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曼秋磨他,“哥,你教教我呗,等会我煎焦煎烂了。”
戴柯:“那不加了。”
幸好冰箱还剩三根火腿肠,救了梁曼秋一命。他们在客厅把汤底都喝精光,戴四海才开门进来。
戴柯像打量一个陌生人,“我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我有哪一晚没有回来?”戴四海春光满面,嗅了嗅空气,探头往汤碗里瞅了眼,“又吃宵夜,煮的还是打包的?”
梁曼秋说:“阿伯,煮的泡面。”
戴四海:“大D,是不是又差妹妹干活?”
“她先想吃。”戴柯放下汤盆,刷牙洗脸溜上床。
梁曼秋默默收拾残局,听见戴四海在主卧柔声打电话,“我刚回到,两个小孩在吃泡面,谁知道他们,晚饭看着吃得也不少。嗯,你也早点睡。”
梁曼秋眼前浮现戴四海摸阿莲屁股的画面,还有戴柯的PSP里面赤膊大战的男女。她暴起一身鸡皮疙瘩,隐隐反胃,赶紧忙完上床。
许是吃得太饱,梁曼秋辗转反侧睡不着,又跟戴柯讲话,“哥,你睡着了吗?”
戴柯迷迷糊糊嗯一声。
梁曼秋小声说:“我刚才好像听到阿伯和女的打电话。”
戴柯似乎清醒几分,“说什么了?”
梁曼秋:“没说什么。”
戴柯:“没说什么你告诉我干什么。”
梁曼秋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阿伯会不会交女朋友了?”
戴柯沉默片刻,久到需要梁曼秋再喊了一声哥,没来由烦躁:“不知道。”
在他们青涩的认知里,像戴四海一样年纪的男人早已成家立业,关系最亲密的女人应该叫老婆,不再存在女朋友的角色。
客厅忽地传来脚步声,灯光烧亮了房间门缝。
梁曼秋立刻噤声。
她的秘密与疑惑积压在心里,像滚雪球,越滚越大,需要一个更大的出口。她跟戴柯促膝详谈的机会本就寥寥,这下更难找到一个合适的场合。
梁曼秋只能转移话题,“哥,明天我班里女同学会上家里来。”
戴柯不耐烦,“说第几次了。”
梁曼秋:“怕你忘记。”
次日早上,戴四海准时去了档口,家里只剩梁曼秋和赖床的戴柯。
到了约定的10点,梁曼秋走到碧林鸿庭小区门口等到了丁莉莉。
小区房龄超过15年,林立的楼房像蛀齿,外墙一片斑驳,尽显沧桑。
丁莉莉不住打量,“原来你家在这里,我们班还有其他人跟你同一个小区吗?”
梁曼秋:“我不太清楚。”
丁莉莉:“你哥在家吗?”
梁曼秋点头,出门前她还特地摇醒他,预告女同学准备上来,免得他穿着睡裤出来,有损“酷哥”形象。
戴柯反手推开她的脑袋,继续蒙头大睡。
丁莉莉:“你哥在家做什么,打游戏?写作业?”
梁曼秋:“他怎么可能写作业。”
“就是,我也不写。”丁莉莉同为差生,很容易找到跟戴柯的共鸣。
梁曼秋带丁莉莉上楼。
天气阴沉,楼道尤为昏暗,加重了空气里的发霉感。
丁莉莉蹙了下眉,“你们家没有电梯吗?”
梁曼秋说:“这个小区好像都没有电梯。”
丁莉莉:“我们家是电梯房,我一个学期爬的楼梯都没有今天多。”
这才五层楼。
梁曼秋如实道:“你在学校经常上四楼找我哥呀。”
丁莉莉笑了笑,“好像也是。”
梁曼秋开了家门,一看房间门都关着,隐隐松了一口气。
丁莉莉瞅着两扇紧闭的房门,愣了一下,“你们家只有两个房间啊。”
梁曼秋点头,不知道丁莉莉感慨的原因,她去金玲金明家里没研究过有几个房间,反正不能随便进大人的房间。
丁莉莉说:“我们家有四个房间,我一间,我哥一间,我爸妈一间,还有一间书房。”
梁曼秋只能说:“你家房子好大。”
“是挺大,”丁莉莉说,“梁曼秋,你住哪一间?”
