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述月看着她,目光深沉。
他知道,她不是冲动,也不是莽撞,她是真的记得。而这些记忆,不是凭空捏造,而是被某个强烈的刺激重新唤醒。
幼时的她只有记忆,十二?年后?的她,加入了逻辑和?推理,将整个路线隐藏的信息一一挖掘出来。
她的记忆也在某种的催化下彻底复活了!
“述月……”她的声音又低又轻,像是怕被现实碾碎,“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十二?年前我什么都做不了,十二?年后?,我终于可以行?动了。”
江述月低头,眼底是不明的情绪。
他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指尖,温热的掌心?一点?点?包裹住她的慌乱和?倔强。
“述月,如果?我死在追查真相的路上,也无怨无悔……”
“谁说会死了?”江述月淡定?地打断了她。
在陶栀子错愕而期待目光中,他抬眼问?说:“一个月的时间够吗?”
她连忙点?头。
“一个月的时间内,无论是否找到真相,都要和?我回来准备手术,可以吗?”
她斩钉截铁地说:“一个月之内哪怕不成功,也足够能说服我接受事实了。”
“好,我陪你去。”江述月的声音也同?样掷地有声。
那一刻,巨石终于坠入冰湖,她脑海里久久轰隆作响。
第107章 白色房子 你将改变很多像我这样的孩子……
陶栀子在林城的头一天去买了?个手工烟斗, 做得非常精细。
烟嘴是深色的乌木,光泽沉稳温润内敛,斗钵采用桃花心木雕刻而成, 木纹细腻流畅,被时间打磨得光滑。
斗身表面雕刻着繁复而优雅的花纹, 线条精致留有手工痕迹,银质镶边绕着斗钵口, 低调而闪烁着细腻的光芒, 为整个烟斗增添了?一抹低沉的谦和感。
拿在手里?,烟斗的重量恰到好处,木质传递特有的着令人安心的触感,带着时光赋予的温度。
江述月接过烟斗,轻轻抚过斗钵的边缘, 指尖掠过雕刻的细节, 问?道?:“这么特别的礼物?,是要送给长辈吗?”
陶栀子低头嗅了?嗅斗钵内部?, 隐约还能闻到一丝木料与烟草交融后留下的淡淡气息。
她点点头:“要送给王警官,我过去每年都会去看看他。”
“王警官?没听你提起?过。”江述月将烟斗放回礼盒内。
“他叫王仲秋, 当年负责陈友维案件的人, 安州市刑侦大队的老警官,了?解整个案子的始末, 我这次去拜访下他,肯定能有案件的收获的。”
虽然, 她过去十二年里?一直都和王仲秋心照不宣, 大家都不想?提那场惊动整个省份的绑架案。
江述月迅速捕捉到一些?关键词,问?道?:“他的年纪……还有可能带我们重回现?场吗?”
毕竟“乐园”是一个极为偏僻位于山里?的地点。
“没事儿,他身体可硬朗了?, 在山路上我俩都不一定有他利索。”陶栀子笑着摆手,发出打趣的声音。
陶栀子后来?还去了?医疗用品店买了?几对老人用的护膝。
“他住的地方太潮湿,平时膝盖不好。”去结账之前,陶栀子对江述月简短解释道?。
江述月接过护膝,自然而然地帮她拿着。、
陶栀子脑海里?对王仲秋最深刻的印象是,随着年纪增长,他会习惯性揉揉膝盖再站起?来?继续工作。
两天后,从林城前往安州的飞机上,陶栀子为江
述月补充了?王仲秋的故事。
一个偏远地区的普通老警察的故事。
他的年龄在警察队伍里?算是很?大的,一生?没有破获很?多大案子,但是破获过的无数“小案子”。
追查失窃的三轮车,寻找走失的孩子,深夜蹲守街头抓小偷,为了?一位老人失踪的线索翻遍监控,为了?查明真?相乔装混入黑工厂……
上过一些?小报纸,在当地小有名气。
“他这一生?破的最大的案子就是陈友维案,被授予个人二等功,但是这个案子遗憾只破了?一半,虽然他当年相信我的口供是真?实的,但是久久找不出关键证据,最后只能潦草收场。”
待飞机进入平流层后,陶栀子才开始讲述这些?故事。
她第一次坐飞机,适应得很?快,除了?耳朵因为气压变化而有些?发堵以外,其他都一切者能正常。
商务舱人声少,但是还是有飞机噪音,使得陶栀子不得不凑近江述月的耳朵一些?。
江述月回答她也是耳语,这种交流带给她一些?隐秘的触动。
陶栀子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弱了?下去,双眼看着江述月的耳朵,脸颊有些?发热,心神不宁的。
江述月以为她说完了?,正欲直起?身的时候,耳廓恰好擦过她的双唇。
身体里?那些?代表喜好的基因瞬间被唤醒,两人都愣了?一瞬。
尽管每天都睡一起?,但是这种不经意的接触仍能让人心神荡漾。
下一秒,江述月的耳朵一热,她柔润的双唇已经轻轻捻住他精致的耳朵。
陶栀子还很?贴心地伸手挡了?挡,让人以为他们在耳语。
经过一翻暧昧的厮磨后,她依依不舍地松开江述月,不知?餍足地在他白皙的脖子侧方亲了?一口,鼻息间全?是他身上香味的中?调。
他神色依旧淡定,抬眼看她,目光温凉,如雪后湖面映着一抹薄光,弯了?弯嘴角,说了?一句:
“平时还没有亲够吗?”
