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羽倾舟by破折号一一
破折号一一  发于:2025年0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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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朱不禁点点头,听见炎葵继续说道:“倒不如让千颉替我?将这?个位置守住。他在,我?需要?对付的,就只有他。他若不在了,情势反倒会无法?控制。”
“那现在你来找我?,是觉得该到动手的时候了吗?”离朱问,“不是说,还有最后一件灵器没有收回来?”
炎葵没有说话。
她只是转过?身,注视着将妖都围得固若金汤的几道屏障,像是要?验证什么预感一样,半晌都没有移开目光。
就在这?时,夜空中突然有一道刺眼白光炸开,妖都之内的第二层结界随之显出全?貌。紫色的光网如同蛋壳,从上至下将半座妖都包裹住,威风凛凛地看起来不容侵犯。
可下一刻,那层结界便从旁边被撕开了一个破口,光网像是失去了力量,软绵绵地迅速消失在天际。
一只淬着火的巨鸟凭空出现,离朱一脸惊异地望过?去,奔至炎葵的身边握住她的胳膊惊叫道:“结界破了!那只鹓雏!那是……那是你——”
“是我?的阿羽,”炎葵笑着回应,“走吧,现在是时候了。”
当阿羽准备好的时候,便是动手的时候。

第74章 呼风印的反噬,提前来了……
碎裂的大吕鼎一块一块地砸落,坚实的青砖顿时被砸出?几个巨大的深坑。粉尘四起,但很快就?被透体的夜风吹散。
尖锐的号角声在夜空中回荡,纸醉金迷的妖都被瞬间惊醒。
负责最外围城防的妖兵们看着完好无损的结界和城楼,正一头雾水,听到身后隐隐传来的轰隆声,才发现被攻破的是第二?层屏障。
夜空中有天火接连落下?,一眼望去,还浮现着巨鸟的残影。
一名妖兵看着残影的形状,喃喃道:“鹓雏……是,那位回来了吗?”
炎葵的名字在妖都内虽没有明令禁止,但千颉大人?听不?得旁人?提起她,据说是一听就?犯病,有一次还下?令将南荒全境的炎葵画像悉数烧毁……久而久之大家都把她当作忌讳。毕竟祸从?口出?,年少的伴侣究竟因何反目,跟底下?人?实在没关系,该过的日子还是得过。
他身边站着的是今日轮值的统帅,以?前是护卫宫墙的精兵,好像还担任过什么官职,不?知因何被外放到了最底层。二?十年来似乎也?没做过什么正经事,就?成日和他们这些?小妖们喝酒赌钱混着日子。
闻言,那统帅却笑了笑,说道:“怎么可能,炎葵大人?的妖身比这大多了,翅膀一张开,能把整座城都遮盖住,掉下?的天火不?焚一物,才不?会?像这只幼年鹓雏一样,连力量都控制不?住……这八成是前段时间被千颉大人?迎回来的少主。”
少主一事他们都有听说,但千颉只发了一纸诏令便再没下?文,既未祭告天地,也?未举办授礼,所以?南荒羽族们对?少主的存在并没有多少实感。
“少主为?何会?袭击狩月宫呢?”
