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谢。”付兰也起身，说，“只是怕你因为某些天真的想法死在疙瘩角里，还连累到我。”
“毕竟我是你的监护人。”
萧柯窦对于付兰是他监护人这一事实接受良好，并不会对此有什么异议。
——他反而还经常借此向付兰索取，不过一般会被拒绝。
但是第二天，萧柯窦推开门，就听见小机器人欢快的声音。
“你素颜也是大美女呀！”小机器人如是说。
谢谢，但是他从来不化妆，也不是美女。
萧柯窦看向他昨天用来装小机器人零件的箱子，里边空空如也。
这时候从训练室出来的付兰路过。
萧柯窦叫住了她，问：“它有自动复原功能？”
“以现有的科技水平做不到。”付兰答，“但是智能助手那里有它的组装图纸，所以我把它拼好了。”
萧柯窦：......
“那我欠你的钱......”萧柯窦说。
“我把它拼起来不要钱呀？你知道现在星际联邦的人工费多贵吗？”付兰回。
她将运动服搭在肩上，转身进了房间。
萧柯窦无奈耸肩，看着向他飞奔而来的小机器人，从口袋里掏出了扳手。
小机器人立马踩下急刹车，然后若无其事的绕道去了厨房。
等付兰吃好早饭，她拍了拍坐在沙发上的萧柯窦，问：
“今天要开始进行机甲组装，要不要参观一下？”
萧柯窦矜持的关闭光脑，走到门前，等待付兰这把人形钥匙开门。
机甲工程楼【注】在设计楼旁边——并且是设计楼的两倍大。
付兰先去仓库领取所需的基本材料——包括机甲的动力装置、躯干四肢的连接部件，和特殊金属合金等等。
学生的机甲设计都是基于课上所学，顶多加一点平时在科技公司和光脑上的耳濡目染，没有太大的创新。
——创新太大别说校方同不同意，机甲驾驶员第一个冲出来锤爆他们。
所以这架机甲的与众不同之处，就在于那些还没有定型的材料。
一个小组除了机甲驾驶员、设计师、医疗员，还会配备工程系——能手搓零部件的那种。
这些材料堆起来有一个人那么高——这个人不是付兰。
付兰的压缩空间根本装不下，所以她带上萧柯窦，某种程度上也是带了个帮工，将这些材料搬上运输车，运到工程楼。

终于到了工程楼，付兰下车，拍了拍萧柯窦，两个人继续撸起袖子干活。
学校每栋楼其实都有传输装置，但就是不对学生开放。
——美其名曰锻炼学生的吃苦耐劳能力。
付兰心想：放屁，就是因为开一次能量消耗太大。
好在每栋楼都配备了电梯，否则那些申请到的教室在顶楼的学生肯定会联合抗议。
学生总是非常好说话的，一个电梯就能解决问题。
付兰的运气很好，申请到的教室在一楼。
不过不幸的是，教室在一楼最里边。
有时候也分不清楚，顶楼电梯旁的教室和一楼走廊最深处的教室哪个更折磨人。
萧柯窦拖着两个机械臂，将它们费力挪进教室里时，付兰背着半人高的驾驶舱主体，轻轻松松走进去。
有时候也不得不承认，人和人的差距非常大，特别是中间可能隔了千年时光的人。
好在付兰的组员们很快来齐，零部件们被全部转移。
作为一个多余的人，萧柯窦非常安静的倾听着，这群设计师们从作品问题上升到人品问题的争吵。
付兰也很安静。作为组长，她没有统筹组员，没有细致安排。
她只在组员们打算把民事问题进化成刑事案件的时候出手阻拦。
或者组员们想给她来点惊喜时出言反对。
——比如把增幅器全装到动力设施上，结果八成是让她的速度一次突破一号星引力这种。
她像是握着缰绳的骑士。
萧柯窦想。
一个游刃有余的骑手，随便她的马儿散发着怎样的创意，只要不偏离主路，她就不会拉动缰绳，任由马儿自由发挥。
本学期的第一次组装在实质问题上几乎没有任何进展，除了武器负责组员与动力负责组员的关系。
他们已经组成了联合战线，打算共同抵御负责能源储存组员的口水炮轰。
这很正常，他们上半学年就是这么干的，最后是以动力系统组员被策反告终。
——毕竟那个破烂大炮真的太耗能源了。
在这种时候，付兰不止一次觉得，学校可以不必开设战术指挥系，只要这样的机甲设计对抗赛每学期多搞几次就行，绝对能培养出实战效果极佳的战术指挥官。
当然最后大家都是全须全尾的走出工程楼教室，并且有说有笑，非常和谐。
与组员们分道扬镳，走在回家的路上，萧柯窦忽然说：
“你像一个皇帝。”
“什么？”付兰没太理解他的意思。
