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被人看见,不说会不会吓到莺桃,可能还会怀疑她与人私通。
待紧促的呼吸平复后,她这才伸出手,将纸张展开。
“戴上簪子。”
只有四个字。
李春雪微微蹙眉,便见桌上凭空多了一支翡翠珠花银簪,簪子拿起来轻盈,期间雕刻的珠花却栩栩如生,格外精致,点缀在青簪之上格外点睛。
莫名其妙。
李春雪抿唇,她为什么要听他的。
女子冷着脸,正欲将簪子放回桌子上,只是很快她的神情一滞。
这簪子仿若生了灵智,黏在她手上,怎么扒拉都放不下去。
李春雪咬牙,她还就不信了。
她拽住簪子的一头,使劲往反方向拉,簪子依旧安安稳稳。
被气笑了似的扯开嘴角。
将那簪子试探性地伸向发髻之间,向前一推,方才还牢固的簪子顺滑地被固定在了发髻之上。
绿色的光亮闪过。
李春雪对此一无所知。
她一个凡人,哪里能斗得过一个厉鬼。
好在现在只是让她戴簪子罢了,倘若是让自己自刎,只怕她会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想到这里,李春雪心有余悸地摸了摸簪尾。
她的包袱不多,只拿了几件换洗的衣裳,便出了门。
马车早已在府门前等候着了。
一路平稳地驶向街道。
澜缕阁位置优越,位于涟城最为繁华的地方,周边多为店铺、酒楼。前几年,京城那边放开了政策,夜晚商业也可照常营业,便有了“夜市”之称。
涟城也是如此,夜晚的人反而比白日里多。
李春雪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景色不禁入了迷。
一旁的莺桃弯眸笑道:“夫人可着急了?”
初识莺桃还是怯弱的模样,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的,伺候李春雪久了,两人渐渐相熟,瞧见李春雪性格好,她便也放开性子了,有时也会说几句玩笑话。
这话说得突然,李春雪脑袋一时没有转过弯,她啊了一声,疑惑地转过头来。
莺桃捂着唇道:“澜缕阁是涟城有名的胭脂铺,夫人此番前去,正好能添些胭脂。”
李春雪活的不像个女子,首饰、胭脂、衣裳……凡是女子爱的东西她都寥寥无几,每日打扮得素静,如今嫁到程家来,日子好起来了,还是那样的打扮。
李春雪摇摇头:“此次我前去澜缕阁可是有要事在身,不是去玩闹的。”
她这模样活像个严肃的老夫子。
莺桃狡黠笑称:“是是是,夫人有要事在身,处理事情的时候顺便再添些胭脂,不耽误不耽误。”
李春雪说不过她,又转过头看风景,只是唇角微微上扬。
马车停下了,马夫的声音传来:“夫人,澜缕阁到了。”
李春雪放下掀起的帘子,应道:“多谢师傅了。”
莺桃先跳了下去,又准备转身搀扶李春雪,谁知李春雪紧随着她跳了下来,身子轻盈。
莺桃先是一愣,继而释怀,夫人总会做些让她惊奇的事情。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澜缕阁门前。
前面乌泱泱的,集聚了好多人。
李春雪停下脚步,静静地听着。
“那女人又来了。一天一小闹,三天一大闹,真是没完没了。”
“这话说的,女人嘛,对自己的脸肯定上心,这澜缕阁把人家脸弄毁了,也怨不得人家天天找上门来。”
“说起来,这澜缕阁也开了好多年了,老铺子,出了这种事,主家那边怎么还没人来回应一下,可真沉得住心。”
“噫,照我看,不就是心虚了呗,出了问题,哪里敢露面,只等着这阵风头过去了,再继续赚黑心钱。”
李春雪闻言眉头微动。
她又往前挤了挤,抬脚看去。
便见一个戴着面纱的女人跪倒在地,又哭又闹,声音尖锐,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过来围观。
“还有没有天理啊!我一个弱女子到底是犯了什么错!”
她抹着眼泪。
李春雪旁边的男子兴致盎然地看着,跟着说道:“我用了澜缕阁的胭脂不过三日,脸上、身上都起了各种恐怖的疙瘩,女人活着不就是靠着一张脸皮,上赶着要逼死我啊,有没有人管啊,救救我这个可怜的弱女子吧!”