陶栀子浑不在意地做好,挑眉,故意狡黠地说道?:“哪有够的时候,你不知?道?自己多可口,而且……”
她凑近他的耳边,低声说:“感觉大庭广众更刺激。”
一般来?说,江述月会笑一笑,不多说什么,今天他却准备说些?什么。
陶栀子赶紧好奇地把耳朵递过去。
耳垂被手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声音低沉又慵懒。
“原来?,你喜欢大庭广众的啊,明白了?。”
登时,陶栀子彻底脸红了?,幸好心脏没有过速。
“明……明白什么?”她红着脸都不敢看他,结结巴巴地问?道?。
江述月漫不经心地坐着,从空乘递上来的餐盘上取下一杯水,优雅从容地递到她面前,再次靠近,说道?:
“平时张牙舞爪的,现?在就怂了??”
陶栀子选择不回答,接过水杯慢吞吞喝了?起?来?,以此来?掩饰此时的手足无措。
喝完了?水,困意来?了?,她自动往身边一靠,头落到江述月的肩膀上。
他的衬衫熨帖,一丝不苟,却似乎总宽容地为她保留一份位置,任她折腾。
她犹豫着要不要睡,直到听到头顶传来?平静的声音。
如教堂的钟声,如明灭的远山……
“安心睡吧,睁眼的时候,安州就到了?。”
安州的气候比林城好很?多,下飞机之后身上加上一件风衣,基本感受不到明显的寒意,主要是很?少有大风。
陶栀子坐在车内,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城市街景,总觉得一切都没变。
但是小时候被孤儿院的围墙阻拦,长大后被生?活裹挟,她似乎很?少有机会像今日这样,没有杂念地为了?欣赏而欣赏。
她始终缺一份心境。
待车子开出很?远,陶栀子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我们现?在去哪里??”
“先去住的地方,稍微休整一下。”同坐在车后座的江述月淡声说到,语气带着柔和。
一下飞机就发现?有司机开车来?机场接人,陶栀子懵然间跟着上了?车,却没有细想?过江述月是否和安州存在渊源。
“我们住哪,要不我带你去参观下我之前在市中?心打零工时候租的房子吧,一个在楼梯底下的的小隔间,被我布置得很?温馨,房东嫌麻烦也短期内不出租。”
陶栀子似乎一时间还不习惯江述月是江先生?的事实,有时候头脑一热就会用以前两人惯用的交流方式来?交流。
“跟我出门哪需要你来?找住处,你负责思?索下线索就行。”
江述月对她充满生?活气息的话十分能接纳,说完后才续道?:“很?愿意参观你的屋子,你来?决定什么时候去。”
陶栀子眼睛亮了?亮,又意识到车厢内有些?安静,按捺出惊喜的声音,转而莞尔一笑。
车子抵达的时候,径直开进了?地下停车场。
陶栀子在路上得知?这套房子的来?历,是多年前江述月父亲的老朋友作为债务抵押转移到名下的。
那位朋友的名字对于安州当地人如雷贯耳,连陶栀子都有所耳闻,一度凭借房地产成为当地首富,后来?投资失败资金链断裂破产,门下的资产都用来?清算还债。
从停车场乘电梯入户,陶栀子走到的窗前,一眼便识别出前方湿地的尽头就是孤儿院的红色围墙。
从方位来?看,她觉得这处房产有些?眼熟。
于是马不停蹄地下楼,找到了?前厅花园,她一路走到了?围栏处才看到这栋别墅的全?貌。
她看到这栋熟悉的建筑的那一刻,仿佛顷刻间感受到跨越时空的巧合。
江述月从衣帽间走出来?,准备在室内寻她,却发现?陶栀子已经站在花园里?了?,冲他用力挥手。
他走到窗边,微微倾身,眼尾的一点薄笑像月光落入深井,撑着手肘从二楼的窗户看她。
“述月,你知?道?这事情有多巧合吗?这里?竟然是我小时候见过的白色房子。”
陶栀子的惊喜感还没有被消磨,激动地跟他诉说着命运的另外一面。
他目光清淡,含着笑,问?她:“你喜欢这个白色房子吗?”
