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之壤by宿轻
宿轻  发于:2025年01月26日

关灯
护眼

此时陶栀子才意识到,这些孩子好?像都认识她?,而且都将她?当成笑柄。
“小辫巫婆咯吱咯,高跟鞋子走路多,摇摇晃晃捡破罐,一不小心跌个跤!”
“罐子婆婆背大袋,袋子里呀装破罐,踢翻一地满街跑,捡不回来就跺脚!”
他们齐齐拍着手,唱着讽刺的童谣,围着老太太蹦蹦跳跳。
其中一个孩子被一只手直接拽住,随后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带着严重的警告:
“谁教你们这么说别人的,你家长呢!”
第85章 中奖 我会让最好的医生,治好你……
孩子猛地回头, 迎上了一双带着警告的眼睛。
陶栀子站在他身后,身姿挺直,手腕微微用?力, 让那孩子动弹不得。她的目光淡然而冷静,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谁教你这样?对待别人的?”她语气平和, 又?重复了一句,却让周围的空气骤然沉寂。
大概是看清对方是个身材瘦弱的女生, 这个孩子一开始眼里惧意顷刻消失, 恶狠狠地瞪着她。
被陶栀子抓住了手腕的孩子似乎对这种事司空见惯,狠狠一踢脚下的易拉罐,罐子便直接飞向了很远处的草丛。
她看了一眼那消失的易拉罐,其?余几个孩子都?在欢呼叫好,像是十分崇拜这行为。
老太太看着道路的前方, 双膝弯曲, 摊着双手,一脸茫然。
不知?不觉间, 她逐渐收紧了孩子手腕,想让孩子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那孩子像是很能忍痛, 皮实?得让人意外。
猛然间, 那被拽住的孩子开始剧烈反抗,对陶栀子拳脚相向, 一边打一边扯着嗓子说:“你松开!快给我松开!撒手!”
“道歉。”握住他的那只手纹丝不动,任由?他如何反抗, 将?她的腿上踢得满是脚印, 陶栀子都?不为所动,眼神沉凝下来,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那孩子狠狠龇牙, 直接低头痛咬她的手,伴随着剧烈的挣扎。
他的同伴几乎都?要准备发出胜利的欢呼,可当他们亲眼看那只看着无力的手被咬上两?排渗血的牙印的时候,对方愣是半点忍痛都?没有。
陶栀子沉下声音,加重了语气,双眼有些发空,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我叫你道歉是好好跟你说的,你这种把戏对付得了别人,对付不了我,道歉!”
剩下几个孩子有些看呆了,不敢再继续那么得意,双脚后退了半分,像是仍然想看陶栀子能做到什么程度。
那孩子见硬的没用?,便开始猛烈挣扎,一边挣扎一边撕扯着嗓子剧烈嚎叫,试图撒泼来引起路人的注意。
“大人打小孩了!大人打小孩了!快来救我啊!”
所幸周围路人稀少,有寥寥几人都?只是远远站着看戏。
那小孩直接像是没有骨头似的坐在地上撒泼,大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味。
她曾以为很多小孩子都?会像自己一样?畏惧大人,但是她却突然觉得眼前的孩子像是被包裹了厚厚的金属蚕蛹一样?,任何友好都?无法渗透进去。
她总是觉得这孩子如果不是经常得到侥幸,也不会会这么多歪门?邪道的法子。
尽管是一个小孩,但是他挣扎得剧烈,再耗下去她肯定也会体力不支,所以她必须尽快结束这出闹剧。
路人原以为这个纤瘦的小姑娘看上去面相十分温和,大概会被这小孩牵着鼻子走,可事情?的走向确实?有些超乎想象的。
陶栀子从?攥住他的手腕,转为用?手指紧扣手腕内侧的筋骨,那种又?麻又?疼还无法挣扎的感觉让原本还在叫嚣的小孩一下子仰天?哭了出来。
但是这事还没完,他哭是因为痛,而并非知?道自己错了。
于是陶栀子不顾他哭泣,面无表情?地将?他拖到了围墙边上。
她的整个心脏都?像是麻木了一样?,当初她就是亲眼看到陈友维拖着小鱼的双腿,像脱个充水枕头一样?,如今她拖拽这个孩子的时候,也同样?想起了那个场景。
原来……成年?人的力量下,拖拽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是那样?易如反掌。
剩下的几个孩子见状,吓得狠狠一哆嗦,一溜烟不要命地跑了。
她今天?捉住的是这五个孩子中的孩子王,专门?带头起哄的那种。
被拖到墙角的那一刻,这个孩子睁着血红的双眼仇恨地看着她,她却忽然冷笑了起来,心里准备将?他狠狠吓住的。
“被以为任何人都?会把你当小孩子看,我几乎算是个死人,什么报应和报复我都?不怕,如果你注定会成为社会的渣滓,我不介意替天?行道!”