与女子凄惨的哭喊声不同的是,他的话语里满是调侃与笑意。
女子跪着一边哭一边捶胸。
有刚来的人见这男子竟跟女人说的话一模一样,一时好奇问道:“这位兄长,你如何知道她要说什么的?”
男子嗐了一声:“这女人天天都来,我碰见几回了,听的耳朵都要生茧了,背都背会了。”
李春雪抿唇,她看了一眼莺桃。
莺桃立马了然,大声喊道:“澜缕阁的东家在此,还不让出道来!”
这声音起初在嘈杂的人群中并不显眼,莺桃又喊了几遍,身旁的人听见后惊奇地看了过来,自发地让出一条路来。
人群的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汇聚在李春雪和莺桃身上。
李春雪微微抬起下颚,向前走去。
女子虽瘦弱不起眼,气势却足,让人忍不住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那女人也停止了哭喊,她也看了过来,上下打量着李春雪。
良久,她眼里闪过鄙夷。
“你算哪个东家,怕不是澜缕阁打发过来的丫鬟吧。”
话落,人群爆出几声大笑。
李春雪衣着朴素,浑身上下也没见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仅有那发髻上的簪子可以勉强入眼。
澜缕阁可是涟城数一数二的商铺,东家怎么会长这个模样。
莺桃气不过,她梗着脖子道:“这位是我们程家的少夫人。”
澜缕阁的东家是程家,这在涟城不是秘密,前不久,程家的确娶了个农家女子做少夫人。
这倒也说得过去。
那女人戴着面纱,看不清面纱下的神情,仅露出一双眼眸,却能看出那眼眸中的不屑。
“什么少夫人,我要找的是澜缕阁的东家,我要能做主的,一个刚进门的少夫人能说得了话吗,少来敷衍我!今日见不到东家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春雪戴着面纱,眼眸平静地看向女子:“我便是东家。我能说得了话。”
那女子正欲反驳,澜缕阁忽然走出来一个老头,他擦擦额头的汗,慌乱地走下台阶,朝人群笑着。
有认得的人喊道:“是林掌柜。”
那女子眼睛一亮,也不跪了,她噌得站了起来:“你便是东家是吧,今日便来给我说说,你们澜缕阁是做的什么黑心生意!”
林掌柜连忙摆摆手:“我可不是东家,我只是负责临时看管店铺的。”
他指向李春雪:“这位是我们的少夫人,夫人早已叮嘱道,这几日少夫人的话便是她的话,一切以少夫人为主。”
话落,人群一时哑口无言。
那女人也不知说什么了,她眼珠转了转,看向李春雪:“好,既然如此,那就由你来给我一个交代!”
李春雪弯了弯腰身:“这是自然,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不知姑娘可否给我们详细说一下,你是何时何地买的我家的胭脂,又是何时发作的病情。”
那女人冷笑一声:“听闻澜缕阁的胭脂是涟城最好的胭脂,我这才慕名而来,七日前的寅时,我踏进澜缕阁的店门,这位林掌柜想必也清楚吧。”
李春雪看向林掌柜,林掌柜擦擦额头的汗,点点头:“是这样。”
女人弯唇,眼神却冷得很:“我买了这盒胭脂膏。”
她从怀里取出一盒胭脂。
朱砂色,盒子上覆盖着点点红梅,的确是澜缕阁胭脂膏的样式。
“用了不过两日,我先是脸上开始起疙瘩,继而身上也生红印来,不是你们澜缕阁的问题,难不成是我在用我的身体开玩笑吗?!”
女人掀起面纱,映入眼帘的首先不是五官,反而是密密麻麻的疙瘩,不少人移开眼眸,面露难色,胃里反胃,这简直是太可怖了。
李春雪转过头看向林掌柜:“还请林掌柜为我取来店里的一盒胭脂膏。”
林掌柜面露尴尬之意,只好弯着身子连连称好。
他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却没想到事情越闹越大,这女人害的他们生意做不下去,只好关了几日店铺。
主家那边多日没个回应,急得他们团团转。
好不容易有个来信,竟是突然派来了个乳臭未干的少夫人,听说这少夫人先前还是个农家女子,林掌柜连连摇头。
但愿这少夫人有几分真才实学,丢了他的老脸是小事,毁了他们澜缕阁的名声可就彻底完了!
第66章 阴湿男鬼这竟然还是个色鬼!
