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她忍不住又畅想起来:“有生之年,我也得是个将军!”
转头想起另一个将军,她又厌烦地皱起眉头:“怎么会有这么自恋的人啊!”
“我都跟他说了,我是去学本事的,我每天还找他打架想尽快提升自己……踏马的这狗登西打架不好好打!整那怜香惜玉的死出!”
“我要不是拼命加练,这回荒原上就要吃大亏了!”
“还有他看我那眼神——哦哟,油死了!切磋的时候被我伤到了,还装模作样的说什么【小丫头手还挺狠】……”
想想那一副包容的语调,白羽越想越气:
“都说了武斗场内只有对手!没有男女!”
“小丫头手还挺狠……”
此刻在花城医院里,也有人默默放下镜子,面容麻木眼神茫然的说出这样一句话。
病房里暂时没人,输血加各种药剂调整的周潜终于从昏睡且虚弱的状态中醒来,第1件事就是找护士要了面镜子。
好家伙!
这一看差点让他表情都崩了,之所以没崩,还是因为伤疤在生长且绷得太紧,一动就被拉扯着,感觉又痛又古怪。
只见镜子中的男人皮肤微黑还是那个微黑状态,可左脸从太阳穴到颧骨那里狠狠一道伤疤,右脸从脸颊到下颌骨,同样也是一道狰狞的伤疤。
之前医生说划得太深了,疤也有些重,他还没体会到,如今看着那粗黑又长的疤痕,实在是有些绷不住了。
难怪他一个糙老爷们儿,医生在他醒来后还做了好一番思想工作——中心话题就是接受自己的容貌,或者攒多多的分儿,以备去帝都进行三五次修复手术……
再把衣领往下扒拉扒拉——从脖颈两侧到锁骨,再到胸前上臂手肘,手掌……
尤其是小臂内侧那一道长长的疤痕,这要是再狠一点不止血,直接就能把他送走!
他放下镜子,不知为何想起了妹妹周宁以前推荐他看的一本国外童话,里头魔法师用的个什么咒语……是叫神锋无影还是四分五裂啊?
出来的是不是就是这么个状态?
此刻他放下镜子,暗暗咬牙——亏得有蔷薇走廊在,他能把事儿瞒住,不然随便用点药还是什么方法,再划拉几刀就能把这么难清的毒素清除……
怀榆以后,怕是再没有一点安生日子了!
想到这里他又头痛起来——
这臭丫头,嘴甜怎么不长心眼儿呢?
他们才见过几次面啊?
拢共也没说过几句话吧?
他还带人不小心毁了他的房子呢,怎么就敢这么直接的付出!
握紧镜子,周潜陷入了深深的焦虑当中——
怀榆她,不会还要来医院探望他吧?
怀榆是真有去看望周潜的计划的。
但看望病人,尤其是还被自己差点片成烤鸭的病人,总得带点什么东西吧?
可她在家翻箱倒柜好一阵子,什么都没摸出来。
毕竟真的很穷。以前家徒四壁,后来遇到唯一一次拆迁,家具都有了,可生活物资嘛……
米面粮油猪油渣?
还是克太郎的团球啊?
荒原上的野草带药性的不算少,但大多都是些清热下火的药性,克太郎每天找不同的植物来嚼,如今已经又攒出深深浅浅一大盆绿色了,
但腌菜坛子只空出那么一个,多出的只好就这么露天放着了,也不知会不会因此失了药性。
另外倒还有一盆新的。
那是一盆粉白粉白的团球,是怀榆昨天从蔷薇走廊那里又晃又摇又吹的哄过来的。
有没有药性她不知道,能出什么作用她也不知道。但反正克太郎来者不拒,一大筐花瓣足够它玩一天了。
最后的成品就是这盆粉白的团球了,怀榆晚上试了试——
当然,她是绝对不会吃喝的,只是泡了泡手又泡了泡脚,但好像什么变化都没有——毕竟她养了好一阵,皮肤从惨白到苍白,实在也白不下去了。
再想想蔷薇花本身的植物特性……好像也没什么突出的。
因此就把它归做观赏球一类了。
而如今这些东西都牵扯着克太郎的安危,便是有作用,怀榆也不敢这么随意带给周潜,医院里毕竟人多眼杂呢!
带什么好呢?