陶栀子站定,脸上挂着笑,声音随风声而停歇下来?,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
“喜欢。”
白色房子和孤儿院中?间隔着一片湿地森林,她知?道?爬上哪一面围墙能刚好看见白色房子。
那是孤儿院四个角中?,能看见的最美好最遥远的风景。
大家会有无数次想?象这样美丽的坐落在花园里?的房子属于谁,但是从未看到房子的主人出现?,倒是花园每天都有人打理。
后来?她晚上闲逛的时候才真?正穿越湿地森林去看这房子,才发现?原来?房子内一直都没有人长期生?活,所谓的孩子们想?象中?的美丽的女主人压根不存在。
而如今,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了?,因为房子已经被用来?抵押了?,真?正的主人,远在林城,拥有一整个见证过历史?的公馆。
晚上,陶栀子不禁问?道?:“你来?过安州吗?”
江述月从后方搂住她,说:“这是第一次。”
她笑了?笑,看着坠入夜空的森林,若有所思?地说:“如果你来?了?,我就能看见美丽的男主人了?。”
翌日清晨,陶栀子一早就和江述月先去孤儿院拜访方院长。
他们几个月前刚见过,方院长来?医院看望她。
陶栀子静悄悄地出现?在她的办公室门口,方院长鼻头处架着老花镜在费力地操作着电脑,忙碌着。
她轻声将门扣响,“我来?看您了?。”
方院长辨别出门口光影中?的人,立刻笑了?出来?,连忙将鼻子上的眼睛摘了?下来?,起?身迎上:
“是我们的小陶旅行回来?了?啊,林城够好玩吧。”
两人寒暄了?几句,说话方式一如往常。
陶栀子想?到前不久慈善拍卖的事情,关切地问?道?:
“今年的慈善拍卖成果还算理想?吗?”
她没有提及自己嘱托江述月花六万买拍品的事情。
方院长一提到慈善拍卖的成果,便忍不
住激动起?来?,抬手拍了?拍脑门,语气中?难掩喜悦:“说到这个,我还没来?得及给你说呢……”
她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文件,翻到某页后指了?指上面的数字:“你知?道?吗?往年我们的筹款目标是五十万,这笔钱刚好够全?部?孩子和员工一年的口粮开销,还有一些?必要的日常支出。”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感慨地补充道?:“医疗费用部?分一直是最头疼的事,过去只能依靠临时的慈善捐助。偶尔幸运的话,有个别孩子能接受手术,但大部?分孩子的治疗都要拖延或者简化处理。”
说到这里?,她目光透着些?许激动,抬头望着陶栀子:“但是今年的拍卖会,彻底改变了?这个情况!那个慷慨的赞助方——一个姓江的先生?,不仅一口气承诺每年资助孤儿院的全?部?必要开支,还额外追加了?三百万用于修缮设施,并在后续提供长期资助。”
陶栀子听得微怔,握着包带的手微微一紧,下意识看向站在窗边,这个角度看不见江述月,但是能清楚他所在的方向。
方院长继续说道?:“这可是这些?年来?我们遇到的最大奇迹!以后再也不用年年为运营资金发愁了?,孩子们的生?活和医疗保障都会越来?越好。更难得的是,这笔钱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对方甚至说不需要署名捐赠。”
陶栀子低头轻抿了?一口水,掩饰住心头复杂的情绪。
她假装随口问?道?:“那……这个江先生?是什么样的人?您和他见过吗?”