没过多久,林掌柜便带着一盒胭脂膏出来了,取出来后,李春雪仔细打量,果真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出现端倪的地方。
女人心中得意,她冷哼道:“没话可说了吧,你们澜缕阁的胭脂膏就是有问题。”
李春雪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打量着。
许久,底下的人群有些不耐烦了,躁动声又起来了。
“都是一样的,这少夫人还看什么啊。”
“装模作样,倘若澜缕阁能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我还敬它知错能改,现在这死不承认的赖皮样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就在林掌柜也不好意思地想要催促李春雪说话之际,她才开口道:“这的确是澜缕阁的胭脂盒子。”
“嗐。”
底下嘘声四起。
搞了半天不还是这样,还以为有什么高明的手段。
女人眼中满是得意与欣喜。
却见李春雪继续道:“只是,这胭脂盒中放的胭脂膏却不是我们澜缕阁的。”
这话惊起四周。
那女人眼里闪过惊慌,故作震惊喊道:“你说什么呢,我如果没买你们澜缕阁的胭脂,又哪里来的胭脂盒。”
李春雪没做声,只是将两个胭脂盒都打开。
“劳烦林掌柜前来辨别一下。”
林掌柜面带狐疑,他上前来轻嗅了几下。
不过几秒,他瞪大眼睛:“这的确不是我们澜缕阁的胭脂膏的味道。”
林掌柜狠狠地瞪向那女人:“好你个恶毒的歹妇,竟然敢污蔑我们澜缕阁。”
底下的群众一时也摸不清这情况了。
女人冷笑道:“你们两人是一伙的,又能证明什么呢?
李春雪点头:“姑娘所言极是,所以我想请在场的几位女子前来辨认,为了公平起见,便请姑娘来选人可好。”
话说到这里,再不答应便是心里有鬼。
女人咬牙,暗骂这程家的少夫人可真难缠。
她随手点了几个女人,女人们兴致很高,齐齐拥上前来。
她们虽不是行家,但对胭脂之类的玩意可谓是了解至深,只是辨别味道而已。
几个女人先是嗅了嗅那女人的胭脂膏,又探头去闻澜缕阁的胭脂膏。
她们对视一眼,为首的女子道:“这的确味道不同。即使乍一闻味道相近,但其中仍然存在着细微的差别。这盒胭脂膏闻着有一些刺鼻,但澜缕阁的胭脂膏闻着有一股清新的味道,涂起来很舒服。”
她是澜缕阁的老主顾了。
由她来评判再合适不过了。
眼见场面发生了天翻地覆的翻转,人群开始议论纷纷,表示自己错怪了澜缕阁,澜缕阁不愧是老铺子了,做事就是让人放心。
又说那女人可真恶毒,竟然来耍这阴招拉澜缕阁下水。
女人听着,眼里闪过怨恨。
她上前来:“哦?既然澜缕阁的胭脂膏没有问题,那少夫人怎么和我一样戴着面纱,难不成是和我一同烂了脸?”
她的眼神紧紧地盯着李春雪的面容,仿佛通过面纱看到了她的真实面容。
这话一说,人们这才反应过来,这少夫人自始至终都戴着面纱。
“摘下来!摘下来!”
林掌柜也劝道:“少夫人,你就摘下来吧,我们问心无愧。”
他不知道李春雪的脸的确是毁了,只是不像那女人那般生了满脸的疙瘩,而是两个硕大的藤蔓占据了她的脸颊。
李春雪悄悄咬唇。
绝对不能掀,掀开以后,就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那女人本是狗急跳墙,胡乱说出的话,却见本来理直气壮的少夫人忽然无话可说了,一副遮遮掩掩的模样,心中一喜。
莫不是这少夫人真烂了脸。
她故意用激将法激李春雪:“少夫人莫不是怕了,不敢掀面纱是如何?”
李春雪可不吃这套,她抿唇,眼神冷淡:“方才已道明了我家胭脂膏的清白,为何又要让我掀开面纱,姑娘怕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女人眼珠子转了转,倏忽间快步跑了过来,她猛地将李春雪脸上的面纱往下拽。
“遮遮掩掩怕不是做了什么心虚事,还敢说澜缕阁的胭脂膏没有问题!”
她这动作来得突然,李春雪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
面纱掉了,李春雪垂着眼眸,眼里泛起冷意来。
却见那女人惊愕地看着:“怎、怎么会……”
林掌柜心中一喜,喊道:“看到了吗,我家少夫人脸上可好好的,谁跟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一样,要我看,你烂了脸就是活该!”
