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流之舟下,狂潮涌动?,今夜无人让步。
陶栀子见状,微微松开手,第一次看见江述月身上的衬衫有好?几处褶皱,都是自?己所?为。
她有些惭愧地收回视线,也试图用愧疚遮掩这个问题的答案。
很久以后,她的心脏彻底平复下来,余光瞧见身旁的江述月。
用自?己仍旧苍白的手,将他的手腕轻轻握住,然后将脸凑上前,用脸颊蹭着他的手,放软了语气。
“别问了,我们好?好?的,等租期一满我就?离开。”
这句“离开”,好?像在此情此景下,带着强烈的双关的意?味。
“离开?去哪里?”
江述月的声音比以往丧失了一些温度,却让她反而觉得更真实。
有情绪,有惶惑,有怒意?,有温情……这才是一个真实的人。
“还能去哪里?去人生的下一站,去旅行。”
陶栀子仿佛被他生硬的问话逗笑了,轻声回答着他。
“你的身体状态,一个人去旅行,相当于玩命。”
此情此景下,江述月的声音也有些不够沉稳了,但是说话的内容却是全然客观的。
“所?以我带着药去,如?果真就?死在哪里了,反正也无牵无挂,最好?是死在依山傍水的地方,景色好?。”
陶栀子抓着他的手,发现他的手竟然可以覆盖着自?己脸颊,也不知应该说是自?己脸比较小,还是他的手比较大了。
这种神奇的契合也让她同?样将笑容漫散开来,如?酒盏中甘酿,窖陈得恰到好?处,少一分显青涩,多一分显厚重。
“你居然可以把死字说得这么轻松吗?”
但是下一秒,不知江述月想到了什么,眼神便彻底凝住,说话间?染上了异样。
“每个人都拥有对死亡进行解释的权力,于我而言,没那么可怕,死是解脱,我不再被禁锢在医院里,早逝也意?味着我不用承受衰老。”
她的呼吸并没有因?为这句解释而彻底平复下来,而是保持着叙述的状态。
好?像是一句没有说完的解释,只不过她言尽于此,不再过多解释。
“那牵挂你的人呢?你的家人,你的朋友……”
江述月难得跟她用如?此温情的语气说上这么多。
陶栀子怔怔地看着他,扬起嘴角,像是了然一样。
和她预想的一样,她不愿意?让江述月发现自?己的病也是这个原因?,因?为她知道这场病会像游戏外?挂一样,让她拥有足够多想要的东西。
人心在生命垂危的人面前,是最容易被攫取的。
她觉得自?己还是胜之不武,哪怕就?此得到江述月的垂怜,也说明自?己作弊了。
她想了一阵,试图让自?己语气听起来毫无悲情可言。
“我没有家人,至于朋友……我的朋友们一直都在相继去世,呐,有一个朋友就?是絮语,你大概也不关注娱乐圈的消息,絮语今天凌晨去世的,我从微博热搜才知道他的死讯的。”
他顿时明白,为什么今天午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陶栀子都处于一种怎样的乌云密布中。
上一个小时吃到梦寐以求的白雪丸子,下一个小时将面临发小的死讯,这种起起落落悲喜反转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在江述月罕见的悲切目光里,陶栀子却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道:
“大家都很唏嘘,觉得很可惜,但是絮语本人未必觉得,我们都只是踏上每个人一生中都必须走上的路而已,有的人早,有的人晚。”
“如?果死亡是人类共同?的终点,那我们终会在另一
个世界相逢。”
第56章 幼年记忆 可我的爱,没有期限。
陶栀子的?话音落下, 室内陷入了沉寂。
并没有开灯的?情况下,光线只能借助室外走廊的?灯光,忽闻很小的?一个响动, 如?同卡扣的?响声,陶栀子床头的?小夜灯被江述月抬手打开了。
旋钮调光, 从暗到亮,给?足了双眼适应的?余地。
那好看的?指节从旋钮处微微松开, 他的?声音才细细传来, “我不?相?信什么死后相?逢。”
陶栀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张口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嘴边没有内容。
“罢了,不?相?信就不?相?信吧。”