梁曼秋并没单独地拥有哪一间,只是暂时借用戴柯的空间。
“右边。”她随手指了一下,仿佛施了魔咒,房间门应声而开。
戴柯穿着蓝色校裤和灰色卫衣,扶着门把,睡眼惺忪望着两颗矮小的蘑菇。
“学长!”丁莉莉亲昵叫道,“好久不见!”
戴柯无视丁莉莉,看住梁曼秋问:“她怎么在这里?”
梁曼秋一时尴尬不已,“哥,我昨天跟你说过呀,我们班同学来家里玩。”
丁莉莉对戴柯的冷漠免疫,歪头嬉皮一笑,“学长,我来找你玩呀!”
戴柯淡淡翻了白眼,走进卫生间反锁门。
丁莉莉两只拳头在胸前挥了挥,做加油状,给自己打气。
“梁曼秋,我们进你的房间玩吧。”
梁曼秋把她带进去,留意戴柯的东西没有乱扔,免得瓜田李下,等下解释不清。
架床上铺挂起蚊帐,被铺整齐;下铺蚊帐没挂,被窝凌乱,一条男士睡裤堆在床尾。
丁莉莉吃了一惊,“梁曼秋,刚才你说这是你的房间?”
梁曼秋点头。
丁莉莉指着狗窝似的下铺,“这里是谁的床?”
梁曼秋:“我哥。”
丁莉莉手指上移,“上铺?”
梁曼秋:“我。”
丁莉莉双眼睁得史无前例的大,眼底似滑过一丝惊慌,“梁曼秋,你那么大了居然和你哥睡同一个房间?”
梁曼秋微顿,“怎么了?”
她困惑丁莉莉的大反应,想不明白有哪里不妥当。金家姐弟也这样住,同一间房的上下铺,从来不觉得奇怪。
丁莉莉低声叫道:“女生怎么能跟男生住同一个房间呢?”
梁曼秋无措挠了挠耳朵,这件事不由她说了算,能分到一张床已经很知足。
丁莉莉说:“你不知道女生和男生要分开住吗,我们家我一间房,我哥一间房,没有允许不能随便窜房的。”
问题的严重性摆在眼前,梁曼秋无力解决,只能辩解:“我们一人一张床啊。”
丁莉莉嘴角抽了抽,“哇,你换衣服的时候,你哥在房间怎么办?”
每天早上梁曼秋摸黑在上铺换衣服,戴柯还没睁眼,他们没遇到类似的尴尬场面。
梁曼秋淡淡道:“去卫生间换。”
“真的好麻烦……”丁莉莉说。
卫生间门打开,戴柯走回来,前襟多了几粒深色水印,脸上多了一层细密水珠,整个人精神许多。
戴柯走到书桌边,拉开中间大抽屉,从月饼盒拿了零钱。
梁曼秋自然问:“哥,你要出去吗?”
戴柯:“吃早餐,饿死了。”
梁曼秋:“可是快到午饭时间了。”
戴柯:“记得跟老戴说我中午不过去吃。”
话毕,戴柯从衣柜找了袜子,走出玄关穿好出门。
丁莉莉忽地丧失前头热情,默默看完戴柯的一系列动作,兴致寥寥,说她也要回家吃饭,前后呆了不到半个小时。
梁曼秋隐隐感觉哪里出了问题,不知道无法确定还是不敢面对,没往深处想。
第一次叫同学来家里,还留不住人,梁曼秋多少有些挫败。
丁莉莉更是一脸郁气,没有预想中的快乐,这就算了,还遭受不少冲击。
回忆起梁曼秋和戴柯相处的种种异常,没有回复的电话,他帮她买卫生巾,他陪她跑步,还有刚才……
她又涌起找人分享的冲动。
公车上似乎一直有一道视线。
丁莉莉望过去,视线的主人体积庞大,无法忽略,“高学长。”
高子波拉着吊环,跟猩猩一样走近,“你怎么来这边?”
