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妻为后 by捌月
捌月  发于:2025年0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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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着王氏与她说的话,陆清悦眉间蹙得厉害。
与段衡圆房,她破身之事定然瞒不住,等着她的也只有死路一条。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跟段衡圆房。
次日,灵翠在陆清悦院外踌躇良久,终是走了进去。
不管如何,夫人才是她们的主人。
灵翠将段衡和温知意夜里私会的事情告诉了陆清悦。
绿玉很生气:“这个温姑娘和少将军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五岁小童尚且知男女大防,他们、他们…”
陆清悦半阖着眼睛,像只娇贵的猫儿似的卧在塌上。
脸上不见半点儿波澜,只抬手让红棉拿了赏银给灵翠。
“好了,别气了,气坏自己,不值当,此事不用管。”
陆清悦在绿玉心里说一不二,绿玉立刻被哄好了。
段衡夜访流曲院的事并没有瞒住王氏,王氏当晚又找了段衡。
“衡儿,你这是在做什么,这事我能知道,你以为陆清悦会不知道?”
段衡放下兵书,坦然道:“我与温姑娘清清白白,何恐她知道?”
“不管如何,她还是你的正妻,如今府里上上下下还仰仗着她,你该多往她那里去。”
王氏操碎了心:“衡儿,我们筹划了那么多年,千万别因儿女私情耽误了大事。”
段衡沉默了一会儿道:“放心吧,娘,我记着呢。”
之后,王氏还寻了个时间,去见了温知意,温知意从容地等着王氏开口。
王氏雍容富态地啜了一口茶道。
“温姑娘在府里住的可还习惯?”
“多得老夫人照拂,甚好。”
“温姑娘是何许人也?”
“于州温氏。”
“听衡儿说,你们家世代行医?”
“是,我此生所求,以毕生所学,为天下人治病救灾。”
王氏含笑:“怪不得衡儿总说你与旁人不同,道你是知己。”
温知意愣了愣,段衡竟然当着王氏的面如此说?
不枉她平日亦当他为她之知己。
女子于世上,安身立命已是难事,她却妄想闯出一番名堂。
连她的亲爹都道她是痴心妄想,唯有少将军这样的男子,才能明白她心中所想。
王氏:“如此,我便祝温姑娘得偿所愿了。”
温知意受宠若惊:“谢老夫人。”
随后,王氏话峰一转:“不过,这里不比军营,温姑娘还需注意一些分寸,隔墙有耳,以免传出不好的名声。”
话里带着敲打之意,但事先给了一颗甜枣儿,这会儿听起来没那么厌烦。
温知意恭谦:“是。”
两日后,段衡出现在陆清悦院前,陆清悦吓得手里的蜜瓜都掉了。
她惊讶地问:“夫君怎么来了?”
陆清悦的屋里摆着大大的冰盆,怪不得完全没有一丝热意。
冰盆上还放着填漆托盘,上面镇着蜜瓜和蜜水。
尽管在两年收到的信里,段衡大致清楚府里的变化,可回府当天亲眼目睹到如今的奢华,还是被惊到了。
他知晓陆清悦有钱,但没想到她如此有钱,如今少将军府比当年的侯府还要富丽堂皇。
为了抚养两个孩子日渐枯槁的娘和从小孱弱的妹妹,现也养得丰腴圆润。
种种无一不多亏了陆清悦的钱两。
段衡撩了袍子坐下:“得了空,来看看你。”
出征两年,他性子更沉稳内敛了,说话透着一股战场上带下来的冷冽。
陆清悦嘴角抿起羞涩的笑,让绿玉奉茶。
段衡浅饮一口,道:“我记得你从前很喜欢吃西城区那家豌豆黄儿。”
说起往事,陆清悦面上生出几分怀念之色。
“嗯,不过很可惜那家豌豆黄儿一年前已经没了。”
段衡皱了皱眉:“倒是不知京城变化如此之快,自回来之后,还未曾去逛过。”
陆清悦应和道:“是啊,物是人非事事休。”
听着她略微悲凉的语气,段衡望向她。
“我记着我们以前也经常在坊间各处游逛,外边日头不大,不若我们借着风光不错,故地重游一番?”
