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们的菟丝花by不嘻嘻
不嘻嘻  发于:2025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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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李春雪忽然抬头。
她指着一处道:“娘您看这里,店铺中分别所进浮光锦三百匹,所用银两1728两;炊烟罗一百三十匹,所用银两1045两;妆花缎四百二十匹,所用银两2312两。合计5085两,账本上却写着花费5120两。”
话落,李春雪轻瞥一眼程老夫人,见人没有异色,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还有这处,这家澜缕阁应当为胭脂铺,看账本往年的收入额极高,为何今年竟是跌落了这么多,胭脂这种商品应当是极其受欢迎的,即使不是生活中的必需品,也会有大量的受众群体愿意购买,因此就算今年的行情不好,也应当不会直接跌落几倍。”
程老夫人来了兴致,她问道:“你又是如何确定胭脂的受众群体较多,为娘看你似乎并不常买胭脂。”
这话便说得委婉了,李春雪哪里是不常买,她平生连胭脂铺都没踏进过一步。
嫁进程家前,她唯一的愿望便是能填饱肚子。
“在我生长的村子中,人人都要下地干活,女子亦是。生活艰苦,但总有女子攒下银两,为自己买个胭脂、首饰,当时我也不理解,说出来不怕娘笑话,我从未奢想过这些,我只想着……填饱自己的肚子,填饱妹妹们的肚子……”
李春雪说着说着便垂下头。
她抬起头,眼睛很亮:“我问那些女子为何要买这些,她们说,日子已经这样了,她们这辈子就是下苦的命,但人活着总得有个盼头,每次买下这些物件,用在自己身上,就觉得一天的辛劳都消散了。贫苦人家的女子尚且如此,何况是富贵人家的女子。”
程老夫人闻言拍拍她的手,眼里又怜惜又欣赏:“苦了你了。”
她正色道:“你说得不错。第一家店铺是一年前刚开张的,生意刚刚有起色,没有倚仗,底下的人便是小偷小摸的动作,只敢从中捞一点小油水,倒也无伤大碍;至于你方才说的澜缕阁……”
程老夫人冷哼一声。
“程家下面的老铺子了,不过是仗着几分人情,近些年来愈发猖狂,倘若不是因为老爷他优柔寡断,哪里容得这群人这般放纵,简直是蹬鼻子上脸!”
李春雪从未见过程老夫人这般气愤,连忙上前来安抚她。
“那……便这样放纵不管吗?”
这家店铺是程家财产来源的极大一处,这样下去,主家亏损的可不是一些。
程老夫人叹了口气:“不是不想管,而是不能。春雪你聪慧,却不知晓从中的曲折。”
李春雪一时失语,不知该如何回应。
“罢了,不提这些,春雪你是有天赋的,为娘相信你,日后定能担当大任。”
程老夫人笑道。
李春雪羞涩地笑笑。
“嘀嗒嘀嗒……”
两人扭头看去,窗外小雨淅淅,雨水从屋檐处滑落,惊起阵阵水坑。
“下雨了,天色已晚了,为娘就先回去了。”
程老夫人从屋中的角落取出两把伞,将其中一把递给了李春雪。
李春雪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止不住地勾起唇角。
在与程老夫人相处的过程中,她一直被肯定着,提醒着她——自己是有价值的,她的作用不是任劳任怨地做苦活,也不是嫁给男人换取聘礼。
狼狈地回到屋中,莺桃连忙迎了上来,递上干净的毛巾。
“夫人怎么带着伞,也将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雨下得太大了。”