丁莉莉叹气,“我去大D家。”
“嚯。”高子波短促冷笑,丁莉莉涨了狗鼻子,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态度。
她试探问:“高学长,你去过大D家玩吗?”
“怎么没去过!”高子波的厌嫌越发明显,丁莉莉双眼刹那点燃。
今天四海烧鹅只开早上,下午休息,午饭过后,梁曼秋帮忙收摊。
戴四海问:“小秋,你哥说去了哪里吗?”
估计戴柯又去天鸿网吧,梁曼秋摇头没敢说。
戴四海:“他说什么时候回来?”
梁曼秋:“没说。”
戴四海:“今天你们没一起出去玩?”
丁莉莉做客只留下短暂的不愉快,梁曼秋同样咽进肚子,闷葫芦似的摇头。
戴四海:“你就一整天呆家里看书?”
梁曼秋随口说:“我下午去翠田图书馆看。”
戴四海:“看样子要下雨,记得带上雨伞。”
梁曼秋来档口时犯迷糊,没带书包,不得不折回碧林鸿庭。
她开门,迎来熟悉的身影,惊喜道:“哥,你什么时候回来了?吃饭了吗?”
戴柯被吓一跳,将自己摔到木沙发上缓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我还以为老戴回来了。”
梁曼秋坐到他身旁,两手抓着沙发边缘,“你从天鸿回来吗?”
戴柯揉揉脖颈,骂了一句,“今天天鸿突然有人检查,把我们这些没有身份证的都清出去。”
梁曼秋:“这么不凑巧,这都能赶上……”
戴柯欠身往门口看了一眼,“下午档口休息,老戴去哪里?”
梁曼秋:“不知道啊,以往休息他好像都不在家。”
这两年除了春节,四海烧鹅休息的时间屈指可数,戴四海铆足劲没日没夜地做烧鹅挣钱,一般休息好像都在考察新铺面。
戴柯往戴四海房间摆了下脑袋,“老戴房门没锁,你进去把PSP找出来。”
“啊?”梁曼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犹豫地望着紧闭的房门,“哥,这样不太好吧,我还没怎么进过阿伯的房间。”
戴柯拉下脸,“不好你为什么让PSP被没收?”
梁曼秋瘪了瘪嘴,脑海里又闪过那些乱七八糟的视频画面。
“你快去,我把风,”戴柯拽着梁曼秋的胳膊往房间方向搡,“快点。”
梁曼秋硬着头皮,“阿伯会把东西收哪里?”
戴柯:“我知道还让你找,直接自己拿走了。”
梁曼秋:“万一他锁起来呢?”
“别废话,先找找。”
戴柯轻推梁曼秋后背,把她送进去,站门口给她把风。
房门旁边靠墙摆着衣柜,衣柜前放置一张一米五的床和床边柜,床对面的窗户紧挨着书桌。
四门衣柜没有锁,梁曼秋逐一打开查看,冬被已搬出来,其中一半柜子只剩夏被和被袋,较为空荡;另一半挂满四季衣物,带两只上锁抽屉,翻了下衣服深处和外套口袋,没有发现任何硬物。
“哥,衣柜都没有啊。”梁曼秋不自觉压低声音。
戴柯留神着大门,才回她:“仔细找找,床头柜。”
梁曼秋拉开床头柜上层抽屉,半抽屉的东西跟着叮叮当当,她不由咦了一声。
戴柯:“咦什么咦?看到了吗?”
