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后第六年,我靠发豆芽攒下农场by荆棘之歌
荆棘之歌  发于:2025年01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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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林将军大概是厌倦了某些人满脑子蝇营狗苟阴谋计划,看到她这样天真热诚毫无保留的样子,才会一时心软,想在最后时刻也尽可能的多替国家保护一位普通人吧。”
这话里的意思好多呀!
周边八卦的戍卫军们一条条在脑子里捋着,瞧着眼前这平平无奇的前防御军,一张黑脸,脸上还有两道长疤,瞧着狰狞且不好看。
可人家一张嘴,就跟那读书读出了800个心眼儿似的!
简简单单那么两句话,又说着他们兄妹俩相依为命的可怜,又说着吴将军欺负人家小姑娘的不要脸,同时还骂他蝇营狗苟满脑子阴谋计划……
啧啧啧!
大伙儿一时间连前方激烈的战场都没空看了,此刻只恨不得十个八个兄弟姐妹聚在一起,狠狠的把这事儿蛐蛐一遍!
吴将军吴将军,您也有今天!
爽歪歪!
与周潜相反,别看吴越日常一副斯文俊秀、微带沉郁的读书人模样,可偏偏口舌还顶不住他利索!此刻只能冷笑一声:“我不过一分质疑,你们就拿这么多话来搪塞我——周潜,我现在更怀疑你们俩了。”
“等出了荒原,我会申请再重新调查此事。林将军一生为国,如今悄无声息的没了踪影,去往荒原的消息还是从你们口中辗转得到消息……我觉得此事有诈。”
他慢条斯理说完这句话,而后露出一个微笑来,仿佛仍是那个低调沉稳身居高位的戍卫官。
然而怀榆却从周潜背后露出头来:“诈诈诈,诈你妈个头啊!”
她双手叉腰站在那里,个子不大,人也年轻,却把“胡搅蛮缠”四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种彪悍模样,周潜哪怕心知肚明,可也从来没见她表现过,此刻不由瞪大了双眼,连拦都忘记拦了。
然而怀榆还没完呢!
她忍这个装腔作势的吴越好久了,那张脸越看越讨厌,越看越讨厌,恨不得锤个稀巴烂!
如今没有想法子打他一顿,已经是她在克制了!
此刻被人威胁到眼前了,那还忍个什么劲儿啊?
“脑子里是屎,看什么都是屎!还重新调查……你查啊!林雪风跟我说了他要去荒原,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不去荒原救他呀!”
“蔷薇走廊是你催生的吗?他为了避人耳目特意从蔷薇走廊走,你怎么连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呢?”
“不是吧,不是吧?你该不会是弄虚作假,被他察觉到了吧?”
“嘶!”怀榆倒抽一口凉气,表情又浮夸又震惊:“所以你老是提他,还借着他的名头来怀疑我们威胁我们,该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啊!”她矫揉造作地又缩回了周潜身后:“我好害怕呀!”
现场一片沉寂。
如今,整片区域仿佛被割裂开来。
不远处的前方,木系异能正在拼命跟柿子树沟通,而那里土层滚动,枝条和树根齐发,正拼命的抽打着其他各系的队员。
而在未经波及的车队这边,从监测组到值守人员,所有人都目光空茫的看向前方,仿佛那里真的很值得注意——
唯独一双双耳朵竖的老高,此刻恨不得抓住怀榆的肩膀再晃一晃:
说啊!说的这么爽,赶紧再多说一点啊!
他们爱听!

“随意污蔑戍卫官,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吗?”
“蔷薇走廊是不是我催生的,当初那些监测异能波动的工作人员自有定论。但你不会觉得你年纪小,就可以为所欲为吧?”
怀榆才不怕呢!
这话要是林雪风说,她肯定当真。
要是周潜说,她也肯定慎重。
但吴越说……
“我知道啊。”她用超可怜的表情说超嚣张的话:“什么罪名?欲加之罪呗!”
“我又没身份,又没地位,又没本事,是你先污蔑我的,结果我吵架骂的凶一点你就恼羞成怒……哼!就你还戍卫官呢!当我没见过林雪风什么样子是吧?!”
“你自己配不配得上,你心里清楚!”
就看周围默不作声认真工作的戍卫军就知道,她骂的如果是白羽,这会儿估计早有人把她按在那里了。偏偏张嘴骂吴越骂了这么半天,大伙儿动都不动……
就这他还大言不惭提自己戍卫官的事?