这雨变化得太快了,方才只是蒙蒙细雨,李春雪走到一半,便开始下起瓢泼大雨来,即使撑着雨伞,也没避免成为落汤鸡的结果。
李春雪拿起毛巾,搓了搓湿透的发尾。
莺桃奇怪地看了李春雪一眼。
怎么被淋湿了,夫人还一脸喜色。
李春雪顺手将面纱取了下来。
莺桃小声道:“夫人,这藤蔓痕迹似乎变浅了些许。”
话落,李春雪动作微缓,她走到铜镜前,仔细观察着。
似乎,真的变浅了些许,不过很细微的变化,倘若不是她努力地观察,定是注意不到的。
身上黏黏的,莺桃下去准备沐浴水了。
李春雪将被雨水打湿的外衣脱下,只着里衣。
她坐在凳子上,目光不自觉落在桌前。
那张纸条还在。
甚至位置都没有变过。
仿佛没有人触碰过它似的。
李春雪也摸不透这是什么意思,她将纸张拿起,撕碎后又将其点燃。
火光熊熊燃起,将那脆弱的纸烧的一干二净。
李春雪的眉眼被火光映衬着,她眸中的困惑之意明显。
今夜她依旧警惕地选择在小榻上安眠。
或许是直觉告诉她,那个装神弄鬼之人似乎不想让她靠近主床榻。
李春雪不信鬼神,却也不想多生事端。
她摸不透那背后之人有何目的,倘若将人惹怒,自己的性命也危在旦夕。
考虑到房中可能有人在暗中监视着自己,李春雪不敢轻心,她在枕头下方藏了一把匕首,倘若那人敢乱来,她也好有还手之力。
或许是心有所虑,李春雪睡得并不安稳,她微蹙眉头,一点点小的动静也会将她惊醒。
多次折磨后,终于睡了过去。
待醒来天色已大亮,鸟叫的声音传来。
李春雪睁开眸子,在迷茫过后,第一反应时检查了一下自己与四周。
并无异常。
她忽然伸手摸去枕头那里。
李春雪脸色突然一白。
匕首不见了。
莫大的恐慌感铺天盖地地袭来。
李春雪的头几欲炸开。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这一切都是假的。
但她又精确地知道自己在昨夜藏了一把匕首。
那人一直在盯着自己。
自己的举动自始至终都在他的眼皮底下。
看到自己的反抗之心,他甚至不屑于生恼,只是将匕首取走,明目张胆地让她知晓他的嘲笑之意。
——“你是多么得弱小。”
李春雪身子一抖,她茫然地继续在枕头下面摸索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还在挣扎着什么,倏忽,她的胳膊停下。
将那藏在枕头深处的物件取了出来——是那把匕首。
因为她记忆中将匕首藏在左侧,所以一心在左侧寻找,却不想,竟是在最深处。
李春雪抚向额头,自己的记忆是否真的出了差错。
是自己记错了,还是那匕首自己滑落下去。
又或者……
她已不再多想。
莺桃推开门,端着洗漱的物品。
李春雪一边洗漱,一边不经意地问起:“程公子是什么样的人?”
莺桃提醒道:“夫人,您与公子已成婚了,您不应唤得这般生疏。”
李春雪的脸爬上几抹红霞。
她也知晓。
但自己与那程公子从来没见过。
更何况那人也早已去了。
李春雪实在没法唤更为亲昵的称呼。
“……我有些不习惯,日后会改的。”
莺桃点点头。
她回道:“奴婢的娘亲是公子的奶娘,娘曾提起过,说公子刚生下来不哭不闹,可省心了,后来到了说话的年纪,竟怎么也说不出话来,老爷与夫人吓坏了,生怕是哪里出了问题,找遍郎中,郎中也称无碍。没辙,夫人便去佛寺祈福,说来惊奇,没过多久,公子便会说话了,夫人认为这是神佛显灵,从此,对神佛愈发信仰,每到日子便去寺庙祈福。”
李春雪若有所思。
这倒确实邪门。
“公子幼时性子孤僻,不爱与人说话,与老爷夫人也不亲近,上了几年学堂,性子却愈发开朗,能说会道,可讨人喜欢了。”
莺桃眉眼弯弯。
“可有程公子的画像?”