她摆摆手,无所谓地笑了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么开心。
“我信当下, 信未来,唯独不?信死后, 因为死后世界,永远都是猜想。”
江述月定定地看向?陶栀子, 将自己剩下的?话说完:“你当下不?是去想死后如?何, 而是积极治疗。 ”
当江述月这样严谨的?态度跟自己说话时,陶栀子反而不?自在了, 她赶紧半真?心半开玩笑地说:“我的?当下是主要是关于你的?。”
江述月一时间没有说话,握着她的?手, 像是在揣摩陶栀子这句话后面隐藏的?关于治病的?态度。
“述月, 你知道离群的?小鸭子吗?小鸭子总是跟在母鸭子的?后面排排站,有的?小鸭子没跟上步伐,走散了, 它?就会下意识跟着自己遇到庞然大物,将它?当做母鸭子。”
“我就像一个离群的?鸭子,你给?我补全了心中的?缺憾,我就像小鸭子一样,跟在你的?身后。”
“要说这么多?么感人的?依赖么,也?不?尽然,大概是一种本能,离群鸭子的?本能。”
她将江述月的?手加重力道握了握,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述月,我很感激你的?。”
以往,江述月总是不?喜欢她说感谢的?,今日却没有那么快地做出反应,因为这句话,是被她的?心涤荡过的?,澄澈如?世间的?千百种浪漫至极的?初遇一样。
对视之间,他们的?命运原本分临于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却在一次深呼吸的?时间尺度里,通过目光交汇在一起。
如?果他知道那个陶栀子生活过的?世界,一定会惊叹。
于是他真?就这么问了,礼貌地、真?诚地、字句斟酌又饱含思量……
“你这些年……是如?何成长的??”
在没有家人的?情况下。
当江述月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陶栀子有些欣慰地笑了笑,至少说明?他真?的?很聪明?,知道关于治疗的?话题并没有得到配合后,就转向?了同样重要的?另外一边。
陶栀子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那些被她刻意弱化的?往昔,如?今好像在他如?此真?诚的?询问下,好像终于可以拂开尘埃,重见?天?日。
“你很好奇吗?”她忽然凑近了几分,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就像她总是喜欢为自己戴上游戏人间的?面具一样。
原以为江述月会像以前?一样,直接掠过这个问题,漠然起身。
谁知这次,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眸子看向?她,泛着暗光的?眼神中多?了深色,如?同隔着一杯葡萄酒一样。
有阻隔的?眼神,却直击灵魂。
她曾经像是一棵枯萎的?葡萄藤,散发着腐朽的?味道,一朝被闪电击中,在黑暗理?性的?森林中,滋生出了重生的?味道。
在床头灯的?灯光下,她半仰地躺着,垂下眼帘注视着江述月的?眼睛,从心中生出某些丰沛的?情感,从声带处流淌出来。
“你的?眼睛真?好看,我想拥有一双你这样的?眼睛。”
她看着这双眼,逐渐出神。
准备地说,是想要一双泰然面对天?地的?眼,无论何时都永远从容永远优雅的?眼。
他抬手,手指轻轻掠过她的?额头,温暖的?指腹从她的?眉毛上方拂过,像是帮她抹去什么似,有关照的?意味。
“如?果可行,都给?你。”江述月看向?她。
一时间,她一肚子玩笑话忽然间在这句话面前?失去了趣味。
今晚的?江述月,声音格外低柔。
可她分明?没有在那双眼中瞧见?怜悯,怜悯是她最惧怕的?东西。
幸好……
陶栀子别过头,不?敢再去和江述月对视。
都给?她,她反而不?敢要了。
她令自己心重新?静了下来,再次回?头时,好整以暇地说道:
“我应该从哪里跟你讲起呢,这是一些寻常的?故事,和我同样命运的?孩子,在这世上有无数人。”
“我早已不记得我的亲生父母的?模样,我偶尔能捕捉到的?一些幼年片段,只有茫茫大海,不是度假村的湛蓝大海,而是停满渔船码头,视线内都是灰白一片,海水看上去并不?澄澈,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海腥味,夹杂着臭鱼烂虾的气味。”
