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昌申低头吃着蛋糕:“何文谦说你闪婚了?”
时秒低声道:“嗯。”
何文谦原本没打算告诉同事时秒领证这事,奈何其他科室有同事还想追时秒,说有男朋友没什么,他只好说人家已经结婚了。
顾昌申瞅她一眼,“不错,能耐了,连我都瞒着。”
“不是故意瞒着您,怕您骂。”
“明知我会骂人,你还敢闪婚?”
时秒不顶嘴,把片子装进专用袋里。
他一直给她留意合适的结婚对象,从家庭到人品,再到个人能力,他精挑细选,她倒好,一声不吭就跟个认识没几天的人领证结婚了。
“还杵在那干嘛!”顾昌申手一挥,眼不见为净。
时秒如获大赦,拿上检查报告出去。
同事没忘给她这个寿星留一块蛋糕,边吃着,不自觉又点开手机,没有想看到的消息。
蛋糕还没吃完,有人在她桌面轻叩两下。
时秒抬头,是主任。
顾昌申恨铁不成钢,却又没办法,没好气道:“晚上我替你值几个钟头班。”
时秒受宠若惊:“主任您晚上没事?”
“谁叫吃人的嘴短呢!”
时秒笑:“谢谢主任。”
顾昌申没爱搭理,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他又想起来:“十一点之前回来!”
“十点半我保证回。”
有了几个小时的自由支配时间,时秒发消息给闵廷,晚上出去庆生。
闵廷:你今晚不用值班?
时秒:主任替我值几个小时。
随后,闵廷的电话进来,问她想去哪里吃。
他磁性的声音里透着清冽,人仿佛就在旁边。
时秒说:“地方你选,我请客。”
闵廷:“谁请还不一样?”他遂又问道,“想吃什么?”
“找个地方吃家常菜吧。”
闵廷考虑片刻,她平时不是外卖就是食堂,饭菜很难可口,问她:“去我家?”
时秒不确定道:“是要见家长吗?”
闵廷:“我爸妈公务出差,不在家。我都很难见到他们。”打消她的顾虑,“他们知道你,早就让我带你回去吃饭。”
时秒还从来没有正面问过,他父母对他们这桩门不当户不对婚姻的看法,“你爸妈同意吗?”
“我愿意的,他们不会反对。”
闵廷接上之前要不要回家吃饭的话题,“想去吗?”
时秒没再犹豫:“好。”
两个人过生日冷清,闵廷:“我让闵稀和傅言洲也过去。”
生日冷清其实时秒无所谓,反正习惯了,热闹一点她也喜欢,正好想见见闵廷的妹妹和那个他不待见的妹夫。
不过这样以来,她就没办法单独和他相处。
“你周六有空吗?”时秒直截了当问道。
“安排了事也可以临时调。”闵廷问,“是不是有事?”
时秒:“周六我休息,你单独陪我吃顿饭。”
她无需他主动提供情绪价值,更不需要他爱她,只要在她需要陪伴的时候,他在身边就行。她没什么要倾诉,只想和他一起吃顿饭。
闵廷当她在科室又遇到解决不了的人际关系问题,答应她:“行。”
晚上六点十分,时秒换上裙子离开科室。
陈叔早就在停车场,等着接她。
时秒刚坐上车,手机有消息进来,她忙点开,不是父亲。
叶西存:生日快乐。吃没吃蛋糕?
时秒回:谢谢哥,中午吃了蛋糕。
叶西存:晚上就在食堂庆祝?
时秒:在闵廷家。
叶西存:挺好。
时秒没再回,退出微信前又看了一眼父亲的对话框。下班时间已过,父亲仍然没发句生日祝福,看来忘记今天是她生日。
收起手机,她捞过一个抱枕抱怀里,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汽车在四十分钟后缓缓停在一处别墅前,绿树掩映,周围格外静谧。
闵廷从屋内出来,车停稳却没人下来,不用想,她又在车上睡着了。
他目前对她最深刻的两大印象,怎么都睡不醒,被子一团乱。
走到车前,他轻拉开车门。
时秒紧抱抱枕,头抵在椅背边缘,快要碰到车窗。
“时秒。”
他喊了两遍,熟睡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时秒梦里正在做手术,旁边的姜洋被主刀骂哭,骂过姜洋又骂她,她抬头一看,主刀居然是父亲,于是她踢了姜洋一脚,让他别哭,有点骨气。
但姜洋越哭越凶,受不了被主刀嫌弃蠢。
她刚要踹姜洋第二脚,隐约听到闵廷的声音。
梦被打断醒来,她缓缓睁开眼。
闵廷看着她道:“闵稀在给你做蛋糕。”
他们之间的开场白从来都没有铺垫和问候,单刀直入。
时秒缓了几秒,坐直:“闵稀会烘焙?”
