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春by橙与白
橙与白  发于:2025年01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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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哪里不好了?
长得漂亮心地善良还会赚钱。
娘说得对,京城的这些公子哥儿们没有一个好东西。
乔棣棠站起身来。
顾闲庭:“乔姑娘要去哪里?”
乔棣棠:“此处空气污浊,出去透透气!”
顾闲庭看了一眼乔棣棠尚未干透的衣裳,皱了皱眉。
“外面冷。”
乔棣棠恍若未闻,朝着外面走去。
顾闲庭有些后悔刚刚说了那样的话,想说些什么弥补,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
乔棣棠离开山洞的角落,朝着外面走去。站在洞口看了看,外面的雨依旧大。山路又十分泥泞,怕是无法走出去了。刚刚下山时也多亏了顾闲庭,不然她此刻还在山路上淋着雨。
顾闲庭这个人当真是矛盾得很。
既帮着她,又看不惯她嘲讽她。
乔棣棠站了一会儿,冻得直打哆嗦,不得不转身回去。
回去时,她不想和顾闲庭靠那么近,在洞里四处转了转。
这山洞似乎并不是一个直直的山洞,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洞口。
顾闲庭察觉到乔棣棠的意图,提醒道:“那边凌乱,乔姑娘注意脚下,莫要摔倒了。”
乔棣棠没搭理他,她本不想朝那边走去,忽然,她看到了一个东西,抬步走了过去。
顾闲庭瞧见了乔棣棠的动作,皱了皱眉,拿起火把,朝着那边走去。
乔棣棠蹲下身子,捡起了地上的东西。
这是一个玉手镯。手镯样式极为别致,虽是玉的,上面却缠绕着银丝。
此处光线昏暗,她看不清银丝缠绕成了什么形状,但这镯子她摸过成千上百遍,闭着眼睛也能摸出来它的纹路。
是百合花的形状。
乔棣棠的手微微颤抖着,镯子紧紧握在手中,又似是快要拿不稳了。
这时,随着火光靠近,乔棣棠看清了手中的镯子。
顾闲庭也看到了。
他记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镯子。
是在乔棣棠那里,那日在客栈救她时他无意间瞥了一眼,因为镯子样式别致,他记住了。
“这是乔姑娘的镯子,怎会出现在这里?”
乔棣棠摩挲着手里的镯子,眉头紧蹙,嘴唇哆嗦了几下。
因为伪装身份,她今日并没有将桌子带过来。但她很肯定手中的镯子不是自己的。
“不是我的,是我的朋友苏罗幕的。”
乔棣棠转动镯子,一个小小的“苏”字呈现在眼前。
罗幕的镯子上刻了“苏”字,撒上金粉。
而她的镯子上刻了“乔”字,撒上金粉。
顾闲庭正欲说些什么,忽然,眼角敏锐地瞥到了什么,似乎有什么东西藏在了稻草下。
他将火把举向了一旁。
透过稻草缝隙隐约能看得出来。
竟是一副白骨!
这一刻,乔棣棠的耳边突然一片寂静,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快要停止了。
乔棣棠看着面前的白骨,脑子一片空白,手不自觉地伸向了那副白骨。
手伸到一半,被一只大掌握住了。
顾闲庭:“不要碰。”
乔棣棠的手颤抖起来,身体也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顾闲庭察觉到她身体的变化,看着她手中紧握的镯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轻声安抚:“不要慌,帮我拿着火,我先看看骸骨。”
乔棣棠看向顾闲庭。
顾闲庭的声音似乎有一种魔力,令乔棣棠镇定下来。
顾闲庭将手中的火把递到了乔棣棠的手中,乔棣棠接了过来。
顾闲庭粗略查看一番后,道:“死者是一位年轻的姑娘,二十岁左右。”
乔棣棠似是早已猜到了什么,她举着火把,安安静静坐在地上,一言不发,一双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地上的骸骨。
顾闲庭:“死亡时间在半年左右。”
乔棣棠眼眶蓦地一热。
此时已是七月份,去年腊月她失了和罗幕的联系,正好半年左右。
“我是去年腊月和罗幕失了联系。”
顾闲庭一怔,又继续查探尸体:“右手手腕曾经受过伤。”
乔棣棠的眼泪啪嗒落了下来。
小时候她被齐家人欺负,罗幕为她挡了一下,手腕脱臼了。后来,她的右手手腕就变得非常脆弱,非常容易脱臼。
“七岁时罗幕为我挡了一下,手腕受伤了。”
乔棣棠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些许哭腔。
顾闲庭转身看向她,默了一瞬,又转过头去:“死时已有身孕。”
他暂时只能看出来一些简单的信息。此处光线不太好,其他的信息需要等仵作来了近一步查探。
顾闲庭转头看向乔棣棠。
不知何时乔棣棠已经泪流满面。
看着她通红的双眼,顾闲庭没来由得一阵心慌。他抬了抬手,想要为她拭去眼泪,又觉得此举有些逾矩。
乔棣棠抬眸看向顾闲庭。
“她是怎么死的?”