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有人到现在都还不会看脸色,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吧?
前方的战场中有人在欢呼,大约是已经成功拿下柿子树,土系异能正准备修补道路,还埋怨起来:
“这当初谁选的修路地段儿?底下这么深的地下暗河……”
“那能怪人家修路吗?分明是植物变异,根须在土石里头疯狂占地方,才把底下弄的沟壑纵横的……”
“就是!难怪这柿子树长这么好,这个根长得也太深了吧……”
“卧槽亏得咱们不打架,不然它要是真豁出命来把这30多米的树根一抽,咱们一群人都得掉河里去!”
“水系,快来几个水系!赶紧把这表层水分收拾一下,这个路我修补不了……”
“别急,这暗河看起来好深,待会儿检测一下再处理……”
怀榆保持着吵架气势汹汹的状态,此刻却又不由被吸引住了心神:有暗河啊?
听说水清的地方鱼吃起来特别好吃,待会儿检测的时候能不能一起跟上去,再抓几十条上来呀……
又一想:都暗河了,肯定特别危险吧?有没有鳄鱼啊?
这念头才刚转过,不知为何心中寒意顿生,她下意识微微向左走了一步,同时却又听得周潜一声大喝:“你做什么!”
而后肩头一重,被对方铁钳一般的大手拼命往旁边拽了拽,两人身形交错,她只看到周潜掌中寒光熠熠的蛋壳刀在身前狠命一挥——
“啪!”
一截粗壮的树藤就被凭空斩下!
“吴将军!”
“吴将军!”
周围是戍卫军难以置信的惊呼,眼前的空地上,吴越正站在那里,面色沉如寒霜,眼里却带着讥诮的笑意。
他身为木系高阶异能者,只需要随手操纵,那节藤蔓就能让周潜左右支绌,被戏耍得狼狈不堪!
事实上,周潜确实被窜生的数根藤条和冷不丁划过的锋利叶片绊住了脚步!
他是身经百战的防御军没错,但如今没有任何装备,而且是被木系异能团团笼罩,尽管手中有着利器,一时却也招架得十分狼狈!
如今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脸颊上便已经又生出了两道细长的血痕,耳畔也被割出一道鲜血淋漓的印记。
“周潜哥!”
怀榆着急万分,但周潜在前方替她拦着各种植物,这才没让她被波及,她无助的站在那里,竟然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帮到对方!
下一刻,戍卫军中有人出手了——
“吴将军!”
两名留守的土系异能在周潜身前迅速架起了盾牌:“您怎么能对普通人出手!”
异能者的首要条例就是种种应对普通人的保护措施,更何况他堂堂戍卫官,大家亲眼见着是他首先去挑衅去质疑对方,人家女孩子是牙尖嘴利了一点,可兄妹两个相依为命,不凶一点,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呢?
更何况……
从摧毁房子之后不舍得赔偿,再到无声无息略过去的护身符,最后又是这一路行来的表现……吴越可能没察觉,他的权威性已经摇摇欲坠。
而在他出手的那一刻,周围原本看热闹的戍卫军们眼中生出的不是支持,而是难以置信,和万分鄙夷!
这怎么能是他们的戍卫官呢?!
那一刻,面对上官的服从性荡然无存,在土系异能者的盾牌崩塌,藤蔓如同钢索一般向前锋锐探出时,立刻有金系异能者再次拦下!
为留守的所有异能者全都蓄势待发,只不过这一次的目标,不约而同的对准了吴越。
监测组等科研人员在车上看着眼前这一切,同样也是面色铁青:“怎么、怎么可以这样?!”
眼前的兄妹俩,一个是孤苦无依的女孩子,一个是身怀功勋身有残疾的前防御军!
他们这一路是跟在人家身后吃了不少委屈,可他们也挖了人家的路标,而且是自己选择非要跟上来的,换另一条路不就没事了吗?
大家可从来没把这缘由迁怒到小姑娘身上。
而在一起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可对方一副天真浪漫、无辜可怜的模样却是深入人心,而且还傻乎乎的,为了租借一辆开路车,把自己的家底儿全掀开了!
谁不喜欢单纯烂漫还不拖后腿的年轻人?
