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春by橙与白
橙与白  发于:2025年01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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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五那日,青儿急匆匆从外面跑了回来。
乔棣棠:“东西都准备好了?”
青儿喘匀了气,说道:“姑娘,岭南那边传来了消息,邹家七公子死了。”
乔棣棠惊讶不已,顿了顿,又确认一遍:“死了?”
青儿点头:“对,听说是路过树林时被野兽活生生咬死了,尸体四分五裂。”
乔棣棠:“他身边应该有衙役,走的也是官道,怎会有野兽出没?”
青儿摇头:“不清楚。跟着他的衙役都没事,只有邹公子被野兽拖走了,再找到时已经被咬死了。”
乔棣棠眯了眯眼。
岭南……苏夫人的娘家就在岭南。
自从罗幕出了事,她给苏夫人写了几封信都没收到回信。前些日子她回到云城,听人说苏家的生意不行了,苏老爷急得到处求人,而苏夫人也生了重病,快不行了,在岭南养病没有回来。
乔棣棠闭了闭眼,深深呼出一口气。
“今日是罗幕的祭日,走吧,咱们将她好好安葬了。”
青儿:“是,姑娘。”

乔棣棠套了车,去了青山的别院中。
看着别院里的一草一木,她眼前浮现出了从前和罗幕在这里玩乐的情形。
自从罗幕离开云城,她再也没来过这里了。
她在附近找了片空地,让人将罗幕的骸骨放进去,立了一块碑。
“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单独和罗幕说几句话。”
她席地而坐,拿出来贡品,打开一壶酒,将眼前的两个杯子都倒满了。
她端起一杯酒,和另一个酒杯碰了一下,轻抿一口。
这酒可真辣啊。酒入肠中,又热又辣,滋味也不太好。
不过,这种味道却让人觉得很痛快。
她又饮了一口,絮絮叨叨说起这一年来自己发生的事情,又说了邹禹奇的结局。
“罗幕,他死了,你说巧不巧,我今日刚刚得到了这个消息。杀人偿命,恶人总是有恶报的。”
“苏老爷不去认你,但我要你。这里有山有水,风景绝佳。你曾说过喜欢这里,我将你带回来了,你开不开心?”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等我百年之后也要埋在这里和你作伴。”
乔棣棠感觉脸上有一丝凉意,她抬眸看向天空。云城地处南方,冬日极少下雪。此刻天上不知何时下起雪来。
每年冬天,乔棣棠和苏罗幕都盼望着下雪。
最好是下一场大雪,在雪中痛痛快快地玩耍,躲在被窝里看外面的雪景。
想到那些和罗幕在一起的往事,乔棣棠悲从中来。
“罗幕,下雪了,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
两行泪顺着眼角滑落。
乔棣棠坐在苏罗幕的墓前哭了许久,哭到嗓子都哑了,才颤颤巍巍站起来朝着山下走去。
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酒量,她虽然只喝了两杯酒,身体却已经站不稳了,走两步就要往旁边倒去。好在一旁有树,她扶着树慢慢走。
酒劲儿上来之后,她晕得更厉害了,树都是重影的,她以为自己扶住了树,实则什么都没扶住,眼见着身体往旁边的草丛倒去。
这时,一条强有力的胳膊揽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紧接着一个低沉略带嘲讽的声音响了起来:“就这酒量还敢一个人在野外饮酒。”
这么一晃,乔棣棠更晕了,她闭了闭眼,缓缓睁开。眼前的脸像是有了重影,幻化出来好几个人的脸。她看了许久,也没看出来眼前之人是谁。可不知为何对方身上的味道让她觉得非常安心。
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是对的。
“我酒量确实不好。”
说完,头靠在了对方的胸前。
“既然——”
知道自己酒量不好还喝这么多酒?
