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见她这么听话,燕聿格外地黏人,紧紧抱着她不撒手。
温热的手从她的后腰,顺着她的脊骨一点点向上摸到了她的肩胛骨上。
真脆弱,像一抹易逝的泡沫,一不小心就会在他身边消失。
陆清悦的目光也从他的胸口一点点移到了他的喉结,他的下颌…以及他那有些青黑的眼底。
“陛下回去好好歇息吧。”
他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你不也没睡好,陪我一起睡一会儿。”
一放松下来,两人足足睡了半个时辰,醒来后,两人的精神双双好了许多。
红棉拿了些吃的进来给两人,燕聿一边哄着她多用一些吃食,一边道。
“悦儿,过些日子无论传出什么消息,都不必放在心上。”
陆清悦实在吃不下了,放下了碗筷:“好。”
在等绿玉苏醒期间,陆清悦脸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红棉:“陛下给的药真好用,再擦上几日,这伤痕就消了。”
陆清悦摸了摸自己逐渐恢复光滑的脸:“也幸好这道伤不深,再深些,就没那么容易去掉了。”
这时,齐嫣就高兴地来告知她,绿玉醒了。
陆清悦急急忙忙赶去,绿玉转头,苍白着脸对着她笑。
“夫人。”
陆清悦快步过去按住她:“别起来,好好躺着,醒了就好,醒了就没事了。”
绿玉张了张嘴,陆清悦对着她微微摇头:“先别说话,万事养好了身子再说。”
陆清悦每日都来看绿玉一会儿,瞧着她慢慢恢复了气色,自己也慢慢心安了。
胡承留在府里为绿玉调理好了身体,才回去陆府。
绿玉身子好了,就回到了陆清悦身边伺候,她中气十足地不赞成道。
“夫人怎能乱来为我试药呢?”
陆清悦:“我也中了毒,迟早也是要用药的。”
绿玉:“那要用药也该是我替夫人先用才是。”
陆清悦笑着摇头:“好好好,过眼云烟的事儿,就不要再提了。”
绿玉不放心地叮咛:“以后夫人可不能再这么乱来了。”
陆清悦无奈:“好。”
很快,宫里传出了消息,面具姑娘中毒身亡了。
皇帝悲痛欲绝,连醉了两夜之后,宠幸了卫伶人,还封了卫伶人为嫔。
陆清悦听闻后,心猛地一沉,随后她又想起燕聿跟她说过的话。
这是燕聿故意放出来的消息么?
对于皇帝封卫韵儿为嫔一事儿,大臣们和太后都不同意,哪能一上来就封一个小伶人为嫔的。
皇帝却一意孤行,为此还在早朝上大发雷霆,明眼人皆能看出皇帝的状态很不对劲儿。
上朝时总是透着一股子暴躁和不耐,皇帝的蛊毒应是被引动了。
北乐王燕祺观察了几日后,冒险去见了卫韵儿。
卫韵儿满脸春色,像一朵得了雨露滋润的红花儿,娇艳欲滴,她清了清这几日喊哑的嗓子。
“王爷。”
燕祺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只见她白皙的脖子上印着些斑驳的痕迹,足以看出留下痕迹的人有多渴求她。
他试探着问:“韵儿,你…”
卫韵儿笑得羞涩:“王爷交给奴婢的事儿,奴婢已经完成了。”
突然就这么成功了,北乐王燕祺有点儿恍然,而且卫韵儿看不见,这让他不免有点儿担心。
“你确实与你交合的人是皇帝?”
说起那事儿,卫韵儿的面红耳赤:“是,陛下身上有异香,奴婢不会认错。”
“而且王爷不是说过,子蛊和半母蛊纠缠时,半母蛊也会有反应么。”
她羞答答道:“做那事儿时,奴婢能感觉到半母蛊在我体内兴奋地蛹动。”
燕祺闻言激动地拥她入怀:“韵儿,本王就知道你能成功的!”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卫韵儿娇怯地靠在他的胸口:“但是奴婢还不能完全控制他,他有时候还是会有自己的意识。”
燕祺动作很是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不急,等你与他多交合几次,他的意识会慢慢被蛊虫啃噬殆尽。”
燕祺问起了细节:“你是怎么做到的?”
卫韵儿:“皇帝夜醉的那一日叫了奴婢去弹曲儿,奴婢穿了浸了血的小衣去,之后就…”
燕祺皱眉,宫里的面具姑娘‘死’了是假,皇帝伤心夜醉也不可能是为了假的面具姑娘。
“皇帝真的喝了酒?”