大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早就像白羽一样,早早就妥协了。
吴越之前挑衅吃瘪的时候,大家还有一些心虚呢,因为对方可是戍卫官。结果损失了人家这么重要的东西就略过不提,还倒打一耙,搞得他们也怪没脸的。
原本一顿午饭的功夫还以为事情消停了,没想到对方又莫名其妙开始质疑那个他本来就没做赔偿的护身符!
大老爷们,要点脸吧!但凡能拿出点实打实的证据呢!
结果吵架吵不赢,一会儿又威胁人家做调查,还说犯法犯罪……人家小姑娘说的是直白了一些,可她要不这么说,难道要认下这莫须有,就这么憋屈死吗?
大伙儿全当乐子看的,内心照常鄙夷吴将军,谁也没把怀榆的什么揣测和怀疑当回事儿。要知道,整个世界慌慌乱乱,就他们国家短短6年就重新建立了秩序,靠的就是这份纯粹为国拼搏的心。
大家都是生死之交,有些人或许天生坏种,但更多的还都是过命交情……不管是戍卫军还是防御军,同在一个战场,谁没被谁救过命啊?
所以怀榆质疑归质疑,他们没喝止确实是有私心,但谁也没想到,吴越竟然出手了!
这才是大伙儿愤怒反抗的根源!
只是言语上吃了亏罢了!
真要算起来,吴将军他妈德行,大伙儿倒是接触过的,甚至还被占了便宜呢!没见谁把这事儿拿出来正儿八经理论啊!
如今、如今怎么能对无辜的普通人出手呢?!
人家林将军怜贫惜弱,打算去荒原赴死还不忘给小姑娘留下一份保障,可这……
眼下,战场瞬间颠倒过来。
柿子树的战场已经消停,如今只需要派勘测人员探寻一番暗河情况,顺带再将路基修补,与柿子树谈一下初步合作。
而在留守地,吴越怎么不被人尊崇,异能水平却是数一数二的!
如今,他早已忘记了理智,被怀榆冷嘲热讽的愤怒早已被戍卫军的集体反抗所覆盖!
“你们竟敢违抗命令,还敢拦我?!”
身为戍卫官,没有什么比这种场面更让吴越觉得羞辱的!
他才是戍卫军的最高指挥!
他才是!林雪风早就死了!明明上下该像敬服林雪风一样尊崇他的!
这一路走来,层层叠叠的怒火酝酿,终于在此刻全部迸发:“想要拦下我,也要看你们够不够格!”
怀榆被护在战场外面,此刻要看着周潜重重受阻,身上一片鲜血淋漓,不由心急如焚:“白羽姐姐!白羽姐姐!”
她想了想,咬牙跑向车厢,被吴越看到后,立刻又是一根藤蔓横了过去,直接在她面前钉穿了车厢铁门!
“小榆!”
周潜发出了惊呼!
车厢里传出大胖微弱的一声“呀”的声音,声音不大,显然是记得怀榆让他们不要发出动静来,应该也没受什么伤害。
但怀榆还是瞬间痛苦起来!
这种感觉、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就像当初在三清宫,却又比那时多了一分屈辱!
此刻,周潜以往的嘱咐被她抛之脑后,怀榆伸出手来,也直接握上了面前那一根藤蔓!
有异能很了不起吗?
不管是以前的她,还是现在的她,都拥有。
远处战场上,终于有人发现这边不再是玩闹,而是真的发生了冲突,不由悚然一惊!
“白指挥!”
白羽已经愤怒的往回赶,是心里把值守的戍卫军们骂了个狗血淋头——对戍卫官出手,打下来的大好前途都不要了吗?!
但越接近,她敏锐的五感越是能看清楚、听明白,身后跟随的众人也都呆滞了,而后忍不住有人怒骂一声:
“艹!”
真不是个东西!
说话间,他们眼睁睁看着吴越一边对付着拦住他折磨周潜的戍卫军,一边还分出心神来催动异能,真真就只距离怀榆的鼻尖不到一厘米!
白羽咬牙切齿,愣是憋住了到嘴边的那一句怒骂,然而下一刻,众人却眼睁睁看着怀榆两手握住了面前那根绷得直直的藤蔓!
“她要干什么?”
大伙儿迅速冲了回来,但吴越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他的理智稍微回缓,但眼前的局面却已经破不开了!
既然如此,那在荒原上,发生什么都很正常吧?
他的神情渐渐变得漠然,连愤怒仿佛都消停下去,而白羽见状却是悚然一惊!