梁曼秋拈起一片铝箔膜包装的四方片片,“哥,这是蚊香片吗?家里好像没用过……”
“蚊香片?”
戴柯本来定性就不大,放弃看门,也被吸引过去。
他接过一片捏了捏,包装物似乎外凸内凹,不像蚊香片一样平平整整。
“拆开看看。”
梁曼秋慌忙拉住他,“阿伯的东西,怎么能乱拆,万一被他发现。”
戴柯笃定道:“里面起码有七八个,少了一个他才不会注意到。”
梁曼秋仍是觉得不妥,不该节外生枝:“哥,还是不要吧,我们是来找PSP的。”
“梁曼秋,你怎么那么胆小?”
话毕,戴柯撕开一个口子,挤出里面的东西。
似乎是一个透明的气球,卷在一起,混着液体,带着淡淡的橡胶味。
梁曼秋:“气球吗?”
戴柯默不作声捻着“气球”的收口,油油润润的,拉出快有手掌的长度,像一条风干的肠衣。
戴柯忽地顿住,闻了下指尖,确实是橡胶味。
梁曼秋紧张道:“哥,怎么了?东西有毒吗?”
天气阴冷,戴柯耳廓和双颊发烫越发明显。他慌忙把东西塞回包装袋,越急越不得章法。
梁曼秋倒吸一口冷气,“哥,到底怎么了?”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动静,有人开门,说笑,状态松弛,跟房间内的他们截然相反。
梁曼秋和戴柯吓一大跳,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对方眼里的慌张让紧迫加倍。
戴柯就近往垃圾桶扔了手上的“气球”,打开装被子那一半衣柜门,躲了进去。
梁曼秋大脑一片空白,只得跟着戴柯,钻进衣柜,挤到他身边,手忙脚乱帮着关好柜门。
“没看到鞋子,两个都不在家吗?”
是阿莲的声音。
衣柜门只漏出一线垂直的光亮。
黑暗放大视觉以外的其他感觉,残留在戴柯手上的橡胶味尤为浓烈,喘息变成明显的杂音。
梁曼秋和戴柯勉强交换眼神,大概感知到对方的疑惑和意外。
他们脚上还穿着户外鞋,单是踩进衣柜就够他们吃一顿骂。
“应该都出去玩了。”戴四海说。
阿莲:“准备下雨,还往外面跑吗?”
戴四海:“小孩子坐不住,哪会乖乖呆在家。”
阿莲:“我还是有点不放心,怕他们突然回来。”
戴四海:“回来就回来。”
啪地轻轻一巴掌,阿莲不知道打在哪里,娇笑着说:“你倒是说得轻松,回来怎么跟大D解释。”
戴四海:“藏了那么久,也该告诉他。”
戴柯心如擂鼓,不知是气急还是惊慌。
梁曼秋窝在戴柯怀里,后背也被他的心跳敲打,一震一震,晕里晕乎。
回想起来,戴四海在档口时问东问西,原来在确认他们不会在家。
阿莲:“你问过他意见么,别像小秋的事一样,直接往家里带,招呼也不先打一声。”
戴四海:“两码事。”
他们的声音忽然模糊了,好像气息不畅。
下一瞬,动静又清晰可闻,戴四海和阿莲转移到了卧室,关上房间门,开了空调。
梁曼秋和戴柯的紧张感顿时达到极点。
透过细细的门缝,依稀可见戴四海和阿莲一起滚到床上,发出一些微妙的声音,黏糊,暧昧,娇俏,令人脸红心跳。
空气逐渐变暖。
梁曼秋双颊发烫,像烧破皮,不是衣柜憋闷,也不是惊慌。
她在戴柯的PSP里听过那些呻.吟。
阿莲忽然撑起身,“我的衣服还在吗,穿给你看。”
戴四海:“在衣柜,怎么会不在。”