“你像一个精通帝王权术的皇帝，让你手下的组员相互制衡又不会产生过多内耗，维持着稳定的状态。”萧柯窦解释说。
“制衡？”付兰笑了。
她说，“你搞错了吧，我没什么好制衡的，只要人是活的，和别人就会有不同观点，他们被塞到一起自然会产生矛盾，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别让他们打起来。”
“况且，谁说没有内耗了，你看我们讨论了一天，什么都没讨论出来。”
萧柯窦心道：不一定什么都没讨论出来，今天只是一个试探，明天应该就会有结果了。
毕竟这个高效的时代，不会允许时间被浪费在无用的争吵里，今天的讨论就已经隐隐有了定论。
但是他无意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而是对付兰说：
“你大可以做个铁血领主，开设你的一言堂，但你在任由他们讨论，自己来把控方向。”
“把控什么方向？”付兰不解的问，“防止他们做出不现实的东西也算把控方向吗？”
“再说了，这是小组作业欸，如果我要一个人做决定，那我还要组员干什么？”
“哦！”付兰突然想到自己在网上看到的古代梗图，问：
“这是因为你们古人的小组作业，都是组长的作业吗？所以你认为我应该包揽全部？开什么玩笑，不干活还想要学分？”
萧柯窦无言以对。
因为他没有学业生涯的记忆，他也不知道小组作业是什么样子的。
不对，应该说萧柯窦沉默的原因是，他在竭力拉高付兰身上的某些特质，但付兰就是硬要盯着小处不放。
他叹了口气，看见付兰的清澈双眼里满是笑意。
付兰说：“你是个非常善于画大饼的家伙，但是我不需要知道什么宏图大业，我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她耸耸肩，又高抬起手，拍了拍萧柯窦的肩膀，说：
“就像一个人明明在踏踏实实的做自己的事情，但是你跑去跟他说：‘你踏实肯干，一定可以成功。’于是他开始每天期待成功，即使他完成了自己手上的工作，也得不到很大的快乐。”
萧柯窦：......
灌努力学派毒鸡汤高手反被灌了一壶躺平学毒鸡汤。
不得不说，付兰也在和萧柯窦的相处中得到了很大进步。
付兰回家路上接到了付质女士的通话。
萧柯窦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只看见付兰时不时看自己一眼。
等付兰挂断电话后，她对萧柯窦说：“走吧，今天不回家。”
“去哪儿？”萧柯窦问。
“妈妈不想要你了，所以要把你扔进孤儿院。”付兰“慈爱”的看着萧柯窦说。
萧柯窦：......
他外放自己的光脑，让付兰看见了上面的录音音频。
他说：“我可以把这句话当作证据，申请解除与付兰小姐的监护关系吗？”
付兰打开自己的光脑并外放，当着萧柯窦的面越权操控，把他光脑上的音频删除了。
“监护人可以越权操作被监护人的光脑是很稀奇的事情吗？”
付兰看着沉默的萧柯窦，问。
“你们未来星际人都这么讲人权吗？”萧柯窦讽刺道。
“嗯，不过你的光脑是五岁以下儿童光脑。”付兰答，“鉴于一些无良商家专门坑骗小孩子，所以这种光脑有越权操作的功能。”
“这果然就是儿童电话手表吧！”
萧柯窦咬牙，于是付兰成功看见了一丝隐忍游过。
真好，好久没看见这玩意，付兰还莫名的有了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为了防止过度生气，让萧柯窦本就不算特别健康的身体雪上加霜，付兰实话实说：
“回我家，有我爸妈的那个家。”
“终于要让我认祖归宗了？”萧柯窦情绪一向收放自如，这时已经可以开不顾死活的玩笑了。
“不，只是打算和我爸合谋，把你绑进万象科技做实验品。”付兰冷漠的说。
萧柯窦看了眼自己已经取消外放的光脑，以及上面显示录音完成的界面，没出声。
下一秒，他看见光脑屏幕上自己冒出一个【已删除】。
他将视线放到付兰身上，付兰向他回以微笑。
萧柯窦回以成年人的假笑，然后关闭了光脑。
——这是在不清楚对方有多少手牌的情况下，盲目暴露自己手中筹码的后果。
付兰心情颇好的哼着歌，他们上了悬浮公交，回到了付兰的家。