因为她已经预感到,吴越是真的想出手了!
既然如此……
她咬牙:“吴将军,你动用异能欺压普通人,按照条例,还请束手!”
一边说着,一边异能也毫不犹豫的拦了过去!
吴越冷笑一声——这么多人齐齐对付,他的异能确实阻拦不了,可关键是,这群人真的敢下手重伤他吗?
下一课,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异能迅速朝自己涌动过来,这感觉陌生又熟悉,仿佛许多年前也曾有人这样将他的异能融合……
就在此时,他听到周潜一声呼喊:“小榆,停下!”
众人手上的动作不由一滞,而后迅速看了过去,却见就在那个被藤蔓捅破的车厢门前,怀榆正拽着藤蔓末端,众人能清晰的感知到她身上的异能正源源不断的涌出,远不是之前大家体会到的弱不可见!
“她……她催动本源了吗?”
方泽在一旁喃喃着。
众人不由更是心痛!
异能天生有强有弱,大部分人通过后期科学训练能保持大概一致的水准,但也有特殊情况——那就是在危急关头,有些人会爆发出远超常人的力量。
许多年前和平年代,普普通通的母亲为了救小孩能徒手抬起一辆车子。数年前的灾变,吴越能透支本源催动蔷薇走廊。
前者潜力耗尽性命无多,后者本源受损至今能力都不在巅峰。
而如今……
小姑娘的异能有多弱他们都是能感觉到的,可在此刻,她掌心握着的藤蔓蓬勃涌动的生命力,远超他们在场任何一个木系异能者。
包括吴越。
这异能到哪里去了?
众人的疑惑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因为她手持的那根藤蔓末端就普普通通的扎根在地上,只因为吴越的催生才会前去发动攻击。
给出再多异能,催生的也只是这棵藤蔓。
它怎么没变化呀?
只有周潜冲了过来:“小榆!停下来!”
本源一旦催动,不消耗殆尽怎么会停下来呢?大伙儿面露不忍,此刻不约而同地停了手,不知眼前这柔弱的小姑娘能否像数年前的吴将军一样,能够捡回一条命在……
然而下一刻,却听白羽突然一声大吼:“升空!”
众人还没明白为何,却已经下意识带动着自己和战友借助异能升向半空!
然而四周一片可怕的轰鸣,当他们低头看去,整片安静的树林都拱动起来,大地仿佛咆哮一般狰狞着,一边高高拱起,一边深深塌陷……

这小范围的留守区在此刻仿佛地震一般。
高高低低的树木狰狞地露出地下缠绕的树根,好不容易夯平的道路塌陷,土层底下沙石簌簌向暗河中落去。
一辆辆车东倒西歪,在裂出缝隙的土地中摇摇欲坠,期间夹杂着半空中大伙的呼喊:“我的药剂!”
“我的数据!我的仪器!”
“车!车翻了!”
植物们并没有抽动它们的枝条和树叶,但整片土地都仿佛陷入了无声的咆哮,林中的飞禽走兽和昆虫都在狼狈奔逃!
被藤蔓高高升至半空的众人感受着地下晃来晃去的树枝,再看看握着藤蔓已经脸色苍白的怀榆,不由目瞪口呆。
只有木系异能者面色狰狞:“快快快!快想办法!我要控制不住了!”
有另一股力量在跟他们争夺着植物的控制权,最可怕的是,他们利用的植物正在回应那份异能。
震撼与惊叹交织,大伙儿看着仍旧跪在地面的柔弱女孩,根本没想过原来她能爆发出这样强大的力量!
白羽痛心疾首:“好强的潜力!!!”
还没有在军校经受过正式训练就能爆发这样的异能,她就说得上学吧?!更可恶的是吴越——
此刻,她毫不遮掩自己痛恨的眼神:“吴将军!你现在满意了吧?!”
一边呼喝着众人:“快想办法拦住她!”
爆发本源哪有终止的时候?更何况这会儿大伙儿维持着所有的人和关键物品升空,已经耗尽力气了!
周潜脸颊上已经凝出了细细的疤痕,耳朵上的鲜血仍在缓慢的向外涌出,他盯着底下的怀榆,此刻奋力挣扎着:
“小榆!小榆!”
藤蔓缠在腰间紧如钢索,白羽在旁边额头渗出了涔涔冷汗!
“放我下去!”