陆清悦绽放出惊喜的笑容,宛如夏花明媚。
“好啊。”
小厮们套了马车,段衡伸手,陆清悦手里攥着帕子,搭上他的手,借力上了马车。
挑了窗边坐下,她双手拢在袖子下,捏着帕子一寸寸搓着手心的热度。
一路上,两人没有多少言语,分别两年,两人中间似乎隔了一条巨大的沟壑。
马车走走停停,行到热闹之处,段衡邀陆清悦下车走了走。
陆清悦总是抬头装作不经意地去瞧他,短短一眼,便很快低下头去。
段衡注意到了,眉间不觉拢了起来,眼底飞快划过一抹厌色。
红棉和绿玉跟在两人身后,眉头皱得能夹死一个段衡了。
少将军对待自家夫人的态度,过于冷漠了,一点也不见两年前的影子。
那时的少将军对夫人可谓视若珍宝,现在全然变了个人似的,但自家夫人好像没有发觉。
日色渐沉,段衡眉宇间的紧凑松了许多,语气也松弛了一些。
“已经这般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陆清悦笑意连连:“好。”
段衡的回来貌似真的起了作用,除了那一夜,狗贼再没出现过。
这对陆清悦,绿玉,红棉三人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
但无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跟段衡出游之后,圆房之事像一块巨石,压在陆清悦心头,扰得她心神不宁。

红棉替她妥善收起笔墨纸砚:“之前夜夜响起的笛声没了。”
绿玉接着说:“估摸着有六七天了吧,大概是吹笛子那人倦了。”
陆清悦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时间还早,我去院子里走走。”
红棉给她拿来外衣,陆清悦拢了拢。
“你们不用跟着我,我想自己独走一会儿。”
朗月星垂,佳人如玉,陆清悦一身鹅黄丝裙,身段儿纤弱又苗条。
院子里栽种着当季花儿,花儿们争奇斗艳,却一点也比不上赏花的人。
一声轻呼之下,几片花瓣落在了地上,拐角位置的地上,投射出两个重合在一起的身影。
男人使了劲儿,抱着陆清悦的后腰,将她整个人托在自己身上。
之后再没多余的动作,只是安安静静抱着她抵在墙上,高大的身影结结实实欺压在她身上。
过了些时日光景,陆清悦心中害怕消了大半,不像之前怕到要躲着男人了。
陆清悦怒视着他,怒中带慌,看得男人心痒痒。
他想起她白日看段衡那眼神,如春日蒲草,含羞带怯,丝丝缕缕摇曳在夏日炎炎的气息当中,勾得人心猿意马。
男人眼中暗沉,轻轻咬住她圆润的耳垂,每一个触碰都充满了火似的燥热。
“夫人,仔细看我一眼,我就放过你。”
陆清悦不明白他是何意,却还是照着他的意思做了。
上回第一次直视他时,陆清悦就发现男人的眼睛生得尤其好看。
像一碗明湖,揉合了天地四季最美好的景色,只是这碗明湖现沾染了惊人的墨色。
陆清悦眼皮一跳,撇开了眼。
男人心里不爽利,松开捂着她嘴的手,按在她的眼尾处,呵道。
“夫人这一眼可真敷衍。”
陆清悦回眸瞪他:“这下可以了吧。”
“嗯…”
男人用力按了按她的眼尾,直至按出了些许嫣红和水雾,边哄边教她。
“眼神再柔一些,软一些。”
男人深深注视着她,环着她腰的手掌更是异常滚烫,惹得她的腰肢软了几分。
陆清悦被揉软了腰,雾蒙蒙的眼睛嗔视他。
“夫人有话就说。”
陆清悦动了动四肢:“你说了放过我。”
男人松开了对她的禁锢,但没有放她离开。
陆清悦低声叱他,声音里流露出几分气急败坏的味道。
“你不守信用,你到底要做甚?”
恼他比害怕他好多了,男人嘴角的弧度已是极力克制后的。
“我如何不守信用了,这不是放开了么,夫人要向从我身上下去,得自己来。”
他说得很慢,故意拖长了语调,让人遐想。
白日听手下来报,段衡邀她出门了,急急忙忙处理完最要紧的事务,他抽了个茶歇的功夫出来。
结果,便是见到她时不时偷望段衡的情形,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令他郁闷。
“你!”
