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夫妻人生小记by陈财主
陈财主  发于:2025年0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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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周长城想去拜祭先人,周善民二话不说,叫上两个儿子,扛着锄头和镰刀陪着一起上山。
周家庄的地比万家寨要平一些,但四周的山也少不了,虽然四周围山上的草和树木都被砍得差不多了,可葬着周长城爷爷奶奶和父母双亲的坟墓前还是要清理的。
周长城模糊间还记得怎么走,不过他跟万云两人已经很久没走过山路了,脚程还赶不上周善民这个老大爷。
在上山的路上,有些人见着还能认出周长城,个个都在感慨,哎呀,长城长这么高大了,还娶了媳妇,媳妇真好看,都问他在哪里发财。
周长城之前一直都有些回避返乡,因为之前在堂大伯家里受了太多的委屈,也无长辈亲人在世,但这次回来,他发现面对以前的父老乡亲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困难,乡亲们看他上山祭拜,甚至拿出家里的柴刀,和他上山,给他帮忙。
山上的坟包有三个,两大一小,大的是属于周长城的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小的是他早逝的姐姐周阿香,这个早夭的姐姐跟周长城没有缘分,在他出生前就生病去了。
烧纸的时候,周长城一直都没有讲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万云看着火光中他那张轮廓分明、深邃的面孔,眉眼低垂,孤寂的感觉要溢出来了,两人中间燃烧着的黄纸慢慢被火吞噬,变成黑色的灰,便始终没有打扰城哥。
他们买了很多这些金银箔纸回来,除烧纸,还祭了白酒。
周长城其实很想哭,又觉得不该哭,他终究回来祭拜先人了,烧纸时,他在内心一直喊: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姐姐,我回来了,看到我了吗?人生真苦啊,要是你们在就好了。
从山上下来,周善民极力邀请周长城和万云在家里住几天,还让他们最好留在庄上过年。他的堂大伯一家此时也过来了,从前有再多的恩怨,此时也说上了话,看周长城提着大包小袋到老支书家里,又觉得这个侄子应该到自己家里去,把年货也带上,但周长城没搭理他们。
吃过午饭,天上出了一点太阳,山风也停下,显得没那么冷了,有人来周善民家里喊他们到池塘里去摸鱼。
周家庄的村口有一口大池塘,村委每年都会往里面放鱼苗,一年放两次水,捞两回鱼,捞鱼的时候全村老小都会出动,现在已经没有饿死人的情况了,大家也不指着池塘里的鱼打牙祭,放干水抓鱼反而成了乐趣。
周善民呵呵笑,让周长城和万云也去,又说已经给他们备下房间,让他们好好住几晚再走。
盛情难却,回到县里也无事可做,周长城和万云两人也提了个桶跟着大伙儿一起去捞鱼,说好捞回来在老支书家里做鱼汤喝。
周长城已经很久没抓过鱼了,万云倒是跃跃欲试,回到村里,心和行动会不受束缚,小时候做过的事,现在都想再做一遍。
虽然现场很热闹,岸上和池塘里都是人,池塘边上也全是装鱼的桶和木盆,可天气毕竟还是寒冷的,田地里甚至还有没化开的薄雪,周长城不让万云下水:“水太冷了,你别去,就在这儿看着,别让人把我们的鱼拿走了。”
倒也真让周长城抓了五条大鱼上来,当晚万云展现了一把自己的厨艺,一鱼五吃,把周善民家厨房的油都用完了,大家吃了个痛快,都赞长城的媳妇手艺好。
可周善民的老伴儿私下说:“长城的媳妇太不会过日子了,放油跟放水一样。”
周善民吃饱喝足,早已经在床上响起小呼,根本听不到老伴儿的念叨。
当晚,周长城和万云就睡在周善民儿媳妇收拾出来的房间里。
夜里,不到九点,整个村庄都安静了,黑夜里看不到灯火,没有电视机,更没有车子的咆哮声,只有自然的风声和不知名的虫鸣,连人声都罕见。
在这里,时间过得很慢,一切如同从前的日子。
天寒地冻,周善民的儿媳妇在他们房间里放了一盆柴火碳,周长城和万云两人挤在一起,睡得好极了,一个梦都没做。
第二天,他们在鸡啼声中醒来,醒来后神清气爽,在城里的烦恼找不到村里来。
周长城伸个懒腰,望着窗外已经白亮的天空,搂着怀里的妻子,对万云说了个决定:“小云,我想在周家庄多待几天,重新把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的坟修好。”
周长城小时候算是独生子,家里虽然穷,但过得安稳又幸福,所以往回看的时候,他想到家里人,全是他们的好处,他对温暖的家是很留恋的。