“有打过电话!”方院长一边点头,一边回忆着,“声音年轻得很?,谈吐很?有修养。我那天还想?着,怎么会有人专门来?资助我们这种偏远的地方,还资助得这么大方。”
说到这里?,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补充道?:“不过后来?听他说话,感觉他和安州其实不太熟,是林城那边的人。”
“这真?是好事一桩。”
陶栀子轻轻说一声,不再多问?,又忍不住转头朝江述月的方向瞥了?一眼。
出来?的时候,陶栀子抬起?头正好对上江述月淡然的目光。
她抿了?抿嘴,心里?却酸甜交杂。
她悄悄握住江述月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按了?按。
隔了?良久,才轻轻说道?:“述月,谢谢你。”
而江述月也没有解释,只是用指腹轻轻回扣了?一下她的手心,表示回应。
“能帮到就好。”
吸气间,她不觉红了?眼眶:“你将改变很?多像我这样的孩子的命运。”
第108章 铁皮屋 原本渺茫的真相将变得更加难以……
拜访过方院长之后, 陶栀子走出“儿童之家”的?时候忽然闻到了路边香浓的?羊肉汤的?味道,便主动安排了两人的?午餐。
苍蝇小馆,开在了中学附近, 来往的?都是学生,物美价廉。
两人面对面坐下的?时候, 陶栀子看着江述月和他身后的?装潢,脑子里瞬间想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就像一张人物卡一样, 玩乙女游戏的?时候攻略男主角, 然后去抽卡,随着剧情的?推进能获得一些不同?场景的?卡片和故事线解锁。
陶栀子和江述月走过三个城市,他的?身影融入过不同?的?景色。
从她?认为?林城将是自己的?埋骨之地,再到重?获治疗希望探访安州,她?目睹了江述月出现在自己面前, 出现在不同?的?天气、不同?的?城市、不同?的?空间下……
随着店主的?吆喝, 两碗羊肉汤粉上了桌,放上店家自制的?油辣椒颗粒, 辣椒内部被芝麻花生和香料填满,直接吃也是不错的?零食。
配着羊肉汤粉, 一绝。
“你似乎不是很能吃辣。”
陶栀子说了一句之后, 直接给他把辣椒减半。
“练习久了,就能了。”江述月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羊肉汤, 上面漂浮着香菜和一些很薄的?油花。
陶栀子忽然想到了什么,抿嘴笑了一声。
之前江述月是一点都不能吃辣的?, 但是和自己待久了, 一点点实现突破,现在已经可以?接受中辣。
“吃辣就像健身,打断又重?组, 不断实现突破。”
她?莫名联想到这?个相似点。
江述月过了很长时间的?独居日子,从无法忍受噪音到一点点适应着她?的?存在,适应着她?的?口?味。
他们都在学习如何与对方更?好地相处,让生活变成两人叙事。
陶栀子吃下第一口?的?时候,心满意足露出激动的?笑容。
对于一个漂泊的?人来说,能拥有“家乡”的?概念是很难的?,这?一刻她?终于体会?到什么归乡。
两人边吃边聊,话题渐渐回?到了这?次来的?正题上。
“下午我们直接去王警官家里吧,时间上差不多,顺便把礼物给他。”
陶栀子低头?看了眼时间,稍微预估了一下去王仲秋家的?距离,感觉时间上刚好凑巧。
下午正是拜访王仲秋的?好时间。
上次和王仲秋通话的?时候,他说自己还有一年就退休了,正好女儿已经从警校毕业,可以?回?到安州延续警察事业。
后来又通过朋友圈得知王仲秋在郊外买了个带院子的?小房子,准备装修好后作为?养老的?地方。
朋友圈里时不时会?更?新几张装修进度的?照片,附上一两句轻描淡写的?描述:“换了新的?木地板,晚上喝茶舒服多了。”或者?“院子里的?橘子树开始开花了,明年应该能结不少果子。”
每当不经意刷到老警察的?朋友圈动态,陶栀子都羡慕一段这?样的?人生。
尽管他总说自己从未破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案,而且始终没有忘记陈友维案子中的?疑点,就这?么退休有些遗憾。
当年的?侦破过程过于艰辛曲折,还有关键证据的?缺失,陶栀子认为?他已经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做到了极致,只是凶手过于狡猾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证据链越来越薄弱,但是他相信陶栀子的?证言。