他呸了一声。
此时的林掌柜一扫先前的灰败面色,喜气洋洋。
没想到这少夫人还真有几分手段。
李春雪神情微动。
怎么会。
她忽然想到什么,摸了摸发髻之上挽着的簪子。
难道是因为这个……
眼见那女人又闹了起来,坐在地上又哭又喊,李春雪转身便进了屋子,留下在场惊愕的众人,只是没过多久,她又出来了,手持一把大扫帚。
直直地往那女人身上打,女人疼的哎呦哎呦的,连忙蹦起来,四处闪躲。
“你也知我先前是什么身份,我是山村出来的,没文化没品格,最擅长的啊——就是打你这种占我们便宜的人!”
说着,她继续扛着扫帚往那女人身上挥。
女人也不哭了,恨恨地瞪了一眼她,连忙跑了。
这一出闹剧真是精彩。
围观的群众们惊得下巴都收不起来。
这程家的少夫人还真是能文能武,“泼妇”手段后面也是使出来了。
李春雪扛着扫帚,冷冷地看着围观的群众:“你们还留在这里干嘛?!”
人们扫兴地散开了。
林掌柜小跑过来,惊叹地竖起大拇指道:“少夫人您可真厉害啊。”
比起夫人,少夫人还多了几分粗犷之气。
李春雪将扫帚从左手换到右手,林掌柜连忙哎呦哎呦地躲开,小心翼翼地拽着那扫帚:“少夫人,咱先把这东西放下。”
事情解决了,李春雪进了澜缕阁,第一件事便是左顾右盼地寻找铜镜,仔细地打量。
真的,一点藤蔓的痕迹也没有了。
面上白白净净的,甚至比先前皮肤更为细腻了一些。
一个脑袋扒拉在门口,小心翼翼地看过来。
李春雪没好气道:“进来,在外面鬼鬼祟祟得干嘛。”
莺桃连忙小跑到李春雪身旁,彩虹屁一个紧跟着一个:“夫人方才简直是不得了,直把那坏女人说得哑口无言,特别有老夫人的风姿!”
李春雪睨着她不说话,莺桃讪讪地笑道:“奴婢实在是害怕,方才那人实在是太多了,夫人您也知道奴婢成不了大事,一有事就想逃跑……”
李春雪没和她计较,移开目光。
莺桃忽然惊奇道:“夫人,您脸上藤蔓的痕迹真的一点都不见了,好厉害呀。”
李春雪没说话,没忍住又上手摸了摸那发簪。
没想到关键时候,还是那鬼魂救了自己。
莺桃眼珠转了转:“夫人,奴婢去看看饭热好了没有。”
她一溜烟就不见了。
李春雪坐了下来,将那发簪拿了下来,正欲观察,却感受到一道阴冷的气息逼近。
她心神微滞。
果然,程琛言弯着眼眸,出现在自己面前。
今日他没穿一直穿着的白袍,也没穿梦境之中穿过一次的黑衣,反常地穿了一件青黛色的对襟羽纱长衣,衬托得他本就苍白的面容愈发白得透明,仿佛纸片似的,偏偏这人嘴唇红得滴血,突然冒出来,冷不丁地吓人一跳。
李春雪看着他这模样,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终于,她想起来了,眼皮子不禁跳了跳。
这衣裳,活脱脱得好似娘先前在成衣铺为自己买的衣裳。
颜色、样式都像极了。
程琛言来到这里,似乎有些新鲜,左瞧瞧右瞧瞧。
他不用走路,身子飘来飘去。
李春雪忍不住道:“澜缕阁不是你家的产业吗?你难道还没有来过吗?”