可昨天看到先人的坟墓全是杂草,要不是自己这个后人记得,再有几年那块地方,就连是否埋人都无人知晓了,周长城想给故去的家人“盖个房子”。
万云自然没有异议:“好,不过我们跟我姐说在县里住两天就去她那儿,得跟她说一声。”
周长城跟周善民提出要修坟的事,周善民抚掌说这是大好事啊,于是就让人去村委把之前分在周长城那户的山田找出来,按着分田到户的政策,他是有两亩田和一座山的,现在这些山田是由他堂大伯一家在用,但如果周长城要回村里生活,这些山田还是他的。
不过显然周长城是不会再回村里生活,周善民也几个老人家的意思是,如果要修先人的坟,最好还是埋在自己家的山上,又把他堂大伯喊来,堂大伯一听,不是要他把山还回来,也没太大意见,当着这么多村里长辈,他也不敢有意见。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要修坟和迁坟,都要找个会看日子的风水先生来看过老黄历,好在村里从来不缺这样的能人,因为周长城和万云不会在庄上待太久,那风水先生就给他挑了个四日后起坟的日子,赶在过年之前把新坟建好,这样阴间和阳间的人都能过个好年。
周长城万云和那风水先生在山上走了一圈选地方,最后周长城选了一块较为较为平缓的坡地,他指着山下的小学,对万云说:“从这里看下去,正面对着的就是周家庄小学。让先人们听着朗朗书声,也是好事一件。”
选新坟的那日路面很滑,风很大,万云站在半山腰上,感受着山里吹来的冷风,一股股冷气灌入她的胸腔和四肢,自山上往下看,山谷宁静,溪流淌水,田地平整,学校由两排平房组成,平房中间飘扬着一面红色国旗。
山、水、田、学校,浑然一体。
“这个地方就很好。”万云也同意。
决定了要迁坟,时间就紧张起来,还有不到十天就过年了。
周长城和万云回了县里一趟,先是打电话给万雪,说没那么快到市里去,想把周家庄老家的坟修一遍,万雪说他们两个是临时抱佛脚,怎么回去一趟要动这样大的工程,可跟孙家宁还是帮着想办法,让周长城去找在县里专门做小包工头的老邢。
老邢是孙家宁的朋友,以前还派两个侄子给周长城和万云在家具厂的租房里刷过墙。
老邢一口答应,给周长城找了水泥,还找了两个专门做阴宅的泥水工。
这些事,老家自行有规矩,周长城不是那么操心,一切仰赖周善民给他主持,周善民也很尽力,他本就是热心肠的老支书,召集了十多个本家兄弟,开始给人安排活儿,挑水泥的、修山头的、买杂物的、带着周长城去刻石碑的。
刚好是冬天,农闲时刻,大家无事可做,周长城买了烟酒茶,拿了一千块钱给周善民的两个儿子,请他们张罗这几日的饭菜,他和万云也上手捡石块,砍柴砍树。
他的堂大伯一家这时倒是想来拿那一千块钱了,可庄上有点年纪的人,谁不记得之前他们是怎么欺负周长城的,都让堂大伯一家不帮忙就赶紧回家去吧。
众人看周长城做事大方,都卖力整理山头,做阴宅的泥水工那几日也都不闲着,两座坟墓的雏形很快就修出来了,水泥往上铺,做出黑白线条,中间留出个空位放装骨头的瓮。
原先都是土葬,等火力正壮的后生们挖开坟墓,故去先人的血肉早已腐烂,棺材板里头只有一副尸骨,只能用封闭的瓮来装。
请风水先生,就是要挑个装殓骨头的时辰,到第四日清晨,村里的大人们才能上山,小孩都被留在山下,周长城和万云两个孝子贤孙带着手套,把两座大坟和一座小坟里的骨头都装进准备好的土陶瓮里,周阿香跟她父母的骨头放在一起,葬到同一个墓穴里,等装好骨头,周万夫妇在风水先生的吟唱开路下,将先人“搬”到新家。
两个瓮放完后,风水先生在上头压了几张沾过公鸡血的黄纸,插上一根没点燃的香,抬头让人开始在坟地两边放鞭炮,又念叨了几句让先人们到这里安定下来、保佑子孙的话,这时候还不能合上水泥,得等到明天早上再来。
婚丧嫁娶这种事,规矩繁琐得很,周长城和万云是不懂的,不过村里有老人家,老人家知道怎么做,他们就跟着做,出钱的时候不手软就行。
隔日,还是这帮青壮年上山,将新建的两座阴宅彻底封好,放了好长两串鞭炮,熟识的老辈儿过来上柱香,周长城和万云在烟火缭绕中给先人们磕了三个头,继续烧黄纸,还烧了两栋粘起来的纸房子、摩托车、衣服鞋袜,据店家说这是阴间最新的“纸制品”。
修好坟,墓碑上刻了先人的姓名,落款是孝子孝媳周长城万云。
周长城觉得这几日肩上的担子轻了许多,开始絮絮叨叨说起话来:“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姐姐,你们就好好投胎,转生去个好人家家里,不用担心我,我有小云。”
“结婚之前,你们托梦给我,说家里要多一双筷子,这双筷子就是小云用的。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妻子,我们会好好过日子的。如果你们要看我,就来梦里看我吧。”
万云在旁边烧着圆形方孔的纸钱,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着周长城:“城哥,你怎么没跟我说过托梦的事儿?”