“不?知道。”统帅将目光从?闪着火光的残影处收回,眼眶不?知为?何有些?热,他低着头去怀里摸烟,正打算趁乱吸两口,摸了半天才发现那卷烟早已经被自己夹在了指尖。
好不?容易点?燃,他才如愿以?偿地吐出?一口烟圈,悠悠道:“也?许是,炎葵大人?要回来了吧。”
“啊……不?是,那大人?,我们,帮哪边啊?要不?要,上去增援?”妖兵一下?就?慌了,他看着四周站立着不?动,面面相觑着等待着号令的妖兵们,从?彼此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困惑。
“想这些??我们跑上去干什么?送命啊?”统帅只抽了一口烟,就?掐断了火,沉声吩咐下?去,“叫一队城防兵去救火,其余将士原地待命。”
百丈高台之上,风刮得脸生疼。
元汐桐眯了眯眼,先是确认大家都已经跟上,才俯瞰着已经完全醒来的狩月宫,静静地平复心脉。
她觉醒妖脉至今,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年的光景。作战经验少,又怕暴露身份,在寻找前几样灵器时一直是习惯智取,很少正面迎敌。
今日和这群星官们一起行动,才见识到这群人?究竟有多身经百战。
他们行进的速度极快,彼此之间只需要一个手势就?能完全领会?对?方的意思,所以?一直到目前为?止,计划都进行得很顺利,几乎是兵不?血刃地直逼妖宫。
妖宫前这座可以?召唤九煞的大鼎,娘亲一早就?交待过,无论如何要先摧毁,目的是防止九煞们过来搅局,趁乱坐收渔利。
但下?一步,却没那么好走。
她还差最后一份妖力未拿到,便临时拐道来南荒。不?仅仅是千颉,就?连在凉州严阵以?待的邢家应该也?没料到。
现在是因为?他们占尽先机,发动奇袭,她才能以?半妖之身短暂地压制住在场的羽族妖兵。
但这份威慑力已经开始消退了,毕竟她的妖力并不?是那么稳定?。
残缺体的妖力就?是会?有这个缺点?,全力一击之后需要一定?的冷却期来恢复。
而娘亲远走多年,千颉为?拿下?南荒控制权,早已将娘亲的心腹旧部逐出?权力中心,并严加监视,以?便在第一时间得知娘亲的消息。
现在这座妖都内,没有羽族会?真正认她一个半妖为?南荒“少主”。
身为?禁军左监的金翅鸟妖死后,妖兵们已经迅速做出?了反应。
目光所及之处,她能看到,第三层结界已经将狩月宫牢牢护住。宫墙上、西直门广场四周的哨岗中,密密麻麻架设着的巨驽已经缓缓将箭头瞄准过来。
这样的巨弩名叫穿山弩,顾名思义,箭羽射向猎物时能发出?万钧之力,以?至于连山体都能射穿,还兼具着追踪功能。万箭齐发之下?,就?算是当年的炎葵自己,也?只能以?真身挡下?一击而已。
而结界之后,妖族精兵正在有条不?紊地分批赶来,数万羽族妖军显出?妖相,不?一会?儿就?将狩月宫西门围了个昏天黑地。
为?首的四名羽族将领,妖力看着全都在金翅鸟妖之上。
这不?意外,能在千颉手下?谋事的大妖,绝非等闲之辈,过人?的本领和狠辣的手段缺一不?可,才能活至今日。
宫门前,将金翅鸟妖一击必杀的元虚舟并未后撤,而是伫立在原地,从?容不?迫地等着反应过来的妖兵们排兵布阵。
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现下已经成了个靶子,冷静得像是来逛园子。
若是没有十足的准备,他断不会如此气定神闲。
一时间,迅速摆出?几列防御阵型的妖兵们也?没敢轻举妄动。
但接替金翅鸟妖担任指挥的九头鸟已经发现了蹊跷。
在少主冲破第二?层结界现身时,他们明明瞧见她身后跟着的人?影有七道,现下?却只看到神官一人?,其余六人?跟消失了一样……
藏到哪里去了?
九头鸟悄悄打了个手势,示意几个小兵分散出?去查探个究竟。
夜色之下?,对?峙着的两方好像凝固了,只有宫墙四周十步一架的穿山弩在悄悄地移动着箭头,直指广场正中的颀长身影。
弓箭手们已经将指尖搭上去,只等着一声令下?,就?要将人?射个粉碎。是的,粉碎,正常情况下?,对?付擅闯妖宫之人?,一箭便足以?。
千颉大人?已经下?令,只有少主必须活捉,其余人?等格杀勿论。在万箭齐发的情形下?,即便来人?的确是不?容小觑,他们也?不?认为?他能够逃得掉。
夜风卷着杀意从?四周逼近,却又在掠过元虚舟身侧时,卷向了地面,只掀起他轻软的袍角,在他周身形成一个看得见的风漩。
忽然有一片浓云将月亮遮蔽,视野变得有些?暗。
但羽族的夜视功能都极为?发达,此时正是动手的时候。
离元虚舟最近的那排弓箭手,蓄起妖力,一点?一点?将弓拉开。