陆清悦的脸红成了清蒸螃蟹,两只白净的耳朵红艳艳的。
她不知该骂什么,每回都是那两句相同的话,男人早就不痛不痒了。
她干脆不说了,男人迁就纵容道。
“夫人想骂我,不如我教夫人几个新词?”
“不用,怕要污了我的耳朵。”
男人轻笑:“是我考虑不周。”
陆清悦在小院子里没了身影,绿玉红棉出来寻她。
“夫人?”
“夫人这是去哪儿了?”
“四下找找看吧。”
听着两人的话语,陆清悦绝俏无比的五官填上惊慌失措,比夜月还要清朗的眸里漫出若有似无的水雾。
看着便叫人心生劣念,想要继续欺负她,让她哭出来。
“你快放我走!”
男人欺近几分,眼神相擒,逼着陆清悦与他对视。
“不怕,她们一时找不到这儿。”
红棉绿玉分开来,红棉沿着小径一路往这边来了。
陆清悦眼神紧张不安,拼命压制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出,后背似乎直冒冷气。
就在红棉走到拐角处时,陆清悦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红棉松了口气:“夫人,你在这儿啊。”
陆清悦佯装疑惑:“怎么了?”
“我和绿玉看不见你,担心你出事。”
“我没事,走吧,回去了。”
陆清悦从红棉身侧经过时,红棉闻到了一股异香,她蹙了蹙眉,回头悄悄看了一眼拐角。
白天,很多人看到了少将军和少将军夫人一同出游,外面传的小道消息不攻自破。
不出两天,坊间竟出现了将军和夫人的话本,也是三水散人所著。
内容同样是杜撰的和真实的,各占一半。
温知意对这些本不在意,可架不住总有人在她耳边提起。
当年,有不少人见证了段衡轰轰烈烈追求陆清悦的场面,说得那叫一个兴起。
莫非她那日看错了?
温知意鬼使神差买来一个话本,看了前半段就看不下去了。
她将话本压在了当初买来的第一个话本下面,连同心里那点不舒服一起压了下去。
三水散人的这两个话本卖得特别好,有人发现了商机。
之后,越来越多仿写的话本出现,一拨写少将军和夫人的,一拨写少将军和医女的。
一些酒楼说书的还编排起了三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一个前途无量的少将军,一个商户出身,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少将军夫人,一个救过少将军的命,与少将军患难与共的医女。
满满都是看点,一时间,三人成为了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段衡懊悔,本来是想平息传言,没想到反而将事情闹大了,还将温知意牵扯得更深了。
共事的官员打趣段衡好福气,段衡心口憋起一股气。
回府之后,他来到流曲院,雪鹃自觉低下头退出门外。
至于灵翠,已经不在屋里伺候了,她被调到了外面做杂扫。
雪鹃来到了灵翠身边,灵翠正在扫地,雪鹃倚着廊柱子看她。
“你看你那傻样,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却把握不住。”
雪鹃伺候了温知意好些时候,大概摸清了温知意的喜好。
“奉劝你一句,像我们做丫鬟的,一定要管好自己的眼睛,不该看的别看。”
灵翠停顿了一下,后继续默默扫着地,没有说话,雪鹃感到无趣,扭着腰走了。

段衡欲言又止:“外面的传言,是我对不住你。”
温知意打断他:“你不必抱歉,清白自在人心。”
段衡态度坚定:“不,你且安心,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温知意张了张嘴,最终没说什么。
这些话本对她的影响最大。
陆清悦坐于内宅,如坐井之蛙。
段衡在宫中,应对的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而她,面对的是普通百姓,且她只是一介医女。
虽说随了军,却不像宫中派下的医师那般有名有姓。
有些胆大的百姓,几乎当着她的面,询问她和段衡的关系。
温知意自诩清白自在人心,不屑多解释。
大家就把她的态度当成了默认,看她的眼神也带上了不少的揣测。
若是继续放任不管,只怕会坏了她的名声,对她日后行医不利。
让段衡去解决这件事也好。
段衡动作很快,隔天就以少将军的威名,雷厉风行销毁了一部分泛滥成灾的话本。
可传播得最远最广的三水散人的两本著作,段衡却无能为力。