因此,这?些年来他一直关注着她?的?情况,也默默整理?着案件的?蛛丝马迹,希望有朝一日能补上这?缺失的?一环。
车子往王仲秋的?老房子行驶,是一个老式职工大楼,车子到了大路旁就进不去了,于是他们下车前往。
老式居民楼设计的?时候有采光缺陷,哪怕在白天有很多地方照不见光,影响寻路。
陶栀子却?轻车熟路,早已研究出一条最优的?路径。
这?里多年来都一直保原样,以?前排水系统不大好,路面上总有生活污水的?痕迹,湿漉漉的?。
后来修了新的?排水管道,又填补了不平的?地方,环境倒是一点点在改善了。
楼下的?大院里能偶尔听到老人的?咳嗽声,还有旧电视发出的?失真的?新闻播报。
这?些白噪音加在一起,凝固成了安州最有生活气息的?部分。
走到一面生锈的?铁门外,陶栀子愣了一下。
很多老住宅流行的?双层门,里面一扇木门,外面一道铁门,在治安不好的?时候可以?防盗。
一般里面那?扇门是半开着通风的?,但是今天却?两层门都紧闭,里面也没有熟悉的?电视声。
原以?为?王仲秋应该不在家,可当她瞥见门上被撤掉的对联时,不禁感到更?加困惑。
陶栀子手上拿着包装好的礼物盒,里面是要送给王仲秋的?烟斗。
看着这?个场景,她?纠结着要不要敲门,心里更多是害怕造成打扰。
她抬眼和江述月交换了一个眼神,转身欲走,便听见室内传来了脚步声。
正好有人准备出门,但是开门的?却?是一个年轻的?女子,手里提着一袋垃圾,头?发用发圈随意地束起。
“栀子……”
身侧响起了声音,格外清亮的?女声。
陶栀子闻声回?头?,辨认乐一阵才?认出这?是王仲秋的?独生女王昭然。
“好久不久,昭然,从警校回?来后整个人都和以?前很不一样,差点没认出来的?。”
陶栀子弯了弯嘴角,重?新抱着礼物走了回?来。
王昭然不要意思地摇摇头?。
“等我一下啊。”王昭然匆忙地说了一句,动作利落地打开了铁门,将垃圾扔掉。
“王叔叔在吗?今天都没听到电视声,我还以?为?可能已经搬家了。”
待王昭然走了回?来,俩人重?新在走廊上面对面。
王昭然脸上的
?笑意失色了几分,偏头?看向自己手臂上的?黑纱袖章。
陶栀子瞬间愣住,脸色白了白,才?慢慢注意到王昭然身上穿的?都是黑色。
而手臂上的?黑纱袖章代?表着有重?孝在身。
陶栀子忽然意识到自己今天来得不是时候,她?不明情况,也不知如何表达节哀顺变。
“家里……出什么事了吗?”陶栀子努力斟酌着字句。
她?隐隐记得王仲秋的?母亲已经瘫痪在床很多年了,此番大概率是老太太……
王昭然眼神黯然,但是又撑起几分坚强,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说道:
“是我爸……他在执行任务时出了意外,就发生在前不久。”
陶栀子的?手指微微一颤,几乎要抓不住手里的?礼物盒。
她?怔怔地望着王昭然,像是没听清,又像是希望自己听错了。
“殉职?”她?的?声音发着抖,眼里迅速积起了一层雾气,喉咙哽咽得发涩。
王昭然点点头?,抿了抿嘴角,似乎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风一吹,眼圈红红的?:
“本来还有三个月就退休的?,但是突然接到了一起跨省绑架案时,他是唯一有绑架案处理?经验的?,就接了,嫌犯有精神疾病,持刀挟持了人质。我爸为?了救人,强行突破,结果……”
她?的?声音哽住了,没能说完,只是低下头?,用力地吸了几下鼻子,眼圈红得快要滴血,却?死死压住眼泪。
王昭然胡乱抹了一把脸,要成为?女警的?人,她?比普通人坚强很多。
“不过走得没什么痛苦。”
陶栀子半张着嘴,指尖无措地紧扣着盒盖,心跳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她?知道王仲秋有多热爱他的?警察生涯,也知道他把救人当成一生的?使命,但她?从没想过,这?样一个平凡却?伟大的?老警察,竟然会?在即将退休的?时刻永远倒在岗位上。
王昭然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他不是那?种会?退缩的?人,你也知道的?……他总说,‘哪怕快退休了,这?身警服一天没脱,就得一天负起责任。’”