李春雪忽得开口。
莺桃没多想,只道是新妇好奇自己夫君的模样。
“自是有的,奴婢为夫人取来。”莺桃抬脚,从角落里取出一幅画卷,放置在桌面上,“自从公子离世,便把有关公子的一切都藏了起来,生怕老爷夫人睹物思人,徒生伤心。”
只见那画卷平铺开来,青年一双凤眸微眯,目光深邃,直透人心,李春雪不自觉避开视线,这、竟像在画上也能看到她似的,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程琛言生得极好,这点李春雪并不意外,看程老爷与程老夫人便能知晓,两人所诞之子定是个俊俏的人。
只是,她的目光凝在程琛言额头上的一抹莲花印记上。
洁白无瑕,栩栩如生,使他的温润面容增添了几丝佛性,仿佛在青年脸上真的生出一朵莲花来。
莺桃见她目光停留在那里,以为她好奇,连忙解释道:“这是公子生下来便有的,老爷与夫人去请教过佛寺的住持,这意蕴极好,夫人不必恐慌。”
李春雪盯着那莲花印记的目光仿佛要将画像盯出一个洞来。
她怎么觉得……
这莲花印记有一种很眼熟的感觉。
她似乎见过。

第61章 阴湿男鬼程公子死了以后,也应当是个……
前几日刚下过雨,地上还带着湿气,遍地的青苔顺着台阶长了上去,绿意盎然。
屋檐处滑落点滴露水,更添了几分静谧的氛围。
几个阿嬷围着一个粉雕玉塑的小公子转悠,小公子身着如意玉纹衣,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眼里却如同一潭死水般平静。
他抱着一只橘黄色花纹的小猫,在身旁几个阿嬷的眼神示意下,伸出手轻轻摩挲着猫的下颚,小花猫不住的“喵喵”叫,又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心。
小公子眼里闪过笑意,眸中的冷意消散了些,倒是有几分稚儿之意。
阿嬷们忙道:“奴婢们就说没有骗小公子吧,猫这种动物识人性的,小公子您对它稍微温柔些,它定是也能记得小公子的好。”
小公子没说话,只是自顾自地逗弄着小花猫。
这本是和谐的一幕,倏忽间,那猫尖叫一声,咬了那人一口,跳下去跑得不见了踪影。
阿嬷们大吃一惊,连忙凑过来看,只见那小公子的手背上齿印明晃晃。
却见小公子不哭不闹,只是垂首看着那齿印。
李春雪站在远处,她惊愕地看着这一幕。
陌生又熟悉的程家,以及那位小公子。
她的目光落在小公子额间的莲花印记。
这是……年幼之际的程琛言?
或许是她的目光炯炯,程琛言敏锐地看了过来,他虽年幼,行事作风却没有半分稚童的天真,反而老气横秋的。
那目光过于尖锐,李春雪吓了一跳,连忙走出来解释道:“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也不知道为何来到了此地。”
令她惊愕的一幕发生了,几位阿嬷带着程琛言离开了,将自己视若空气,仿若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似的。
李春雪咬唇,莫非,他们看不见自己。
这实在太邪乎了。
李春雪只当是今日向莺桃打听了程琛言的事,睡着后竟然也跟着做了这梦。
意识到可能只是梦,李春雪心里放松多了。
她本身对程琛言的事情也好奇得紧,不如跟上去看看。
阿嬷们带程琛言回了屋,李春雪站在门外,看不见里面,却能听见传来的声音。自己既然是在梦境中,梦境中的人看不见自己,那是否就与话本中的鬼魂相似,能够穿壁而过。
想到这个可能,李春雪心里也浮现几抹激动。
她试着穿过门窗,直接进入屋子,却被撞得身子酥麻。
微微遗憾。
看来是体会不到那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感觉了。
只听见女人心疼道:“怎么会被野猫咬伤了手?”