半晌没见到人影,李春雪心下一跳,猛地站了起来,倏忽间,一道鬼影飘了过来,闪到李春雪面前。
苍白的面容、瘦弱的下颚、红得滴血的面容就这么直直地出现在李春雪的眼前,两人之间仅隔几厘米,李春雪忍不住惊呼一声,将人推开。
程琛言好心情地弯眸,后退了几步:“三年前是最后一次见了。”
李春雪听着这话,后知后觉道:“你是靠着我出来的。”
瞧见那鬼魂笑得得意的模样,李春雪不禁想要咬断后槽牙,难怪难怪。
她先前竟是以为这鬼魂留下簪子,是给自己提供了帮助,不承想,竟是成了承载这鬼魂的容器。
李春雪微微垂眸。
她似乎知道了一个重要的讯息。
饶是程琛言手段高明,鬼力强大,似乎也不能离开程家的那间婚房。
正想着,一道粘稠阴湿的呼吸传来耳边。
“你、在、想什么。”
李春雪被吓了一跳。
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
可能是做贼心虚吧,她猛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尖,疼痛感与酥麻感传来,李春雪的眼泪唰得就落下来了。
下颚被人微微抬起。
冰冷的、阴湿的、没有热度的手掐住自己的下巴。
李春雪一时连落泪都不敢了。
“……在想你……嘶……”
李春雪下意识道,舌尖的疼痛感时不时袭来。
掐着自己下颚的手放开了,程琛言弯眸,勾起唇角。
他打量着女子。
可怜巴巴的。
豆大的眼泪半掉不掉,垂在眼眶,红红的眼尾。
程琛言喉结微微滚动。
他忽然凑上前来,含住李春雪的唇瓣,向里面呼气。
李春雪瞪大眼睛,使劲地捶打程琛言。
这竟然还是个色鬼!!!
只是,很快,她便发现端倪了。
自己本来疼痛的舌尖忽然好了,一点儿也不疼了。
李春雪反抗的动作都愣住了。
第67章 阴湿男鬼“你我可是夫妻,李小姐何必……
呼吸暧昧地交缠在一起,鬼魂的舌头甚至顺着李春雪的齿间钻了进去,缠着她的舌尖一起纠缠。
李春雪心中难堪,使劲将压着自己的程琛言推开。
力道不大,鬼魂却顺着她的力道轻飘飘地退去。
他面含餍足,狭长的眸子眯起,眼中水波流转。
李春雪正欲说话,林掌柜推门而进,快步走来。
他面色含笑:“少夫人劳累一番,定是饿坏了吧,还请少夫人随我前去后院用膳。”
瞧见李春雪的模样,林掌柜心生疑惑,少夫人怎么脸色这么红。这屋中的温度很高吗?应该不会吧。
李春雪心头一紧,用余光瞥向身旁那人,相较于自己的慌乱,当事人明显镇静多了,甚至还漫不经心地在原地飘来飘去。
她放下心来,险些忘了除过自己,别人是看不见程琛言的。
李春雪神情一滞。
为何只有自己能够看见,旁人都看不见。
林掌柜见人半晌不说话,瞳孔涣散,一副失了魂的模样,心生疑惑唤道:“少夫人?”
“啊,怎么了?”
李春雪回过神来,不好意思道:“哦,对,好好好,我们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向后院,程琛言跟在李春雪身侧,紧贴着她,他身上是没有温度的,浑身轻飘飘的,李春雪却觉得挨着他的半边身子都酥麻了。
有些难为情地避开他的触碰,故意往林掌柜那边靠了一些。
程琛言面色平静,眼底深处却翻滚着暗色。
一道光亮闪过,头上一重,身旁已没了程琛言的人影。
李春雪暗暗咬牙,幽怨心想道,一支发簪哪里会这么重,不知自己哪里又惹这鬼魂不高兴了,眼下正报复自己。
林掌柜将人引得进了后院,便见周围绿树成荫,繁花开的正旺盛,衬得庭院愈发典雅起来,曲径通幽。
李春雪不禁多看了几眼。
林掌柜眼尖地捕捉到,忙道:“老夫人最爱这般美景,每来于此都要多待几日。”
“夫人——”
莺桃穿着一件嫩粉色襦裙,如一只翩翩蝴蝶似的从远处“飞”了过来。
待人凑到跟前,李春雪这才发觉她还上了脂粉。
莺桃本就生得清秀,此次打扮一番,更是有些清新可人的神韵,眼眸流转间,皆是灵动。
李春雪垂眸看她:“你不是说你去看饭热好了吗?”
林掌柜以为李春雪生气了,连忙道:“少夫人您可千万别责怪莺桃,莺桃本在膳房帮忙,是我让她去挑选衣裳与脂粉的。”
莺桃见李春雪冷着神色,心中惶恐,她两只手攥在一起,脸色一白。
“夫人您别生气,莺桃知错了。”
李春雪忽然翘起唇角,她抬起莺桃的下颚,仔细端详着她:“好看的。莺桃你以后便这样打扮。”
莺桃下意识咦了一声,惊愕地看向李春雪。
女子语气认真,没有半分身为主子的傲气,好似……好似她们两人是朋友一样。
莺桃正欲啜泣,想到脸上还带着脂粉,生怕将脂粉哭掉了去,只好强行将泪意憋了回去。
林掌柜在一旁道:“女子本就应该漂漂亮亮的,过会儿少夫人也好好打扮一下。”
莺桃眼睛一亮,她拉住李春雪的胳膊,欣喜道:“待会儿奴婢要把夫人打扮成天下第一美人!”