顾闲庭:“死者曾被人扼住喉咙,但具体死因还要进一步排查。”
乔棣棠眼里的痛楚越发深了,整个人都要碎了。
看着乔棣棠痛苦的目光,顾闲庭见火把快歪倒了,抬手接了过来,出声安慰:“乔姑娘,一切还有待查证,或许……或许……不是你想的那个人。”
顾闲庭还是第一次说这样安慰人的话。
根据刚刚乔棣棠提供的信息,这名死者多半是她的朋友。
而这位苏姑娘应该对乔姑娘而言很重要。
乔棣棠的眼泪依旧汹涌地流着。
顾闲庭没见过姑娘在他面前哭,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他再次抬起手,这一次没有犹豫,为乔棣棠拭去了眼泪。
她的眼泪越擦越多。
顾闲庭的心上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呼吸有些困难。他不自觉地靠近了些,单腿跪在地上,想说些安慰人的话。
没等他酝酿出口,乔棣棠似是终于忍不住了,扑在顾闲庭怀里,放声大哭。
不会错的,就是罗幕。
一具柔软的身体贴在了胸膛上,顾闲庭的身体顿时僵住了,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些什么。听着怀中的姑娘痛苦的哭声,他那放在半空中的手终于落在了姑娘的背上。
外面的雨依旧下着,越来越大,哗啦啦的。
呼啸的风声阵阵袭来,山里的树被吹得哗哗作响,风灌进了山洞里,吹得人汗毛耸立。
顾闲庭不着痕迹地变换了位置,为身前的姑娘挡住了冷风。他本就不擅长安慰人,没再出声安抚,只是不停地抚摸着姑娘的背,抚慰她几近失控的情绪。
乔棣棠哭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停了下来。
她不怎么哭,这一次似乎将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
从罗幕久久不给她写信,她心中便隐隐有了一丝预感。再后来通信的地点没了,她更加怀疑什么。她怕自己多想,于是亲自来到了京城。随着一点点查探,她心中的希望越发渺茫。
直到此刻看到罗幕的尸体,那些压在心底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
哭完之后,乔棣棠的目光陡然变了。
她定要为罗幕报仇!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让那人死!
乔棣棠感受着背上温暖的掌心,心里划过一丝暖流。
武昌侯世子顾闲庭是当朝的刑部侍郎,北慕国百年难遇的断案奇才,这天底下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那日在孙记酒楼她便遇到了他,今日在听风苑又遇到了他。他们二人屡次相遇,不是安排好的,也不是所谓的缘分。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在调查同一个人!
查案子这种事不是她擅长的,她也无法插手。
若是能藉着顾闲庭的手,定能快速查清罗幕的案子。
她垂了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轻轻推了推眼前的男人,从他的怀中脱离出来。

第45章 身份
胸前的温暖骤然消失,顾闲庭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过,眼前的姑娘终于不再哭了,也是好事一件。
乔棣棠抬眸看向了顾闲庭。
她咬了咬唇,哑声道:“顾大人,您一定会抓到凶手的,对吗?”