“是,奴婢在陛下身上闻到了很重的酒味。”
莫非是因为陆清悦中了毒,无药可解,所以他才喝了酒排解。
燕祺拿不准,其他的都存疑,都可能有假,但卫韵儿体内半母蛊的反应可不会骗人。
“那日还有什么特别的?”
卫韵儿:“一进殿中,那异香就争先恐后朝人扑来,奴婢能感受到陛下体内子蛊躁动得很厉害。”
与半母蛊接触,却长时间不与半母蛊交合,子蛊自然一日比一日躁动得厉害。
“哦,陛下抱着奴婢时,还一直叫着悦儿两个字。”
燕祺双眸骤亮:“好,太好了,你真是本王福星,本王没有托付错人。”
卫韵儿羞涩地笑着:“没有王爷,奴婢也没有今日,奴婢所作所为也是为了报答王爷。”
燕祺眼睛里燃起野心:“好,等本王坐上那个位置,本王绝不会辜负你。”
陆清悦脸上的伤完全好了,她回去看望了爹爹。
陆回真真切切看到她没事儿,才真正放下心来。
随后她又去了怀国公府,叶氏等人拉着她的手,好一通喜极而泣。
最后,她去了位于东市的骡马市,买了两匹小马。
风璃在府里当马夫,她总得给她找些活干,否则岂不是白白让人起疑。
辗转了一天,陆清悦才回到府邸,她一边净手,一边问。
“事情办得如何了?”
红棉递上帕子:“已经办妥了。”
陆清悦笑了笑:“好。”
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段嫆自己动手作死了。
她动手的话,可能会被人发现,但段嫆自己作死,就与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了。
有了她给的东西,相信孟素轻很快就能拉段嫆下马了。
毕竟孟素轻已经熬不起了。
按理说,孟素轻应该比段嫆有脑子才是,怎么这么轻易就被段嫆给算计了呢。
果不其然,孟素轻拿到铁证后,便迫不及防揭发段嫆的孩子是与人苟合,逼段嫆滴血认亲。
段嫆使了手段,顺利混了过去,她正要得意洋洋时,却发现孟素轻唇边勾着一抹嘲讽的笑。
段嫆气急,对着郡王和郡王妃道。
“母亲,她今日这般陷害我,陷害我和天良的孩儿,请母亲给我一个公道,绝不能轻饶了她。”
不料,郡王妃寒着脸反问:“段嫆,这孩子真是天良的孩子?”
段嫆指着碗中的水:“当然,这两滴血分明已经合到一起了。”
孟素轻笑了:“这碗中的血并不是天良的血。”
段嫆愣住了,磕磕绊绊道:“你,你说什么?”
孟素轻畅快道:“这碗中的血不是天良的血,是与你苟合的奸夫的血。”
段嫆面色大变,此时郡王,郡王妃,周姨娘,还有赵天良的脸黑了一大半。
赵天良怒指着她:“好你个贱人,竟然敢给我与人通奸,还生下了这个孽种,来充作我的儿子!”
段嫆颤抖着嘴:“不,不是的!”
郡王妃厉声:“证据已经摆在这里了!你还有话什么可说!”
周姨娘:“把那奸夫带上来!”
一个男子被捆着押了上来,一见到段嫆,就心肝心肝地叫着,还冲过去扑段嫆。
段嫆尖叫着推开他,并叫侍女帮忙,但她身边的侍女没有一人听她的话。
她以前经常拿自己身边的侍女出气,对她们非打即骂,再忠心的人也被打骂跑了。
如今在她身边伺候的人,都是郡王府的人,只听令于郡王妃。
郡王妃不下令,她们才不会动。
赵天良厌恶地呸了一声:“躲什么,厮混的时候怎么不躲,现在装什么贞洁烈妇!”
段嫆拼命大叫推搡,孟素轻在一旁畅快地看戏。
郡王妃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叫人拉开了那男人。
段嫆哭哭啼啼地拢好自己散乱的衣衫,恶狠狠地看向孟素轻,干脆破罐子破摔,将事情捅了出来。
“这件事儿不是这样的,我没有与人通奸,是她!是她害死了我腹中的孩子。”
“我一时糊涂,就起了换婴的心思,在外边寻了个男婴来。”
她哭着拍着自己的胸口:“我生下的孩子也是一个男婴啊!”
