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先书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警长叹了一口气,又道:“这世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你不是菩萨,你保佑不了她们。”
警长最后安慰道:“你们刚接触这些事情,还不习惯,等过了一段时间,人就习惯了。”
唐先书原本就要出去了,可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又有了主意,于是又回来,说道:“那私下里把钱给她们行吗?不说出去。”
警长那话,她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啊。
“也不行。”警长说道:“现在缺钱缺得紧,这一次新增女检查员的事情上面已经拿不出来钱了。我听上面的意思,可能后面咱们这边几个分局的警察都不包吃包住了,到时候住宿的钱要从你们的工资里面扣,吃饭你们得自己想办法。”
当天晚上,唐先书第一次偷偷来地下室。
晚上的地下室实在是有些吓人,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小时候她贪玩,把自己关在了家里的地窖里。
她缓步往前走,手里的煤油灯都有些抖,隐隐约约能够听到自己脚步声的回音。
她心里想着走快几步,拿了东西快点走。
“砰——”
唐先书感觉自己撞到了一个人,她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可作为女子警察,她受过训练,第一反应就是去擒拿对方。
然而下一秒,对方和她一样的攻击方式。
“冬明?”
可不就是张冬明嘛!
张冬明今天晚饭吃完以后,就一直在想这个事情,她和唐先书不一样,唐先书的第一反应是找警长申请,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来地下室拿。
煤油灯微弱的光线下,两个人看到对方,都有些高兴。
“你怎么在这里?”张冬明问道。
唐先书看到张冬明在这里,立马就懂对方要做什么。
“我和你一样。”
张冬明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有些亢奋,也不怕这地下室了,挽住了唐先书的胳膊,小声道:“你终于也想通了!”
之前她就一直想拉唐先书入伙,但唐先书从来不干。
等一下!
张冬明说道:“你别干这事,我来干。”
“啊?”
“你太老实了。”张冬明说道:“到时候被发现了,我怀疑你都会直接承认。还是我来。”
她说着就往另一边走去。
唐先书跟了上来。
张冬明继续说道:“再说了,咱们还是要留一个人完全清白,万一哪天被举报了,还能保一个下来。”
说着说着,她们已经到了无头男尸案存放东西的地方。
张冬明熟门熟路地打开柜子。
里面是衣服,鞋子等物品。
张冬明翻了两下,什么都没找到。
“钱没了。”
唐先书也皱眉,她们不清楚这些钱是被其他同事拿走了,还是说已经充公了?
张冬明想起了另一件事,于是开始翻看衣服和鞋子。
说不定里面还有金子……
她把衣服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
没有。什么都没有。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丧气。
两个人沉默着往外走。
来的时候,她们心里都已经计划了明天要怎么去找朱家,怎么告诉她们那半仙是骗子,以及半仙死了,还有把钱给她们的事情。
现在,突然钱就没了。
走了几步,两个人同时说道:“我还有一点钱,给朱家吧。”朱家就是孩子没了还欠了债的这家人。
唐先书说完,发现张冬明也是如此想,心里头庆幸,庆幸还有张冬明和自己一样。
唐先书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有没有用,或许警长才是对的,毕竟他做警察时间更久,见过更多的情况,也许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
可她还是没办法不去管。
同一片天空下,朱家的竹屋里,平时这个时候,两个孩子打打闹闹,吵得竹屋都要飞了。
现在,竹屋安静极了。
煤油灯前,老人家还在缝着衣裳,还差一个袖子就缝好了。
她儿媳妇过来把煤油灯的灯芯挑了挑,说道:“妈,我来吧,你眼睛受不了。”
“就一个袖子了,马上就好了,你先去睡觉吧。”
老人家也不抬头看儿媳妇,孩子没了以后,儿子儿媳妇都没有怪她,还宽慰她:“都是命,那半仙不是说了吗?这些都是命,妈,你也别想这件事了,真把身体憋坏了,到时候可怎么办?”
儿媳妇不怪自己,可老人自己心里怪自己,她怎么就不能再坚持一会儿,就非得睡一会儿吗?