周潜已经拿出了蛋壳刀,然而白羽却面目狰狞:“我、做、不、到!”
她也感受了大家说的那另一股力量,并非是强势压制,也不是驱逐排斥,而是如江河汇入了溪流!
庞大的异能冲刷着身体,浅浅的沟壑根本承接不住这狂涌来的力量,以至于他们浑身僵硬,根本再也操控不得!
能维持在半空不掉,已经是大家竭尽全力了!
大地裂开了纵横的沟壑,倘若再从半空中摔下去,很有可能会直接深埋地底。那些正在旁边不停拱动的树根蓄势待发,谁也不敢保证能在这种情况下保住性命!
虽然,白羽觉得怀榆并没有想杀了他们的意思。
但,怎么会有人的异能有这么好的融合性?
倘若她没有在此刻动用本源,又倘若怀榆老老实实去军校学习,说不定能及时探测出她的潜力来,未来,她可能又是戍卫军的中流砥柱,下一位林将军!
但此刻,但此刻……所有的希望都毁了!
她在半空中攥紧拳头,拼命抗衡着冲刷而来的力量,同时也在心里深深怨恨自己:倘若她能够当机立断,又或者下手果断,如今怎么会面临如此境地?吴越又怎么会有机会……
而如今,她艰难的拧动脖子向旁边的吴越看去,却见对方腰上的树枝绞紧,面色铁青,显然承受着比大伙儿更加强力的压制。
而地面上,跪坐在那片未受侵袭土地上的怀榆睁开眼睛,抬头仰望着他。
没有人知道,在此刻,许许多多似曾相识又跟如今莫名相像的画面一一回荡在她的脑海中。
铺天盖地的蔷薇花,那馥郁的浓香,翠绿的叶片,在迅速缠绕中将人伤得鲜血淋漓的浓密尖刺,还有半空中早已失去意识,气息奄奄,本源差点被抽空的,年轻的吴越……
这画面一帧帧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有个面容憔悴却异常熟悉的女人站在那里。百般纠结之后,她回望着山外,最终痛苦的闭上眼睛,伸手握住了正在飞速窜动着的蔷薇花枝。
细密的尖刺将她的掌心划得一片模糊,鲜血淅淅沥沥淌落在地。
这熟悉的异能涌动的感觉……
在身体被抽空之前,她脑海中模模糊糊涌出了强烈的酸楚。
这酸楚无关她想拥有的畸形的家,也无关眼前生死难料的曾经的男朋友,更无关她的事业和让她痛苦的人……
心脏在痛苦奋力的挣扎跳动着,整个胸腔回荡着的只有一片模糊的念头:
——倘若能有来生,希望我能无忧无虑的重新长大。不必追求什么不必要的家,也不必委曲求全迎合别人,痛痛快快做自己就好。
不要再多余了,也不要伪装自己是玉石,就做一棵树也很好,随意生长,承受雨露。
要有很多很多的善意和爱,想做天真无忧的少女,做胡搅蛮缠的大人,做口齿伶俐不被欺负的孩子,也做最能让自己幸福的人……
哪怕什么都不懂也没关系。
就做一张白纸,永远不要再消耗自己,永远不要跟现在相似……
蔷薇花的花香铺天盖地,油亮的叶片和芬芳的花朵在眼前拔地而起,整个三清山陷入了一片空寂。而它在地底的根须却在疯狂蔓延,朝着花城外围自动翻卷着泥土中的各种养分,将自己扎成了一道牢不可破的城墙。
花城啊……花城……
那是她生长的地方,如果有来生……如果有……
过去与现在交织,记忆与现实融合。
这模糊的、被抽空的感觉与现今纠缠在一起,怀榆看着吴越,仿佛看到了那颗逐渐被沙砾磨得伤痕累累的怀余,又看到了如今幸福快乐的自己。
下一刻,她松开双手,所有强大的力量在这一刻失去,半空中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只有周潜惊恐的叫声穿透了重重嘈杂!
“小榆!”
他伸手砍下身上失去异能保护的藤蔓,而后跌跌撞撞从半空落下,翻滚在地,却又迅速的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向着怀榆冲了过去!
而就在此时,不远处一直不被注意的柿子树却骤然从地底抽出了一条绵延百米的须根,沙石和土壤炸开,细细的根须在周潜面前拔地而起!
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上飞射,直接捅穿了仍在半空中的,吴越的身躯!