顾闲庭刚说了两个字就见自己乔棣棠将头埋在了自己胸前。
见她如此乖顺,顾闲庭压在心底的那一口气渐渐散开了。他不再说什么,大步朝着山下走去。
乔棣棠已经喝醉了,根本不知道此刻的处境如何,只觉得有些颠簸,她害怕自己掉下去,于是抱紧了身前人的脖子。
顾闲庭身体微僵,停下脚步看向了怀中之人。
乔棣棠今日穿了袄子,外面披了一件白色的斗篷,此刻整张脸都埋进了毛茸茸的斗篷之中,看起来格外可爱。因为饮了酒,小脸红扑扑的,唇微微张开。
顾闲庭眼神一暗,喉结微动。
这时,乔棣棠似乎察觉到了异样,再次睁开了眼。这一次她对上了一双凌厉的目光。她看了一眼,喃喃几个字,放心睡去。
“原来是顾大人啊……”
终于认出他来了。
顾闲庭长叹一声,抱着人朝着山下走去。
乔棣棠第二日醒过来时脑袋还有些疼,她缓了缓,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隐约记得自己在罗幕的墓前喝多了,晕乎乎地走下了山。她还记得好像是被人抱着回来的,对着人又哭又闹。但那男人是谁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正要寻人问问,只见青儿进来了。
青儿带来了一个消息:“姑娘,楚公子来了。”
乔棣棠有些惊讶。
“竟之哥哥来了?何时来的?”
楚公子,楚竟之,楚竟之的父亲和齐铭远是多年好友。齐铭远从商,经营布行。楚父从政,是云城下面的一个县城的县令。齐铭远去世后楚家对齐家也多有帮助。齐铭远在世时,楚父一直想要撮合楚竟之和乔棣棠。
青儿:“昨晚来的,您当时已经睡下了,楚公子不让叫醒您。”
乔棣棠愣了一下。
昨晚?难道是楚竟之将自己送回来的?
“我昨日怎么回来的?”
青儿:“姑娘是自己走回来的。”
乔棣棠:“走回来的?你确定?我身边没有旁人?”
青儿:“确定啊,姑娘喝醉了酒,自己慢慢走下山的。我和墨雨一直在山脚等着,一转头就看到姑娘抱着树睡着了。当时您身边并没有旁人。我和墨雨合力将姑娘扶回了别院。等到了别苑才发现楚公子已经来了。”
乔棣棠:“哦,这样啊。”
她明明记得有人将自己从山上抱下来,难道昨日是她的错觉?又或者是在做梦?
“你请楚家兄长稍等片刻,我马上就过去。”
青儿:“是。”
乔棣棠收拾好之后,起身去见楚竟之。
楚竟之坐在厅堂里等着人,目光时不时看向门口。
终于,他听到门外传来了动静,立即站起身来去迎接。
乔棣棠进来时恰好楚竟之已经快走到门口了。
“竟之哥哥,许久不见。”
楚竟之脸上扬起了大大的笑容:“棣棠妹妹,好久不见。”
乔棣棠:“请坐。”
楚竟之:“妹妹也坐。”
乔棣棠:“竟之哥哥用饭了吗?”
楚竟之脸色微红,道:“还……还没。”
乔棣棠自然而又大方地道:“一起吧。”
楚竟之:“好……好。”
乔棣棠喜欢吃甜食,饭食的味道不喜欢太重的。在京城待了大半年的时间,很是不习惯,如今吃到了云城的饭食才觉得胃里舒服了些。
两个人一直安安静静吃着饭,楚竟之想到昨日的事情,问道:“听说妹妹昨日饮酒了?”
乔棣棠:“嗯,吃了两杯酒。”
楚竟之:“饮酒伤身,妹妹以后还是少喝为好。”
乔棣棠并未解释什么,嘴上答应了:“好。”
这个话题很快就结束了。
乔棣棠继续安安静静吃饭。
楚竟之:“妹妹这次怎么在京城待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以为……”
“以为我不回来了吗?”乔棣棠将楚竟之没说完的话说完了。
楚竟之瞥了乔棣棠一眼,没说什么,眼里有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乔棣棠:“云城才是我的家,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听到这个回答,楚竟之开心了:“哦哦,那就好,那就好,云城也挺好的。”
乔棣棠笑了笑。
吃过饭后,楚竟之犹犹豫豫地开口了。
“棣棠妹妹,我母亲想让人去家里提亲,不知道你是何意?”
乔棣棠愣了一下,重复一遍:“提亲?”
楚竟之鼓足勇气,看向乔棣棠:“对,提亲。”
乔棣棠看向楚竟之的眼睛,认真地说道:“竟之哥哥,我从前便与你说过,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只当你是我的兄长。”
楚竟之雀跃的心落了下去,但他仍不死心:“我知道,可我想照顾你。从前我没有功名,如今我已经是举子了,明年开春就去参加春闱。等春闱过后我就可以像父亲一样入朝为官,到了那时我就有能力照顾你了。”
乔棣棠:“竟之哥哥,感情的事情不能强求。”
楚竟之突然问了一句:“你可是有心上人了?”