他们注意力完全被身为?箭靶的元虚舟吸引,根本没注意到头顶的房梁上有一名绿衫女子倒挂着滑下?来。
她不?知练的什么功法,不?仅动起来毫无声息,身子骨也?跟纸片似的,似乎风再大一点?都能将她刮走。
突然她轻移着莲步飘近,只眨眼的功夫,为?首的那名弓箭手便看到自己的手背上覆上来一只嫩滑无比的、属于女人?的手。
眼下?的情形实在惊悚,这弓箭手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就?要将半满的弓松开,直接将那只穿山箭送出?去。
“小心哦,诸位,”缠在他耳畔的声线分明是娇滴滴黏糊糊的,但握住他的那只手却像鬼爪一样,令他怎么挣都挣脱不?开,“不?要乱动,稍微动一下?的话?,头就?要掉了。”
遮盖住月亮的浓云悄然移开,月色下?,不?知何时,他们四周已经布满了星线,密密麻麻,每一根都灌注着刀锋一般的灵力。而最可怖的那一根,正紧贴着他们的脖颈。
“现在,慢慢地,将手里的弩放下?。”
她的声音很轻,却能清晰地传到每一个弓箭手的耳中。
命都在人?手里,受制于人?的弓箭手们不?得不?听命行事。
“嗯,真乖。”
见这群弓箭手们还挺识时务,绿衫姑娘满意地笑了笑,用空着的那只手轻刮了一下?被她一手钳制住的羽族将领的面颊——她可是特地挑了个相貌最英俊的下?手,不?趁此机会?揩个油就?亏了。
但这油揩完她便完全没了兴致,也?没管对?方在顷刻间涨红的面颊,自顾自地在指尖释出?灵力,于空中划出?一道水痕,接着用手一弹,那道水痕便出?现在了元虚舟掌心。
一共六道讯号,几乎是同时传过来。
穿山弩的威胁已解除。
算算时间,元汐桐应当恢复得差不?多了。
隔着百丈的距离,元虚舟抬头看去,灵力加持下?过人?的眼力触上她那双蓄势待发的眼。
看来是早就?跃跃欲试了。
他冲她露出?一个笑,启唇示意道:
一道金光自高台上轰下?来,直奔第三层结界,快得惊心动魄,只一瞬,护卫着狩月宫的结界便被轰了个地动山摇。
安坐在奉妖殿的千颉却只是动了动眉头,轻嗤着笑道:“这股鲁莽劲儿跟阿姐当年倒是挺像。”
还需要花多长时间才会?走到他这里呢?
阿姐也?会?跟着一起来吧?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事情要做——
他看向面前悬挂着的用妖力造就?巨大星盘,其中,最亮的那一颗,是东方启明处的金星,又称“太白”。金星将昴宿遮蔽时,会?产生一种名为?“太白食昴”的天象,周期为?八年。
想到这里,千颉目光闪了闪,抬手将妖力注入星盘。井然运行着的群星被浓稠漆黑的妖力拨乱,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星盘中流泻而出?,瀑布一般倾泻在地。重重黑气自奉妖殿内奔流而出?,却在蔓延了半座妖宫后,急转直上,冲向夜空。
“轰隆隆……”
狩月宫外的第三层结界被元汐桐的妖力催动,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冲击波。风力夹杂着可怖的妖力,将宫墙下?的妖兵们弹开,像弹开一只只鸟雀。
分明元汐桐的身形也?是细细一条,在完全撑开的结界前,犹如一只小小的蚂蚁。但她的妖力却在触上结界后,一寸一寸地往上攀爬。像从?背后生出?了一双巨大的火翅,嘶吼着要将这座妖宫最后的护体结界燃烧殆尽。
在场的羽族妖兵们,从?未见过护卫者狩月宫的结界会?以?这种方式碎裂。这样近距离地被鹓雏血脉压迫住,望着结界之上熊熊燃烧的翅膀,血液之中竟然生出?了要向羽族之主臣服的欲望。
就?连修为?最高的九头鸟,也?小小地受了一点?影响。但很快他便回过神来。
幼年鹓雏,又非完全体,即便吸收了炎葵的妖力,但因为?没有足够的时间炼化?,弱点?也?很明显。
方才他已经看明白,这群落星神宫的星官们分头去破坏穿山弩,恐怕只是为?了替她争取恢复的时间。
她连轰两道结界,现在的力量应当已经所剩无几。
结界被攻破的瞬间,便是下?手的最佳时机。
但那位神官不?会?坐视不?理,所以?这一步拼的是速度,只要擒住了元汐桐,便是擒住了所有人?的命脉。
狩月宫有两道防线,结界虽破,妖兵尚在。
九头鸟心知自己当了千颉这么多年的走狗,若让炎葵重新掌权,自己绝无活路,现下?也?只有放手一搏。
鹓雏的火翅攀上结界顶端时,这道坚不?可摧的屏障竟然咔嚓着分裂出?数百道裂缝,裂缝蔓延的速度太快,眼看就?要分崩离析。
结界之内由奉妖殿溢出?的浓黑妖力却在这时倒灌至天顶,顺着结界的裂缝迅速蔓延至火翅上,并且隐隐有要将火翅吞噬掉的趋势。
是千颉!