“他都快出来了,却被她残忍地害死在了腹中!”
在场人剩下的半边脸也黑了,这又是什么奇怪的反转。
孟素轻轻飘飘道:“你可有证据?”
“当然!”段嫆叫了一个小丫鬟出来,“你说,是不是她给我下了药。”
小丫鬟仓惶跪下:“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段嫆上前揪着丫鬟的耳朵:“你是我的陪嫁丫鬟,你敢背主!”
小丫鬟哆哆嗦嗦哭了出来:“奴婢不敢,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段嫆抽了她一巴掌:“小贱人,你是不是收了她什么好处,才变了说辞!”
小丫鬟捂着脸跪趴在地上,显然是吓怕了。
孟素轻:“除了你的丫鬟,你就没有别的证据了?”
那奸夫立马接话:“心肝儿,你当初说要与我双宿双飞的,如今事情暴露了,你就不想认了!”
段嫆急得大骂:“你给我闭嘴!”
她在犹豫,要不要供出王氏。
如果不供出王氏,那她这通奸罪就坐实了。
她咬了咬牙:“是我娘替我换的婴孩。”
郡王府的人都惊了,旋即一想,换婴之事,若没有人相助,不可能做得这么悄无声息。
只是没想到王老夫人也会参与这些龌龊的事儿里来。
王氏随即被不甚客气地请去了郡王府,在通奸和换婴之间,她想也不想就承认了。
“那男婴是我在西郊那边的一户人家那儿拿钱买来的。”
郡王妃要派人去求证,王氏很是为难,那儿哪还有什么证人。
段嫆认了下来:“不必去了,我当时担心事情暴露,就将那户人家灭口了。”
孟素轻:“那就是没有证据啦?王老夫人,你可不能为了保住自己女儿的名声,就犯糊涂蒙骗郡王和郡王妃啊。”
孟素轻这是要段嫆坐实通奸的罪名。
王氏和段嫆暗自懊悔,恨只恨他们把证据毁得太干净了,这会子还真没法自证。
郡王妃冷声:“王老夫人,你维护孩子的心,我们都懂,但眼下证据确凿,你就不要再替她做伪证了。”
孟素轻:“母亲,我还有一事儿要说。”
“段嫆在我的吃食里下过毒,那毒是她们家恶奴曾经拿来毒害陆清悦的毒。”
她抹了抹眼泪,委屈地咬紧嘴唇。
“我如今成了这副样子,迟迟怀不上天良的孩子,也全是因为她,请母亲为我做主啊!”
王氏和段嫆双双变了脸,段嫆眼珠子乱转,王氏死死地拧着眉。
孟素轻敢这么说,定是做好了不让段嫆逃脱的万全准备。
但他们分明做得很隐秘,怎么会被人发现了呢。
下毒的事儿,段嫆甚至没有经自己身边下人的手。
自己与人通奸生下孽种也就罢了,竟然还下毒谋害正妻。
在孟素轻声声泣血的控诉下,郡王妃压制着怒气,派人去搜了段嫆的房间,还真在段嫆房间里翻出了一瓶毒药。
大夫来验了毒,又替孟素轻诊了脉后,冷汗直流。
“回郡王妃,赵二夫人身上确实中了毒,与这瓶子里的毒药一模一样,而且夫人中毒已深,恐怕…”
孟素轻狠狠地扣着椅子扶手,这个段嫆平时装得癫癫傻傻的,下手真狠,是她太大意了。
她猩红着眼盯着段嫆,她就是得知自己日子不多了,要死,她也要拖上段嫆,让她在下面给自己垫背。
郡王急问:“这…可还能治?”
大夫摇了摇头:“老夫无能为力。”
郡王妃大怒:“毒妇!毒妇啊!我们郡王府容不下这样的毒妇!来啊!把她捆了!”
段嫆惊慌失措:“不!娘,救我!”