那声音耳熟,李春雪仔细回想了下,似乎是年轻时的程老夫人,比起现在,年轻时候的她声音更加清越,经过岁月的沉淀,现在的她更为沉稳一些。
几个阿嬷连忙说是自己看管不力,没照顾好小公子。
听了好一会儿,李春雪都没听见程琛言开口说话。
她默默心想,莺桃说得不错,年幼时的程琛言的确沉默寡言。
耳边忽然传来猫叫声,一声又一声,微弱又可怜。
李春雪顺着这声响看去,便见那只小花猫正可怜兮兮地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面。
她心生好笑,抬步走了过去。
这猫把人家主子咬了,怎还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李春雪知晓自己如今这模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这猫也看不见自己,谁料刚凑了过来,那猫就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方向,龇牙咧嘴地喊着,声音尖锐。
仿若炸毛了似的。
李春雪心头微动。
早听闻猫有一双特别的眼瞳,莫不是真能看得见自己。
这恐怕是梦境中唯一能看见自己的。
李春雪心头一软,她蹲下身,轻轻地抚摸着小花猫的脊背,或许是她的动作过于温柔,眼神过于温和,那警惕的小花猫竟是慢慢放松了下来。
它轻轻地叫着:“喵……喵……喵……”
可怜又惹人怜爱。
李春雪弯眸。
还是个猫崽子呢。
手下不知按到了何处,温顺的小花猫忽然尖叫一声,神情抗拒。
李春雪动作微滞。
她垂眸看了过去,用手翻开它的皮毛,便见覆盖之下的皮肉有青紫的痕迹,不多,只有一小块,看那大小,似乎是被人掐过的痕迹。
心绪飞散着,她忽然想起方才那猫突然咬了一口程琛言,又跑了出去。
这猫温顺,定不会突然发疯的。
李春雪垂下眼眸。
心里虽有些发冷,却也可以理解。
在她们村子里面,也有年幼的儿童,表面天真无邪,实则干着偷鸡摸狗的事端,倘若追究起来,只说是孩子不懂事,不能与孩子计较。
再者说,莺桃不是也说了,长大后的程琛言能说会道,善解人意。
只要经过管教后,孩童便能知晓世间的恶善。
小猫叫的弱生生的,却还是引来了人。
程琛言走了过来。
他面色平静,小花猫却记仇得很,它的叫声忽然尖锐起来,刺耳可怖。
经过方才之事,李春雪再看这白嫩嫩的小公子,却怎么也不对劲了。
她心头慌乱,虽知晓程琛言看不见自己,还是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李春雪看向屋内,屋内没了动静,原来不知何时,程老夫人和阿嬷们已经离开了。
程琛言伸出手,蹲下身,唤道:“小咪,过来。”
这还是李春雪来到梦境后,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
脆生生的,像银铃般动听。
男子一向比女子发育得迟,此时听起来程琛言的声音倒像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李春雪忽然理解他为何不愿多说话了。
面上冷冷的,一开口,瞬间就破坏了这感觉。
小孩子也有自尊心。
那小花猫却不过去,它蜷缩着身子,怎么都不肯过去。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程琛言依旧保持着那姿势,甚至面上的神情都没有变过。
李春雪有些看不懂了。
难不成她判断错了,程琛言实际上还是个有耐心,有爱心的孩子。
终于,程琛言收回手了,他站起身,盯着小花猫好一阵,忽然转身离开。
毫不留情,一次也没有回头。
程家的人忽然发现一向对那只小花猫偏爱的小公子不搭理它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一只畜牲,不喜欢了就不喜欢了。
就是担忧沉默寡言的小公子又没了伴,会不会性格更加沉闷。
幸运的是,程琛言对这件事的接受度远比他们想象得更高,他依旧吃饭睡觉看书,没有丝毫受到干扰的模样。
有好奇者问到,他还会困惑道:“什么猫?”
小孩子忘性大,不记事。
大家都没在意。
只是那只小花猫没了庇护,府中的人只当它是畜牲,丢的食物寥寥无几。
小花猫奄奄一息地躺在草丛里。
李春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无济于事。
她这模样根本拿不起任何食物。
终于,那只小花猫饿死了。
死在那草丛中。
瘦骨嶙峋的。
那日,李春雪记得清楚。
那声称忘了猫的小公子撑着伞出屋门了。
细雨蒙蒙,空中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雾。
伞下的小少爷五官精致,他步步朝着那草丛的方向走来。
熟稔的模样让李春雪有些讶然。
看到猫死得凄惨,李春雪以为他会难过,会落泪,会后悔,会自责。