周长城就笑了笑,捏捏她的手:“现在知道了,你是家里人同意娶的儿媳妇。”
万云莞尔,跟周长城又磕了三个头,踩灭四周的火种,再看一眼这两座一高一低的新坟,就下山找周善民告别,同时又拜托他家,要是清明时他们两口子没回来,就请帮忙修剪一下杂草,别挡住坟墓了。
周善民和其家人自然是答应了,农人上山下田,都是顺手的事情。
走之前,周长城执意给周善民包了个五百块的红包,又说会把他的问候带给桂老师。
在周家庄的那几天,周长城带着万云走了一圈,指着山脚下某个已经破败的草屋,说桂老师下放时,就住那个牛棚。
万云走过去一看,环境恶劣得都不知怎么形容,难怪回去后肩膀和肺都落下了毛病,不禁心痛起来,桂老师受了这么多的苦还能熬到平反,确实是命大。
周家庄的事情忙完,已经到年二十八中午了,周长城和万云两人风尘仆仆回到县城,又赶紧收拾好行李,坐上姐夫安排的车子往定安市赶去。
年二十八当晚,孙家宁万雪带着甜甜到约定的地点接周长城和万云。
从1988年夏天至今,时隔六年,这两家人终于又再次见上了面。

第203章
1995年的春节,是周长城和万云过得最放松、最愉快的一个春节,他们到了姐姐姐夫家里,放下做大人的紧绷,好像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里短暂地当了一回小孩,反正一切有姐姐姐夫在,他们只需要带着甜甜吃吃喝喝就行了。
而万雪是姐姐,这么多年没见过妹妹,长姐责任感爆发,真把万云当个小孩儿疼了,家里到处都是她和周长城爱吃的,对妹妹妹夫的关注,一度超过了甜甜。
年二十八那晚,万云刚从车上下来,人还没站稳,万雪几乎就扑过来了,眼睛里闪着泪光:“阿云!可回来了!”
万云也一把把万雪抱住,哽咽地喊了一句:“姐!”
姐妹俩儿互相打量的时候,周长城把车上的行李拿下来,满脸笑喊大姐,又叫姐夫,孙家宁拍拍他的肩膀,随即给司机派了包烟,谢过他,转头对妹夫说:“回来就好,一路都顺利吧?”
“顺利。”周长城其实已经又冷又饿,但见到亲人们的高昂情绪掩盖住了这些。
“走走走,回家吃饭去!”万雪拉住万云的手,还去给他们提行李。
四个大人光顾着叙旧,忘了脚边还有个小不点甜甜。
一把清凌凌的童声响起:“小姨妈,小姨夫!”
呀,这个眼睛亮亮的小姑娘可真是长大了,穿着万云在广州寄回来的亮色小棉袄,整个人圆溜溜的,有一点儿尖下巴,两根小辫子上夹着红色可爱的夹子,正抬头看人呢。
“甜甜!”万云夸张地喊着她的名字,不顾长途车的疲惫,蹲下去抱人,这才发现已经抱不起八岁的外甥女了。
“小姨妈,不要抱。”甜甜从万云的怀里挣扎出来,眼睛大大的,像极了万雪。
万雪拉拉女儿的辫子:“干嘛不让抱,这可是你亲姨妈!”