因为以墨香轩在京城的地位,少将军府根本撼动不了。
而且三水散人的话本上,一开始便明明白白标注着,书中故事均为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让人追究不得。
段衡更没有理由去追责墨香轩和三水散人了。
于是,有人仿照起了三水散人的做法,事先写上免责声明。
其他小书坊们也采用了墨香轩对外的说辞。
没个几日,话本如烧不尽的野草,春风吹又生,段衡只得继续强压。
因着这桩三人之间的韵事,很多夫人千金给陆清悦下了帖子。
陆清悦不想被给别人当戏角看,没有特殊情况,通通回绝了。
但没想到平南郡王竟在郡王府设了观莲宴,邀请了不少人,陆清悦不去也得去了。
堂堂少将军府以强压手段去解决这件事,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王氏瞟了一眼桌面躺着的观莲宴邀帖,心里有了算计。
她派人去告诉段衡,让他不必再出手费力清理那么些话本流言了。
观莲宴是段衡回京后,第一次在大场合里露脸,马虎不得。
王氏问陆清悦支了些银子,陆清悦没问做什么用,干脆利落让账房支给了王氏。
当日,陆清悦和段衡同乘一车,两人没有什么言语,无言的沉默流淌在马车内。
郡王府前,段衡主动牵着陆清悦下马车,一举一动间尽显恩爱,陆清悦施着粉黛脸上漾着羞赧。
坊间不仅流传着三人之间的故事,还热衷于比较陆清悦和温知意的容貌。
是以,不少人的眼神,或光明正大,或隐晦地落在陆清悦的脸上,陆清悦心里不舒服极了。
与段衡分开后,陆清悦随着王氏,段嫆去了后院。
夫人千金们表面矜持,没有像苍蝇一样立即围上来,但内地里都投以好奇的目光,尤其集中在陆清悦身上。
左右没有相熟的人在,陆清悦自请离座,携绿玉出去了。
来别人府里做客,不好带太多丫鬟,陆清悦只带了绿玉来,红棉留在府里帮她掌管其他事。
陆清悦没有走太远,平南郡王府盆栽花卉许多,引来了不少蝴蝶飞舞。
她手执一把闲云小团扇,起了扑蝶的心思,刚走近一簇月季,便听到了些动静。
陆清悦不假思索拉着绿玉离远一些,月季丛里动静越来越大。
陆清悦凝眸细望,一只通身白,额上一点黄毛的猫儿从里面跃了出来。
“喵~”
白猫踱步到陆清悦的脚边,很亲人地挨着她蹭了蹭。
陆清悦心生欢喜:“这是哪儿来的猫儿呀。”
她拿着扇柄的珠穗儿,逗起了圆滚滚的猫儿,正逗得兴起。
一声粘腻的夫人,令陆清悦刹那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与夫人真是有缘,又见面了。”
若说平南郡王府,陆清悦最不想遇到的人,便是眼前这个赵天良。
赵天良端着翩翩公子的范儿,笑吟吟地走到她面前。
“赵公子。”
陆清悦行了一礼,后退几步,拉开距离,而后抬脚要走。
不料赵天良竟然伸手阻拦她:“哎,夫人莫走啊。”
绿玉霸气地挡在陆清悦面前。
“赵公子,这是何意?”
换作平时,遇到如此堂堂无礼的婢子,赵天良定要一脚踹开。
可这婢子是陆清悦身边的,赵天良对美人一向很有耐心。
“我对夫人一见如故,想与夫人说说话罢了。”
“赵公子说笑了,我家夫人只出来透透气儿,这会儿各家夫人小姐都在等着呢,劳烦赵公子让一让。”
赵天良还欲纠缠:“这有何急,待会儿便开宴了…”
两名年轻男子从回廊里拐了出来。
一位绯色衣装,高瘦身形,眉目疏朗,清隽俊雅,如松如竹。
另一位,陆清悦见过,是竹心亭的蓝袍男子,今穿了驼白色暗纹锦袍。
绯色衣装男子大阔步走了过来:“将军,原来你在这儿。”
“喵~”
白猫翘着尾巴,迈着步子走向男子。
陆清悦哑然,如此可爱的白猫竟然叫将军这等威武的名字。
不过这白猫额上一抹黄,瞧着确像将军挂印。
能在郡王府后院随意走动的,除了赵天良,就只有未来的小郡王,赵砚。
陆清悦行礼,赵天良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大哥。
赵砚瞥了一眼赵天良,随意找了个由头,打发走了他,然后朝着陆清悦温润一笑。
“将军好上蹿下跳,总让我好找,多谢夫人帮我照料将军了。”
“偶然遇到,算不上照料。”
赵砚抱起白猫:“对了,这会儿差不多要开宴了,夫人快些去入席吧。”
“谢小郡王提醒。”
陆清悦福身告退,期间驼白色暗纹锦袍男子一直没有说话。
赵砚搓着将军毛茸茸的肚子,眯起眼睛调侃道。
“子初,你好像特别关注这位少将军夫人。”
姜立坦坦荡荡:“曾见过她一面,看她有几分有趣。”
赵砚挑了挑眉:“哦?”