女人劝了一会儿,见老人非得把袖子做好了才去睡,她便回去睡觉,今天累了一天了。
里面,男人已经躺下了。
女人躺下,闭上眼睛,又想起了今天白天遇到的那个孩子。
她们这段时间抬滑竿的时候,总是会遇到一个小孩,七八岁的样子,沿着路边卖东西。
听其他人说,那孩子是外地过来的,父母好像还当过官,但都死了。
那孩子性格真讨喜,她们经过的时候,她还给她们送了水:“你们看起来好口渴,我这里有水。”
“不要钱,咱们都是这条路的生意人,相互帮助是应该的。”小孩说道。
女人的心思很简单,她推了推男人,又把白天那话说了一遍。
“那孩子在街上流浪着也不是个事,咱们……”
“咱们这个情况,怎么再养一个孩子?”男人没等她说完,便拒绝了。
“那孩子能吃多少东西?咱们再过段时间就能把债还完了,到时候怎么养不起了?”
男人不说话。
他拒绝的姿态已经表露出来了,女人有些生气,翻过身,也不说话了。
房间里只能听到外面老人轻微的叹气声?
隔了一会儿,男人开口道:“不是吃饭的问题,我也想把人带回来。”
女人道:“那怎么回事?”她心里头希望把那个孩子带回来。
“你没听那半仙说,我们家注定要绝后,我们去把孩子带回来,那不是害人孩子……”他说着说着也说不下去了。
直切要害。
女人沉默了。
整个房间都陷入了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一年前,半仙在这个街头的名声那是真的好。
谁不知道这个能掐会算的活神仙,他不仅能说出你家人的生辰八字,还能说出你家里的所急之事,还能做法事帮忙。
“不是骗子,他只渡有缘人,有些有钱人花大钱请他去,他都不去。”
“真是活神仙啊。”
“谁谁家法事没用?那是他们家的人心不诚,我就知道好几个心诚的人家,法事都有用。”
朱家人自然也知道这个半仙,小两口去求过菩萨后,也想过去求一下这个半仙,但半仙的规矩有半仙的规矩,只渡有缘人,小两口连面都没有见到,只能作罢。
谁也没有想到,当天晚上这个半仙居然自己找上门来。
于是,朱家人千恩万谢地把他请进门,请他看看两个孩子。
“我既然来了,当然就有办法。”
“你们家前世作孽太多,这辈子就不应该有儿孙缘。”
朱家人跪求半仙救救孩子,半仙把她们扶起来,说了自己的办法。
孩子是阎王派小鬼来抓,他可以做法事用钱疏通这两个小鬼的关系,改两个孩子的命,但还会有其他小鬼来,所以朱家人一定要守在这里,三个方位,不能有半点差池。
朱家哪里有这么多钱。
可没钱的话,两个孩子就没了。
于是,朱家人到处借钱。
这家人品行很好,老人为人友善,经常帮街坊照看孩子,谁家有事,她也愿意去帮忙,小两口做事勤快,为人诚信,平常借了一点盐都一定要还,生怕欠了别人什么。
因为这品行,再加上又是两个孩子的命,小两口上门来借钱,街坊们只要手头有点钱,都愿意借。
她们家西南角住的王婶子当时听了这个事情,也想要帮帮忙,可她手头也不宽裕。
当时,她接了一个大户人家的针线活,本来能有几个子,可她那几天身体不好,她的一个赔侄女针线活好,就过来帮忙,钱当然也是给人家。
平城这边的人喜欢认亲戚,姻亲关系属于正常的亲戚关系,还有一种是赔亲戚,只要两方愿意来往,也是当亲戚处。
赔侄女是指她原本的亲侄女和一个男人定了亲,还没有嫁过去,按照风俗,定了亲就是亲戚,这个时候男方和他们家已经是当做亲戚在处。
结果她亲侄女在嫁过去之前去世了,后面这个男人又娶了一个女人,男人和新娶的女人也还愿意跟她们这边来往,还愿意当亲戚处,于是后面娶的这个女人就是王婶子的赔侄女。
世道乱,大家都尽可能地维护着这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王婶子的赔侄女叫春喜,嫁人的时候才十八岁,今年三十几岁了,她是个命苦的女人,没有娘家,她自然愿意和王婶子这边当做亲戚相处,平时要是王婶子接了什么针线活,她也会照顾自己这个赔侄女。
王婶子就把这事说给了春喜听,春喜叹了一口气,说道:“他们人品要是信得过,我倒是还有一点钱。”