王氏看向郡王妃,郡王妃只冷冷道。
“王老夫人还是想想怎么与孟府交代吧。”
郡王妃原本是想动私刑的,到时候只说段嫆患了重病,一命呜呼了。
这样一来,郡王府只是损了一个侧夫人,不会损什么名声。
可孟素轻如今气数也不多了,一正一侧两个夫人同时死去,大家免不得要猜疑。
更有甚可能会觉得他们郡王府克妻,到时候哪还有好姑娘愿意嫁入郡王府。
要知道,小郡王赵砚虽有侧妻和几房妾室,但还未取正妻呢。
郡王妃显然是要将事情捅到明面上了。
段嫆被捆住,捂了嘴拖了下去,眼见挽回不了了,王氏只得对着郡王和郡王妃痛心道。
“子不教父之过,是我没有教导好她,我也无脸再向你们求情。”
“但能否再留她在郡王府一夜,让我与她哥哥明日来见她最后一面。”
郡王于心不忍,准了。
王氏感激涕零,连忙回府去了。
段衡忍不住头疼,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妹妹。
他在外征战积攒下来的名声都被她败坏光了。
王氏拽住段衡的手:“衡儿,你想想法子救救嫆儿啊。”
段衡:“要救她,只有一个办法,这法子也能全了我们少将军府的名声。”
王氏忙道:“什么法子?”
两人低头凑在一起好一番斟酌。
第二日,两人去了郡王府见段嫆最后一面,听说王氏和段衡对着段嫆大义灭亲,好一顿训斥。
两人失望又悲伤地离开后,段嫆畏罪服毒自尽了。
那毒药还是王氏带去的,她放言自己的女儿做出那样的事情,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事儿。
她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这么恶毒,实在是愧对老侯爷,才带了毒药去大义灭亲。
陆清悦对此持怀疑态度:“段嫆真的死了?”
红棉:“是,郡王府和少将军府已经双双挂上白绫了。”
“孟府那边呢?没有动静?”
红棉摇头,绿玉给陆清悦送上一杯新茶道。
“他们的女儿被段嫆下了毒,命不久矣,他们竟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实在是叫人心寒。”
陆清悦:“估摸是段衡给他们许了什么好处,但孟素轻心里想必也与你说的一样。”
孟素轻病殃殃地歪在床上,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与吃她人血馒头的亲人计较了。
如果她当初能嫁入怀国公府,说不定一切就不一样了。
她恨陆清悦,恨姜溪,她曾经让丫鬟都求到了姜溪面前了,为什么就不愿意伸出援手,救救她。
她也恨段嫆,但她更恨的是孟家的所有人。
她一直都想着靠更强大的人和地位,可就算她攀上了郡王府,她也没摆脱孟家的一大家子。
段嫆的事儿,外边是怎么传的,陆清悦没有兴趣去听。
她觉得段嫆的死很蹊跷,虎毒不食子,大义灭亲就不是王氏会做的事儿。
畏罪自尽也不是段嫆愿意做的事儿。
除此之外,陆清悦心里还积压着皇帝立卫韵儿为嫔一事儿。
她一边说服自己相信燕聿那日说的话,一边又忍不住担心他是不是真的中了卫韵儿的计了。
他这些日子都没有来过。
倘若他真是中了卫韵儿的计,那他最后岂不是与她见到的那样死去。
烦心之际,陆清悦走到马厩去看自己新买的两匹小马。
风璃拍了拍小马的马背,问:“要不要试试骑一骑?”
陆清悦摇头:“等你把它们再养大些吧。”
风璃:“没事,这种小马最适合没骑过马的人骑来玩玩了。”
陆清悦微微一笑:“我会骑马。”
风璃有些意外:“哦?你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在深闺里的娇娇娘子会骑马?”
见她不信,陆清悦叫她套了马,自己衣裙都没换,就这么骑上去在她面前走了两圈。
风璃挑眉:“夫人是与谁学的,学得不错。”
陆清悦拉着缰绳,垂了眼:“一个骑技很好的人。”
风璃看着她的样子,不住笑了:“这人在夫人心中看起来份量很重呢。”
陆清悦不自然地撇开眼:“何以见得?”
风璃:“夫人心里在念着他,牵挂他啊,要是他不重要,夫人怎么在意呢?”