李春雪闻言脸腾得就红了,她移开眼神。
这丫头。
口无遮拦。
她顶多只算个清秀,哪里当得了那天下第一美人。
待坐到饭桌前,莺桃一心要打扮李春雪,眼巴巴地站在一旁看着她吃饭,林掌柜心怀讨好她的心思,哪里会自己埋头饱食,只紧紧地盯着李春雪的神态,生怕饭菜不合她的胃口。
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李春雪也没了好好吃饭的心思。
眼见她放下筷子,林掌柜惊慌道:“可是这饭菜不合少夫人的胃口?我这就让下面的人重做一桌。”
李春雪摇摇头:“不用了,是我自己今日食欲不佳,不用再浪费了。”
莺桃见李春雪要起身离开,心中一喜,噔噔噔地跑到她面前,眼中意味分明。
李春雪失笑:“走吧。”
林掌柜将两人带到铺子里面。
一一给她们介绍。
李春雪只觉头晕眼花。
什么朱砂胭脂、雪花胭脂、玫瑰胭脂、龙诞胭脂……
林掌柜讲得滔滔不绝,李春雪看过去却觉得它们颜色都差不多。
唯一能分清的便是那金箔胭脂,以金色的表面与其他胭脂的各种红色形成鲜明对比。
莺桃心细,听得认真。
她方才为夫人寻得了一件娟纱金丝绣花长裙。
那衣裳做工精细,样式虽繁琐,拿起来却轻薄,夫人一向穿得素静,今日便来试试另一种风格。
与之搭配,莺桃挑了一盒玫瑰胭脂,不淡不俗,刚好衬夫人的肤色。
想了想,她又取了花钿。
莺桃可谓是面面俱到,李春雪只需等待着她来动手就行。
只不过在更衣上,李春雪强烈地表示一定要自己动手。
即使同为女子,无论是羞耻心,还是被人伺候的感觉,都让李春雪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拿了衣裳去了后院的客房。
周边无人了,李春雪松了口气,只觉浑身都舒坦了。
手指落在衣扣上,微微停顿,李春雪抿唇,伸手将发簪取了下来,放在了屏风后的桌子上。
为了确保安全,她还特意在上面覆盖了一层轻纱。
她可没忘,那发簪是承载程琛言的容器。
挽着发髻的簪子被取下,女子乌黑的青丝垂了下来,落在腰身上方,更添了几分柔美。
屏风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屏风外面的簪子闪着光亮,只见簪子化作了俊朗青年,他拿起桌上的茶杯,漫不经心地坐在椅子上,手指微微转动,茶杯随之摇晃,他眸中含笑,直勾勾地看着那屏风。
隐隐绰绰,女子纤细的身影透过屏风显露。
黑色的影子盖不住身体曲线的柔美。
“嘶……”
李春雪此时犯了难。
这衣裳她倒是会穿,只是手指翻动时,竟是在背后打了个死结。
李春雪手巧,这本难不倒她,但她看不见背后,只好黑瞎子似的乱摸,倒是摸着那死结了,只是越拆解越繁琐,仿若不同的绳索在不停地缠绕,只教人心乱,手下更是无措。
她此时有些后悔没叫莺桃跟着来了。
李春雪心生烦躁,干脆直接脱掉算了。
手指刚触碰上裙角,背后便贴上了一具阴凉的身体。
李春雪闭眼,无奈道:“程琛言你怎么跟着来了。”
她将那簪子特意放在屏风后面,不承想,他还是出现了。
此时自己背后风光乍露,而那鬼魂竟然直直地贴了上来。
李春雪只觉好似有阵阵冰冷的风袭来,冷得她想打哆嗦。
女子后背显露的肌肤白里透红,肤若凝脂。
程琛言将自己的手指贴了上去。
是与自己截然不同的肤色。
他很白,白得不正常,苍白的手指骨节分明,透着白玉般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