这边,陆清悦正好在路上遇到几位夫人,便随着她们一同去了莲池。
水雾弥漫的圆形莲池之上,有四座开敞通达,重檐飞翘的水榭。
四座水榭中间连接着一精美的圆形水台,乃水上舞台。
优伶们借助婆娑水影与清越水声,在水台上轻歌曼舞。
四座水榭中间均放置着冰盆,丝丝缕缕的冷气驱散了空气中的闷热。
往水榭走去,陆清悦和夫人们遇到了段衡,赵天良,赵砚,姜立,他们都被人簇拥着。
段衡立了战功,外面的流言再多再狂妄,也不过是些风月韵事,一点也不影响旁人巴结他。
陆清悦站在夫人们的后面,几个男人并没有看到她。
四座水榭离得不远,能看到榭中人彼此的身影,也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大家可随意入座,陆清悦与段嫆坐一处,兰婳也在,与她母亲坐在一起。
陆清悦一落座,周围的夫人千金纷纷看了过来。
早知该跟王氏,段嫆一起来,也好有人帮她分担一些灼热的目光。
陆清悦在心中叹气,抬头见到了温知意,她是随着安世侯夫人一起来的。
安世侯夫人一直拉着她说话,看起来很熟稔。
郡王妃问起了安世侯夫人身边的温知意。
“这位是?”
温知意站起身:“民女温知意,见过郡王妃。”
在座的夫人千金一下子来了精神,视线在陆清悦和温知意之间来回转动。
旁边水榭的人,包括段衡闻声,也朝这边望来。
安世侯夫人道:“温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那日回京城途中,我突发心疾,是温姑娘救了我。”
陆清悦微诧,回京途中?细想之下,就只有段衡回京推迟的那一天了。
莫非是变数引起的变化,而且这变化对温知意有利。
陆清悦捻了捻手指,果然还是…不对,明明已经发生了那么多的变数。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时,脸上的表情就会变得很淡。
旁人以为她是因为温知意在,神色才会变淡。
郡王妃瞥了一眼陆清悦,看来这场宴会免不得要热闹了。
果不其然,一位夫人问道。
“温姑娘现暂住将军府,怎不随少将军府马车一起来?”
大家存了看戏的心情。
这话问得很不好回答,温知意颦眉,她今日有事要做,万不能出差错,心下思索该如何回答。
王氏,段嫆,陆清悦都没有帮温知意的意思,段衡生出担忧。
安世侯夫人适时为温知意解围。
“温姑娘今日给我复诊,她初到京城,我带她来开开眼界,郡王妃不会怪罪于我吧?”