怀榆想了想,决定她这柔弱又可怜的、在荒原边缘处孤身打拼的小孤女,还是就带些家常的吧!
因此——
“这是什么?”
周潜呆滞的看她从背篓里取出不锈钢饭盒和笋叶包裹的东西,本该生出的担忧都生不出来了。
怀榆没来之前他一直担忧,怕她沉不住气遇到领导被套出一些不该说的话,又怕她胆大包天,带着那神奇的药过来……
可辗转反侧两三天,小丫头人来是来了,带的东西却格外接地气。
“这是给你带的病号餐呀!”
怀榆瞅了瞅他的脸,毕竟已经看了好几天了,且还是自己下的手,她倒没被吓住。
只是说起话来仍是心虚:“怎么这伤疤医生不给涂药啊?”
周潜冷笑——试图冷笑——伤疤绷得太紧没成功,于是只扯了扯唇角:“托你的福,医生说微量毒素和皮肤融合生出的疤痕,普通药物没有作用。”
就不浪费了。
怀榆鼓起腮帮子——虽然她把周潜划成这个样子也很心虚,但对方到底也是她拉拽着才能死去又活来,如今再这么说她反而就理直气壮了:
“男子汉大丈夫,区区皮相有什么用?”
“哦,”周潜声音平稳:“领导让我给你介绍个对象,条件特别好,人品也非常好,就是脸生的有些丑……”
“不要不要不要!”怀榆三连拒绝,疯狂摇头:“这个这个……我太肤浅了!”
“你看你看!”
周潜抬起胳膊指她:“你就喜欢好看的是吧?那我还没娶媳妇呢,我媳妇肯定也喜欢好看的!这下好了,我成光棍了!”
怀榆:……
她又缩起了头。
片刻后,她又鼓起勇气抬头说道:“虽然但是……救命之恩,你不想以身相许吧?”
声音弱弱的,眼神却直直的,可把周潜给气得,狰狞的脸都扭曲了,伤疤又拉扯的呲牙咧嘴的痛,连声音都像是牙缝里挤出来的——
“小!丫!头!片!子!”
“你自己几岁心里没数吗?”
“我是想娶媳妇儿,不是想养闺女!”
“哦。”怀榆瞬间扬起灿烂的笑脸,声音也甜滋滋的:“周潜哥哥,我特意给你做的病号餐,你吃一点吧!”
周潜:……
他心绪好生复杂。
这短短几天里,他历经了寻常人难以承受的苦痛。
不管是神经毒素的折磨,还是命悬一线的危机,又或者是劫后余生的惊喜,还是发现自己残疾毁容的事实……
不管哪一种,放在普通人身上都是要花费许久时间才能接受的。
他揉了揉额头,想了想这几天自己的心路历程——
做好死去的准备,遗嘱和墓地都想好了。
坦然接受死亡,又发现自己成功醒来。
来医院接受治疗,醒来又想起自己截肢了。
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情况纠结痛苦,就又开始操心怀榆会不会露馅,还暗暗猜测她究竟是什么能力,又是什么来头……
又担忧的睡不着觉,怕对方露了馅儿引起各方势力觊觎……
然后才发现自己毁容了。
可活都活了,截肢也截肢了,毁容相比之下反而不值一提了。
如此这般等到了怀榆,他还真没来得及生出诸如【伤感】【自暴自弃】【我是个废人】这般乱七八糟的情绪。
如今想想……
他呆滞片刻,发现也没什么好想的,只好手一伸:
“带的什么吃的?”
说起这个怀榆可骄傲了,这病号餐可是她费了好些功夫才做好的!
此刻将刚才放到床头柜的饭盒端起,转头又去把病房门的帘子拉上,而后才做贼——献宝一般将饭盒打开:
“看!豆苗粥!”
周潜:……
他承认这个粥熬的不错,微黄的米粒儿一颗颗熬开了花,黏糊糊的。大约一路过来耽误不少时间,里头的嫩豆苗已经闷得微微发暗发黄了,但整体绿色依然鲜亮。
饭盒特意用东西裹着,5月初的天气,如今摸着仍是微温。
“怎么样?香不香?我加了一点点猪油,还加了一点盐。”怀榆满怀期待。
熬粥的水是特意净化过的,米粒儿也净化过了,甚至嫩豆苗都是抓紧催生出来的。
一顿早饭哼哼嗤嗤做得她满头大汗,做好了就一路飞奔转了两趟公交车来到花城医院……
就怕粥凉了!