元汐桐喉头一腥,嘴角立时就?渗出?一线血。
该死该死该死!
她咬了咬牙,闭上双眼,将全身妖力调动到极致。
结界之上被逼退的火翅突然一阵暴涨,压着千颉的妖力攻城略地,迅速侵吞至结界顶端。本就?摇摇欲坠的结界在两股力量的拉扯下?,竟然就?这样生生被……撕碎了……
她成功了!
可是,怪异的事情也?随之而来。
那股瀑布一般的浓黑妖气,似乎并不?是冲着保护结界而来。在结界被撕碎后,它并未撤回,也?并未再次进攻,而是果断转道,以?奔腾不?息之势朝着星空直冲而去。
天地在此刻连成一气。
天象变了。
元汐桐听娘亲说过,修为?高深的大妖们,有些?是可以?操控天象的。
但条件十分严苛,需要付出?五百年阳寿和五百年修为?,才能达成这一目的。因付出?的代价太大,所以?没有大妖会?愿意以?此来发动这样的禁术。除非的确是死期将至,选择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来以?命换命,或者纯粹就?是个疯子,要将天道宿命全都踩在脚下?。
千颉,他究竟想干什么?
下?意识地,她就?回过头,去寻找元虚舟的身影。
他很显眼,于千军万马中都能第一时间被人?捕捉到的那种显眼。
更何况他就?在她不?远处。
但他的脸色看起来却白得像一张纸,眉头隐隐压着,像是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明明一眼不?落地在担心着她的安危,却在对?上她的视线时,轻轻地挪开了目光。
怎么……回事?
她抬起头,迅速扫了一眼星空。
变动位置的,是金星……
太白食昴?
呼风印的反噬,提前来了。

他?们仍沉浸在第三?层结界被?攻破的震惊当中。
碎裂的结界伴随着鹓雏之?火,在这座妖都的天顶爆破出?一场庞大的光波。空气中有金沙在漂浮,夜色被?染成赤金色。
火光映照在他?们脸上,在这一刻,他?们似乎对自己今夜作出?的这番反抗产生了犹疑,甚至产生了一股要放下兵器的冲动。
但这股冲动并未维持多久,就被?一组尖利的鸟鸣所打破。
那是属于羽族的进攻号角,号角内承载着千颉的妖力,吹响即可令妖兵们听从号令。
九头鸟看准时机,连发?几个手势,趁着火光还未消散,元汐桐还怔愣在原地?无?法动作,直接亮出?兵刃,示意环伺在旁,早已做出?合围阵型的妖兵们冲上去。
元汐桐在结界上耗费妖力太多,整个人本就处在脱力状态,又因为心系着遭受到反噬,情况未明的元虚舟,一时间根本没注意到身?侧扑过?来的身?影。
隔着上百个妖兵,她看到元虚舟骤然放大的瞳孔,才意识到对方已经?动手了。
但好在,这一步已经?提前预料到。
一双细瘦却有力的长?臂揽住她的身?躯疾速后退,与此?同时,一道结界轰然从她脚下升起?,将直攻她面门的妖术尽力抵挡住。
一击未中,妖兵们并未收手,而是迅速撤下来,由后排的妖兵们顶上去。
然而,妖兵只上前一步,便发?现护住元汐桐的结界之?外,还架设着密密麻麻,刀锋一般的星线。似乎在告诫着他?们,若是越过?雷池,星线会毫不留情地?将他?们绞成碎片。
将元汐桐揽住的是罗青桑,紧随她而至的是那名绿衫姑娘,名叫苏浅——元汐桐在游尸九野内只听到过?声音,直到今夜出?发?时,才见着面。
身?为落星神宫的星官,还是仅次于神官之?职的二十八星官,他?们自来便知道,自己身?负的职责除了护卫中土,还有在大神官遭受到呼风印的反噬时,担任护法。
在天象发?生变化的第一时间,不需要元虚舟下令,他?们便自觉分成了两队,由罗青桑和苏浅负责守护元汐桐的安危,而沈岩则带着其余几人,将元虚舟围住,防止他?在经?脉逆行的情况下,还妄动灵力,走火入魔。
只是,落星神宫知晓呼风印内情的星官们,身?上皆被?种下言灵咒术,绝不可能将这样兹事体大,能动摇神宫根基的秘密走漏。
大神官自己当然亦不会将自己的软肋公之?于众。
这么多年来,就算外界有过?诸多猜测,但没有机会验证,事实便不存在。
千颉是从哪里探听到了什?么?还是单纯只是为了验证猜测,竟不惜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来改变天象?