不承想,唇红齿白的小公子忽然翘起嘴角,他笑得开心。
“不乖。”
他忽然发了善心,拿来一把铁锹,将那猫的尸体埋了进去。
年幼,力气又小,他的动作缓慢又艰难,却又坚定,途中,他摔倒很多次,但都没有放弃,继续爬起来挖坑。
终于,猫被埋好了,小公子干净的衣裳也沾染了脏污的灰尘与泥土。
他不甚在意地拍拍身上的尘土,举着伞又回到了屋子。
李春雪看着这一幕,只觉荒谬。
跟着程琛言越久,李春雪心里便越空虚。
不知如何能出去这诡异的梦境,她只能跟在这梦境的主人——程琛言身边。
说来可笑,两人连一次面都未见过,她竟是在这梦中看完了程琛言的幼时。
莺桃说程琛言幼时只是沉默寡言。
李春雪却觉得他整块心都是黑的。
不与旁人亲近的原因便是这人心狠手辣,稍有不慎,后面定有报复。
李春雪也不想这么说一个孩童,实在是程琛言的行为便是这样告诉她的。
他喜欢下雨天。
旁人喜欢下雨天的原因可能是空气清新,利于农作物生长,景色美观……
程琛言则是因为,雨天过后,会有许多蜈蚣钻地而出。
有一日程琛言心情很不好。
李春雪知晓为何,因为程老夫人狠狠地骂了他一顿,程老夫人一向疼爱程琛言,这次却不同。
李春雪淡淡地想着。
这次他捉弄了程老夫人身边最为亲近的阿嬷,阿嬷年纪大了,承受不住那恐吓,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她还知道程琛言为何要恐吓那阿嬷。
就是因为蜈蚣一事。
阿嬷撞见了程琛言拿匕首分尸蜈蚣一幕。
那一幕给了她许多冲击。
年幼的小公子身着白衣,其实程琛言自己不喜欢穿白衣,不耐脏,但是娘喜欢,娘觉得生得白白嫩嫩的程琛言穿白衣好看,于是他白衣居多。
他蹲在地上,脸色平静地观察了一会儿蜈蚣,然后拿起匕首慢吞吞地将蜈蚣分成一段、两段、三段……直教那蜈蚣变得面目全非。
一条,两条,三条……
程琛言慢条斯理地处理这脚下的蜈蚣。
他忽然察觉到什么,敏锐地看了过去,
便看到了阿嬷惊恐的神情。
程琛言放下匕首,乖乖地笑道:“阿嬷好。”
倘若忽略他脚下那群蜈蚣惨状,定让人觉得这小公子可爱又懂事。
起初,李春雪看着程琛言的过往,还觉得有趣。
后面,她越来越惊慌,她摸不透这一切是要干什么。
时间的概念逐渐模糊,李春雪害怕自己会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倘若自己离不开这里……
她醒来了。
李春雪从梦中醒来后,头脑还在怔傻的状态。
她爬了起来,摸遍了周围的一切,才发觉自己终于回来了。
李春雪尝到口中酸涩味时,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
莺桃欣喜地推开门,她端着热粥走了进来。
“夫人,您可算是醒来了,一睡便是一整天,把我们都吓傻了。”
李春雪闻言一愣。
她缓过神,接过热粥,舀起一勺放入嘴里。
原来只有一天吗?
在那梦境中,她竟觉得像是个过了好几年。
“老夫人也急坏了,今日来看望了您好几次呢。”
莺桃说着。
李春雪心头一暖。
她放下热粥,就要起身:“让我去找娘,说我已经好了。”
莺桃连忙将人拦住:“哎呀,夫人,您看看外面的天色,时辰已不早了,明日再说也不急。”
李春雪看向窗外。
原来已经天黑了。
对啊,自己睡了一整天。
将热粥喝完后,胃里暖乎乎的,舒服得李春雪微微眯眼。
可以吃饭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在那梦境中,虽说她感觉不到饿,但长时间不进食,老让她有种自己不是人类的奇怪感觉。
待她舒心地躺回小榻,莺桃忽然奇怪道:“夫人您怎么不睡在屏风里面的床榻上啊,这里又小又硬,睡得可不舒服。”
李春雪摸摸后背,那次自己飞出去的疼痛感仿佛还历历在目。
邪门极了。
她本身也不是什么娇贵大小姐,睡在哪里都是可以的,况且,这小榻可比自己同妹妹们挤在一起的小床舒服多了。
李春雪聪明归聪明,真遇到有心怀不轨之人,还是手无缚鸡之力,倘若那装神弄鬼之人偏不让她睡上主塌,自己逞一时之能,遭来报复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她笑道:“无事,我就是想着,这屋子以前是程公子的,程公子生前也应当是睡在主榻上的,倘若程公子的魂魄回来了,没有地方睡便不好了。”
莺桃闻言噗嗤一笑。
“夫人您怎么神神叨叨的,说的都什么话。”
她一边收拾,一边笑道。
李春雪却一脸愁色。
自从那梦境后,李春雪便觉得什么事都发生得了的。
那程琛言幼时手段就这么厉害,若真有魂魄之说,死了以后,也当是个厉鬼级别。

第62章 阴湿男鬼“我知道的。你是活人,你的……
夜深,屋外黑漆漆的,一眼望不到边,莺桃早已端着东西离开了。
屋内烛火明晃晃地倒映在墙面上,摇曳摆动。
李春雪打了个哈欠,眼眶浮起水雾来,她揉了揉眼睛。
胳膊微顿,她看向桌面那一张洁白的纸张,页角随着烛光微微飘起。
方才这纸便在这里摆着吗?