“那气味,闻久了会让人嗅觉麻木。”
“我大约猜想自己是出生在海边小渔村的,但是我却在内陆的?福利院长大,这说明?什么……说明?我的父母为了彻底丢掉我真?是煞费苦心,不?惜从海边坐长途车到了内陆,就只是为了将我丢下。”
“很多?人在好奇为什么我会确信自己是被扔掉的?,而不?是旅行途中被拐子绑走的?,因为我有关于那个所谓的亲生父亲最后的记忆。”
“他的?面容在我的?脑海中已经完全浮现不?出来了,但是那天?他貌似给?我买了最大的?糖画,带我去了游乐场,帮我买了幼儿蹦床的?票,我在充气蹦床上玩了一整个午后,直到深夜,我才发现根本没人来接我。”
“我记不?清那晚我遇到的?所有人,包括那个蹦床也?只记得是红色的?。”
“后来的?事情是其他人告诉我的?,我被送到了警察局,后来辗转了好几个福利机构,才最终进入安州的?儿童之家。”
她就像一个被涂抹了各种颜料的?气球,用一种事不?关己的?语气,去讲述着自己幼年,如?同将身上的?颜料一点点洗濯干净,总算能让人看到几分她最原始的?模样。
幼年记忆,说不?上不?堪,她也?没有去放大苦难,而只是当做寻常而已。
一个成长轨迹和寻常孩子截然不?同的?陶栀子,又如?何要求她自信又心安理?得地面对他人善意。
那些挂在嘴边的?“对不?起”“谢谢”,才是她从小到大靠自己探寻出一条道路。
她瞧见?江述月的?眼中,多?了几分隐忍的?悲切,他有着很强的?操纵情绪的?能力,才能滴水不?漏地将那些不?该出现同情收得很多?,可语气仍然多?了几分怜惜。
在江述月的?声线里,极少夹杂了过多?的?情愫,可就是这不?偏不?倚多?出来的?情愫,才让她的?心脏接受到什么讯号,像是被烈日加热了一样,很暖,暖得甚至发烫。
“你的?名字,是你的?本名吗?”
这么寻常的?问话,让她脸颊有些发烫,让她的?心思看上去十分可疑,可她分明?没有动什么念头。
“……不?是,我不?记得自己的?姓名,可能他们压根没打算给?我取什么名字,福利院院长的?丈夫姓陶,这是他们给?我的?名字。”
她从失措中回?过神,感觉自己手心有些濡湿,可她分明?没在紧张。
“你还有过其他名字吗?”
江述月余光注意她一些不?自在的?小动作,顿了顿,才柔声问道。
“有过……”陶栀子心跳稍缓,才将声音放得极低,好像在思索如?何用语气来美化记忆。
“我被人领养过,但是我自己逃跑了,所以名字又改回?来了,后来……也?就沿用这个名字。”
说到一半的?时候,她明?显停顿了一下,像是刻意隐藏掉了什么信息。
“逃跑……是因为虐待吗?”
江述月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寻常,但是又抱以礼貌的?探寻,收起了平日里的?锋芒。
但就在此刻,陶栀子忡怔地望着他,好像自己
心里之前?的?猜想得到证实。
原以为她已经隐藏得天?衣无缝,但是他还是敏锐地抓住了很多?细节。
“你应该……没调查过我吧?”她有些谨慎地问道。
“没有。”他的?语气是笃定的?。
尽管她知道不?知道江述月的?具体来历,但是很多?事情,如?果有心调查,压根是瞒不?住的?。
不?过江述月的?光明?磊落,她一点都不?怀疑。
听到否定的?回?答,陶栀子心里松了口气,这才缓慢地解释道:“虐待是原因之一,不?过结果就是,我离开福利院的?时候,是无人领养的?状态,这反倒自由。”
她提及自由的?时候朝气蓬勃,只是语气的?结尾处,还是染上了叹息。
“所以这里……就是虐待的?痕迹。”
江述月抬起手,精准无误地指向?了她的?左肩,衣服遮挡下的?伤疤的?位置。
陶栀子了然地笑了笑,有些意外地说道:“你居然还记得这个。”
原来他并非对一切都视而不?见?,他记住了很多?事情,并且在她讲述的?过程中,一步步复原她,将那些他注意到的?细节谜团,一层层解开。
“栀子,难道你以为我是没感情的?机器吗?”江述月轻描淡写地,一语道破她长久以来的?猜想。
陶栀子仔细想了想,迟疑地摇摇头:“还真?说不?好。”
没等?他说话,陶栀子便仰起头,眼神中带着热望,语带天?真?,问道: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喜欢我?”
