能没有经历过着这些,就?悄悄用头蹭了蹭他的肩膀。
这张冷峻的脸终于重新有了笑意。
身后是骂声,他们在寻找证据,但是在这高?压的空隙下?还能偶尔抽身出来,体会片刻温情?。
也许她过去会有些担心,让江述月来面对市井,但是他身处其中也能应对自如,因为这甚至没有纽约地铁上的瘾君子和?流浪汉危险。
他并?非没有经历过危险,只是在长期的家庭影响下?会选择用最沉稳的方?式,直截了当地解决问题。
随着交谈的深入,陈顺的情?绪渐渐冷静下?来,但语气依旧带着浓浓的怨恨,他一边擦着案台,一边低声絮叨着什么。
从小时候陈友维将自己?家一窝小鸡的头全部砍下?来到给他们家的猪投毒都说了一边。
陶栀子从只言片语和?陈顺的肢体动作能猜到一些内容,但是她目前为止似乎没有听到什么重点。
小时候就?是个坏胚子,不听管教,动不动打架,还欺负小动物……
这些都丝毫不令陶栀子意外,坏胚不是一蹴而就?的。
中年男人在陈顺谩骂的间隙中给他递上一根烟,这一根烟续航了陈顺的叙述,问出了更详细的东西。
等?到有新客人来的时候,陈顺不得不停下?来去招待,中年男人坐了回来,将事情?一五一十复述出来。
“他妈死后,这小子就?彻底疯了。听说他继父死得蹊跷,村里人都怀疑是陈孝干的,但没人敢说。后来他拿着点赔偿金离开了横川镇,再回来就?是个有钱人了。”
“赔偿金?”江述月敏锐地抓住这个词汇,沉沉地问道。
“他继父死得算是意外,他妈疯掉自杀,处理完后事,拿到了一些保险赔偿。但陈孝自己?拿走了一大半,说是补偿自己?受的苦。”
当时陈顺越说越气,一把拍在桌子上,低声咒骂:“他拿了钱就?走了,回来后却像个恩人一样施舍这个镇子,我们这些人都欠他似的!”
“陈孝和?他继父有很大的矛盾吗?”陶栀子缓缓问道。
“他妈给他找后爹之前已经是半疯,脑子不管事,有时候清醒有时候迷糊的,大冬天衣不蔽体在街上跑……”
说道这里,中年男人这百无禁忌的人也顿了一下?,给自己?倒了杯免费的茶,就?着塑料杯喝了一口才肯往下?说。
“其实……我理解陈孝的变化,这样家庭出来的,没和?他妈一样疯已经是万幸……毕竟……”
中年男人喉结动了一下?,用淳朴的笑容掩饰了一下?内心的震撼,“他后爹也是个夯货,之前犯案子都犯到城里去了,死性不改,也蹲过牢子。”
“他做什么了?”陶栀子猜到了几分,但是不确定,进一步追问道。
“男童,还能是什么?”中年男人不小心喝到了茶叶梗,一口唾沫吐在了泥地上。
“要是我摊上这种爹,能怎样,杀他都算替天行道,但是……杀别人报复社会,这就?两说了。”
中年男人虽然话?糙,但还是保留着理智。
在陶栀子的脑海里,陈友维的一些逻辑线开始闭合。
在中年男人的引导下?,他们去到了陈友维家中的废弃老房子,土胚屋子,瓦片全部被?拆掉,只剩下?光秃秃的墙体。
跨过门槛,脚下?的泥土地有些松软,仿佛踩在散落的灰烬上。
没有任何粉刷,地面还是泥地,有很多发黑烧焦的地方?,像是经历过无数次小型的生活火灾。
院子里有一口枯井,枯井旁边立着一块参差不齐的木头,上面红色写上无法辨明的字符。
孤零零地立在院落里,被?侵蚀得面目全非,随着夜幕降临而显得格外阴森。
陶栀子将这废弃的院子稍微拍了几张照片,准备回去
的时候跟王昭然讨论一下?是否有彻查的必要。
尽管陶栀子还是认为陈友维不可能费心将尸体藏在自己?家的院落里,因为这样就?很容易被?查明。
只是有可能这里的生活痕迹说不定能提供一些灵感,帮助他们更好去揣测陈友维的内心世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围的空气温度带着凉意。
此时在夜幕降临之前,陶栀子无意间从围墙上面瞥见?远处的山体有些发黑,有很多暴露在外的岩石,其他的山都郁郁葱葱,唯独中间的一座颜色不一样。
“奇怪,中间这座山怎么看上去不长植物的样子。”
由于距离远,陶栀子看得不真切,还被?村民的炊烟遮掩,看上去尤为奇怪。
中年男人连忙摆手,像是犯了什么忌讳一样,“那?里啊,我劝你别去,我们当地人都不敢走上那?座山的,太晦气。”
越是这样,陶栀子反而来了更多兴趣,条件反射地问道:“为什么?”
“你听了这座山的名?字也会觉得晦气。”中年男人白天一副百无禁忌的模样,现在却突然神叨起来了。
“叫什么?”她不怕晦气,只是好奇。
中年男人在夜幕中看向那?座山坡,意味深长地说道:“婴儿山。”
在陶栀子震惊的目光中,他简短地解释道:
“虽说是婴儿山,但其实是女婴山,因为谁家会把男婴扔掉呢?”
他伸出粗糙的手摇摇一指,“看那?个山顶处,你细看,是不是能看到白色房子,以前那?里是镇医院旧址,白色房子是医院用的停尸房,有些流产的女婴啊,或者被?家人扔掉的女婴,都是往那?坡上一扔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