“我是大小朋友了,不要抱!”甜甜向来是很有自己主张的。
众人笑起来,拉着她一起往市委家属院走去。
六年时间,每个人都变了。
万雪总疑心周长城又长高了,之前就觉得这个妹夫个子高,现在块头也壮了,仰头和他说话都觉得累,而妹妹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变得更为沉稳,眼睛里藏得住事儿了。
而万云也觉得姐姐姐夫变了,姐夫一直在市委上班,又升了官儿,身上有种“官威”的感觉,以前是斯文人,现在似乎有种不怒而威的面相,但对着家里人他又总是和颜悦色的。至于她亲姐万雪,就是胖了点儿的杨钰莹,就算不打扮,也是□□。
“阿风今年被安排了值班,不回寨子里过年。听说你们从县里来,他本想一起接你们的,但今天得上夜班,就说好年三十过来吃年夜饭。”万雪带着妹妹妹夫进房间,让他们安顿下来,说起在市里工作的弟弟,见他俩儿面有倦色,“看你们一身的灰,赶紧洗个脸,我给你们装汤喝。”
甜甜懂事地给小姨和小姨父倒了热水,围在房间门口,看他俩儿收拾东西。
孙家宁自从去年升了办公室主任,就被分到一套二居室的房,他跟万雪住一间,甜甜过了年就九岁了,也有了自己的小房间,不过小姨和小姨父回来,她就要跟爸爸妈妈挤一间房了。
看着姐姐姐夫在厨房和客厅里不停进出,张罗了七八个菜,周长城和万云都感受到一阵久违的温馨,这可总算见着自己真正的亲人了!
“怎么临时临急想着要弄老家的坟地了?”万雪给周长城递了双筷子,催他快吃东西。
周长城颇为不好意思:“我好久没回去了,下一次回去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趁着这段时间有空,就收拾一下,免得老记挂着。”
“我都还没问你们,今年怎么想着回来过年了。广州的生意怎么样,顾得过来吗?”万雪自己也开了店,就算现在学生们放假,生意平平,都是开着的,也就今晚要接妹妹妹夫才提前关了门,不然平日里都是九点多才回的家。
万云正想开口,孙家宁赶在她面前,对万雪说:“先吃饭,让人家歇会儿,急什么,还有好几天让你们说话的。”
万雪看了丈夫一眼,这才没有再问下去。
在县里已经折腾好几天了,到了姐姐姐夫这里,周长城和万云两人总算畅快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下一身弄脏的衣服,塞满了洗衣桶。
年二十九,孙家宁还要到办公室值班,万雪带着甜甜去开了店,在饭桌上给睡懒觉的妹妹妹夫留了张字条,用钥匙压着,让他们自己热饭吃,要是闷了就出门去走走,记得带上钥匙。
周长城和万云两人在姐姐姐夫家里一点也不客气,睡到日晒三竿才慢吞吞起来。
今天外头出了太阳,但空气里还是寒冷的,周长城和万云拿出新买的羽绒服穿上,围上围巾,搓着手,市里的地势自然比县里平缓许多,不过四面也有高山和大河,气候并不比县里的暖和,山风河风一吹,总是冷滋滋的。
吃了早饭,万云想看看市委家属楼长什么样,刚推开门,就看到她和城哥两人昨晚换下来的衣服已经洗干净,一件件整齐地挂在一楼的晒台上,她的心鼓鼓胀胀的,想象着这样冷的天气,她姐万雪双手发红,泡在冷水里给他们洗衣服。
“城哥,我们给姐姐和姐夫买个洗衣机吧?”万云就是心疼她姐,姐夫腿脚不便,一些要使力气的家务都是万雪在做,她姐以前冬天就经常长冻疮,这些年也不知道有没有再复发。
周长城进去看了下他们这房子的洗澡间,还挺大,足够放下一台洗衣机,也有插座:“好,我们先去百货商场看看有没有货。”
年底都是家电畅销旺季。
“得悄悄地买,不然我姐和姐夫肯定不让我们花钱。”万云笑嘻嘻地怂恿周长城先斩后奏。
周长城哪能不知道她的意思:“好,给他们一个惊喜。把存折带上,取点儿钱。”
夫妻两个拿上钥匙出了门,四处打量着定安市的市容市貌,这还是他们第一回 来市里。
定安市是个小城,没什么高楼大厦,随处可见平房和小楼,五层都算高的。因为是冬天,道路两侧的树木都掉光了树叶,光秃秃的,还挂着零星残雪,街上每隔一段路就有一帮放了假的孩子在乱跑。
市委家属楼也就比房间密集的筒子楼好些,外形是旧旧的,看得出年限,邻居都是孙家宁的同事们,安静也安全。
老实说,这是个无甚特色的平凡城市,也就地方比县里更大,商店比县里更多,不过市里的公共交通还算方便,公交车可通达整个市区和郊区。
问过报亭的人,周长城和万云夫妇坐上公交去了本市的百货商店,刚好买到今年最后一台海尔洗衣机,八百块,还送了个洗衣篮和两袋洗衣粉。
也算他们走运。
等工作人员帮着把洗衣机送回家属楼的时候,孩子们都跑出来看,哇哇声一片,就算是在单位的家属楼,现在买洗衣机的家庭都是少数。
众人准备合伙搬上楼时,万风竟过来了!