还好底下用旧棉被的一角包了起来,如今摸起来仍是带着温度,米粥的香气淡淡萦绕,周潜盯着这碗粥,分明也闻出了鲜香的味道。
“这变异值……”
这怀榆就不知道了。
她自己拿捏着度来净化的,没净化干净,但应该数值挺低的,为的就是想叫周潜养一养,吃顿好的。
此刻就柔声劝他:“你别管啦,赶紧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周潜不禁抬头看她一眼——这么久了,老毛病还没改,有点什么事儿就柔声细语,嘴巴抹蜜。
不过他没再说什么,拿起一旁的勺子就开始吃了。
一勺进嘴,整个人都有些沉默了。
但这次他什么也没说,整个人又恢复了以往寡言且沉稳的模样,只是一勺接一勺,吃的飞快。
怀榆见状,赶紧又拿出另一包竹笋叶包着的吃的:“你慢点,这里还有一张饼——猪油渣笋丁配腌蕨菜末烙饼!”
伴随着竹笋叶被掀开,油脂浓郁的香气飘散出来,味道比之前的米粥要更加浓郁,又是另一种风味了。
周潜端着粥碗的手不由自主放下了。
他刚准备伸手接过,却见怀榆又有点犹豫:“我腌蕨菜的时候放了点干辣椒,但整张饼只用了一点调味……你能不能吃辣呀?”
周潜叹了口气:“我全身上下,可能也就胃还挺好吧。”
“哦。”怀榆放下心来,赶紧把饼递了过去:“先吃这个,不然待会儿凉了——猪油的,没法凉着吃。”
不用她嘱咐,周潜已经狠狠一口咬下。本打算细细咀嚼慢慢品味,可东西一进嘴,他就眼睛一亮!
而后三口两口就直接咬下了大半。
看得怀瑜一阵心惊,此刻只庆幸道:……还好,她刚醒那会儿胃口没有这么大,不然每天挣的分还不够吃饭的,更别提攒家当了。
周潜吃饭很快,稀里呼噜风卷残云,很快就碗也空空手也空空了。
怀榆给他递了毛巾擦手,都没敢问吃没吃饱——她本以为病号会比较虚弱,吃的不多呢,可看这情形,肯定是没吃饱。
还是不问了,问了也变不出来多一碗,还是再补一顿医院的病号餐吧。
倒是看着毛巾她想起来了,嘟哝道:“你泡药泡坏了我两条毛巾……”
周潜愣住了,但他没提毛巾,反而神色慎重起来——
“你……”
他想嘱咐些什么,可看着怀榆那张天真柔弱的脸,好像真的懵懂又不通世事……
也没必要说了。
小姑娘一个人能藏得这么好,又住在蔷薇走廊,想来做什么心里有数的。他甚至又想起来之前林雪风留下的那枚冰雕——
是不是对方已经知道了她身上的些许特殊之处?
他本该警惕的,但林雪风都已经……
他看着怀榆毛茸茸的脑袋,忍不住微笑起来——在某些时刻,他们都在选择保护她。
想了想他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没事,我有很大一笔补偿金,等好了带你去逛市场。不管是毛巾还是盆啊桶啊什么的,都给你买。”
怀榆想了想,也笑眯眯的应了。
但她还有一件事要问: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连遗物什么的都……”
“这个啊……”
周潜靠回病床上,脸上难得挂出了轻淡的笑意:“我没有别的需要关怀照顾的人啊。”
“我的战友都是生死之交,但他们能照顾自己。”
“常在军中,我也已经没有外头的朋友了。”
“至于我的家人……”
“你应该知道的——领导那么碎嘴应该跟你提过吧?我也不是个合格的军人。”
“六年前我违背条例差点害死别人,六年后的现在……”
他翻来覆去的盯着自己的手,神色竟有莫名的放松:“我知道没人怪我,但不拼一把,我的心永远放不下。”
他看着怀榆,神色有着莫名的温柔:
“我妹妹很喜欢种花,之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买一套带花园的房子,把她喜欢的花全都种上。”
“但花城的房价太高了,一直也没有办法满足这个心愿。”
“她在家里也种了很多,而且很喜欢收集不同的品种。灾变刚开始时,她刚收到我托朋友从国外订购的蜘蛛异形兰。”
“那个兰花其实不贵,一百多块钱,但她买花买太多了,所以我就告诉她花了七八百……”
他们两个相依为命,周宁一直心疼他在军中,平时花钱其实挺小心的。
灾变前期,所有人都没想过会这么严重,只是隐约监测到了空气中的污染值。
因此市政提醒大家警惕家中所有植物,整栋楼的所有花都被暂时放到顶楼露台(毕竟很多养花人根本舍不得),唯独她刚拆包的蜘蛛异形兰不能暴晒。
所以……
“所以,”周潜看着怀榆,目光流露出淡淡的怀念:“她当时也才大一,其实所有放在顶楼的花都没出什么大问题,唯独被她留在家中的那棵,变异瞬间就寄生了她。”
植物寄生的一瞬间需要吸收大量养分,她在寄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亡,但肢体仍被操控着。
“正确的做法应该现场处理了她,但我不甘心,我不想承认她已经死去,总觉得人生还有主角模板——”
“我想带她去荒原。”
怀榆默默听着,此刻只好奇一件事:“那时候就有蔷薇走廊了吗?”