“人品倒是信得过,小两口都是勤快的人,肯定会还钱,但你又不认识她们,不用借钱。”
“现在不认识,借了钱以后就认识了,再说了,我这点钱,迟早也要被我男人掏走,不如拿去帮帮她们,还能卖个好。”
她自己也有孩子,最理解对方现在的情况了。
“说不一定以后我也有需要她们帮忙的时候。”她说这话就是这样说说,也没想过以后能有什么事情让对方帮忙。
王婶子一想,也就把钱接了过来,她拿给朱家的人,说是自己的赔侄女听说了她们的情况,借给她们。
朱家的老人家过来把春喜谢了又谢。
“你就是我们的恩人,有什么需要我们家的,随时跟我们说。”
老人家又保证一定会还钱,她们不识字,还专门找了街上识字的人帮忙写了借条给春喜。
春喜见她这样,明白了为什么王婶子愿意帮忙了。
她做完了这边的针线活,也得回家。
她家离这里还有七八条街,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她儿子坐在屋前淘洗芋头,准备晚饭,男人坐在另一边抽着烟。
邻居看着这对父子,开玩笑道:“你这儿子可真不像你的种,长得白白净净,称称头头的,人也聪明机灵。”
春喜也听到了这些话,她也不在意,毕竟这种开玩笑的话,也不是第一次听了,听多了就不当一回事了。
她不知道的是,男人听多了不是不当一回事,而是越看越觉得这个儿子不像自己的种。
长得不像不说,平时也不听自己的话,也不亲自己。
他私下里找过半仙。
半仙什么人,见的人多了,两个人聊两句,就大概知道这个男人在怀疑什么了。
他也是恶趣味,于是故意说男人是命中无子。
男人回来憋着火气,看儿子洗芋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去给我倒杯茶。”
那野种当做没听到,男人火气就更大了,直接起身就是一脚,狠狠地踹孩子的心窝子。
春喜也没有想到他突然发疯了,赶紧过去看孩子。
孩子在地上滚了两下,好在没事,春喜想骂男人两句,结果抬眼就被男人吓到了。
她牵着孩子往里走去。
半夜,孩子就哭,说胸口疼。
春喜要带孩子去找大夫,男人睡得正好,被吵醒了,骂野种事多,他看孩子捂着胸口的样子就来气,两拳打在胸口上:“这下子就不疼了,再装就打死你。”
春喜怎么拉都拉不住,也跟着挨了几拳。
孩子也不敢哭了,小声说不疼了。
第二天早上,春喜去叫孩子吃早饭,她们母子经常挨打,对于春喜来说,也本来也应该就是平常的一天。
可孩子已经冰冷了,他缩着身体,一直捂着胸口。
春喜当天晚上就穿着红衣服上吊了。
穿着红衣服上吊,平城的所有鬼故事中,这样的女人最后都会变成最可怕的女鬼。
一个被男人打怕了的女人,她的个人意识太渺小了,她有限的认知里能做的就是她要变成最可怕的女鬼,回来报仇。
一年过去了,活着的人依旧活着。
朱家基本上都是找街坊邻居借的钱,后来孩子没有保住,邻居们也不好去问什么时候还钱,但小两口没过两天就学平城那些滑竿队,她们自己做了滑竿,到处去拉客。
刚开始的时候,两口子都不熟悉,一路颠簸,也不好意思要多少钱,一天下来也挣不了多少钱。
可就这样,她们还是在努力还钱,邻居们也都是看在眼里,也没有人去催,大家都知道,钱总归是会还上。
王婶子都快忘了这件事,毕竟当初借钱给朱家的人是她的赔侄女,不是她。
可朱家的老人家还记得这事,这天就过来找她了。
老人家还提了十几个鸡蛋。
“上一次,你那个侄女大发慈悲,借了钱给我们,后面也一直没有再过来,这钱……”
两个女子警察找到了朱家,把半仙是骗子的事情说了,包括半仙死了,又给了朱家一些钱。
朱家拿到了钱,自然第一时间就想着还债。
小两口知道了半仙是骗子,便迫不及待地去找那个孩子了。
老人家就提了鸡蛋,过来还钱,她心里也一直想着快点把钱还了。
王婶子说起来这件事,叹了一口气,道:“我那个赔侄女也是个糊涂人,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这事当初还闹得人尽皆知,但朱家当时那个情况,自然就没有人跟她们说这个事情。
“这是怎么了?”