他早就想过来见见二姐和二姐夫,所以今天一下班就赶紧跑来了!
万云惊喜,拉着弟弟的不停打量,热泪盈眶,阿风长得这样高了,这个头一点也不像她们家的人,万风笑说,因为他读高中时,喝了两年万云寄回来的增高奶粉。
总之姐弟见面,又是一番契阔。
万风见二姐和二姐夫给大姐家里买了洗衣机,立即挽起袖子加入师傅们安装的行列,等装好,试用成功后,他笑弯了眼睛,看着跟两个姐姐颇为相像,五官分明:“以后我把脏衣服攒起来,全都拿到大姐这儿来洗。”
万云哭笑不得瞪了他一眼:“把你给懒得!”
增了家电大件是大事儿,万风一刻也闲不住,小跑着去大姐的文具店里,告诉大姐和甜甜这个消息。
万雪“哎”了一声,立即丢下店子和女儿,对万风说:“你看着店和甜甜,我回家看看。”
万风在万雪后头自言自语道:“我还没和二姐二姐夫说上什么话呢。”
可大姐淫威甚重,万风不敢反抗,只能老实待在店里,顺便盯着甜甜写寒假作业。
万雪到家,自然把妹妹和妹夫念了一顿,骂他们钱烧得慌,可看着这簇新好用的洗衣机,又笑得见牙不见眼,伸出红肿的双手给万云看:“往后我就不怕再碰冷水了!”
晚上,孙家宁去店里把万风和甜甜领回来,一大家子围起来吃饭,姐弟三个坐在一起,就算相隔多年不见,可那种亲近感是遮不住的,就是两个姐夫也插不进话,满屋子都是笑声。
家里房间不够,万风在吃过饭后只能坐车回了单位宿舍,说好明天年三十过来吃饭。
至于这个年怎么过,孙主任在饭桌上已经安排安排好了,年三十,还是这几口人一起吃饭;初一的时候要跟孙家父母还有孙家欢夫妻吃饭;初二时阿城和阿云去给师父师娘拜年;初三按着习俗是不能串门的,就在家玩;到了初四初五,不论是孙家宁还是万风都不值班了,说好一帮人到郊区去泡温泉爬山。
孙家欢在幼师中专毕业后,就留在了市里,孙家宁帮她安排在市机关幼儿园上了一年班,后来她又主动到省里去进修了一年半的教育英语,回来后考入市二小学,去年结了婚。
最妙的是,万雪和万云说:“家欢毕业后,我公公婆婆也退休了,那时候我们还住着一房一厅的房子,本来想说在客厅搭个隔间出来给两老,你姐夫要上班,我要看店,他们要是住下的话,顺便让他们接送甜甜上下学。但他们情愿和我小姑子去挤宿舍,也不愿意来。”
万云一直都觉得姐夫的爸妈很奇怪,照理说应该跟儿子儿媳这头更亲的,他们偏偏一直都更疼孙家欢,要是之前在县里,姐夫腿不好,让他们觉得丢人,可现在姐夫的事业也算是蒸蒸日上,这两天在家属楼住着就知道,邻居们对姐夫有多客气:“你这公公婆婆到底图什么啊?”
“哎,也这么多年了,我是真不知道。”万雪跟万云两人在厨房里炸丸子,这些都是要过年吃的,甜甜偶尔进来偷吃一两个,又被万雪制止不能多吃,不然嘴角要上火长泡泡,等女儿出去后,万雪看了眼正跟周长城说话的孙家宁,又压低声音说,“其实家欢悄悄说过两句,我公婆觉得你姐夫不懂得感恩,没有孝心,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翻来倒去地讲,就连以前我们在县里买的自行车和租的物资局的房子,都说我们不第一时间想着他们。阿云,要我说,他们不来更好,我是一点都不想他们来我家住。”
万云轻轻笑出来,家中的事真的没道理可讲,姐夫一直觉得,自己摔断退后,父母的冷漠于他是亏欠,但他的父母却觉得这个儿子从未孝顺过,尤其是在成家之后,只顾着小家庭和他老婆,这说起来,都什么家庭烂账?