陆清悦翻身下马:“我只是担心他的安危,他要是出事儿了,后果不堪设想。”
风璃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燕聿不来,也没叫影九送消息过来,陆清悦坐不住了,唤了影九出来。
“我想知道陛下的安危。”
“姑娘放心,陛下无事。”
“那陛下他…”
陆清悦不知道该怎么问了,她想问燕聿宠幸了卫韵儿的事儿是不是真的。
影九善解人意道:“姑娘只管相信陛下即可。”
陆清悦咬着唇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也不知是不是影九将她的话带去给了燕聿,第二日宫里就来了消息。
皇帝突然下旨,要陆清悦进宫。
接旨的时候,全府上上下下都很茫然,陆清悦自己也不知所以。
传旨的公公那是一刻也等不及了:“陆夫人,现在就随奴才进宫吧。”
陆清悦就这么被一路带进了皇帝的寝宫里,到时已近黄昏。
一回生二回熟,她在这寝宫住过些时日,再来时没那么拘谨了。
宫人:“姑娘稍等片刻,陛下在卫嫔那儿呢,一会儿便来。”
说罢,宫人就退了出去,只留下陆清悦一人,她不禁蹙了蹙眉。
燕聿从卫韵儿那儿过来,难道燕聿真的中招了?
脑海中不断冒出的猜测令她坐立不安,忍不住在寝宫里来回徘徊。
幸好,燕聿没有让她等太久,听到寝宫的殿门轻轻被合上的声音,她小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浑身散发着陌生气息的燕聿。
不止身上的气息陌生,他的眼还很冷,落在陆清悦身上的目光空空的,像是落了一层冷霜。
面上也没有表情,一点儿也不像平常来见她时的那个燕聿。
他的身上缠着丝丝缕缕异香,陆清悦注意到他眼底的猩红,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凝着眸,抿了抿唇,很轻地唤了他一声:“陛下?”
站在那儿像个空洞木桩的他动了动,接着一步一步木木地朝她走来。
陆清悦抓紧了自己帕子,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他越逼越近,陆清悦退无可退,他陡然伸手,一把拽住了她,吓得她顿时落了泪。
燕聿轻笑了一声:“怎么这么不经逗?”
他一身冷然的气息如潮水般快速散去,眼里闪烁着柔光,冷冰冰的面容也很快被温柔覆盖。
他用了点儿巧劲把她搂到自己怀中,动作柔缓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不怕,方才是吓你玩的。”
陆清悦愣愣地抬起头,泪盈盈地注视着他。
燕聿捏了捏她的脸:“怎么,真以为朕不记得你了?”
陆清悦犹犹豫豫地伸出葱尖戳了戳他的脸,燕聿抓住她的手,将她的指尖捏得酥麻。
“还没缓过来?”
他的拇指指腹划过她的眼,替她擦掉了挂在睫毛上的泪珠。
陆清悦闭了闭眼睛,双手抓着他腰间的腰封,仰着头仔仔细细盯着他。
燕聿干脆将她抱了起来,与自己平视,笑道:“看清楚了吗?”
陆清悦:“陛下没事?”
“当然,朕能有何事?”
她心有余悸:“那陛下方才那副样子?”
“朕演的,如何,是不是很真实?”
陆清悦扁起嘴:“为什么那么像真的?我还以为陛下真的…”
她还以为燕聿真的被蛊毒控制了,成了一具傀儡了。
燕聿抱着她往茶桌走:“要是演得漏洞百出,他们又怎么会信呢?”
陆清悦控诉:“那陛下也不该演来吓唬我,我差点儿就吓出好歹来了。”
燕聿扬眉:“胆子这么小?”
“我看着像胆子很大的人?”
燕聿颔首:“朕觉得你胆子可不小。”
他这话中又藏了话,没等陆清悦细想,燕聿把她按到他的腿上坐着。
“朕瞧瞧你的脸。”
燕聿捏着她的下巴,凑得近了,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颊上。
“毒解了,伤好齐全了,肉也长了些,不错。”
陆清悦想起正事:“陛下急召我进来做甚,竟还叫人去颁旨。”
他的食指点了点她的脸蛋:“朕的面具姑娘死了,不得寻个相似的人解相思之苦么。”
陆清悦怔然,陛下这说的是她能听懂的话么。
燕聿用力摁了摁她的腰,然后将手放到了她的大腿上,用力握着她的大腿。
“不明白?”
陆清悦眨了眨眼睛,努力思索了一番:“这也是掩人耳目的一环?”
燕聿闷笑:“是,也不是。”
陆清悦主动问起:“那个卫嫔娘娘是怎么一回事?”
“她看不见,所以,略施了一点儿小计。”
陆清悦:“她的眼睛也是陛下的小计当中?”
燕聿一手握着她的大腿,一手握着她的腰。
“她要是看得见,就不好狸猫换太子了,如今看来,一切进行得很顺利。”
陆清悦:“那陛下想要我做什么?”