呼风印的反噬本就酷烈,身?负着呼风印的神官,灵力越强,反噬便越重。如果说,五年之?前在马车上,元虚舟尚且能呲牙咧嘴地?说话,五年之?后,在他?的灵力即将步入全盛的情况下,遭受到的痛苦可想而知。
可他?仍旧没有倒下。
即使身?躯因为筋脉逆行、每一寸血肉都遭受到了凌迟之?痛而颤抖个不停,但他?仍旧直立着,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太糟糕。
“那个神官,有问题。”九头鸟眯了眯眼,看出?了点什?么。
元虚舟已经?半晌没挪脚了,以他?对元汐桐的重视程度,不可能只是眼看着自己下属去保护她,自己却没有任何动作。
除非是,他?动不了。
而且,虽然这群修士们尽量使自己的行为不那么引人注目,但从防御的站位来看,需要他?们保护的人,明显已经?发?生了转移。
就在这时,一名妖兵从妖宫中奔出?来,附到九头鸟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他?再次看向元虚舟,脸上是恍然大悟的神情。
“看来是瞒不住了,”沈岩上前一步,将元虚舟挡在自己身?后,“包括九头鸟在内四名羽族将领,虽然没那么容易对付,但未必不能一战。但作为星官,我们首要考虑的,是未来大神官的安危。你的反噬已经?开始,为大局着想,我们必须尽快撤退,将你送回神宫。”
沈岩的考虑是正确的。
自古强龙就算再英雄盖世,也敌不过?地?头上蛇多。总归这是在南荒,就算拼尽全力把这几个羽族将领打倒,还有上万精兵在此?。
千颉倾尽了五百年妖力和阳寿让天道已经完全站在了自己这边,落星神宫再继续下去除了徒增伤亡,毫无?意义。
在羽族将领的示意下渐渐逼近的妖兵们,手里的兵器反射出一道道尖锐的冷光。照在元虚舟的面颊上,几乎能看清楚他咬牙忍痛时,脸部肌肉的走向。
但他?总体看起?来是平静的,并未因为急转直下的境况而表现出?慌乱。
这让围绕在他身侧的星官们不自觉心里有了底。
捱过?一波极大的痛楚后,他?艰难地?,说了一句:“劳烦你们,替我,撑一炷香时间。”
另一边,攻向元汐桐的妖兵们,一直没有停止攻势。
罗青桑和苏浅可以阻挡住一轮,两轮,但以一敌多,总会有力竭的时候。到后来,她们出?手的速度已经?肉眼可见的慢下来。
前襟被?嘴角渗出?的血染红的元汐桐,一边伸手将乾坤袋里的滋养妖力的丹药一股脑地?全数吞下,一边抓紧时间调息,以期自己的妖力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恢复。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遇事只知道哭的,被?称为“废物?”的家伙,纵然此?刻内心深处仍旧对元虚舟的身?体充满了近乎恐惧的担忧,但她在尽量地?不让自己分神。
如果妖力恢复不过?来,那么今夜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她不能当拖后腿的那一个。
或许是那堆丹药发?挥了效用,亦或许是她想要恢复过?来的意念太强。总之?,已经?见底的气海竟然渐渐地?充盈了起?来,虽然不是满血的状态,但她至少可以帮上一点忙了。
她运转着周天,调动妖力,站上罗青桑身?侧,试着出?手。
挥动着兵器扑过?来的羽族们顿时口吐鲜血,歪七扭八地?躺了一地?。
但她并未恋战,而是果断拔腿,朝着元虚舟的方向而去。
刚挪动一步,便听见元虚舟的声音直直传进她脑中。
这是传音术。
他?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显得无?比的轻柔。
“阿羽……”
元汐桐止住脚步,听见他?接着说道:“去做你该做的。”
她该做的?
啊,她该做的。
结界已破,狩月宫内妖兵尽出?,按照计划,他?们是该兵分两路的。
千颉不按常理出?牌,将大量妖力用在改变天象,对付元虚舟上,但与此?同时,他?自己也处在最虚弱的时候。
若有那么一个最完美?的时机,能让仅仅修行了五年,还不大会使用妖力的元汐桐能够击败这个活了几千年的大妖,也就只有现在了。
所以她该做的,是果断转身?,向着狩月宫而去。
“可是……”她话说出?口,便被?元虚舟打断。
“你相信我吗?”