“嗯。离婚那年学的。”
时秒对他家的情况一无所知,原来闵稀感情上有过不顺,即便闵稀夫妻俩在屋内,时秒也不由放低声音:“傅言洲是你新妹夫还是?”
闵廷:“旧的。”
“……”
难怪他不待见傅言洲。
时秒整理好头发下车,“我去帮闵稀做蛋糕。”
闵廷侧脸看她:“你也会?”
“不会,可以搭把手干点零碎活。”
“傅言洲在打下手。”
餐厅料理台上,闵稀刚在蛋糕上撒过玫瑰花瓣,抬头就看到一前一后进门的般配两人,她笑着冲时秒招手:“嫂子,过来看看你的蛋糕。”
时秒回以浅笑:“已经做好了?”
“刚刚好。”手边还有落下的玫瑰花瓣,闵稀拿了一片含嘴里细细嚼着。
两人自来熟,直接跳过了闵廷介绍环节。
她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傅言洲,妹夫与大舅哥到底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连强大迫人的气场都差不多。
时秒同傅言洲互相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蛋糕是以白玫瑰和白色山茶花为主题,点缀了几瓣娇艳的红玫瑰花瓣。
时秒拿出手机拍照:“这么好看。”
闵稀递给她半块没用完的巧克力:“时间太赶,明年我给你做个更漂亮的。”
时秒没客气,接过巧克力直接送嘴里,莞尔:“到时我给你打下手。”
闵廷把蛋糕拿到餐桌上,阿姨做了一桌丰盛的家常菜,还又准备了手擀面。
以前在家里聚餐,闵廷旁边的位置都是傅言洲的专属,这么坐是因为两人抬头就不用看到对方。
现在多了时秒,闵廷先征求她的意见:“坐我旁边还是?”他对面的那个位子也空着,随她选。
时秒几乎没有犹豫,走向他身旁。
闵廷抬手,拉开身侧的椅子。
◎适应他的肩膀◎
时秒坐在了闵廷身边,专属座位被占,傅言洲没得选,只能委屈自己坐闵廷对面。
“糟糕,家里生日蜡烛用完了,我忘记买。”闵稀只顾着做蛋糕,全然忘记蜡烛这回事。
时秒刚想说没有蜡烛没关系,中午她许过愿,这时闵廷却道:“有。”
蜡烛与礼物放在一块,在客厅,管家送过来。
两根数字蜡烛“2”和“8”,闵廷插到蛋糕上,顺手抄起手边的打火机,只听“叮”的一声,而后伴随砂轮特有的声音,火苗燃起。
时秒的注意力被刚才那声清脆悦耳的“叮”声吸引,多看了一眼男人手里的打火机,钻石黑与玫瑰金相间,她对打火机不了解,认不出是什么品牌。
蜡烛点上,闵稀让等一下许愿,她拿过手机,同时让管家帮忙把餐客厅的灯都关上,仪式感对她而言和吃饭睡觉一样重要,许愿吹蜡烛怎么能开着灯。
“哥,你再靠近嫂子一点,不然我拍不到你。”
闵廷抬眸:“你把手机横屏。”
根本不是横屏就能解决的,是两人中间有距离感。
闵稀不想解释那么多,强势发号施令:“你坐过去,我不喜欢横屏。”
作为圈子里最宠妹妹的人,俨然已经习惯满足妹妹的任何要求,有理的,无理的。
闵廷起身,椅子往时秒那侧挪了半步。
闵稀找了几个角度,最终决定:“哥,你还是挪回去吧,把你拍太清楚了破坏嫂子许愿的氛围感。”
“……”
“你当背景板。”闵稀开始指挥哥哥,让他退到旁边昏暗的光线里,“不过你要把左手靠在蛋糕旁,自然一点,我把你戒指拍进去。”
闵廷懒得再挪来挪去,身体往椅背里撤,尽量远离桌边。
“哥,不行,这样还是把你拍太清楚!”她拿出杀手锏,“我现在可是特殊时期,你最好什么都让着我。”
“我还不够让着你?”