说话?间,她的语气逐渐加重,最后一句几乎是嘶吼出来。
小孩子已经顾不上愤怒,刚好过了似懂非懂的年?龄,恰好能够理解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下一秒,他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发现自己毫无反抗之力被人拎起双臂准备往墙上撞。
“你在虐待儿童!警察会抓你!我妈会揍死你!”
他又?惊又?怕,双手几乎已经下意识要举起投降。
“教训你这种虐待老人的儿童,我宁愿在监狱里蹲一辈子!你妈来了我一块儿揍,今天?谁都?别想好过!”
小孩子被吓蒙了,浑身哆嗦着,彻底意识到自己碰上个硬茬,他不断放声痛哭,嘴里高呼救命。
陶栀子毫不怜惜地将他的头死死摁在墙面上,肉脸都?被墙面抵得变形,眼泪连同口水惊恐地往下流,嘴里不忘大声威胁道:
“我要报警抓你!你不得好死!哇!”
他的双臂被反扣在身后,陶栀子一寸寸缓慢发力,后来他声音一变,再也说不出威胁的话?了。
“疼!!疼!!啊!!”
“错了吗?发自内心想道歉吗?”
陶栀子微微松开他,在他身后低声问道。
小孩子只顾着哭,但是陶栀子看得出他心里门?儿清。
很多家长以为小孩子爆哭的时候无法思考,但是她一清二楚,他们能听进周围的任何一句话?。
“我胳膊断了!妈妈救我!!”
这小孩十分擅长无
限放下身上的疼痛来博取同情?,原以为陶栀子就此被他蒙蔽。
谁知?,陶栀子重新发力,将?他的脸摁在墙上,重新拧他的胳膊。
“少给我来这套,胳膊断了比这疼多了,别跟我扯别的,不认错和道歉,等我把你的胳膊真?的拧断,让你妈去医院直接带你接骨吧!”
这一次是更大的力度,让他真?正疼到了骨子里,真?正的疼痛反而让大脑懵了好一阵,才会彻底爆发尖叫。
他疼到几乎以为自己的胳膊要断了。
“错了错了!我道歉我道歉!”
小孩子的声音终于成了示弱的屈服,陶栀子恍神了一瞬,终于才卸下手上的力量。
他的声音变了,可能真?的知?道错了。
这个白昼终究不会无休止地进行下去,她也没有遥远的寿命去验证这番话?的真?假。
但是这个闹剧总算告一段落。
她看着那个孩子后来在跟拾荒老太道歉时的样?子,被强力压迫下硬装出来的诚恳,时不时瞥向自己的眸光好像是在观察她对这态度是否满意。
不安地护住自己的左胳膊,似乎还没有从?疼痛和惊恐中缓过来。
“别再有下次,不然你会更惨,走吧。”
陶栀子只能言尽于此,那小孩如蒙大赦,抓起地上的书包一溜烟跑掉了,路上跑得太急还险些栽了。
她远远看向这个跑到视线尽头的孩子,脸上的神情?不为所动。
那是她永远都?想不明白的东西,如果人心中天?生有善,为什么不被压迫时就还是会欺凌弱小,如果人心中无善,为什么武力能让人在惧怕中生出善。
她一点也看不懂,但是《斐多篇》里面的苏格拉底却认为,人在摆脱□□束缚的那一刻,将?获得真?正的智慧。
印度教和佛教认为,在脱离轮回(Samsara)并进入解脱(Moksha)或涅槃(Nirvana)时,灵魂或意识可以获得终极的智慧和真?相。
道教认为人可以通过修炼达到一种与宇宙融为一体的全知?状态。
基督教传统中认为灵魂在脱离肉身后进入天?国,会获得完美的知?识,接触到上帝的全知?。
□□教苏菲派强调灵魂的旅程,通过摆脱肉身的限制,最终与神合一,从?而接近全知?。
而她心情?之所以对于死亡是平静的,因为她知?道自己每一刻都?在接近全知?,每个人的这一秒一定会比上一秒更加衰老,整个生命的过程似乎都?是这样?。
只是她比其?他人快一点而已。
想到这里,她似乎又?知?道今晚睡前要跟江述月讨论什么了。
转过视线,她默不作声地蹲下,牵开那麻袋的口子为老太太把马路上的瓶子重新捡了回来。
老太太早已认出她来,苍老浑浊的眼神里透出的疲惫和警惕,嘴唇翕动,却没有发出一点嗓音,只有她沉重的呼吸声,像是想说点什么,兴许是一些支离破碎的往事,等待被聆听,被解开。