看着眼前的姑娘希冀的目光,顾闲庭郑重道:“一定会的,不管他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他。”
乔棣棠:“嗯,我相信大人。”
顾闲庭:“乔姑娘,地上凉,先起来吧。”
乔棣棠:“好。”
乔棣棠这才发现顾闲庭的姿势,她连忙抬手扶了他一把。
顾闲庭却不似她想像的那般弱,很快便站起身来,顺便将她扶了起来。
乔棣棠:“多谢顾大人。”
两个人此刻离得极近,顾闲庭喉结微动,松开了乔棣棠。
随后,两个人朝着火堆旁走去。
坐下后,没等顾闲庭问,乔棣棠就说起了苏罗幕的事情。
“我的身世想必顾大人也略有耳闻。那年父亲和娘和离,娘带着我离开了京城。后来我娘遇到了我爹,也就是齐家的大少爷。我娘刚嫁给我爹时,因为二嫁的身份,许多人瞧不起她。我作为娘带来的女儿,齐家的亲眷甚至下人都瞧不上我。我怕给我娘带来麻烦,日日忍着,不敢吭一声。罗……”
说到这里,乔棣棠眼睛瞥了一眼那边的白骨,声音突然哽咽。
“罗幕是苏家布行的长女,她来府中做客时发现了我被人欺负,替我出头。从此以后,她事事都替我出头。”
提到苏罗幕,乔棣棠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抬将手放在了膝盖上,下巴放在手臂上,看着火堆,继续说起了和罗幕相关的事情。
“……三年前的九月份,有个富商来云城做生意,他待了约摸三个月左右和罗幕相爱了,走时,想要将罗幕带走。我怀疑那人的身份,不赞同此事,罗幕却告诉我那人是京城的王公贵族。也是因为这个缘由,一向势力的苏老爷没有阻止。他们二人在云城成了亲,罗幕跟着他走了。”
听到“王公贵族”几个字,顾闲庭眸色微微一变,越过火堆,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姑娘。
三年前……云城……
乔棣棠:“罗幕来京城一年,我们一直保持着通信。直到去年腊月,罗幕突然说有事要忙,可能年后才能与我回信。可我等了数月,直到今年三月也没有等到罗幕的回信。于是我安排人来京城寻找罗幕,结果却发现罗幕的住处早已空无一人。于是我决定来京城寻找罗幕。到了罗幕的住处,我多方打探才知道罗幕并非是嫁给了那名富商,而是做了他的……他的外室。”
外室二字乔棣棠说得很轻,眼神也变得晦暗不明。
顾闲庭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刚刚在山洞里,她的脸上涂着黑色的东西,经过雨水的冲刷,脸已经干干净净。她身上塞的枕头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即便是穿着婢女的服饰,不施粉黛,没有钗环,乔棣棠的一张脸仍旧美的令人失神。此刻她的身体快要缩成了一团,整个人透露着巨大的悲伤。
“一开始你怀疑那名富商是泰平伯府的几位少爷。”
顾闲庭的声音比平时温柔了几分。若是被熟悉他的人看到他如此,定要惊掉下巴。
乔棣棠的眼神微微一变,她抬眸看向顾闲庭。
顾闲庭竟然调查过她。
转念一想她就明白了。
顾闲庭之所以调查她,定是因为她曾接近诚王。
顾闲庭察觉到乔棣棠在想什么,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此事。那时他对乔棣棠并不了解,认为她带着目的接近诚王殿下,于是私下调查了她。
乔棣棠并未因为此事而气恼,反而觉得顾闲庭敏锐,她没找错人!
对于将凶手绳之以法,她又多了几分信心。
她不着痕迹地夸着顾闲庭:“果然什么是都瞒不过大人。”
顾闲庭松了一口气,道:“后来你又怀疑诚王?”
乔棣棠继续点头,坦然承认了自己做过的事情。
既然顾闲庭调查过她,想必她做过的事情也瞒不过他了。
若诚王和顾闲庭真的介意此事,早就出手对付她了,既然没对付,想必没放在心上。所以,与其说谎话被人戳穿,不如直接承认。
顾闲庭也没再因为调查乔棣棠而遮掩。
“在白山观时你屡屡拿云城的事情试探诚王,后来发现不是他,所以快速离开了。”
乔棣棠:“对。王爷和我兄长一同离开的云城,二人和富商出现的时间不一致。所以王爷排除了嫌疑。”
从后来再见乔棣棠时她的反应,顾闲庭合理猜测:“后来你又怀疑永宁侯府的六少爷。”
乔棣棠点头。
“我曾远远瞧见过那名富商,虽没看真切,但六少爷的长相身形与之很像。”
顾闲庭:“如今你又怀疑七少爷了。”
乔棣棠:“是的。”
顾闲庭:“为何?”