乔棣棠眼前突然浮现出来一个身影,很快又被自己否决了。
“没有。竟之哥哥为何这样说?”
楚竟之眼神有几分闪躲,道:“我总觉得你这次从京城回来不太一样了,从前你没对我说这样重的话。”
乔棣棠并未觉得自己和从前有何不同。从前她也拒绝过楚竟之,并且明确表示二人不可能。或许是因为楚家并未提前与他们说一声便决定要提亲,所以语气重了些。
“你我年岁都到了适婚的年纪,我只是不想耽误你。”
楚竟之突然转移了话题:“京城的公子们是不是和云城的不同?”
乔棣棠皱眉。
她拒绝楚竟之和别人无关。
楚竟之:“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突然觉得自己配不上棣棠妹妹了。”
虽然他从前便知道乔棣棠是京城伯爵府的姑娘,但这么多年来她并未和伯爵府联系过,如今伯爵府主动接她回京,他发现了两个人之间的察觉。
乔棣棠:“你知道的,我并不看重门第。”
楚竟之眼睛又亮了起来。
乔棣棠:“可我想找的夫婿一定是自己喜欢的。”
尽管乔棣棠这般说,楚竟之也没有完全失去希望。
两人很快结束了这个话题。
因为快过年了,府中的事情多,乔棣棠收拾了一下准备回城,楚竟之也要读书,和她一起坐马车回去。
上马车时,楚竟之突然伸过来手扶了一下乔棣棠。
乔棣棠顿时觉得有些不适,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从前楚竟之从未做过这等亲密的举动,今日怎会这般。
乔棣棠刚想说些什么,楚竟之又将手缩了回去。
若此刻再说未免显得自己有些大题小做了,乔棣棠没说什么。
上了马车后,乔棣棠闭着眼休息。
楚竟之坐在另一侧。
顾闲庭看着远去的马车,感觉自己的胸口快要炸开了。
怪不得毫无留恋地离开京城,原来是因为云城有人在等着她。
她对他从无情意。
一旁的诚王对护卫道:“去查查那男子是何人。”
阿金觑了一眼主子的脸色,小声对诚王道:“王爷,不用查了,我们已经查过了。”
诚王眼底浮现出来一丝诧异的神色,瞥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好友。
嘴上说着不在乎,私下却将乔大姑娘身边的男子查了个清楚。
“那人是谁?”
阿金看着主子阴沉的脸,硬着头皮说道:“乔姑娘和楚公子从小一起长大,两家有意结亲。楚夫人已经在云城找好媒人了,这两日就去齐府提亲。”
诚王大惊,看向顾闲庭。
这怎么行?
若是乔姑娘嫁给别人了,随之怎么办?
不行,他得阻止这件事。
“今日本王就去齐府提亲!”
顾闲庭侧头看向诚王。
怕好友误会,诚王连忙解释:“为你提亲。”
顾闲庭:“多谢殿下好意,不用了。”
说完,他沉着脸下山了。
诚王扯住了想要跟下去的阿金,问:“你家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他究竟是打算放弃了,还是有别的打算?”