“信。”她并没有犹豫,便脱口而出?。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而后是一阵漫长?的沉默。他?的身?体已经?没有办法支撑他?连续说话,说一句就得喘口大气,还要尽力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不那么颤。
不然元汐桐这个认死理的姑娘,说不定会因为担忧他?,而一直将时间耗在这里。
“我会追上你,”他?说,“不用担心。”
元汐桐沉默了片刻,明明知道他?或许看不到,但还是朝着他?的方向重重的点了点头。
苏浅退到她身?边,问道:“要去虚舟神官那里吗?”
“不,”元汐桐深吸一口气,“我们去奉妖殿。”
眼看着元汐桐三?人迅速消失在宫墙,站在九头鸟身?后的羽族妖兵踌躇着问道:“统领,我们要追过?去吗?”
九头鸟面色平静地?摇摇头:“让她去吧,千颉大人就算少了五百年妖力,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我们的任务,是将这几个入侵的杂碎诛杀。”
不得不说,这几个留下来的修士都很厉害。
明明只是一个四人小队,却杀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每个人都能以一敌百。但他?们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虽然他?们把杀了千颉当作是复仇,但秉持着冤有头债有主的想法,对于无?辜的妖兵们没有办法痛下杀手。
所以一直在盲目消耗着灵力。
既然元汐桐选择了前往奉妖殿,那他?们便绝对不会撤退。在神官已经?完全失去战斗力的情况下,把他?们解决在这里,只是时间问题。
但那名神官的举动太镇定了,这份镇定隐隐令九头鸟有些担忧。
游尸九野那次他?虽然没去,但也听说了元虚舟的一系列操作。
这样一个人,不能给他?喘息的机会。
免得被?不明不白地?翻过?盘来。
动作要快一点了。
九头鸟从哨塔上飞身?而出?,显出?妖相。只见夜空中骤然劈下来九道雷光,空气中有什?么在噼啪作响,声浪炸得人脑子里像是有针在扎,修为低一点的妖族们当即便吐出?来一口血。
而雷光消逝之?际,九只被?火光包裹住的巨眼赫然出?现在夜空中,磅礴的妖力持续不断地?、全方位压下来,宛若天罚。
“你不要告诉我,那一柱香时间,是为她们争取的。”
沈岩在挡下一波攻击后,退守至元虚舟身?边,看到他?已经?疼得完全站立不住,只能在原地?盘腿坐下,闭上眼将拳头搁在膝上攥紧。
细密的汗珠从额间渗下,张开的双唇已经?不知道有没有在喘气。
“千算万算,没想到掉链子的会是你。”沈岩轻叹一口气,伸手将元虚舟的心脉护住。
这人终于有了点反应,抬眼回道:“我想到了。”
“那你怎么一点都不怕?”沈岩问,“还有后招,对吧?”
“就是说啊,”元虚舟竟然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笑,“为什?么我会,一点都不怕呢?”
明明这次的反噬比五年前来说,还要痛上百倍。
或许只是为了将注意力从这份反噬上转移,他?回忆起?了自己还在神宫修行的日子。
在九凤国的群山长?满红松,山间鸟鸣最欢乐的时候,他?被?突然出?现的玄瞻大神官用一纸诏令带回了落星神宫。
满打满算,他?只被?流放了一年,就被?天子秘密赦免。
但那时他?的残暴之?名已经?响彻大歧,即便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星官们,在面对他?时,内心仍有芥蒂。
玄瞻大神官有心敲打他?,让他?先从分殿星官做起?,打算时机成熟再令他?去竞选二十八星官,丰富了履历,才能顺理成章地?让他?入主太微神殿,出?任神官。
一步一步地?替他?将路铺好,用心实在良苦。
他?感念于师尊对他?的这份用心,也安生了好些日子。在帝都骄纵惯了的小王爷,突然变得平易近人了起?来,也不拿鼻孔看人了,大家还有些不习惯。
但最不习惯的是,他?开始认输了。
自小每逢试炼,从来都不肯服输,即便是这次输了,也会立刻痛定思?痛,下次再找机会打一场漂亮翻身?仗的小孩儿,已经?没办法给人亮眼的表现了。
在竞选二十八星官的试炼中,更是连输了五场。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也不是不想赢,只是每到关键时刻,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在不伤害对方的情况下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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