乔棣棠:“确切地说,外面传言坏事做尽的六少爷其实不是六少爷,孙记的主事之人也不是他,而是看似温和的昭元郡主的未婚夫七少爷。”
顾闲庭眼眸一闪,眼底划过一抹惊艳。
看着顾闲庭的目光,乔棣棠知道自己猜对了。
“大人定是早就知道这一点了,我愚昧,今日才想明白。”
顾闲庭:“你怎么发现的?”
乔棣棠:“若说一开始的话是因为感觉,那日在永宁侯府我既见过六少爷也见过七少爷。六少爷前后几次给我的感觉不太一样。京城人人都说昭元郡主端庄贤惠明事理,可她却屡屡针对我。我只和七少爷打过一次照面,并未与之深接触,郡主没道理针对我。”
顾闲庭:“仅仅是因为这些吗?”
乔棣棠:“六少爷的名声并不好,在达官贵族里算是极差的,他若是养个外室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大可开诚布公地说。可苏老爷却并没有告诉我女婿的身份,一直对我隐瞒。由此可见那名富商是六少爷的可能性不大。”
顾闲庭微微点头,她倒是敏锐。
乔棣棠又道:“初来京城时,我查了许久也查不到那名富商的身份。我反覆读过罗幕给我写的信,刚来京城时她过得十分舒心,后来总是不太开心,似乎压抑着什么情绪……这些事大概都是同一个理由,那名富商虽然没有家室,但他有个未婚妻!罗幕自小就厌恶外室,当她得知自己再不知情的情况下不小心做了别人的外室,所以很痛苦。”
乔棣棠看着火光,继续说道:“我去罗幕住的杨花巷里调查过,那位富商一直在隐藏自己的身份,再结合苏老爷不肯说出来女婿的身份,这说明有一定的缘由。缘由就是富商是永宁侯府的七少爷,而他有个身份尊贵的未婚妻,昭元郡主。此事被郡主知晓,郡主定不会容忍。这门好亲事自然也就没了。”
乔棣棠抬眸:“而且,富商能隐藏行踪,说明他手中有人。六少爷尚未入仕,又不得侯爷侯夫人喜欢,身边没有可用之人,无法隐藏。七少爷已经入仕,又跟太子殿下走得近,身边能用的人多。”
最后,乔棣棠说道:“今日在听风苑中得到了关于罗幕的信息,又在此处找到了罗幕的……嗯……证实了那人就是七少爷。”
顾闲庭点了点头。
乔棣棠:“顾大人调查的案子也和这位七少爷有关吧?”
顾闲庭抬眸看向乔棣棠,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乔棣棠:“那位邹七少尚不知我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我可以帮着大人。”
顾闲庭沉默许久,拒绝了乔棣棠的提议:“不必。”
乔棣棠没有强求,又道:“好,我都听大人的,若大人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顾闲庭:“乔姑娘,其实你当初见到顾某时就可以告诉我关于苏姑娘的事情,我定会帮你的。”
若是告诉他,也不至于屡次以身犯险。
听到这样的话,乔棣棠心里十分熨帖。
“可那时只是我失了罗幕的联系,苏老爷又告诉我他能联系到罗幕。我并不知她情况如何,无法寻求大人的帮助。而且大人办得都是大案子,我怎敢用自己的私事麻烦大人。”
实则是那时她无法判断顾闲庭究竟是个好人还是坏人,也无法判断富商的身份,不知道他和顾闲庭的关系。万一顾闲庭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呢,万一顾闲庭和那富商身份极好呢?岂不是暴露了自己,也为罗幕增加了危险。
直到今日她发现顾闲庭和她目标一致,都在查邹七少,她才敢将此事和盘托出。
顾闲庭不知乔棣棠心中所想,他只觉得眼前这位姑娘不仅长得好看,心地善良,还聪明体贴。
乔棣棠吸了吸鼻子,拢了拢身上的衣裳,整个人缩成一团。
见状,顾闲庭站起身来,走到一侧,拿过来一块木板,挡在了外面,为其挡住了一丝风。
乔棣棠:“顾大人,你坐过来一些吧,那里冷。”
顾闲庭:“没事。”
乔棣棠:“你前些日子刚受伤,伤口还没完全好吧?别再感染了伤口。还是过来坐吧。靠得近,也暖和些。”
顾闲庭可不能生病,他若是生病了谁为她抓住杀害罗幕的凶手。
顾闲庭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朝着乔棣棠走了过来。
乔棣棠往旁边挪了挪,一双眼睛红通通的,直直看着顾闲庭。
顾闲庭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发现自己从前对乔姑娘有着诸多误解,她秉性纯良,天真可爱,古道热肠。虽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却能为朋友上刀山下火海,讲义气重感情。
坐下后,顾闲庭真诚道歉:“抱歉,方才是我误会乔姑娘了。”
乔棣棠眼底划过讶异之色。
顾闲庭是武昌侯世子,年纪轻轻官拜刑部侍郎。
身份尊贵,又手握大权。
这种天之骄子竟然还会跟她道歉?