“那个半仙你们也知道。”老人家过来的时候还没说半仙是骗子的事情,所以王婶子还当半仙是活神仙,说道:“他跟我那个侄女婿说他命中无子,所以我的那个亲侄女还没嫁给他就死了。”
“我侄女婿一听,命中无子,他不是有个儿子吗?他回去问了我那个赔侄女,我赔侄女说不上来,第二天就带着孩子跑了。”当然这些话都是这个侄女婿说出来的。
老人家越听越皱眉,道:“坏了!我们也是才知道这个半仙是个骗子。”
“怎么可能?”王婶子:“他那么能掐会算,什么都知道。”
老人家道:“他是在菩萨那里看到了。”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现在警察都过来跟我们说了这件事,这个半仙还被人砍了头,肯定是惹怒了菩萨娘娘,所以就被砍了头,要是真的是活神仙,怎么可能被人砍了头?”老人家有自己的一套思维。
王婶子这下子也信了。
“那我得去告诉我那侄女婿!你这个钱我也给他带过去。”
老人家想起了两个警察说的话,于是说道:“你等一下,我去叫一下大人们跟你一起去。”
一个时辰前,张冬明给了钱,又想起了之前自己搞户籍证明,能够一个传两,两个传十的特点,也许一部分受害者来自菩萨庙的红布,可能还有一部分受害者来自于口口相传。
于是,张冬明跟朱家的人说道:“要是还有其他被半仙骗了的人,你们知道了也跟我们说一声。”
春喜死得非常突然,至少对于男人来说是这样。
白天的时候,女人一直没说话,就跟木头差不多,也不出门。
他原本没当一回事,这女人就是个木头,会这样很正常,再说了,他也没打女人,换个人来,敢偷人,直接就打死了。
当天晚上,他睡下了,半夜口渴,起来喝水。
他迷迷瞪瞪地,起身就碰到了荡在空中的身体。
再定睛一看,便是春喜那因为窒息而死而憋黑的脸,还有长长的舌头……
月光下,他才看清楚,红色的衣服,上吊的女人。
平城人个个都信神鬼之说,几乎所有人都是听着各种女鬼故事长大。
男人被吓得不轻,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把女人的尸体和孩子的尸体偷偷埋了,其他人总是问他老婆孩子去哪儿了。
若是以前,他碍于男人的面子,绝对不会说半仙说的事情。
可现在不一样。
他只能把半仙说的事情告诉了大家。
其他人自然就会摇摇头,骂两句春喜。
这些人的反应,让他觉得春喜就该死,他才是冤大头,老婆偷人,他还养了这个野种这么长时间。
这种女人,换个男人就把她打死了,自己可没有打她,是她自己想不开自杀了。
这事儿就算是闹到天王老子那里,也是自己占理!
说是这样说,可过了一段时间,推开门,家里没有热乎乎的饭菜,衣服也没有人缝补……
他想要再娶一个,可哪有那么容易。
他心理又开始责备春喜,那个笨脑子,怎么说死就死了。
这种情况开始发生转变是一天早上,有人让他去菩萨庙,说是那里有他想要知道的一切。
他去了菩萨庙,撞到了在那里偷看菩萨红布的半仙。
半仙是个骗子。
半仙被打了一顿,他还不知道春喜和孩子死了,就说:“我那不是顺着你说的吗?你现在打我做什么,我是骗子不是好事吗?你有一个那么聪明的儿子。”
半仙说这话,趁着他出神,一溜烟就跑了。
男人又开始后悔,那是他儿子,脑子聪明,说不一定以后能读书,能做官!