一听到衣柜,梁曼秋大气不敢喘,即便坐着,双腿窸窸窣窣发抖。
戴柯一手抱住她,一手捂住她的嘴。
手心的橡胶味堵在鼻子边,像晕车闻到皮革味,梁曼秋一阵反胃,握着他的手掌往下拉一小截,无济于事。
阿莲:“谁知道你会不会丢掉我的。”
戴四海:“我丢掉你的做什么。”
门缝一线光亮蓦然消失。
阿莲站到衣柜前,准备要开柜门。
梁曼秋在漆黑中瞪大了圆圆的眼睛,几乎抠住戴柯的手掌。
戴柯收紧胳膊,比起抱她,更像禁锢。
“不是这边,另外一边柜子。”戴四海忽然出声,意外救了他们。
阿莲笑了一声,挪到旁边。
门缝一线光亮重新回来。
梁曼秋悄悄松一口气,才发觉戴柯搂着她小小的胸,掌心扪住她的一边凸起。
他可能并非有意。梁曼秋安慰自己,却安抚不了心跳,咚咚咚咚,不知道有没有敲动戴柯的掌心。
外面又传来暧昧的声音,比刚才更为火热,越发接近视频原声。
戴柯脑袋里闪过的却不是视频画面,而是属于他的梦境,他的想象,一次又一次坚硬与潮湿的悸动。
心底野兽猛然睁眼,敲不晕,打不趴,将戴柯拖入欲念的漩涡。他的好奇多于占有。
他的下巴垫在她的肩上,脸颊几乎贴上她的。比她大一圈的手掌夹在她的心口和膝盖间,五指收紧,悄悄揉了揉。他的手掌很大,她很小。
喉结危险地滚了滚。
梁曼秋一惊,像被电了一下,腿不自觉蹬直,不小心踢了下柜门。
外面声音戛然而止。
戴四海从床上翻身,往衣柜滚过来。
戴柯吓一跳,下意识抱得更紧。梁曼秋衍生出另一层面的惊慌,没挣开他,反射性往怀抱深处缩。
刚才的对抗状态匆匆结束,他们又自发结盟,互相庇护。毫无理智,全凭本能,两个大小孩紧紧相拥,呈现平时不曾设想的亲密。
“谁在里面?”
戴四海拔起台灯,勉强当武器,举在身前。
安静的一瞬,戴柯的理智渐渐归位。他们被逼入绝境,没有退路可言。
安全起见,他松开梁曼秋,双手扒着衣柜璧。
梁曼秋只能抱紧自己的膝头。
下一瞬,柜门打开,光亮闯入,梁曼秋和戴柯不由自主躲了躲,好像他们才是偷情的人。
戴四海惊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四个人,两大两小,面面相觑。
两个小的窝在逼仄的衣柜,宛如淋雨鹌鹑;两个大的站在外面,像战败的斗鸡,蔫头蔫脑。
双方气场低迷,谁先发制人谁就能掌控局面。
戴柯冲阿莲挑了下下巴,以牙还牙,“她怎么在这里?”
幸好天冷,阿莲还没脱光,只除掉一件外套,露出修身的杏色打底衫。
空调徐徐送出暖风,阿莲双颊烫红,不知道热的还是害臊,故作镇定捡起外套,背对着他们穿上。
尴尬从戴四海脸上一闪而过,“你们先出来。”
梁曼秋和戴柯穿着鞋子从衣柜走出,夏被收纳袋被踩得乱七八糟。
戴四海皱了下眉头,现下无心计较,只能留秋后算账。
两个小孩,一高一矮,一前一后走出戴四海的房间,跟监狱排队放风似的。
戴四海跟着出来,被阿莲叫了一声。
回头,只见阿莲一脸凝重,指着垃圾桶。
戴四海走过去一看,脸色倏变。
纸巾之上,多了一只避孕套,空无一物,没兜东西,没有明显异味,像一根风干的肠衣。
戴四海一时心乱如麻。
阿莲难堪地安慰:“应该只是好奇拆开玩而已吧。”
戴四海经历过男生的青春期动乱,定了定神说:“我来处理。”
阿莲试探:“我先回去?”