阿金摇头:“属下不知道。”
自从知道乔姑娘离开了京城,他们家大人又恢复到从前的模样了。不,比从前还可怕。从前只是不爱说话也不爱笑,现在是喜怒不定。昨晚回来时明明心情还挺好,眼下又不高兴了。
他虽不知道大人心中所想,但他能肯定大人的喜怒和乔姑娘有关。
他只希望乔姑娘能赶紧理一理他们大人,拯救他们这些下属。

乔棣棠并不知诚王和顾闲庭来到了云城,她先将楚竟之送回了书院。
二人分开时楚竟之依依不舍,频频回头看向乔棣棠,见马车走远了,这才轻轻叹气,朝著书院里走去。
乔棣棠回了城内,她没有回家,而是转道去了玉轩。
玉轩是从前乔棣棠和罗幕经常来的地方。自从罗幕去了京城,每次都是她独自一人前来。她直接去了二楼,她要了些茶水果子,坐在她和罗幕常来的包厢里,静静地看着下面的歌舞。
从前一个人来时就会想到她们二人一同来这里的情形。那时她总在想,不知她和罗幕再次同来玉轩会是多少年后,没曾想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乔棣棠的眼睛虽然一直落在下面的表演上,可究竟唱了什么歌跳了什么舞她却全然不知。
以前她总觉得自己喜欢去青山是因为那里的风景好,远离嘈杂喧嚣声;她觉得玉轩好是因为这里环境清幽,歌舞表演好看……此刻她终于明白,她之所以喜欢这些地方是因为这些地方有她和罗幕的美好回忆。她不是喜欢这些景,而是喜欢和罗幕在一起。
跟她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是开心的。
而如今没有了她,即便身在人来人往的玉轩她仍旧觉得无比孤独。
眼泪又不知不觉从眼眶滑落。
敲门声响起时乔棣棠拿起帕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来人是玉轩的主人,宋夫人。
她和乔棣棠有些交情,得知乔棣棠来了,亲自端了些瓜果过来了。
“乔姑娘,好久不见。”
“宋夫人,好久不见。”
宋夫人在乔棣棠一侧坐下,瞥了一眼乔棣棠对面的位置,轻轻叹了叹气。
京城的事情早已传到了云城来,苏家的遭遇大家也都看到了。
“没想到苏姑娘就这样没了,上次见她还是在两年前,她在此处与我讨论如何编排歌舞。”
乔棣棠也想到了那个情形,眼神微暗。
“是啊,一晃两年过去了,那日的情形犹在眼前。”
宋夫人拿着帕子抹了抹眼泪,道:“幸好苏姑娘有你这样一位朋友,不畏权势,为她四处奔波。”
乔棣棠:“我和罗幕亲如姐妹,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多少人嘴上说着姐妹情深背后却互相捅刀子,如乔姑娘这般仗义的少之又少。宋夫人从前只觉得乔棣棠是个聪明漂亮有经商头脑的小姑娘,如今觉得她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值得深交。
宋夫人又与乔棣棠聊了几句关于苏罗幕的事,她瞧出来乔棣棠情绪低沉,猜测她是在为苏姑娘而神伤,她没再打扰,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临走前,她与乔棣棠说了一事。
“乔姑娘可还记得年初的时候在京郊救了一位身着玉轩衣裳的男子?”
乔棣棠思索许久,道:“隐约记得有那么一回事。”
好像是她离京的前一日去观中寻母亲,路上遇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
宋夫人:“那男子并非玉轩里的人,他走时就曾打听过乔姑娘。约摸半年前,他再次派人来打听过乔姑娘。”
乔棣棠蹙眉。
那男子打听她作甚?
宋夫人:“我并未向他透露你的信息。按理说你救了他,他应该十分感激你才是,可这男子行事有些怪异。他身份似乎不一般,不知他有何目的,乔姑娘还是小心些为好。”
乔棣棠:“多谢夫人提醒。”
她倒不怎么担心这件事。她只远远看了男子一眼,连男子的长相都未看清,更没有参与什么事,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过了两日,楚家的媒人上门了。
楚竟之是尉迟蕴看着长大的,两家私交甚笃,知根知底,尉迟蕴是看好这门亲事的。不过,这一切还是得看女儿自己的心意。
她没有当场表态,让媒人先回去了。
等女儿从铺子里回来,尉迟蕴和她说了这件事。
尉迟蕴:“你意下如何?”
听到楚家人来提亲,乔棣棠十分意外。前几日她明确拒绝了楚竟之,他应该听懂了她的意思,不该再来提亲了。怎么今日还是来了?
“母亲,我与竟之哥哥之间并无男女之情,这门亲事还是算了吧。”
她没想过现在成亲,更没有想过要和楚竟之成亲。
尉迟蕴劝了几句:“竟之是我和你爹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品行好,学识也不错。年纪轻轻就中了举,明年多半能中进士。”
母亲说的话乔棣棠都懂,可她实在是对他没什么想法。
“竟之哥哥确实各方面都不错,只是女儿对他实在是无意。”
尉迟蕴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问:“你在京城可是遇到了合心意之人?”
乔棣棠怔了一下。
同样的话楚竟之也曾问过她。
“母亲为何会有此一问?”
尉迟蕴:“没什么,只是觉得对于婚事你似乎比从前坚决了些。从前你虽然也不赞同这门亲事,但不似今日这般决绝直白。”
乔棣棠愣住了。
她思考了自己从前和现在的态度,好像的确比从前坚决了些。
“我是觉得媒人已经上门了,我和竟之哥哥年纪也不小了,再不坚决些会误了竟之哥哥的终身。”
尉迟蕴看了女儿一眼,没再提楚家的事情。
“你想过要找个什么样的夫婿吗?”