还真是令人意外。
“大人不必跟我道歉,是我自己做事不妥当才会令大人误会。”
她从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对的,所以刚刚面对顾闲庭的指责她说不出来反驳的话。
不过,她虽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确的,但是,为了罗幕她什么事都可以做。
顾闲庭:“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如今得知她做那些事的缘由,他说不出来一句指责的话,反倒是觉得她一路走来不易,非常辛苦。
乔棣棠眼眶微热。
还是不够好,若是真的好,罗幕就不会死了。
两个人沉默下来,只有树枝被火烧时发出来的声音。
乔棣棠看着不远处好友的尸体,眼眶慢慢地又红了。刚刚和顾闲庭说那么多话,已经是她强打起精神了,此刻那股子悲伤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她的眼泪又来了。
顾闲庭是习武之人,耳朵比常人灵敏,很快就听到了身侧传来的抽咽声。他本想出声安慰,又放弃了。
这种时候,安慰没有任何用处,倒不如大哭一场来得痛快。
乔棣棠将头枕在腿上,看着不远处的骸骨默默垂泪,不知过了多久,她视线渐渐模糊,哭着哭着睡着了。
外面风雨声依旧,不知何时才会停。
顾闲庭侧头看向身侧之人,他将刚刚用火烤干的两个枕头拿了过来,四处看了看,将枕头放在自己腿上,又轻轻地将乔棣棠的头抬起来,放在枕头上,让她睡得舒服些。
乔棣棠感觉到一丝温暖,蹭了蹭枕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
顾闲庭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熟睡的姑娘,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慢慢发芽。

乔棣棠再次从噩梦中惊醒。
她梦到自己和罗幕在云城时一起出去玩,放风筝游湖。一转眼,罗幕消失不见了,任凭她如何呼喊都不见踪影。后来,她看到罗幕躺在血泊之中,了无生机。
乔棣棠睁开眼时早已泪流满面。
她抬手抹掉脸上的泪。
此刻天濛濛亮。她正合衣躺在厚厚的稻草上,身上盖着一件衣裳,她愣了一会儿方才明白自己身处何处。
她身上的衣裳明显是顾闲庭的,顾闲庭却不在这里,不知去了何处。
她正要去寻人,身着白色里衣的男子提着剑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注意到顾闲庭腹部似乎受了伤,有一抹血色。
见乔棣棠已醒,顾闲庭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里衣,没有靠近,站在板子后面挡住自己。
“乔姑娘,你醒了。”
“嗯,昨晚多谢顾大人照顾。”
因为梦里哭过,乔棣棠的声音是哑的。
顾闲庭:“乔姑娘客气了。”
乔棣棠瞧出来顾闲庭避嫌之意,拿起来衣裳,隔着门板递给了他。
“多谢大人。”
顾闲庭接过衣裳,往旁边挪动了数步,将衣裳穿在身上。
乔棣棠也趁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和头发。
两个人都整理好之后,看向了对方。
经过一夜的相处,四目相对时,两人不知为何略有些尴尬。
乔棣棠率先打破了尴尬:“顾大人,外面雨停了吗?”
顾闲庭:“雨下了一整夜,方才弱了一些。”
乔棣棠:“咱们赶紧下山去吧。”
她得赶紧找仵作,查明罗幕的死因。
顾闲庭:“我已向山下发了信号,估摸着很快就能来了。”
乔棣棠顿时放心了许多。
果然,有顾闲庭的帮助事情都简单许多。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不多时,一群人出现在了洞口。
来的人约摸有五六个,为首的二人正是乔棣棠在白山观见到的那两位。
陈丘和阿金本以为这里只有他们家大人一人,方才还在纳闷儿大人怎么会在山上困了一夜。如今瞧见这位乔姑娘,再看一旁熄灭的火堆,他们心里顿时了然了。
原来大人之所以被困了一夜是为了照顾乔姑娘。
大人和乔姑娘怕是在这里共度了一夜吧?