她将?最后一个易拉罐递上的时候,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感受。
她看见老人双手微微颤抖着接过,食指和中指上布满裂口,像是多年?辛劳积攒下来的印记。
伤口的深浅不一,有些地方已经结痂,更多的新鲜伤口在白日中会反光,说明还有组织液混合着血液在往外渗出,敞开的伤口总意味着疼痛。
但是众多伤口,最后剩下的就是麻木了。
在这片破旧的街区,她仿佛在老太太身上突然感受到什么惺惺相惜的感觉。
这是被人遗忘的城市角落,如同磨损生锈的金属一样?无人问津,却有无数人在苟延残喘,艰难度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夹杂着潮湿的霉味和垃圾的酸臭,但是他们都?会觉得这环境十分熟悉。
地面上的水坑映射出些许模糊的倒影,偶尔有车辆驶过,掀起一阵闪烁的涟漪,随后又?归于平静。
“老人家,需要帮忙吗?”陶栀子轻声问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友善,甚至有一刻是在加倍偿还上次落跑的惭愧。
似乎很久没有人和她对话?,她张了张嘴,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像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
颤抖而缓慢地从?外套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带有污渍又?杯清理干净的破旧本子,就着垃圾桶的弧形面,在纸上写下寥寥几个字:
「谢谢,不用?。」
四个字,表达了两?层的意思。
陶栀子看着纸面上端正的行楷,发现老太太书写笔风娴熟苍劲,很有字骨。
老太太指了指自己嘴巴,摇摇头。
陶栀子遗憾地意识到,对方大概是个不能说话?的哑巴。
看着老太太冲自己微笑,带着一点腼腆和畏惧,脸上的皱纹很深,像是地图上发干的沟壑。
她心照不宣地陪着老太太一起拾荒,老太太对她的态度从?一开始的警惕,到后面的关?照。
像是看到她衣着干净,死活不愿意她伸手碰自己的麻袋,生怕把手弄脏。
拾荒的生活,十分慢节奏,一个街区要想走遍所有垃圾桶是个不小的工程量,很多时候还要钻进开放式的居民区,去翻找他们的垃圾桶。
一路走下来,垃圾的气味充斥着陶栀子的鼻腔,她的鼻子几乎都?要麻木了。
更多的时候,大门?口的保安看到老太太路过都?会嗤之以鼻,厉声将?她喝走,不允许她踏入小区半步。
很多年?轻人看到她怪异的装扮,会掏出手机偷拍她。
有些上了年?纪的人认得她,会时不时开她的玩笑,说她是“老卵孤”“穿高跟鞋的独脚鬼”。
陶栀子不大听得懂这些方言,但是大概猜到是不好的意思,有浓重的戏谑意味。
但是老太太充耳不闻,拖着自己的大麻袋走过大街小巷,每走过一个街区,身后的麻袋就会变大一倍,后来体积比人形还大。
陶栀子在全家给她买了包子和关?东煮。
她原本极尽推辞,用?力摇头,但是陶栀子把包子和关?东煮直接往她身边一放,逃跑一样?跑远了。
见陶栀子久久不回,她才在饥饿之下犹豫地拿起鸡肉包,狼吞虎咽,两?腮鼓起用?力咀嚼,像仓鼠似的。
她最终拗不过陶栀子,把关?东煮吃干净后把汤也喝完了,从?地上重新站起的时候因为吃得太饱而晃了晃身形,抖落了身上的碎屑,继续走街串巷。
陶栀子知?道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她也不知?道自己对老太太的这份同情?,是客观的,还是因为她是陈友维唯一的邻居,也许是很好的切入点。
午后,陶栀子又?重新出现了,坐在马路旁和她一起歇脚。
“你手臂上的伤怎么来的?”