“没有。”周潜摇了摇头:“蔷薇走廊是在灾变开始一年后才生长的,所以,你懂吗?我把它控制住,藏了一年。”
一年过去,周宁的身体都渐渐干枯,但他仍还抱有一丝奢望。
刚好蔷薇走廊分隔出荒原和花城,荒原上是大批被驱逐或主动留下的变异植物,周潜就打算带着她离开……
“但,蔷薇走廊不会放过任何威胁的。”
“我当时像是一个怀揣炸弹的疯子,真的已经疯了。明知道周宁已经死去,却还是执意带着她去荒原。队友们发现了异常,一路拦截着我,却差点又被寄生……”
周潜看着怀榆,明明脸上还带着平淡的笑意,说出的话却字字句句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蔷薇走廊拦下了我,也拦住了变异的蜘蛛异形兰,它绞杀了那颗变异植物,然后将周宁长埋在地底……”
周潜讲起话来很平静。
事情已经过去五年了,没有时间磨不平的伤口,如果有,那就把记忆也抹去。
他如今甚至都只能靠着仅剩的照片来回忆周宁的从前,讲起早已在梦中接受过无数次的死亡,也同样轻描淡写。
但怀榆却呆住了。
好半天,她才喃喃道:“你都没有异能,却能控制住变异植物一整年,还能把她藏起来……”
她眼神晶晶亮:“周潜,我觉得你好厉害!”
周潜艰难微笑着:“是啊。曾经我也觉得我很厉害……”
如果不是因为自负又不甘,他又怎么会那么轻易的放下执着想带着死去的周宁去荒原呢?
但如今想想——
“多亏了蔷薇走廊拦住我,不然凭我这本事,恐怕走不了几里路就尸骨全无了。”
不仅仅只是带路途中遇到的毒蜘蛛和变异榕树厉害,早在之前的任务中他就已经有了这种认知了。
说起蔷薇走廊,怀榆与有荣焉:“那当然啦!它那么厉害!”
周潜看她一眼,没好气道:“你更厉害!你都还能住在它身边!上回给你盖房子,那可是我时隔5年最接近它的一回。”
这个怀榆是真茫然。
“我哪儿知道啊……”
她想了想,也把自己的秘密说给周潜听——好么,截止到目前已经有三个人知道了,这秘密以后也不能叫秘密了。
“我失忆了,醒来什么也不记得,醒来那天刚好赶上全民登记,我就看这里地方大才选的啊。”
“谁知道又是蔷薇走廊又是三清山,又是变异的……”
“失忆了?”周潜哑然,随后才忍不住又笑出声来,扯得脸颊一阵抽痛:“好好好!原来打从一开始就没说过实话。”
“你告诉我,第一次见面那回蔷薇走廊变异预警,你是不是干了什么?”
怀榆瞪大眼睛,十分无辜:“我能干什么?你不是说它还挺喜欢我的吗?我就试了一下我的木系异能……”
“我还想问问你们是怎么回事呢?结果你们来那么多人,又拿枪又凶神恶煞的,我没敢。”
鬼话连篇!