她又搓了几个小肉丸放在一边,换了个话题:“你现在跟你小姑子关系倒还挺好。”
“她长大了,也嫁人了,知道当人儿媳妇是什么滋味了。”万雪和孙家欢两人这几年确实相处得不错,有来有往的,“我现在就操心阿风啊,他什么时候能带个女朋友回来吃饭啊?”
万云看万风的个性还是跟以前差不多,爱说爱笑,心思似乎也不在找女朋友这件事儿上面,老找城哥打听广州的事,她没敢和万雪说,定安市可能关不住阿风这个年轻人。
“对了,周小芬离婚了,就今年的事情。”万雪想起这件事儿,提醒万云,“你跟阿城初二去看他师父师娘,小心些说话,别问那些不该问的。”
早两年,万云就听万雪说这个周小芬要离婚的事,现在总算有个结果了,赶紧问:“怎么回事啊?快说说!”
万雪拿个大漏勺,把炸的喷香的肉丸子捞出来放在另一个筲箕里沥油:“这件事儿闹得还挺大,但也不知道真假,不过她名声坏了不少,县里老乡聚会背后都要损她一顿。她前两年就没有当老师了,去了教育局,这么短时间,一路做到管全市教师编制的股长,人这么年轻,往后肯定要再往上走的。”
万云听得入神,催万雪继续讲:“她升官就升官,干嘛要离婚?”
“这事儿从我嘴里出来,你听听就算了,”万雪凑到万云耳边,“她原来那个叫魏思进的丈夫不是在新区住建局当科长吗?当了好多年科长都没挪过位子。周小芬挺嫌弃他的,说他名字叫思进,人却不上进,丈夫不高不低,她自己转行跑到教育线,听说是搭上了哪个男领导。”
万云瞪大眼睛:“真的假的啊?周小芬长得也不怎么样啊!”
万雪说万云傻,男女之间有时候看对眼儿了,情绪对上了,跟长相一点关系都没有。
“去年,那个魏思进带着孩子到她上班的地方大吵大闹,说她背叛家庭,还要周小芬的主管领导给个说法,闹得整个教育局的人都知道这事儿,遮也遮不住,很快大家都知道了。”定安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又没什么大的娱乐活动,这种花边新闻是很多的,万雪总觉得其中真假混着,有好多谣言可信度很低,可发生在爱拜高踩低的周小芬身上,她莫名就信了几分,“本来阿城的师父师娘也是拦着不让周小芬离婚,魏思进那么一闹,只能以离婚收场。孩子判给了周小芬,她带着小孩搬出来住,跟她那个弟弟周小伟住得不远。上回我还遇见红莲师娘牵着两个孩子出去买菜,说一个是孙子,一个是外孙。”
“还有啊,虽然周小芳的事情闹了出来,但是魏思进乱叫又没什么证据,后面人家在单位上班一点不受影响。你姐夫说,这也是个狠角色。”
万雪说得啧啧摇头,万云只想快点钻进被窝告诉周长城。
“所以初二那日你们见到人,人家不说,就别多嘴问了。”万雪还是再次提醒了万云一句。
万云点头:“知道了,等会儿我就跟周长城也说一声。”
“那周小伟呢?”万云想起这个跟自己对峙过的矮个儿男人。
万雪摇头:“他动静不大,就正常上班,结婚生子,没听过什么消息。”
跟万云的印象差不多,周小芬性格比周小伟更为激进、慕强。
“明晚吃过饭,你和阿城得自己找乐子,你姐夫和我要带着甜甜去给潘仲维拜年,不过应该也很快就能回来了。”万雪又调了一碗姜葱水,加入肉泥里头搅拌,“他和家里人住另外的家属院,年年去拜年的人都多,我们都得在外面等。”
说起潘仲维,万云又问起潘老太:“我回去家具厂想看看她,邻居说她到省里去了。”
“对,是到省里去了!潘老太这人也传奇!”万雪说起这老太太一脸笑,“她之前在市里住了一段时间,听说有一回吃东西太着急,噎住了说不出话,把家里人吓得送去医院,结果从她喉咙里夹出一块桃子肉,立马呼吸就顺畅了,但人家根本不当一回事,从医院出来后,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也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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