她试图不经意地问起,没有半点非要研究不可的意味,只是纯粹的担忧和好奇。
老太太埋着头,犹豫了很久,才在纸上缓缓写下:「被人打的。」
“他们为什么打你?”陶栀子下意识觉得疑惑,这老太太的情?绪极其?稳定,不像是去招惹是非的人。
「因为他们认为我是变态,而且,丑陋。」
陶栀子看着纸上的字,一时间竟有些发怔。
她没有想到,这位沉默的拾荒老人,竟是因为这样?无端的偏见和恶意,承受了如此多的伤害。
难道……就只是因为她的装扮吗?
老太太微微抬起头,脸上的皱纹因这句话?动了动,像是被触动了什么,但又?迅速低下头,仿佛害怕暴露自己的情?绪。
她拿起笔,在纸上匆匆写下一句话?:「他们说得对。」
“你不变态,也不丑陋,只是这世上很多人都?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恶意已经植入了骨髓,早已辨不清尊重两?个字怎么写。”
陶栀子愤愤不平又?略带嘲讽地说。
她低头看着老太太瘦削的手,还有隐藏在衣服下难以被人发现的敞开的伤口。

于是她立刻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去旁边的药房买了点消毒水和包扎用?品,将?它们装成一袋递给了她。
“回去后处理下伤口,别发炎了。”
陶栀子叮嘱道,却又?很清楚发炎对于很多人来说不是什么大事,而是要转化为更加严重的语言才能触及他们的心灵。
所以,她补充道:“发炎了可能会引起高烧,会耽误你日常出门?的。”
说完这句话?后,老太太才缓缓抬起头,在纸上写下,「谢谢。」
陶栀子看着这纸面上的字,由?衷觉得笔风很好,赞叹道:“你的字写得真?好,以前考虑过去做一些文职工作吗?”
不知?道是那句话?说得不对,老太太慌忙地收走自己本子,匆匆起身。
陶栀子连忙起身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别误会,只是说你的字写得真?好,如果有机会,能教我点写字的技巧吗?”
老太太眼中的警惕这才消失了一些,在纸上写下:「写得不好。」
陶栀子浅笑道:“但是指导我已经足够了,我没有读过什么书,所以对字迹什么的比较在意。”
她对自己的过去很是坦荡,也正因为她的推心置腹,她才可以与老太太第二次见面。
老太太沉默了许久,最终慢慢合上了本子。她似乎感受到了陶栀子的,目光中不再是初见时的警惕,而多了一丝复杂的柔和。
晚上回到七号公馆的时候,陶栀子迫不及待地讲述了自己今天?一整天?的奇遇,从?教训那个孩子开始,讲完了之后她悄悄打量了江述月一眼。
“我是不是太暴力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总觉得要想让江述月明白以暴制暴这一套应该是有些艰难的。
江述月从?椅子上起身,冲她走来,在她面前站定,淡淡地说道:“没什么问题,我支持你,右手伸出来我看看。”
这时她才猛然发现自己刚才说的太激动,连被小孩咬伤这句话?也不小心说出来了。
江述月大致查看了一下她的伤口,还是决定彻底消毒一番。
她随他并肩坐下,右手搭在江述月骨节分明的手背上,那触感凉凉的,莫名让她有些紧张。
更准确地说应该不是紧张,而是心脏又?开始悸动了。
她强行让自己呼吸放缓,像逃过江述月的洞察。
“很疼吗?紧张成这样?。”身边传来了他的气息,混杂着几分薄荷香,气息喷洒在手背上的感觉很轻,让她没由?来一阵鸡皮疙瘩。
“不疼,被咬的时候都?没感觉,更何况现在了。”
她连忙将?视线移开,争取让自己不要对上他的双眸,但是心里的慌乱如同打翻的墨汁一样?,一发不可收拾,轻轻一碰都?是一手黑。
他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好像永远无法在她心跳加速这件事上一笑了之,更无法像她一样?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他的神情?变得无比认真?起来,轻轻放下她的手,准备起身,“我去拿仪器先测试一下。”
陶栀子连忙将?他按住,呼吸有些不均匀,吞吞吐吐地说道:“放心吧,我只是一碰你就有些激动而已,大概是因为一整天?没见,心脏还有点不适应。”
恍惚间,在一片沉寂中,她听见江述月浅笑了一声。
而就是这一声如同金属搭扣一样?的深沉的声音,让她腾一下脸红到了耳根。
“栀子……”他低声轻唤她的名字。
她神情?有些恍惚,“……嗯。”
“没出息……”这句话?字面意思好像在批评她,可是却偏生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了她最紧绷的心弦一样?,拨响后,又?温柔地安抚她。
陶栀子微微低头,一时间都?无视了手上的小伤,注意力被他衬衫上的纹路吸引过去,细数上面的规律,好像试图转移注意力,让自己平复一下。
江述月搭上她的脉搏,感受到她的心情?一直没有平复下来,这才低声询问:“要怎样?才能平复?”