周潜才不信她的这份无辜呢,但……
“你真失忆了?从什么地方醒来的?身体有没有感觉出有什么不对?”
“身上有伤口吗?”
乱世用重典没错,可越是这种情况,反而越多人铤而走险。怀榆如果真的失忆了,那代表她曾遭遇的危险根本无法逃脱。
甚至连这份失忆都要仔细考虑。
毕竟创伤后大脑为了保护精神不崩溃,很有可能自动隐藏某些可怕记忆的案例并不少见。
他拧紧眉头,此刻将手按在呼叫器上:
“我让人带你去做个检查。”
“不不不!”怀榆赶紧拦下他。
“没伤口,好的很,能吃能喝能睡有力气,不用检查了。”
她还没弄清楚自己跟蔷薇走廊的关系,万一他俩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联,回头X光一扫,发现自己的核心是棵植物怎么办呀?
怀榆都构思过好几种可能了,只是蔷薇走廊不说话,她什么都问不出来,这才作罢。
而且现在看医生很贵的,更别提做检查了,她手里的那仨瓜俩枣,根本做不到什么项目。
最重要的是,周潜肯定是要替她掏分的,可他都这么惨了,最好还是多留一些分吧。
更何况……
怀榆想来想去,都不觉得自己像是有什么创伤,于是认真问道:
“过去有那么重要吗?”
“想不起来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现在每天开开心心不就好了?”
“万一本来的记忆很痛苦,我偏偏不想承受,怎么办呢?”
周潜被问住了。
“可万一你能想起来是谁伤害你的,又或者有什么重要到不能被忘记的亲人朋友呢?”
他又打量了一下眼前瘦弱姑娘小小的脸,心想网络不便捷就是这点不好,这丫头明显看起来没成年,身份证上却登记了18岁……
倒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年龄这么小,失忆前肯定没有恋人丈夫之类的……吧?
“那我就更不能想啦!”怀榆却说的十分慎重。
“我其实有想过过去的,”她掰起了手指头:“我会做饭,会种地,还会认野菜,甚至会自己搭房子——你别笑,我的树屋怎么就不是房子了?”
“我还给自己盖厕所呢!”
“我这么能干又聪明,你看普通话也很标准吧?一点方言都想不起来,偏偏年龄又这么小……应该不是贫困山区的穷苦女孩子吧?”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情况会导致我又有知识又擅长这辛苦的一切呢?”
顺着她的思路,周潜也眉头紧蹙:“农学生?”
怀榆:“……啊?”
周潜也坐直身子,学着她掰指头分析道:“你那个房子那不就是个大棚吗?农学生会搭大棚很正常吧?”
“种地,我是没当过农学生,但应该是需要自己会种的吧?”
“做饭多简单呀,做熟不就行了!”
“至于认野菜……可能你知识储备丰富呢?”
他分析的好有道理,怀榆都要相信了。随后周潜又纳闷的打量她:
“农学生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吧?你为什么刚才说起来好像很可怕一样?”
怀榆哼哼哧哧:“我想着我可能是个清澈又充满智慧的大学生,然后被拐卖到穷苦山村生孩子干活被打骂,过完凄惨一生……”
她瞪圆了眼睛看着周潜:“不是你说的吗?我特别会讨好人……那肯定是吃过苦才会这么讨好的呀!”
“是不是啊周潜哥哥?”
这下轮到周潜傻眼了。
因为想来想去,这个猜测也相当合理!
周潜人都麻了。
他一个病号,这种复杂的过去未来本不应该是他操心的。可怀榆看起来稀里糊涂得过且过,仿佛是怀揣着炸弹一无所知行走在闹市的小孩子,让他也跟着提心吊胆。
想来想去,他又察觉出一个问题——
“你会这么多,为什么皮肤还这么好?手上连茧子都没有?”
“不管是农学生还是被拐卖,总要有一点劳动的痕迹的。”
怀榆想了想:“可能是天生恢复快?”
她把手一摊,柔嫩的掌心便出现在周潜面前,翻来覆去仍没有找到半点劳作痕迹:“我这段时间也没有闲下来,可是你看,没有茧子,也没有伤口。”
周潜拧紧眉头,也想不出什么了。
两人面面相觑许久,直到护士进房间来配药,怀榆这才回过神来:
“啊啊啊快三点了!我得赶紧去坐车,不然天黑到不了家了。”
“周潜,我明天再来看你哦!”