说归说,闵廷再次站起,椅子放回原位,坐下来后左手自然搭在桌上,把玩着刚才那只打火机。
时秒两手交握抵在下巴上,始终没出声,饶有兴致看着闵廷挪来挪去,而且完全按照妹妹的指挥去做,今晚总算见识到了他妹控且耐心十足的一面。
钢琴背景音乐响起,闵稀笑着看时秒:“嫂子,开始许愿吧。”
时秒的愿望很简单:“希望能睡个好觉。”
闵廷:“……”
闵稀笑说:“那希望今晚就能实现。”
蜡烛吹灭,管家开了灯。
闵廷拔下蜡烛,阿姨站在旁边,手里拿着餐盘和刀具准备切蛋糕,他伸手:“我来。”
利用哥哥切蛋糕的时间,闵稀加了时秒的微信,把刚才拍的照片发过去,“没加滤镜,原相机直出。”
时秒一张张点开,照片里,她微微低头敛眸,半明半暗中,烛光正好,玫瑰蛋糕后的她难得松弛自在。照片中闵廷深邃的轮廓匿在昏暗的光影中,只有特别熟悉他的人才能辩认出,而他那只清晰入镜的戴着婚戒的左手,骨节分明,恰到好处地烘托出了氛围感。
闵廷把第一块蛋糕给时秒,又切了一块,先把蛋糕上的奶油挑干净,只留下蛋糕胚,将这块递给自己妹妹。
“谢谢。”闵稀双手接过来,她怀孕后不爱吃奶油,无意间提过一次,没想到哥哥倒是放在了心上。
一直沉默的傅言洲终于说话,语气状似闲聊,问起时秒:“你还有个哥哥是吗?”
时秒吃着蛋糕点头:“对,我们医院神外科的。”
“你闪婚,你哥不气?”
“有一点。”时秒如实说。
傅言洲接着道:“你这样的条件不该凑合,换我是你哥,我也气。”
时秒:“……”
还真没把她当外人。
桌下,闵稀拿腿撞傅言洲,又冲他使个眼色,叫他别挤兑闵廷。
闵廷抬眼,不疾不徐对着傅言洲道:“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反对闵稀找你了吧,就是不想她凑合。”
傅言洲:“……”
回旋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身上。
闵稀对时秒说:“不理他们,我们吃。”
她拿果汁杯隔空做碰杯动作,“生日快乐,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
这个祝福好奢侈。
时秒浅笑:“谢谢。”
她回医院要继续值班,不能喝酒,杯子里的也是果汁,抿了一口刚要放下,闵廷左手轻握着高脚酒杯,杯口略低于她的,轻碰一下。
两玻璃杯间发出一声短促的脆响,但不及打火机那声“叮”朗润。
他只碰杯,没说祝福类的话。
时秒依旧回了句:“谢谢。”
一顿饭吃下来,只听到她与闵稀的声音,旁边两位男士主打一个沉默。
饭后,闵稀陪她去客厅聊天。
阿姨准备了餐后果盘送过去,猕猴桃与无花果是花式切法,搭配着桑葚蓝莓,再点缀清香木和三色堇,摆盘的用心像闵稀给她做的生日蛋糕,清新又不失热闹。
闵稀的水果是阿姨另送来,一大玻璃碗葡萄。
阿姨说:“这是市场上能买到的最酸的葡萄。”
“好,谢谢阿姨。”
闵稀剥了一个送嘴里,酸中只透着一丁点的甜,正合她意。
她把玻璃碗递时秒面前,“嫂子,你要不要尝一个?很酸。”
时秒摆手,叉了一片猕猴桃吃,看着闵稀神色不变吃着酸葡萄:“你喜欢吃酸?”
“以前不爱吃。怀孕后口味完全变了。”闵稀说自己怀孕快三个月,“一点看不出来是吧?”
“你不说我还真没看出来。”时秒先是恭喜,又道,“你就不该做蛋糕,站那么久累。”
“没事,高兴就不累。”
两人熟悉了,聊天也变得随意起来。
“我哥这个人怎么说呢,”闵稀客观评价道,“虽然看上去有点冷冰冰的,但相处久了你会发现他其实优点还不少。”
时秒淡然一笑:“已经发现了不少。”
闵稀指指她身侧的沙发上,“都是我哥给你挑的礼物。”然后她调侃起闵廷,“你就看在我哥长得不错,又有钱,而且对你大方,还又对家庭有责任心的份上,眯着眼勉强凑合吧。”
时秒被逗笑。
这时闵廷从餐厅过来,只听到最后一句,“凑合什么?包的颜色不合适?”