她用?黑亮的眸子有些无辜地凝视着他,试着说了一句:“也许用?耳朵可以?”
于是他略微倾身,将?侧脸凑到他的面前,她倒也是从?善如流,没有过分矫情?。
总觉得将?双唇靠上去的那个动作很像是一个烟瘾犯了了老烟鬼,在濒临崩溃的时候终于可以吸上一口。
于是她真?的觉得自己就像是真?的吸了一口。
不知?餍足地亲了亲,又?觉得不够,便露出牙齿轻轻咬了一下。
但是这一次似乎太过于焦渴,她久久都?无法平复,于是她在用?舌头之前很有礼貌地眨巴着有些无辜的双眼,问道:“舔一舔的话?……你可以接受吗?”
看似是一个非常有礼貌的询问,实?际上她刚问完就十分没有礼貌地付出了行动。
江述月原本因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略微一怔,随即便恢复了他一贯的冷静。
他的眼角微微一挑,似乎带着一丝无奈,在阻止她的动作之前,她已经很自觉地停下了。
然后惊喜地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看,是不是平静了?”
搭着她脉搏的江述月尊重着指尖的事实?,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声音发沉又?低哑。
“发明速效救心丸的那个人也会觉得我是个天?才的!”
她得意洋洋地晃着双腿,开开心心地把右手递过去,兴致很高地等着被消毒。
江述月看着她的模样?,嘴角扬起一抹极浅的弧度,像是一道溺于水中的暖光。
他没有看她,只是沉默度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动作既温柔又?带着几分宠溺,像是永远会宽容她所有逾矩。
他突然间又?陷入了沉默中。
“述月……”她轻声唤他的名字,像是要说些什么,却又?一时语塞。
“怎么了?”他低声回应,目光依旧落在她脸上,带着温柔的耐心。
“尽管已经说了很多次,但是我仍然想再说一遍……”
“我挺喜欢你的,从?来没有一刻动摇过。”
江述月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像细碎的风铃,短暂却撩动人心。他的目光锁定在她脸上,像是在认真?衡量着什么。
“你希望我回应你吗?”他说着,顿了顿,声音忽然变得低沉。
陶栀子一愣,她没想到江述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他一向是个逻辑清晰又?克制的人,难得在这种时候露出柔软的一面,让她感到既熟悉又?新奇。
她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目光,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几分。
“我觉得那就像中彩票一样?,人人都?想中,但是我不想,也不会去买彩票……”她吞吞吐吐地开口,像是在选择措辞。
江述月听后,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等你有一天?想拿下免救手环了,我就告诉你,中奖号码。”
陶栀子愣住了,脑袋嗡的一声,像是突然短路。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就在她还在脑海中快速翻找答案时,江述月轻轻抬手,将?她的手拉到自己的掌心中,低声说道:“只要你想,死神也会为你让路的。”
他的语气温和却坚定,不容反驳。
心跳却越来越快,陶栀子赶紧闭上双眼,感觉心脏就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我会让最好的医生,治好你,只要你点头。”
他的声音清正得震耳欲聋。
第86章 玻璃人偶 那你抱抱我,你一抱我,一切……
月上梢头, 午夜的天幕几乎不可能全黑,类似人类很难调出绝对的黑色一样,黑夜的黑也是不绝对的。
蓝色是是森冷的颜色, 也是皮肤下血脉的颜色,亦是天空厚重的颜色。
黑夜总是将人用一个个小房间装起来?, 隔绝外界。
陶栀子不喜欢开空调,尤其?是无法在太温暖的室温中入睡。
她会喜欢开窗, 让庭院中植物?的味道夹杂着泥土的湿润一起进入室内, 这让她总容易在睡梦中梦见自?己躺在森林深处的柔软床垫上。
风一进入,她晾在外面的脚丫受了凉,就会乖乖缩进被子,然后摸摸索索地寻到江述月的腿侧,悄悄把脚伸到他的小腿处, 轻轻蹭着他身上的温暖。
她将这一套动作运用得愈发熟练, 有时?候甚至故意让脚在被子外放凉,再伸进去试图给他一激灵。
但是江述月似乎很少?有人类常有的应激反应, 最?大的动作只是睁开安眠的双眼,眼尾在黑夜中像流星一样拉长弧度, 总感觉像是能承载着什么?。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面对他的过于淡定, 陶栀子总有种恶作剧失败后的不满,在他耳边问道。
“你希望我有什么?反应。”江述月的声音不高不低地响起。
“至少?打个激灵?你有时?候会让我觉得你不像个普通人, 让人觉得看不透,难道……是因为你年纪大我九岁的原因?”