现在,他儿子死了,老婆也没了!
这一切都是这个骗子造成的!
男人本来以为找不到半仙了,却不想有人托一个小孩子给他带来了口信,让他去一个地方等着。
他在那里就等到了这个害得他家破人亡的骗子。
他报仇了,他觉得这是老天爷在帮他,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他被骗子骗,他也觉得春喜不吓人了,春喜到了阎王殿,肯定阎王就会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春喜恨错了人,这一切都是这个骗子造的孽!阎王是神仙,肯定深明大义,自然不会让春喜来害他。
现在,他为自己的老婆孩子报仇了,她们也可以安息了。
他终于睡了两天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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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先书和张冬明听老人家一说——
“他也是被半仙骗了,说他儿子不是他的,结果他老婆就带着孩子走了。”
老人家和这个男人也不熟,毕竟当初借钱给她的是春喜,于是又感叹了一句:“这世道这么乱,我听王婶子说她也没娘家,春喜能去哪儿呢,唉,我们那个时候也正困难,都不知道她家里发生了这种事情。”
唐先书和张冬明一听这话,作为警察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对。
对于这些老百姓来说,她们不会觉得自己认识的人会杀人,但两个女子警察对这种事情就比较敏感。
两个人就跟在了老人家和王婶子身后,准备去这个男人家里,问问是什么情况。
男人彼时正在门口做木凳子,他耳边突然就听到了一声——
“就是他!大人,就是他!”
男人抬起头,远远地,两个女子警察大步朝他走来,两个人表情严肃,一看就是来抓他的!
男人到底只是一个普通人,保留着对于这种公差的恐惧,看到两个公差走过来,他一下子慌乱了。
男人脑子一激灵,手中做到一半的凳子扔在了地上,拔腿就往后街跑。
两个女子警察对视了一眼,立马一股风一样往前追去!
“站住!”
“再不站住!我开枪了!”张冬明吓唬人的,这街头,她不敢开枪。
男人听了,更加害怕,赶紧拐进了一个小巷子。
张冬明和唐先书也赶紧追过去。
一进去,立马就傻眼了。
这小巷子尽头是堵死了,前方就是一堵墙。
两个人爬上墙,另一边也看不见人了。
两个人对这边的街道不熟悉,如果熟悉的话,完全可以兵分两路地跑,她们巡街的经历还不够。
现在,她们让人跑了。
王婶子也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就跑了,跑什么?
张冬明回来又问了这家人情况,然后两个女子警察一个留在这边,一个回去找警长。
她们需要同事支援。
这人突然跑掉了,什么东西都没带,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肯定要回来。
警察们就轮班守在这里。
第一天,没有人回来。
第二天,人还是没有回来。
第三天,一大早,张冬明正要过来换班,立马就有个她认识的妇女跑过来跟她说——
“冬明!快快快!你们在抓的那个男人,上吊了!就在城南后面的松树林里!快去!”
原来大家都知道她们在抓那个男人,都有帮忙留心,结果这妇女早上去城南平城街后面那个松树林里捡柴,远远地就看到有人挂在那,她是又怕又好奇,回头叫了自己男人去看。
她自己原本不敢看,男人看了,说:“这不是这两天警察在抓的那个男人吗?”