“朕需要你帮朕牵制卫韵儿。”
“好。”
燕聿扬唇:“答应得这么快?这可是很危险的事情,你不再三考虑考虑?”
“我看得清今时的局势,有人想要我的命,待在宫里,有陛下庇护,说不定更安全一些。”
燕聿爱怜亲了亲她:“朕又食言了,害你吃了些苦头。”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陛下哪能时时刻刻护得住,我这不是没事儿么。”
燕聿没忍住,贴在她的唇上重重吻了一下:“你这样,是想让朕亲死你?”
陆清悦:“我只是实话实说。”
燕聿笑意满满地又亲了她一口:“好。”
亲完,不尽兴,他又亲了一口,然后,看着她嫩嫩的脸,他兴致大发,亲个没完。
陆清悦忍着脸上的痒意,抓着他的玉坠儿玩。
燕聿黏黏糊糊亲了她一会儿道:“饿不饿?朕叫人传膳。”
陆清悦甩了甩玉坠上的络穗儿,小眼神刮了刮他。
“陛下不是才从卫嫔那儿回来,没在那儿用膳吗?”
燕聿笑道:“哦?小梨树莫不是被醋坛子洒出来的醋给淹着了?”
陆清悦放下他的玉坠:“没有,我只是听宫人这么说了,以为陛下是吃、了、才回来的。”
燕聿清了清嗓子:“朕又不是什么都能下得去嘴。”
“不过,悦儿好似很怕朕真的临幸卫伶人。”
她好像还没发现自己方才处处都是破绽呢。
比如他还没透露卫韵儿的身份。
比如,他作戏作出的那副样子,她有惊但不意外,像是早有预料过一般。
陆清悦支支吾吾:“我,许是与醋探子待久了,入了味儿了。”
燕聿朗笑几声,心中暗道,小骗子,总是这种时候才愿意说几句好话哄人。
他执起她的手:“先去用膳吧。”
皇帝把陆清悦召进宫后,把她强势留在了宫里伴驾。
这消息一出,大家皆惊呆了,不禁议论纷纷。
后来,大家想起面具姑娘和陆清悦长得五分相似。
于是,很快,坊间一致认为皇帝许是因痛失心悦之人悲痛过度。
实在忍受不住失去的痛苦,这才将陆清悦召进了宫,好睹人思情,排解心中的悲伤。
有人不禁替陆清悦感到可悲可怜,竟要做旁人的替代。
但更多人是艳羡,就算是菀菀类卿,面对的也是帝王啊。
陆清悦终于明白影五为何要把脸捏得与她相似了。
燕聿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眸:“怎么了?可是糕点不合胃口?”
陆清悦嘴里还含着一块花糕呢,她摇了摇头,蔷兰候在她的身边,给她续了茶。
卫韵儿咬牙切齿:“陛下昨夜没来,原来是陆清悦进宫来了。”
宫女:“不过是仗着和面具姑娘有几分相似,更可气的是,陛下还让她住在紫宸殿里。”
紫宸殿便是皇帝的日常起居的寝殿,平日里皇帝也会在那儿批阅奏章。
卫韵儿掐紧了手帕,这个陆清悦可不是仗着容貌相似才受的宠,她是真正的面具姑娘。
卫韵儿忽然有些着急了起来,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了皇帝的宠幸,成了卫嫔。
眼看就能完全控制皇帝了,这个陆清悦就进宫来坏她的好事儿。
紫宸殿,她都没去过呢。
“你去跟陛下说,就说我昨夜练了一夜的琵琶,双手疼得要紧。”
小宫女腿脚挺利索,来回得很快,她气喘吁吁对着卫韵儿道。
“卫嫔娘娘,陛下说要来见您,但那个陆夫人好不要脸地缠着陛下,不让陛下走。”
卫韵儿蹭地站起身:“什么!”
才进来,就给她下马威,这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今时不同往日,还当她是以前任人欺负的小伶人吗?
“给我换一身衣裳,我们去见陛下。”
她正好可以试一试控制的效果,看看在蛊毒面前,这所谓的情能起到几分作用。
卫韵儿来求见皇帝,燕聿不想见,但看到一心沉浸在话本和糕点里的陆清悦时,他又冒出了坏心思。
他抬了抬下巴:“叫她进来吧。”
蔷兰得了燕聿的眼色,扯了扯陆清悦的袖子,在她耳边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