闵稀仰头看哥哥,“不是凑合礼物,是凑合你这个人。”
闵廷在她发顶敲了下,力度很轻,闵稀都没感觉到。
他手递过去,“葡萄给我。”
哥哥这是要帮她剥葡萄皮,闵稀紧握着玻璃碗没给他:“不用,我回去了,有点困。”她扭头找傅言洲,喊他回家。
她以困乏为由,抱着一碗葡萄,抓着傅言洲的手先行撤了,不打扰他们二人世界。
偌大的客厅突然安静下来。
时秒瞅着那一摞橙色盒子:“怎么买这么多?”
闵廷:“总不能比闵稀过生日少。”
闵稀说得对,他对她特别大方。
闵廷让管家把所有礼物拿到车上,时秒看着他说,带去医院值班室没地方放,其实也不是没有地方,“只能堆放在上铺,那可是你好不容易收拾干净的。”舍得弄乱?
闵廷:“……”
想了想,说道:“先放后备箱,周六休息再带回你住的地方。”
时秒颔首:“行。”
之后客厅里陷入沉默。
闵廷坐她对面,靠在沙发里处理工作邮件。
时秒则吃着水果打发时间,他们每次见面大多时间都是如此,两人习以为常。
“你打火机是什么牌子?”她突然想到那独特的声音,于是问道。
“没注意,会所顺来的。”
他的打火机不知被谁顺走,他们那帮人打牌时牌桌上有打火机就顺,不管谁的。经常有人在群里发寻物启事,让把打火机尽快还回去,从来没人理会。
闵廷起身,找来打火机给她,他没再绕回对面,顺势在她旁边坐下。
时秒明显感觉沙发往下沉了沉,具有侵略感的气息将她环绕,男人双腿自然交叠,全神贯注看自己的手机页面。
她指尖稍一用力,掀开打火机盖,又是好听的“叮”一声,非常解压。
查了一下,这个打火机要五位数,她半个月的工资。
来回多听了几遍开盖声,时秒把打火机放茶几上,“我回去了。”
闵廷转脸看她:“不多待一会?”
时秒:“不了,答应主任十点半之前到。”
闵廷收起手机,“我送你回去。”又问她,“要不要带一些水果和零食?”
“不用带,冰箱还有,我妈经常送。”
时秒拿上包,率先走出客厅。
见他们步出别墅,闵廷的司机将车开过来,是他的另一辆座驾宾利,幻影开去保养了。
时秒坐到副驾后面的位子,等了大概半分钟闵廷才上车,丢给她一条毛毯。
谢谢说多了也累,她直接抖开来搭在身前,四十多分钟的车程不睡觉实在浪费。睡前没有忍住,从包里拿出手机,一整晚都没看微信。
不抱期待地点开来,扫一眼,父亲的对话框依旧没有新消息,时秒没有情绪地又锁上屏幕。
她靠回座椅里眯上眼,这辆车不是独立座椅,刚要睡着脑袋总不自觉往下滑,自己被自己吓醒,严重影响睡眠质量。
纠结要不要借他的肩膀。
很难开口。
又一想,他现在是她老公了,不是相亲对象,之前他送她手链给她摘标签也没避嫌。
她睁开眼,询问:“椅背太滑,能靠着你睡吗?”