江述月看向?她的?双唇,一张一合,总是带着半开玩笑的?意味,总是让他难辨真?假。
他静默地看着眼前?这张脸,好像极少这样端详过她。
在这样的?凝视下,陶栀子反而缴械了,将脸微微别开,只留下侧脸迎接江述月的?视线。
一丝笑意浮现在他如?玉沉静的?的?面容上,他目光不?染浮沉,却又偏偏睿智得可怕。
“租期一满,你就要走。”
这不?像是一句问话,而是一句陈述,每一个字都想池塘里鹅卵石一样清透。
“是。”陶栀子对这个事实从不?隐瞒。
“你对我的?爱是有期限的?。”
江述月依旧用一种平静到极点的?语气。
“没错。”陶栀子并不?知道这个对话将会引出什么,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江述月收敛了那抹笑,声音从黯淡的?坚冰后传来,击破了一湖脆弱柔波,将他周身铅华蜕尽,引入这个苍冷的?良宵。
“可我的?爱,没有期限。”
第57章 抱抱 我抱你,也是一样的。
听?到这里, 陶栀子的气息彻底被掩得严严实实。
她如?噤声?的一样,连呼吸都不敢放出来。
之前多有?勇气,如?今就?多胆怯。
没有?期限的爱啊……
江述月是个不开玩笑的人, 她甚至难以想象出这份爱多么的沉甸甸。
她如?果真的如?愿肩负着这样的爱,那?将?举步维艰。
现在的自由, 是她卸掉很?多重担,辜负了很?多人的期望, 放弃了生的希望换来的。
从前她总是看着江述月身影想象, 想象着他以后会给自己喜欢的人呈现怎样的一份爱。
可这份爱真的被具象化了之后,她甚至想拔腿就?跑。
她低头做了很?多场思考,最终也没有?整理出什么头绪,只得有?些释然地松了口气,恍惚间?明白了前因后果。
“我想我明白了什么, 你的爱……比我的伟大?多了, 不存在等价交换了,我能给你的太少, 这样你血亏。”
“为了不让你损失更?多,我将?不再?期待你的回应了。”
平静到极致的语气, 罕见地从陶栀子口中说?出, 大?受震撼后回归的风平浪静,隐隐有?些遗憾的意味。
话音落下, 她佯装将?自己的药品收好,顺势了无痕迹地收回了自己在江述月手中的手。
抽屉的声?响只响了一瞬, 很?快室内又重归平静。
抽屉合上的瞬间?, 响起了她一声?晦暗的叹息。
陶栀子低下头,发丝垂下,挡住了她的侧脸, 她的秀发偏长,逶迤地垂在单薄的肩头,像是一条黑绸丝巾一样,对她偏小的身形有?种包裹感。
让她看起来像是纸蝴蝶一样随时?可能被风吹走。
“我永远不会期盼和渴望遥不可及的东西,因为我总是无法得偿所?愿,也就?习惯了,你对我而言,也是一样的……”
是迫不及待一口吃下的棉花糖,也是她心里无法承受的爱情之重量。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喜欢我?」
针对这个问题,江述月已?经给出答案了。
她的胃口太小,一口吞不下那?无期限的爱。
言尽于此,他们之间?的对话最后就?如?同服药的温开水一样乏味了。
江述月拿起被她喝了一半的温水,说?道?:“还喝吗?我准备走的时?候帮你收走。”
陶栀子默默拿起那?个水杯,温水已?经有?些发凉,她抱着水杯一口饮尽,如?同饮尽了这份在江城的回忆。
她喝水的模样如?吃药一样,带着求生的姿态,积极地吞纳着生命的延续,这又偏偏与她内心坚定的决心是背道?而驰的。
一口气喝完,她放下水杯,江述月顺手接过那?个空杯,看着她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杯子我帮你拿走了。”
江述月关上房门之前,不忘淡声?说?了句:“好好休息。”
陶栀子抬手用衣袖用力擦着嘴角,原本?想擦掉那?嘴角的水,可是最终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掉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哭絮语的死,还是在哭自己无法承受的爱,还是在哭那?本?应该死在摇篮里的自己……