戴四海转念一想,搭上阿莲的肩膀,“到了这个份上,该跟他们解释清楚。”
梁曼秋和戴柯排排站,脑袋耷拉,听候发落。
戴四海作为一家之主,找回主场的掌控感,发话道:“你们为什么进我的房间,还躲在衣柜里?小秋先说。”
梁曼秋拿不准主意,又不敢看戴柯,胸口似乎残留揉过的感觉。
嘴巴打颤,吐不出一个字。
戴四海说:“阿伯只想听你说实话。”
“我让她进去找PSP。”
戴柯负着双手,下巴微扬,骨子里认定父子双方扯平,不露丝毫卑怯。
戴四海没料到戴柯这般爽快,以往死鸡撑锅盖,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低头。
梁曼秋五味杂陈,戴柯帮她免除被拷问的痛苦,本该感激。
想到刚才越界的大手,又感动不起来,甚至有一点害怕,不知道戴柯风格大变,葫芦还会卖什么药。
戴四海看着梁曼秋,“小秋,大D说的是真的吗?”
梁曼秋点点头。
戴四海:“找到了吗?”
梁曼秋摇头。
戴四海:“没有找到游戏机,你们在里面还做了什么?”
那股鬼鬼祟祟的感觉又爬上心口,明明该心虚的人不是她。
“从抽屉拆了一片东西。”
开口的还是戴柯。
戴柯异常坦承,戴四海总感觉背后还藏着大事,所以戴柯先把小事撂了,转移他们的关注焦点。
这个家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秘密。
戴四海:“你知道那是东西吗?”
戴柯:“不知道。”
戴四海仔细盯着他,试图发现一丝破绽,“真的不知道?”
戴柯面无表情,14岁的年龄装出40岁的老成,“不知道。”
若梁曼秋没在现场,他估计会将戴四海一军,反问他是什么东西。只要尴尬的不是自己,就能轻松控场。当着梁曼秋的面,还是少一点刺激微妙。戴柯受不住再次失控。
戴四海转头问另一个,“小秋,你呢,知道吗?”
梁曼秋还是摇头,可信度较高。小女孩的懵懂一如往常。没有过分的狡黠。的确是个令大人放心的小孩。
戴四海心里有了数,“大D,今天你怎么有问必答,不像你以往作风啊?”
戴柯依旧绷着脸,不看任何人,尽力不让任何人都影响他。
戴四海沉吟片刻,开口:“现在寒假,游戏机可以还给你们,等开学还是要交给我保管,节假日才能玩,可以做到吗?”
“嗯。”
戴柯好像进入老僧入定的境地,不喜不怒。
戴四海:“还给你还不开心?”
阿莲一直在边上悄悄观察两个小孩的反应,左看右看心事重重,好像藏着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戴柯找到反客为主的角度,下巴指了一下阿莲,“她为什么会进你房间?”
戴四海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风水轮流转,从质问者沦为被质问的一方。
戴四海走到阿莲身边,拍了拍她肩膀,“大D,这个事我一直想告诉你,但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戴柯冷不丁先声夺人,“她是你马子。”
戴四海不悦:“哪学来这么粗野的话?”
戴柯冷笑,“难道她是你老婆?”
戴四海和阿莲俱是一愣,脸上闪过秘密曝光的尴尬。
戴柯好一阵愣神,哪想到歪打正着。
戴四海语重心长解释,“我和阿莲领证属于特殊情况。小秋是女生,两年前家里只有我和你,两个男的,不符合福利院寄养家庭的条件,所以阿莲帮了我这个大忙,才顺利把小秋接过来。后来跟阿莲继续相处,互相觉得不错,就一直保留这一层关系。没征求你的意见是我的不对,也是怕你一时接受不了。”
戴柯尖锐地指责:“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等你们再搞一个小孩出来才告诉我?”