她略微支着脑袋, 眼神一片清明, 直愣愣地打量着他的脸。
“应该不是,我现在和九年前没有很大区别。”
江述月感受到她凑近的气息,很容易想象她此时?完全没有睡意, 只想聊天,但是她太能聊了,脑回路天马行空,对很多事?情都感到好奇。
他竭尽力量想要?让睡前的谈话不至于让人心?情过于激动,以至于她更加无法入睡,但是很多时?候她自?己就能聊激动了。
“九年前…… 那时?候你已?经上完本科了吧,和现在一样玉树临风……我才十三?岁,甚至还没有完全的经验面对生理期。”
“如果十三?岁的我出现在你面前,你应该更不会心?动吧?”
她托着下巴,双眼斜着打量着周遭,却兴致勃勃地开着脑洞。
“我不可能犯罪。”江述月一句话,不动声色地回答了一切。
“所以我觉得年轻差很神奇,你九岁可能已?经在国外的小学当学霸了,我才满身通红皱皱巴巴地出生……”
陶栀子的自?我描述很是写实,让江述月冷峻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弧度。
他应该是不轻易被逗笑的。
“你小学毕业的时?候,我可能刚好被遗弃了……”
她有时?候对自?己过往的描述没有经过仔细的思?考,只是简简单单脱口而出,但是她的心?脏总是比大脑迟钝很多的,大脑已?经支配着语言系统说出来?,心?脏的痛楚才姗姗来?迟。
“栀子……”江述月陡然睁开双眼,似是比她更快地反应出这个描述会带来?什么?后果,忧虑地看向她,喉结动了动,带着几分?鼓励的语气让她无痛过渡,“我会听你说,但是睡前这样对你心?脏不好……”
她后知后觉地在情绪汹涌之前及时?刹车了,然后放下手臂,把头埋在他的胸口,用耳朵聆听着他胸腔内的有力心?跳。
她声音弱了下去,顷刻间带着疲惫,“那你抱抱我,你一抱我,一切都变好了……”
她极少?用最?真实脆弱的情感去如此表达,每次吻他的脸颊,都总要?用开玩笑的神情去当她的掩体。
那颗鲜血淋漓的心?脏,不该也不敢随时?随地地掏出来?给人看的。
他将她身上的被子拉拢,从被子下伸出双臂,一点点发力,用很有分?寸的力度拥住她。
她像是用很薄的玻璃做成的人偶,再怎么?可爱也经不起揉进骨子里的拥抱。
温暖如滚滚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一点点将她淹没。
她在江述月怀里寻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慢慢地睡去。
每日?清晨,吱呀作响的三?轮车在老旧居民区内响起,所到之处传来?阳台上的骂骂咧咧。
那个端着玻璃茶杯的林城老大爷见一次骂一次,无数次威胁要?举报到街道办。
陈友维每次都好声好气地下车道歉,主动递上了香烟赔礼道歉。
陶栀子总喜欢去那个居民楼的对面吃豆浆油条,那是最?方便观察陈友维行踪的地方。
有时?候老板用的是老油,吃了之后肚子不舒服,私人医生又会被叫过来检查身体指标。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