李春雪压下心头的疑问,她走了过去。
在烛火的照映下,她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昨夜睡得可好?”
字体洒脱俊秀,任谁看到都要称赞一声,如果不是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屋子里。
李春雪的面色迅速苍白。
她拿起笔,在字的下面写道:“你是谁?”
笔墨压得极重,在写到“谁”的时候,甚至凝聚成了一团小黑点,可见女子心中的慌乱。
“李小姐睡了整整一天,不知梦到了什么?”
让李春雪惊恐的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的问话下面竟直直地浮现出一句话来,与上方的字体一致。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不可置信地看向四周。
空荡荡。
甚至唯一的笔还在自己的手中握住。
她死死咬住唇,直勾勾地盯着那纸张。
“你是谁?!你是谁?!”
握着笔的手指微微颤抖,李春雪面色白得如同纸一样,她紧盯着纸张,仿若要将它盯出一个洞来。
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
李春雪轻声道。
她努力放松绷紧的神经,却见下一秒,纸上上又出现了一行字迹——
“是吗?”
脑海中的一根弦仿佛被崩断了,李春雪拿起笔,将上面的字迹通通划掉,力道很大,甚至将薄薄的纸张也划烂了。
直到字迹被墨点完全覆盖住,她才松了口气。
身后有粘稠湿冷的气息传来,一个身影靠了过来。
他紧挨着李春雪,李春雪身子一僵。
话本中的奇异灵怪故事中都写道:“莫回头——”
李春雪呼吸都滞停了,却不敢真的回过头。
背后的人轻笑一声。
“李小姐是怕了吗?”
蓦然,李春雪忽然想起自己在纸张上写道——“我不怕你!”
他真的看见了。
所以来报复自己了。
李春雪身子一抖,额头冷汗直冒,她僵着身子转过身去。
她的眼眸瞪大。
面前的青年一身白袍,眼尾微微上扬,看着自己的目光似笑非笑。
最令人注意的是他额间的莲花印记。
“程琛言?!”
此刻,青年的面容一会儿与画像重合,一会儿又与梦境中的幼年程琛言重合。
李春雪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勉强地想道,程琛言不是死在三年前了吗?
想到这里,李春雪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青年的脚下。
黑色的一团,有影子。
“你是人是鬼?”
程琛言闻言唇角上扬,他站直身子,令人胆寒的阴湿气息远去,李春雪呼了口气。
“李小姐觉得呢?”
青年抬起手,骨节分明,苍白得如同冷玉般的手指透着丝丝冷意。
他的手指靠近,在李春雪急剧颤动的心跳下,靠近她的脸颊,然后擦去了她的口脂。
“李小姐这样好像吃了小孩。”
李春雪一阵目眩神晕。
她紧紧地盯着程琛言。
“你、到、底、是、谁?程公子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是人还是鬼。
程琛言垂眸看她,自顾自道:“我是人啊。”
“你看,我有影子。”
“我有呼吸。”
李春雪抬头看去,便看见青年的胸膛微微起伏。
难道那程公子真的没有死吗?
这一切又在隐瞒着什么,为什么要假死三年,现在出面又是所为何事。
李春雪的思绪杂乱,她拼命地思考着,却只能看着那团线条缠绕得越来越紧。
“砰。”
莺桃急切地推开了门,她看清眼前这一幕,微微松气。
“夫人您怎么了?听着您在屋里喊了几声,奴婢还以为是有贼人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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