“嘴巴放甜点!不要有事周潜哥,没事就周潜——我最起码比你大十好几岁!”
“好的周潜哥哥。”怀榆嘻嘻笑着,脚下跑得飞快。
护士一边配着药一边又看了看怀榆:“那是你妹妹啊?看起来真可爱,家里一定保护的很好吧?”
周潜点了点头,随后又忍不住沉思起来——
是啊,怀榆的性格,好矛盾啊。
会示弱又嘴甜,乖巧又纯真。
前者像是生存技能,后者像是本身性格使然。
灾变六年生出那种生存技能没什么好说的,活下来就行。
可后者,现如今这个世道,哪个女孩子能被保护的这么天真?
手背上一阵微微的刺痛,护士正低下头来将针管插入,而周潜盯着天花板,慢慢的思考起以后。
怀榆就没有那么多想法了。
她脑袋小小的,做的最长远的考虑也不过就是盖厕所和搭树屋——哦,菜地里的菜也姑且算是一种长远打算吧。
如今出了医院,她打量着这个之前没认真看过的地方,很快又蹲守到门口公交站牌了。
但今天一路走来,公交车上几乎都没什么人,平时30分钟一趟的车,她等了足足一小时才等到。
“师傅,红胜交易市场下车。”
司机却看她一眼:“红胜?劳动节不是封街了么?”
怀榆:……
忘了!每次进城都要去,条件反射了。
她只好换了目的地:“那到行政大厅吧。”去那边再换乘一下,应该能在天黑前回家。
公交车摇摇晃晃,怀榆坐在上头发着呆——
蔷薇走廊,周潜,自己的过去……一个个疑问在脑海中串联,最后搅成乱七八糟拆不开死结的线团,又被怀榆果断放弃了。
想那么多还不如吃顿好的呢!
唉!红胜交易市场不开,想买点面回去包顿饺子都不行!
周潜伤的那么厉害,应该煮多多的饺子来让他补补啊!
她在心里列出了买面买肉挖荠菜的种种计划,还没等想好饺子究竟该用几个馅儿,车子就在行政大厅门口停了下来。
怀榆才刚下车,正准备再重复一次等待,突然就见有工作人员从里头出来,而后往大厅门口的公告栏上贴着什么。
她下意识凑过去看了看——
“学校正式恢复,原教育局登记在内的教师可以携证返岗……”
哦,工作呀!
怀榆精神一振,随后又冷静下来。这个工作她一丁点不指望,看她笔记本上的字就晓得,狗刨一样,大约是当不了老师的。
更何况她连身份证都是现办的。
【2066年度征兵……】
不干不干!不管是从牢里跑出来的重刑犯,还是差点害死周潜的变异植物,她反正一个也打不过,人还是要有点自知之明的。
最后一条——
“咦,戍卫军选拔开始?可通过军校或异能培训机构报名,也可个人报名……”
怀榆有点蠢蠢欲动。
她倒不是想去当戍卫军,但自己身上的异能古古怪怪,可到目前为止,只有林雪风跟她讲过一些基础知识,其他仍是全靠摸索。
这种感觉也挺不自在的。
但心动也只在一瞬间,很快她又想起自己身上更多的秘密,也只能黯然叹口气了。
因为劳动节的关系,回到家时真的已经天黑了,怀榆提着台灯依次去看了大崽二崽小鸡崽,这才掀开帘子,蹲在克太郎的屋子前:
“太郎,你那么聪明,一直睡这里会不会觉得委屈啊?”
“对不起哦,我真的不知道你原来聪明到这个程度——那现在要来屋子里睡吗?我可以用盆子给你垫个窝。”
她说完又忍不住笑起来:“要是不喜欢这么简陋的话,我还有张行军床。”
周潜如今能这么有精神,全靠克太郎的药丸子,怀榆如今看着它,只觉得浑身都在闪着【天下第一好太郎】的金光,自然是想方设法的想对它好。
然而克太郎是个坚定且颇具代表性的,还吃苦耐劳的经典劳模,如今天都黑了,它还捧着一堆竹叶慢慢咀嚼着。
此刻听怀榆问了这一连串话,不管懂没懂,反正先张开个翅膀意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