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声?音,那?就?是——
她和江述月好像又回到起点了。
他依旧会对自己表达关心,但是将?止于朋友关系。
她隐隐觉得自己亲手推翻了一些可能,但是这对于江述月来说?才是最公平的。
她不想,未来自己突然死掉,那?倒是清净了,但是她却让世上多了一个痛苦的人。
越是重感情的人,就?越是痛苦。
晚上,陶栀子躺在床上,将?屋内等通通都关上,望着地面门口漏进门缝的灯光,愣愣出神。
屋外有?灯光,说?明江述月还没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上梢头,窗外传来虫鸣声?,这也许是夏夜最后的虫鸣了。
她隐隐觉得,这个夏天快过了。
看了看窗外晴朗夜空,她知道?今晚下雨的概率为零。
心里有?些暗暗的遗憾,她遗憾的事情挺多的,似乎不差这一件两?件。
忽然间?,随着室外一声?轻响,屋外彻底陷入黑暗,江述月要回房睡觉了。
从光线彻底暗下的瞬间?,她的心无法平静了,粗重的声?音伴随着古老时?钟的秒针,毫无节奏可言。
多遗憾啊……
如?何弥补遗憾……
在她脑子下定决心以前,她的双脚已?经伸出被子,稳稳触及地面。
赤脚在木质地板上走了起来,她的脑子和理性一点都追不上双脚。
江述月的房门被人光明正大地打开。
一秒钟之后,江述月察觉到自己身后床榻的塌陷,一个小小的身影早已?不征求他的同意钻进了他的被子,如?同钻进自己被子一样熟练。
好像和他的床榻很?熟的样子,尽管只是第二次造访。
一双很?细的手臂,在被子中穿过阻隔轻轻搂住他的腰。
手掌柔柔软软,恰好可以单手环住他的腰。
为什么是搂腰呢,因为搂肩没办法环一圈,搂脖子可能会影响呼吸,搂其他地方不顺手也不合适,于是只能搂腰了。
陶栀子察觉到面前的身影僵了一下,过了半晌才在一片漆黑中开口问道?:
“怎么,又害怕了。”
“没有?,我
其实从来不怕什么。”
她没有?仔细思考江述月不推开自己的原因,但是他身上温度从睡衣单薄布料里面透了出来,是让人很?快能放下戒备。
她的呼吸变得均匀下来,刚才那?一整个傍晚的不眠,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多安心啊,比镇定剂还要有?效。
在江述月责备自己之前,她抢先一步开始自我剖析。
“我知道?没经过你的允许直接进来不大?合适,而且我这样做也不礼貌,这大?概是冲撞你的禁忌的,我的爱虽然有?期限,但是现在在期限之内。”
“可能在古希腊里这就?是肤浅的Eros,喜欢和你有?接触,渴望你身上的温度,被你的好皮囊迷惑……”
“但是我的肤浅之爱,也是爱,都给你。”
说?完,像是怕江述月拒绝一样,便又不放心地补充道?:
“述月,有?总比没有?强,而且我不求回应,你的无限之爱,留给别人吧,别浪费了。”
“这个理由……还可以吗?”她忐忑地问道?,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后背上,让人隐隐察觉到温度。
隔了很?久,她听?到江述月略显冷硬的回答,“这理由,完全无法说?服我。”
虽然如?此,但是陶栀子的心情未受到半点影响,反而嗤笑一声?。
“没关系,我还有?备用理由……”
“我有?病,这个理由够充分吗?要是我半夜心脏病突发,第二天死在床上吓到你怎么办。”
陶栀子说?完,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好像这个谈话氛围无比轻松一样。
可是她却听?到江述月凛冽的声?音,顿时?让这个欢快的空气迅速降温。
“栀子,别胡说?。”
这声?音,透着冷,淬着寒。
原本?毫不在乎的陶栀子却有?些笑不出来,默默将?他更?加用力地抱紧。
“总之……别赶我走,抱抱你都觉得好幸福,如?果你有?一天也愿意抱抱我就?好了……”
江述月背对着她,视线微低,好像也心有?不忍。
但是她看不见江述月的面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法洛四联症是吗?”