郡王妃笑道:“只是寻常之宴,来者是客,何来怪罪之说。”
温知意对着安世侯夫人感激一笑,安世侯夫人亲近地拍了拍她的手。
“比起你的救命之恩,这些小忙何足挂齿。”
正式开宴,大家推杯换盏,听歌赏莲,宴席上少不得要吟诗作乐。
平南郡王和郡王妃一合计,提议以莲为题,正好应了观莲宴。
两人分别设了头彩,一块贡墨和一对白玉并蒂芙蓉步摇。
那墨一瞧便是墨中珍品,很是难得,步摇也是实属珍贵。
陆清悦对贡墨很有兴趣,不过,她并不打算争彩,她若真想要,自会有法子买来。
水上舞台只留下抚琴的优伶,起起落落的诗词,伴着迷人的水韵,醉人的莲香,自有一番仙意。
安世侯夫人突然道:“温姑娘,我瞧你也有了一首,不妨试一试。”
温知意摇头:“民女才学疏浅。”
有人跟着劝:“吟诗作乐,为的就是一乐,温姑娘何必自谦。”
温知意将自己作的诗吟出来,谈不上好,但她容貌清丽,站若青莲,不卑不亢,声音铿锵有力。
“民女温知意,一心望着行医救人,救死扶伤,并盼如青莲,立尘世而不屈。”
此言一出,顿时收获了不少文人墨客的好感,传来几道赞扬之声。
也引起了几个世家公子的注意,包括赵天良。
赵天良偏爱绝色美人,像温知意这种容貌不算绝色,但气质脱尘的女子,他是第一次见,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温知意接着道:“定远少将军就是知晓了我这番想法,才招我做了随军医女。”
“又知我在京中无依无靠,让我暂住少将军府,民女甚是感激。”
“只可惜,少将军为国为民,风光霁月,芒寒色正,却有人恶意中伤。”
温知意所道的恶意中伤,无非指的就是关于三人之间的各种编排故事。
闻言,席中一片凝滞。
有人变了脸色,有人意味深长,他们顶多聚在一起聊聊八卦,恶意中伤四字过于言重了。
段衡心中独自腾起热意,这种事情竟然要知意出言相助,怪他现在站得还太低了,他必须再站高些。
眼看席中气氛不好,平南郡王带头夸了温知意一句,又夸了段衡,气氛这才重新热络起来。
偏有人又扯陆清悦下水:“不知少将军夫人可有了?不如也念出来。”
这里谁人不知陆清悦是商贾出身,王氏和段嫆脸色不大好看。
段衡那边也听得真切,面色同样不虞。
只有兰婳很期待,别人不知道,但她很清楚,陆清悦的才识实际一点也不输名门贵女们。
她每每与陆清悦对诗,还总被陆清悦隐隐压一头。
在大家伙的注视当众,陆清悦不慌不忙起身:“那我献丑了。”
她思忖了一下,现作了一首,中规中矩,但比温知意的好。
既然决定大胆一些,陆清悦没有特意隐藏自己的风格。
各位夫人千金们略微惊讶,竟有点小瞧陆清悦了。
这诗虽中规中矩,但细品之下,每个字词搭配得严丝合缝,一丝错也挑不出来。
后来一想,她们倒忘了,陆家好歹是京城最大的富商,自是有钱请得起先生私下教学。
没有给少将军府丢脸,王氏和段衡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们以前从不知陆清悦还会作诗,以为她只会些商贾的本事,一身铜钱味儿。

温知意掀起眼帘,幽幽地扫陆清悦一眼。
她不清楚陆清悦是不是故意的,但被陆清悦隐隐压一头,她莫名烦闷。
期待落空,兰婳嗔了陆清悦一眼,陆清悦笑着摇了摇头。
隔壁三座水榭,一些人放下手中的酒樽,因他们听着陆清悦的诗,觉得风格好生熟悉。
素有才名的国子监主簿之女,应采桑大大方方提出了疑问。
“少将军夫人这诗的风格,有些像地青居士的风格?”
凡是京城里的文人,谁人不知墨香轩出了个地青居士。
其文采斐然,诗作超凡脱俗,缀玉联珠。
陆清悦何德何能,敢碰瓷地青居士。
陆清悦从容解释:“我平日颇爱看青居士的诗集,新旧诗集都收集了不少。”
“有时也爱誊抄几首细细琢磨,想是多多少少受了影响。”
原来是地青居士的热衷者,众人点了点头,此番也说得过去。
不常作诗,尚未形成自己作诗风格的人,确实很容易受到旁人诗风的影响。
加上陆清悦堂堂正正承认了,大家也就没有继续细究。
然而,应采桑却仍心存怀疑,细细打量起了陆清悦。
俗话说,画虎画皮难画骨,作诗的风格可以模仿,诗骨却模仿不得。
陆清悦模仿得太像了。
赵砚笑着与姜立对饮了一樽酒,暗暗道了一声。
“你说得没错,这位少将军夫人果真有趣。”
这时,有人调笑一声:“宋大人还不打算出手么?我等已洗耳恭听久矣。”
“不急。”
男子的声线不紧不慢,磁性清润,如山泉流动,他意兴阑珊地巡视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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