她?说着,努力露出一个微笑,但那?笑容像是沾满了伤口?的?盐,带着隐隐的?痛意:“我一直以?为?他会?很平凡地退下来,带着一身老伤病,去养老,帮我带孩子,跟我妈在院子里种花种草。可是……只能说世事无常吧。”
陶栀子心里百感交集,手里紧紧攥着礼物盒,像是抓着一个迟到的?心愿,却?怎么也没办法送达了。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来看他的?……”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要碎掉。
王昭然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没事的?,你来看他,他会?很高兴的?。”
陶栀子低头?看着盒子,深深吸了口?气,抹掉泪花,努力调整语气:“这?个给你,我送给他的?礼物,他一直很喜欢烟斗来着。”
王昭然轻轻接过,眼神柔和下来,低声道:“我会?替他收着的?。”
两人默默无言。
空气里充斥着悲伤和哀悼,像是被时间凝固住了一样。
沉默片刻后,王昭然抬起头?,语气平静了一些:“你今天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找他?最近听说陈友维在林城落网了,我爸生前一直关注这?件事。”
陶栀子被猛然拉回?现实,沉重?的?情绪还未完全消散,她?顿了顿,缓缓点头?:“是的?……关于当年陈友维的?案子。我最近,重?新复原了一下去往‘乐园’的?地图,发现了些问题,想和他讨论下能不能找到新的?线索。”
原本在得知王仲秋去世的?消息时,陶栀子的?心彻底坠入冰湖,因为?他是当年唯一了解案子全部细节的?人。
而如今,王仲秋一去世,原本渺茫的?真相将变得更?加难以?触及了。
王昭然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偏头?微微皱眉,似乎在整理?思绪:“我爸之前一直在跟我同?步这?个案子的?细节,他当时全部的?笔记和案件资料都留给我了,也许我也能试着帮你。”
“先等你过渡完这?段时间吧,不用着急。”陶栀子有些意外,目光带着迟疑和感激,但是还是希望王昭然先安心度过这?段哀悼期。
王昭然勉强笑了一下,摆摆手,模样很坚强:“不碍事,只要是跟案子有关的?,我随时会?为?你提供支持。我已经向公安局递交了申请报告,希望能继承我爸的?警号,继续追查那?些他没能解开的?案件。”
报告中,她?重?点提及了父亲未解的?案件——陈友维案,并表示自己愿意将此案作为?职业生涯的?起点,以?此证明能力和决心。
“但是我只是刚毕业的?新人,缺乏办案经验,所以?还没有批下来,我希望能帮到你,同?时对我来说的?,这?也是我职业的?起点。”
陶栀子怔了怔,看着眼前这?个女孩,比记忆中的?青涩模样成熟了不少,她?不再哭哭啼啼,而是在悲伤中仍然可以?继续父亲未竟的?使命。
“谢谢你昭然,如果最近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带我重?新去一遍……‘乐园’?”
王昭然没有丝毫犹豫,利落地答应:“正好我离正式上任还有一点时间,明天一早就去。”
临走前特意强调:“我会?整理?好我爸留下的?资料,到时候一起带上。”
恰逢第二天是一个晴天,司机开着车,江述月和陶栀子坐在后座上,接上了王昭然,马不停蹄地踏上了上山的?道路。
冬天很快就要来了,“乐园”所在的?地方海拔比较高,冬天的?时候严寒无比,趁着最近天气好,正是造访“乐园”的?好时机。
车子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山路两旁的?树木渐渐稀疏,阳光穿透枝叶洒在地面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陶栀子透过车窗望着飞速后退的?景色,心跳得有些快,指尖依旧冰凉得让江述月皱眉。
江述月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不动声色地帮她?捂着。陶栀子侧头?看了他一眼,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就是有点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