四周一片寂静。
戍卫军们一时呆滞了,而淅淅沥沥的鲜血从半空中落下,坠落在周潜的鼻梁、耳朵,肩膀上。
他抬头看去,吴越身上缠绕的藤蔓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几根细细的根须,将他遥遥钉定在半空。
戍卫官的雪白制服中涌出大片殷红的血液,隐隐泛着流光的面料留不住一滴水分。鲜血顺着根须向下滑落,他在半空中无力挣扎着,向来斯文沉郁的面孔中,一片狰狞与痛苦。
下一刻,根须骤然收了回去,地面裂开了更深的缝隙,而跪在地面的怀榆身子一歪,直接栽进了深深的沟壑中。
“小榆——”
周潜疯了似的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吴越的身躯也“砰”地一声砸落在地,让他抽动着,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塌陷出裂口的地面深不见底,怀榆翻滚进去后砸落数次,最后在一片混沌中坠入了暗河。
11月的地下暗河,水是微温的。她脸色苍白的落入深深水底,却又很快缓缓浮了上来,黑色的长发如水草一般在幽暗的河水中漂浮着,整个人无知无觉的随着水波漂远。
而在昏睡中,过往的记忆慢慢涌出,像是尘封的记忆终于破开小口,一点一滴向她展示。
有年幼的,面黄肌瘦的孩童。
“院长阿姨,我不想当多余的小孩……我想当宝贝……”
“好好好,你是宝贝!你不是多余,是那个玉,很贵的玉!你叫怀玉!”
有青春的稚嫩维持着不在乎的单薄少女。
“小玉,你二模成绩进步很多啊!一本线摸得着了!看来最近不让你再打工是对的。”
“院长,我不想上了,我也不是学习那块料……我还是想挣钱……”
“小玉,你,你要气死我啊!为什么不进考场?!院里有拨款有捐助,你上大学有贷款,为什么不去?!”
还有努力微笑着的。
“院长你别生气嘛,我挣钱啊,我不爱读书……”
“菜市场的野菜还有山货很受欢迎啊!我现在每天凌晨去,十点去菜市场,下午去做兼职,一天能挣七八百呢!”
最后是像成年人一样稳重的大人样的值得依靠的年轻女孩。
“你给我钱干什么?我一个院长要你的钱?你不是想买房子吗……小玉,你、你是不是看到我病历单了?”
最后是面容年轻,双眼皮红肿泪眼模糊的疲惫女人。
“小玉,我要走了……你别难过,我知道你想有个家,特别想特别想……但这个家靠你维持是长久不了的……你,你再看看……再看看……”
这个熟悉的充满包容的声音渐渐消失,正在稳步上升的事业也逐渐淡去痕迹,宽敞的大房子里渐渐有了另一对母子的身影。
大学刚毕业的男朋友所思所想幼稚浅薄又虚伪,她明明看得清,却割舍不掉。
未来的婆婆挑三拣四为人极品还爱面子胜过一切,跟她同处一片空间,连吃喝都是一种错误。
但这太像一个家了,有男有女有家长,怎么不是一个家呢?所以她还是割舍不掉。
于是,面对未来婆婆的种种行为,她在深夜辗转反侧,第二天就掏出大把钱来带她挥霍……等花钱成了习惯,等他们真正成了一家人,给多少生活费就由自己说了算了。
她像一只可怜的蜘蛛,透支着自己贫瘠的身体,企图织出一个像家的巨网。
但这张网才刚刚成型,一夜之间天地翻覆,异能,在新的社会中划出了分水岭。
大房子被变异植物直接掀飞,他们被收容在基地,食堂的工作繁重又疲惫,但她却不能放松,因为身后还有无数人等着这为数不多的岗位。
浅薄愚蠢的男朋友渐渐意气风发起来,话题从她的事业转成了他的奋斗,并渐渐在家中开始掌握话语权。
基地管理很严格,但人心难稳,略有姿色的女孩子们都开始包裹自己。而异能者的资源只够吴越的妈来挥霍,她于是开始灰头土脸起来……
当她鼓起勇气提出分手的那一刻,对放弃自己辛苦维持的家的痛苦,远不及天高海阔的愉悦。那一刻,怀余已经想好了以后的生活。
她搬到基地里另一个区,这里女孩子相互帮助,是吴越看不起的无用的女孩子们。大家彼此遮遮掩掩伪装保护着自己,同时也在创造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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