江述月幽幽地问道?。
陶栀子微愣,问道?:“你怎么知道?……”
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喉间?发出很?深的叹息,好像踌躇良久,才最后汇聚出了一句话。
“去治病吧,法洛四联症不是绝症,有?治疗的可能。”
不知道?突然间?想到了什么,陶栀子突然间?湿了眼眶,她半张着嘴,用嘴巴呼吸,想要缓解一下今天过多的泪水。
“我……”她的声?音异常颤抖。
那?句“放弃治疗”几个字变得无比艰难,就?在喉间?,发不出来,像烙铁一样灼伤着她的喉咙,带着痛楚。
“述月,我……有?自己的打算。”
她最终还是觉得那?几个字过于残酷,不适合现在说?出口。
“不治疗,那?我无法抱你。”江述月的语气带着坚决,不可动摇一样。
她将?额头抵在他的后背上,认命地喃喃道?:“不抱就?不抱吧,我抱你,也是一样的。”
后半夜,陶栀子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刚才睡着了。
一睁眼,两?人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她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含含糊糊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林城?”
问完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想,会不会江述月已?经睡着了,自己这样会吵醒他。
刚准备噤声?,就?听?见江述月的声?音清晰而清醒:“你在林城有?其他的安排吗?”
陶栀子沉吟道?:“倒也没有?什么紧急安排,想回去继续种花,趁着最近种一些,等天气转凉就?不好操作了。”
江述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双眸在黑夜中睁开,眼睫翕动,低声?道?:“何必自己种,他们聘请了很?多专业的园丁。”
“不一样。”陶栀子说?。
江述月:“哪里不一样?”
陶栀子细细分析道?:“别人是为江先生种的,毕竟那?是他的庭院,我是为你种的。”
说?完话锋一转,她嬉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你以前没遇到过给你种花的追求者吧。”
江述月说?道?:“是没遇到过。”
“……能这么傻的。”
第58章 倚靠 我不怕主动,甚至可以一直主动………
原本江城之旅没有完全结束, 但是陶栀子却异常急迫,唯恐错过了最后的种植季节。
准备启程回林城的那天,陶栀子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 想去看看后山的天然温泉。
“你忘记自己不?能?泡汤了吗?”江述月在一旁,开口提醒道。
“我就是去看看, 好奇嘛。”
陶栀子在摇椅上瘫坐,忽然直起身, 伸长了脖子看向的后山雾气缭绕的地方, 双眼带着一些期许。
看了一眼她期待的目光,江述月站起身,长腿一伸,准备上楼,顺便扔下了一句话。
“去换衣服。”
陶栀子飞快转头看向他, 却已经只能?瞧见一个一如?既往的疏离身影。
她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垂顺在额头处的发丝后,是她舒展的笑颜。
十分钟后, 陶栀子换了身轻便装束下了楼,她向来没有背包的习惯, 将手机往口袋里一塞就万事大?吉了。
“我们走吧。”
她恨不?得在自己脑门上写上满满的开心, 跑向门边的时候,顺手拨了一下江述月的手臂, 身形灵动,没有半点病人的模样。
江述月有无数个瞬间认为她不?过是个健康的年轻人。
“药带了吗?”他从衣挂上取下一件薄外套, 山上雾气重, 温度低。
“我们不?是很快就回来了吗?”
陶栀子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有基本的了解的,虽然很多时候那不?争气的身体脆弱不?堪,可是一般发作时间都?会间隔一阵子。
既然昨天发作过了, 她心大?地觉得还好。
“那也要?带上。”
江述月语气带着坚持,虽然没有用半点强烈语气,却让人在他的注视下难以抗拒。
“今天穿的衣服薄,带上药瓶会显得鼓鼓囊囊的不?好看。”陶栀子是故意这么说的,她就是喜欢欣赏江述月那份忧心忡忡的模样。
只要?是这张脸露出?和平时不?一样的神?情,她都?觉得有趣极了。
江述月站在原地,凝视着她。
陶栀子在他的目光下终于挺不?住了,立刻妥协道,“行吧,我上楼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