二人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顾闲庭见两位下属盯着乔姑娘看,皱了皱眉,轻咳一声,提醒:“这里有一具女尸,保护好现场,让仵作来查验。”
两人一听有尸体,顿时正了正神色,看向了一旁的仵作。
顾闲庭抬步来到了乔棣棠身边,问:“乔姑娘,你想下山还是留下来?”
乔棣棠不想走,她看着顾闲庭,祈求道:“大人,我想留下来,可以吗?”
顾闲庭微微颔首:“乔姑娘是第一个发现尸首的人,掉落在地上的镯子和乔姑娘的是一对,你自然可以留下。”
乔棣棠感激地看了顾闲庭一眼。
顾闲庭朝着一名护卫招了招手。
护卫快步走了过来:“大人有何吩咐?”
顾闲庭看向乔棣棠:“这里应该还会忙上一个时辰左右,乔姑娘可要跟家人报平安?”
乔棣棠这才想起来整整一夜过去了,她还没跟青儿说此事。
还好顾闲庭心细。
也不知那几个跟着她一起来的婢女如何了。
“麻烦你去齐家别苑告诉青儿我很安全,让他们不要担心。若是伯府来问,就说我这两日住在别苑。”
护卫看向顾闲庭。
顾闲庭点头。
护卫:“是,乔姑娘,我这就去。”
吩咐完,顾闲庭朝着骸骨走去,与仵作一起查验。
刑部有专门的官员记录骸骨周围的情况。
乔棣棠就安安静静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阿金嘀咕了一句:“那位乔大姑娘胆子还挺大的。”
不仅和尸骨待了一夜,此时还不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查验骸骨。
陈丘比阿金心细一些,他看了一眼乔棣棠的眼神,低声道:“我总觉得乔姑娘似乎认识这位死者。”
闻言,阿金也回头看了眼乔棣棠,瞧着她的眼神,赞同地点了点头。
“还是你细心。”
等查验完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顾闲庭让人将尸首搬运回刑部。
乔棣棠见顾闲庭摘了手套,连忙上前,急切地问道:“大人,可查出来什么没有?”
顾闲庭:“因为死者死亡时间太久,很多事情无法查出来。而且,这里也不是案发现场。”
乔棣棠:“您的意思是罗幕不是死在这里?”
顾闲庭点头。
“其余的事情还得等回去慢慢查看。”
乔棣棠再心急也知案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破的,她忍住心中的着急和慌乱,道:“嗯。”
顾闲庭:“外面雨停了,先回去吧。”
乔棣棠:“好。”
刑部的一众人朝着山下走去。
顾闲庭原本习惯走在前面,这一次他落在了最后,身侧跟着乔棣棠。
因为下了一整夜的雨,山路泥泞,乔棣棠又穿着裙子,不太方便,脚底偶尔会打滑。
好在顾闲庭眼疾手快,多次扶住了她。
后面干脆牵着她的手走。
乔棣棠抽了抽手。
顾闲庭低声道:“这些快些,难不成乔姑娘想让我如昨日一般抱着你走?”
乔棣棠瞥了一眼前面的人,大家都在低头看路,没有人回头。她确实走的慢了,耽误了大家的时间。又想到顾闲庭腹部受了伤,她没再挣扎。
阿金和陈丘二人就走在他们二人前面,自然听到了二人的对话。
两个人的耳朵都支棱起来,努力听着后面的动静。
眼角余光瞥见二人牵着的手,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快到山下时,乔棣棠远远看到了齐家的马车驶过来了,青儿时不时掀开车帘往外面看。当看到山上下来的人时,顿时激动不已。
乔棣棠也看到了她,朝着她点了点头。
顾闲庭适时松开了乔棣棠的手。
乔棣棠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看向顾闲庭。
她马上就要和顾闲庭分开了,不知顾闲庭能不能再让她跟进这个案子。罗幕的身体已经成了一副骸骨,不知还能不能查出来凶手,又要多久才能查出来。
“顾大人,不知多久能确定死者的身份?”
先确定了罗幕的身份,后面的事情就好查了。
因为确定了罗幕的身份,就能确定她来京城的目的,也就能查到邹七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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