梁曼秋觉得自己成了罪魁祸首,重担落到肩上,沉甸甸的。如果不是她的到来,戴柯不用遭遇如此不快的局面。
心思从衣柜秘密,跳转到更沉重的层面。大事临头,想计较戴柯的越线,好像已经没有机会。
戴四海:“如果真的生孩子,一定会征求你的意见。我们目前还没打算再要一个小孩。”
戴柯嘲讽一笑,一脸“谁信你们”的漠然,戴四海先斩后奏已经不是第一次。
戴四海叹气,“我们本来想等你中考结束再宣布。”
“宣布就宣布,还跟我说什么商量。”
戴柯语文知识贫瘠,还是能分辨两个词的含义。
以前梁曼秋突然到家,地盘被瓜分一部分,他好歹保有自己的地盘,还能当大王。现在戴四海无异于胳膊肘往外拐,不把儿子当自己人,领了一个后妈来统治地盘,跟他分庭抗礼。遭遇背叛的苦涩一点点渗透心头,他好像在这个家失去位置。
戴柯扭头大步朝门口走去,两级台阶做一步,急匆匆跑下楼。
梁曼秋下意识要追,怕戴柯不回来,家里失去她的容身之所。
衣柜的秘密留下后遗症,她犹豫了。
戴四海立刻吩咐:“小秋,跟上你哥哥,有什么事打电话告诉我。”
“嗯……”
梁曼秋硬着头皮跟上去。
阿莲忧心忡忡:“大D会不会想不开?”
戴四海眉头紧锁,不忘安慰:“我想不开,大D都不会想不开。”
阿莲:“要是早点告诉他说不定反应没那么激烈……”
“哪来那么多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戴四海隐隐后悔,中考对于戴柯这样的吊车尾没有任何意义,当初就不该非要熬到中考。
梁曼秋下了楼,戴柯人高腿长步子大,早跑得只剩一个渺小的背影。
她费劲地奔过去,遥遥盯着他,不敢叫人。
拐弯处,戴柯余光瞥见她,似乎慢了几步。梁曼秋跟着转过屋角,没追多久跟上了他。
戴柯:“你出来干什么?”
梁曼秋如实道:“我也不想,阿伯叫我看着你。”
戴柯微顿,似乎明白过来,隐怒,怒的是自己:“不想就滚回去。”
梁曼秋委屈强调:“阿伯叫我看着你。”
“有什么好看的,我又不是狗。”
戴柯步伐大了些,像拽着主人狂奔的疯狗,害得梁曼秋小跑。
不禁又放慢脚步。
梁曼秋气喘吁吁,始终离戴柯一米远,防传染病似的。
走到街心公园,戴柯一屁股坐到半米高的圆形花坛边,撑着两只膝盖喘气。
梁曼秋在戴柯的九点钟方向坐下,吞吞吐吐说:“其实……暑假的时候,我就看到了,阿伯和阿莲姨……”
戴柯:“看到什么?”
如果今天之前,梁曼秋会实话实说,看到戴四海摸阿莲屁股。
在黑漆漆的衣柜里,她也经历同性质的动作,心里起了一块疙瘩。
难道男生长大都是色狼?
梁曼秋嗫嚅着,“反正就是看到阿伯和阿莲这样那样。”
梁曼秋暗示的是蜻蜓点水,戴柯自然往深处想,瞪大了眼,“不是吧,在哪里?”
梁曼秋:“档口后厨。”
“他们在档口后厨干?”
戴柯声音走调,诧异至极,明显透着对戴四海和阿莲的不满。
那个粗鄙的动词下梁曼秋一跳,她差点抹黑了戴四海和阿莲,着急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戴柯古怪道:“你又知道我想的哪样?”
梁曼秋无法启齿,情急之下,倒出脑袋里仅存的信息,“不是PSP里面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