妇女一听,谁?警察在抓的男人?她也不怕了,赶紧凑过去看。
一看,这面貌,果然就是,于是赶紧跑来喊张冬明,生怕其他人先看到了,抢了这个功劳。
张冬明赶紧叫唐先书一起过去,两个人一到,一看,果然就是前两天跑掉了的男人。
此时,男人就被一根绳子挂在一棵松树上,身上那件破布衣裳还随风飘着。
绳子就是普通的麻绳,脸已经变成了黑色了,舌头伸得很长,甚是吓人。
地上是及人腰的草,翠绿茂密,有被人踩过的痕迹,旁边一点还有被人挖过的痕迹。
唐先书的目光的目光落在这草上,山里的草一般都是黄绿色,因为土地贫瘠,草通常也长不高。
她转过头,不远处其他几丛野草便是如此,直到膝盖位置,又瘦又黄。
这里的草怎么会如此茂密?她有种直觉。
这个点,周围的百姓已经知道这里的情况了,都围了过来。
唐先书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张冬明:“这里的草怎么会这么茂密?”
不需要说的太明白,两个人对一个眼神,张冬明立马就懂了。
“我去借个锄头。”
她立马就去人群中借两把锄头,没一会儿就扛着两把锄头回来了。
两个人并没有先挖草,而是从有被挖过的痕迹的地方开始挖。
她们动作幅度都很小,担心挖坏了。
很快,她们挖到了布,紧接着是一股臭味。
她们沿着布慢慢地挖,一块布包着西瓜大小的东西。
两个人打开了布。
无头男尸案……现在可以叫男尸案了。
很快,同事们来了,大家一起挖了旁边的草丛,两具尸体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个案子便明晰了,这半仙骗了男人,说他儿子不是他的,他杀了老婆孩子,后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半仙是骗子,又杀了半仙。
至此,这个案子终于结束了。
——————————————
无头男尸案,案子是上午破,那各种事情便是下午传遍了平城。
那么多人围着看热闹,都不等报社,不到半天,平城就把这个案子传得沸沸扬扬。
雪青一听,她觉得不对劲,她敏锐度很高,便去问了杂技团的人。
她现在权力越来越大,杂技团的人也不瞒着她,自然就说了怎么回事。
雪青便去找林娘。
“非得把人杀了?”
“这个男人害死了自己的老婆孩子,能够把所有的错误推给一个骗子。他如果被抓了,肯定会说出来有人给了他骗子的地址。”林娘抽着烟,解释道。
雪青看不惯她抽烟,若是以前,她看不惯得忍着,现在,她直接上手给人掐了:“别抽了,这玩意抽多了对身体不好。”
雪青掐完也意识到自己最近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她最近刚完成了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事情干得非常漂亮,林娘对她的容忍度也非常高,她真就不抽了,而是开始吃别人送来的橘子。
雪青见她听话,语气也缓和了很多,这才说道:“他说了也没用,我们都没有露过面,警察找不到我们。”
“当初我们还觉得警察找不到这个人,也找不到那个骗子的身份。”林娘不冒这个险:“现在呢?”
谁知道她们是怎么找到的?林娘不敢看轻这两个人。
林娘道:“我可不想有一天这两个女子警察来敲我的门。”
而张冬明和唐先书再一次被表扬了。
这一次和之前不一样,这一次她们被表扬了,两个人巡街时,依旧不苟言笑。
雪青遇到她们时,看到的就是这种情况,两个女子警察刚干了一个大事,周围的人要么夸她们,要么跟她们打听这个案子,所有的目光荣誉都围绕着她们,而她们没有情绪波动,依旧干着巡街的活。
她惊讶于两个人的冷静。
两个女子警察中,年轻的那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
对方现在已经能够面对这么大的荣耀面不改色了。
雪青想,也许是因为她们已经脱离了这些简单的追求。
她还记得当初她们第一次抓住了一个携带军火的女人,那个时候,她们接受表扬,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骄傲,走路都带风。
而现在,她们已经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似乎是她永远去不了的地方。
雪青并不知道,另一边的人,正在暴躁早上在分局发生的事情——
她们也就是今天接到了消息,以后警察们不再包吃包住。
凭什么说不包吃包住就不包吃包住了?当初招女子警察的时候说好了包吃包住!
这一次,她们没有奖励就算了,还突然来了这个噩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一次咱们这边又弄了二十个女检查员,又是培训,又是工资,这是一大笔开销。我们这边还能发出工资来已经很不错了,像审判庭那边欠了不少钱,他们已经有半年没工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