昏暗的车厢内,闵廷闻声转脸对上她的视线,他其实正在处理工作,但却应道:“可以。”没有任何迟疑,因为他知道一旦他迟疑了,她会很尴尬。
没让她先动,他起身往中间挪了挪。
时秒的脑袋靠过去,阖上眼。
期间她小幅度挪动了两回,坐姿这才舒适,他身上的白衬衫质感挺括,看上去质地稍显硬冷,当她侧脸抵在上面,却是绵密细腻。
她的脸颊与他的肩头只隔着一层衬衫面料,能清晰感受到男人身上的体温。
两人连手都不曾牵过,乍然这么亲密,她刚开始也是屏住呼吸,花了几分钟适应这个宽阔的肩膀,和近在鼻尖的男性气息。
静下来后,她习惯性紧抱住身前薄薄的毛毯。
他的手机屏亮着,不算强烈的光映到她脸庞。
闵廷退出当前页面,指腹摁了下侧边键,屏幕随之暗下。
四五分钟后,闵廷只觉得肩膀上一沉,时秒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人睡着了。
只是出于人最本能的好奇,他侧脸垂眸,想看一眼靠在他身上这么快就睡着的女人,结果转脸时一不小心,下巴蹭到她额头,擦过她柔软的发顶。
除了看见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其他看不清。
转回身时,他下巴微抬,避免再蹭到她。
回医院的路上遇到堵车,原本几分钟能通过的路段,几乎纹丝不动堵了二十分钟。
时秒睡醒了一觉,职业缘故,任何时候醒来都不会迷糊,她清醒知道自己在去往哪里的车上,又是靠在谁的身上睡着。
略缓,她从男人身上起来。
“快到了吧?”声音沙沙的,刚睡醒后特有的沙哑。
闵廷回她:“还早。”解释一句,“刚才堵车。”他望向车窗外,看开到了哪里,对她道:“还能再睡二十分钟,睡不睡了?”
“那我再睡会儿。”话音还没全部落下,时秒大大方方重新又靠在他肩上,“到了喊我。”
这一次,她无需再花过多时间适应他的肩膀,心无杂念眯上眼,争分夺秒珍惜能睡觉的时间。
闵廷本还想再说句什么,最后随着车内的安静而沉默。
五六分钟过去,她整个人的重量没有如期压下来,看来没有睡着。
闵廷低声问:“在想什么?”
时秒只是没有熟睡,在阖眼养神,意识已经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
她脑袋在他肩头动了动,却没睁眼,含糊道:“你说什么?”
他鼻尖的空气里盈满她身上清雅的淡香味。
闵廷嗓音低沉:“没什么。睡吧。”
任由她靠在自己身上,他支着下颌,漫不经心看车外。
他放在侧边的手机振动,母亲的电话。
闵廷挂断,屏幕亮度调至最暗,发消息解释:不方便接,时秒睡着了。什么事?
江芮:时秒睡着了也不影响你接电话,你到卧室外面接。
闵廷:“……”
他回:在车上。
江芮其实对儿子在婚姻大事上先斩后奏的做法相当不满,但她也没打算干涉,儿子从小就有自己的主见,他认定的人和事,从不回头。
江芮:我刚才打电话给你姥爷,他不知从哪听说你和时秒婚前并不认识,只见了寥寥几面就领证,现在气得连我都不愿搭理。
闵廷:过几天姥爷气就消了。
江芮:……
说得轻巧。
几个月前,父亲打算给闵廷介绍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谁知还没正式相亲,闵廷这边就迅速与时秒领了结婚证,让家里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老头想不明白,既然闵廷不是因为感情结婚,两人又没共同话题,话都说不到几句,那为什么不找个知根知底的女孩子?说闵廷就是故意和他唱反调。
江芮:你姥爷生气倒不是因为你下了他的面子,他气你不把结婚当回事,证都领了,还半年不见家长。说万一他哪天心脏病突发,抢救不回来,连外孙媳妇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闵廷没接话:妈,您最近和我爸怎么样?
江芮微微叹气,儿子这是不想再聊自己,把话题转移到她身上。
她与丈夫结婚三十多年,感情始终有隔阂,日子过得并不开心,直到最近半年,夫妻关系才有所缓和。
江芮如是说:最近我忙,你爸也忙,好些日子没见面了。天天都会打电话,还不错。
闵廷叮嘱母亲别累着,多注意休息,转而又道:今天是时秒生日。不聊了。
江芮:怎么不早点说。
她与孩子相处向来有分寸感,就此打住令人不快的闪婚话题,转了一个红包过去:来不及买礼物,代我向时秒说句生日快乐。
闵廷收下:谢谢妈。
聊天结束,司机将车停在了医院的停车场。
肩头的人刚睡着,闵廷打算让她再多眯几分钟,不经意转脸,看到从急诊楼走出一对年轻男女,女生双手抱臂,步调慢悠,旁边的男生单手抄兜,另只手拎着女式包,刻意放慢了步子等身边的人。
再仔细一看,是叶桑与姐弟俩。
心外科病区就在急诊楼旁边那栋,紧挨着。
姐弟俩不紧不慢,今天又恰好是时秒生日。
闵廷叫醒靠在自己肩头的人,示意她看车外:“叶桑与叶烁他们,应该是来给你送生日礼物。”
时秒清醒片刻,坐直,顺着他的视线过去,肯定道:“不是来找我的。我前几天刚把叶桑与拉黑。”没拉黑之前叶桑与都没对她说过半句生日祝福,何况两人现在彻底撕破脸。
闵廷从车窗外收回视线,深看了她两眼:“叶桑与欺负你了?”