乔棣棠垂了眸。
找个什么样的夫婿……去京城一遭,她突然就不想成亲了。
罗幕走时以为自己遇到了家世好、人品好、长相好的贵公子,将一颗心都托付,可最终却被负心汉亲手杀害。
孙三姑娘一位自己遇到了良人,身心都托付于他,为他心甘情愿做小,为他生儿育女,可最终却被永宁侯抢了儿子、关在了暗无天日的橙园之中,即便后来得知真相,侯爷也不曾为她报仇,反倒是将她和仇人关在了一起。
福王和福王妃相守多年,到老了福王妃却开始为福王找年轻貌美的女子孕育子嗣。
泰平伯为了唐氏不惜和母亲和离,将她这个亲生女儿赶出家门,如今为了权势还不是把唐氏禁足了?
天下男人都是负心汉,只有银钱才是对自己最忠诚的。
一文铜板买一文钱的东西,一两白银买一两白银的东西……有多钱就能买多少钱的货物,永不背叛。
“娘,女儿不想成亲了。”
尉迟蕴愣了一下,眼底流露出来一丝讶异的神色,抬眸看向女儿。
“不想成亲了?为何?你从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乔棣棠从前的确不是这样说的。她从前想找个家世清白,长相普通,性格温顺的男子,平平淡淡过完这一辈子。
对于昭元郡主而言,邹禹奇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可他却背着郡主祸害了无数年轻漂亮的姑娘。
可见不管是找个身世地位比自己强的,还是处处不如自己的,都逃不开这样的命数。
倒不如一个人活得清净自在。
尉迟蕴猜测:“可是在京城发生了什么事?”
乔棣棠:“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只是突然觉得成亲挺没意思的。”
回到云城之后女儿跟自己说过在京城发生的事情,尉迟蕴猜测女儿可能是因为苏家姑娘的事情才会如此。女儿如今刚刚得知苏家姑娘的事情,难免情绪不稳,估摸着过些日子就好了。
她没再劝说,道:“你若实在对他无意,我明日便让人推了这门亲事。”
乔棣棠:“劳烦母亲了。”
尉迟蕴:“说什么客气话。我家棣棠长得这么好看,将来定会遇到喜欢的男子。”
女儿离开后,尉迟蕴跟身边的嬷嬷感慨:“就不该让她去京城的,京城那种地方,看似光鲜亮丽实则里面都烂透了,就是个吃人不吐骨的地方。”
林嬷嬷:“您慢慢教就是了。”
尉迟蕴叹气:“哎,只是可惜了楚家这门亲事。”
林嬷嬷:“咱们跟楚家关系极好,楚家却不打一声招呼就上门提亲了,这做派也不太合规矩。”
尉迟蕴端起茶轻抿一口,眼神变得锐利:“谁说不是呢?我瞧着楚家是见棣棠回了伯爵府有些着急了。这是觉得两家关系好,咱们抹不开面子拒绝,想逼着咱们家同意这门亲事呢。”
林嬷嬷笑了:“楚家的算盘可真是打错了。”
这些年他们家夫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楚家这点小聪明实在不够看。
晚上,睡前乔棣棠脑海中一直在想母亲晚上提到的事情。
在去京城之前她曾想过找个老实可靠的男子度过余生,如今在京城的虎狼窝里走了一遭,对于成亲一事她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不管男子地位或高或低,性格强势又或者温和,总是会变心的。
这一晚她竟然梦到了顾闲庭。
醒来后,想到昨晚的梦境,乔棣棠眼眸微垂。
她梦到了二人雨夜在山洞中避雨的情形。顾闲庭安抚她的情绪,帮她查清楚了罗幕的事情,为罗幕伸冤。
京城世家男儿虚伪又薄幸,顾闲庭倒是个例外。
不过,罗幕的事情已了,她此生都不会再去京城,京城的人和事也都与她无关。
至于顾闲庭……他是武昌侯世子,刑部侍郎,而她是商贾,两人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青儿听到里面的动静,推门进来了。
“姑娘,媒人又登门了,夫人推掉了楚家的亲事。”
乔棣棠:“嗯,知道了。”

楚夫人在尉迟蕴面前丝毫不提亲事,只闲话家常。
尉迟蕴虽知晓对方的来意,无奈对方没提,她也不会突然提起来。
临近午时,乔棣棠从外面回来了,按照习惯她先去了正院见尉迟蕴,进了院子里方知楚夫人也来了。
“见过母亲,见过伯母。”
楚夫人见到乔棣棠后,热情地拉着她的手和她说话。等二人寒暄完,她终于说起了提亲一事。
楚夫人:“棣棠,你是个好孩子,有些话我本不该说,可作为母亲又不得不说。前日得知贵府推了这门亲事,他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再过两个月竟之就要参加春闱了,我怕会影响他发挥。春闱是一辈子的事,你能不能先哄哄他?等他春闱后咱们再解除婚约?”
尉迟蕴皱了皱眉,神情有几分不悦。
楚家这是拿着他家儿子的前程来逼迫女儿应下这门亲事?
若是女儿不同意,楚竟之明年又没中,岂不是都怪她家女儿了?
这楚家说话做事也太不讲究了。
没等女儿回答,尉迟蕴先开口了。
“哦?还有这种事。最近天气寒凉,竟之可是染了风寒?他身边伺候的人也太不小心了。妹妹可要好好为竟之把关,莫要因为下人不周耽搁了科考。”
尉迟蕴丝毫不提女儿拒亲一事,将楚竟之的表现归结为他生病了。
楚夫人和尉迟蕴关系不错,尉迟蕴平日里说话也是极为温柔的,她着实没想到尉迟蕴能说出来这样一番话。她看看尉迟蕴,又看看乔棣棠,叹了叹气:“哎,可能是吧。”
乔棣棠顺势说道:“既然病了,那就请大夫好好看看病吧。”
乔棣棠这般绝情,楚夫人已然十分不悦,囫囵应了一声:“嗯。”
其实她不太满意这门亲事。
乔棣棠虽然是伯府的嫡长女,可云城人人皆知伯爵府不管她,这么多年都没来看过她。她在京城待了大半年,快过年了又被伯爵府撵了回来。
而且,她如今算是商贾出身,又整日抛头露面做生意,以后嫁过来如何能甘心在内宅中伺候儿子,为儿子生儿育女。
她家儿子小小年纪就中了举,夫子说儿子明年定能中春闱,将来封侯拜相,前途无量。
将来就是宫里的公主都能娶得,更何况区区一个伯爵府的女儿?
只是丈夫在此事上和她意见相左。丈夫觉得伯爵府未必不认这个女儿,既然乔棣棠能在京城住大半年就证明不会不管她。他对这门亲事极为满意,非得逼着她来。儿子那一颗心又拴在了乔棣棠的身上,如今还病了。因此她不得不来为儿子提这门亲事。
尉迟蕴端了茶。
楚夫人又如何看不出来尉迟蕴是送客的意思,只是丈夫和儿子那边对乔棣棠非常满意,她不能就这样回去了。眼下儿子的病还没好呢……万一真耽误了科考可如何是好?
楚夫人此刻对乔棣棠是又瞧不上又想让她帮忙。
“棣棠,你能不能去看看他?”
尉迟蕴说了重话:“楚夫人,棣棠和竟之年岁见长,再这般怕是不合规矩吧。”
楚夫人:“姐姐说得对,是不合规矩,可竟之他病了,你也是看着他长大的,能不能让棣棠安抚他几句……”
楚夫人越说,尉迟蕴越恼,对于让女儿去见楚竟之一事丝毫不松口。
眼见着气氛越来越尴尬,乔棣棠开口了。
“去临江酒楼吧,明日我正好有些空闲的时间。”
楚夫人眼前一亮,笑着说:“哎,好好,你好好跟他说。”
尉迟蕴虽不悦,但见女儿答应了也没再说什么。
阿金得知了这个消息,连忙去告诉了自家大人。
“大人,齐家昨日拒绝了楚府的提亲。”
顾闲庭淡淡道:“嗯,知道了。”
阿金:“刚刚楚夫人登门了,乔姑娘决定见一见楚公子。”
顾闲庭眼神微变,看向阿金。
看着这个眼神,阿金觉得后背发凉。
乔姑娘,快救救我吧!
他家大人究竟哪里不如那位楚公子,乔姑娘就不能多看看他们大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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