“谈不上欺负,我和她的矛盾不是一两天了。”
闵廷:“别让自己吃亏。”
在他的注视下,时秒声音也变轻柔:“不会。”
至于她为何突然拉黑叶桑与,闵廷没追根问底,而是问:“叶西存婚礼,还去吗?不想去可以不去。”
“去。叶西存是叶西存,她是她。”提到叶西存婚礼,时秒想起请柬,从包里找出来顺便给他。
闵廷打开看了眼婚礼时间和酒店,合上请柬,把母亲的红包转给她。
同一时间,时秒收到转账。
闵廷道:“我妈给你的生日红包。”
时秒又看一眼转账红包,一个不会让她有心理负担的数额,她感谢之后收下,紧接着,聊天框里又进来一笔大额转账,快赶上她一年的工资。
她疑惑看向他:“这个红包是?”
闵廷:“我给你的。生日快乐,心情好点。”
时秒直直看着他,他肯定猜到叶桑与让她不开心了,于是发这么大一个红包给她。毕竟谁收到红包能不高兴呢。
她没有扭捏:“那我收下了。”又特地对他说了句,“谢谢。”
闵廷放下手机再抬头,那姐弟俩已经从他车前走过,坐上他们自己的车离开。
他推车门,准备送时秒上楼。
时秒:“不用送,这么晚你进不去病区。”
她从自己那侧下车,对他挥挥手。
闵廷遂又关好车门,没下去。
时秒往住院部大楼走去,宾利发动引擎驶离。
她有个习惯,无论和谁道别后从来不会再回头看。今天走到住院部大门口,她下意识转身往后看了一眼,宾利开远,只远远瞧见红色车尾灯。
在医院门前那条马路的第二个路口,宾利车遇到了叶烁的那辆车,恰逢红灯,两辆车几乎是并行停下,叶烁的车在左转道,车窗开着,闵廷扫一眼,并未滑下自己的车窗打招呼。
绿灯亮,宾利缓速直行通过路口。
另一辆车里,叶桑与双手抱臂,蹙着眉心靠在椅背里,挂了点滴,胃还在隐隐犯疼,整个腹部火辣辣难受。
叶烁拧开保温杯,里面是温水,递过去:“喝几口。”
叶桑与摇摇头,因为难受话都不想说。
叶烁单手扣上杯盖,顺手放在杯托里,“你明知自己不能喝酒,你还喝!”
叶桑与沉着脸不吱声,从昨晚到现在,她没有一刻舒心过,时秒拉黑她,叶西存和叶烁又上赶着给时秒准备生日礼物,她心里的郁闷无处释放,才想去清吧排遣郁闷。
知道自己的酒量不行,只是没想到这么差劲。
哥哥现在知道了时秒喜欢他,不知会不会影响他心情。
时秒就是她的克星,从小就是。
“闵廷什么眼光啊。”她冷嗤一句。
突然的话题转变,叶烁只是瞅她一眼,没理会。
叶桑与:“邵思璇哪点不比时秒强?”
邵思璇的家庭自然不必多说,长得漂亮又性感,在名利场上游刃有余,与闵廷是同一类人,这样的联姻对象不要,偏找时秒那样假清高的女人。
叶烁:“时秒哪点差了?再说,邵思璇大小姐性格,一般人受不了。”
“呵。”叶桑与觉得好笑,“好像时秒性格多好,多温柔似的。”锐利的眼风扫了他一眼,“那你怎么不提人家邵思璇家庭?不比时秒强万倍?”
叶烁就事论事:“姐夫真要在意另一半家庭背景,和邵思璇联姻不如跟你联姻,我们家又不是邵思璇家能比的,姐夫不是连你都没考虑吗?那就说明……”
叶桑与抄起手边的包就砸过去,“叶烁你有病!你想捧高你那个亲姐你尽管捧,你凭什么踩低我!”
包砸过来时,叶烁没来得及反应,结结实实砸到了肩膀。
他揉了两下:“叶桑与你干嘛!我只是举个例子,你不是也在踩低时秒。”
叶桑与恼羞成怒:“你下去,别跟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