付质在打电话时就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付兰推开大门，正好看见付质在做桌面清洁工。
——把桌上的东西狠狠扫在了地上。
萧呈宁在把那些材质很好，不易摔碎的杯子捡起来。
“妈妈！”付兰撒娇般的凑到付质身边，揉了揉付质遍布老茧的双手，说：
“为小人生气，气坏自己不值当，看看你可爱的女儿，心情好点了没有？”
在百年前，皮肤改造技术还不完善的时候，老茧是可以帮助人体有效增加摩擦、减少伤害的存在。
付质习惯性的将手上的老茧保留到现在，她并不在意自己的外表。
她揉了揉付兰的头发，冷笑一声，说：“我亲自去，看看他还搞什么幺蛾子。”
付兰很担心母亲的身体素质——付质因为骨骼原因，现在并不适合驾驶机甲战斗。
“你真的要去啊，妈妈，我会很想你的。”付兰说，用一个小女孩的视角去劝说她。
“放心好了，我坐星舰去，不会随便开机甲。”付质说，然后目光一凝，面带狠色：
“不去扇那个傻逼一巴掌，我的气消不了。”
付质女士要扇的傻逼，正是九号星那位十分善于草菅人命的执行官。
他在这次请求其它星球支援的通话中，表明了必要时会向平民发动攻击的意图。
当然他没说的那么明显，但是那种倨傲而冷漠的假笑，足以让所有接收到这段通话的人，想把自己的鞋印狠狠戳到他的脸上。
付兰见劝不动母亲，只好说些小孩子话，逗她别太生气。
萧柯窦再次被忽略。
但他心想：可以看到付兰这副样子，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颇具阿Q精神。
他俯身，帮萧呈宁将地上的杂物捡起。
萧呈宁看了他一眼，露出了然的微笑，可以洞彻一切的双眼轻而易举的看出他别有所图。
萧柯窦回以微笑，像个不谙世事的学生。
付质踏上了去往九号星的星舰，付兰与萧柯窦暂住回老家。
因为付质不是很放心萧呈宁一个人住。
他是一个一旦投入进去就很容易忘记时间的人，付质很担心自己回家看见萧呈宁饿死在工作岗位上。
所以她才连夜把付兰叫了回来，让付兰看着点她那不甚靠谱的老爹。
于是付兰顺便把跟在身边的定时炸弹也带回家了。

付兰爱死家里的两间训练室了。
因为空间足够大，家里的训练室是分成精神训练室和体能训练室，设备比她公寓里的也全备。
她第二天起来的很早，把亲爹从床上敲起来，确保他不会忘记早饭，然后再去训练室进行体能训练。
萧柯窦平时一向起的比付兰晚，但今天起了个大早，在付兰敲萧呈宁房门的时候就晃悠了出来。
付兰看了眼快把“另有所图”写在脸上的萧柯窦，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萧柯窦无辜微笑。
等她从训练室里出来，就看见萧柯窦坐在萧呈宁身边吃早饭。
萧呈宁看起来神色怏怏，付兰怀疑他昨天晚上熬夜处理工作，但没有证据。
付兰冲完澡出来，看见萧呈宁在客厅里处理公务，萧柯窦在一旁乖巧坐好。
她把碎发捋到脑后，看向萧柯窦，问：“你干嘛？”
萧柯窦反问：“我怎么了？”
付兰笑了，对他明知故问的态度颇为不屑，说：“有个古人，叫司马昭。”
“嗯，我知道。”萧柯窦说，“那是一个赤忱的人，你看全天下，连路人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付兰：......
“颠倒黑白还是你比较厉害。”她说。
“彼此彼此。”萧柯窦回。
萧呈宁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说：“你们俩很喜欢小学生斗嘴的话，楼上多的是房间。”
萧柯窦立马闭嘴。
“啧。”付兰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萧柯窦先生，请注意影响。”
萧柯窦笑而不答。
付兰看向自己的老爸，凑过去说：“亲爱的爸爸，可以请你去楼上办公吗？我帮你撕狗皮膏药。”
萧呈宁看了眼付兰，关闭光脑，上楼了。
被付兰拦下来的萧柯窦说：“这可以视作监护人在限制具有完全行为能力人的人身自由吗？”
“不，只是监护人想给被监护人一些爱的教育。”付兰微笑。
“被监护人只是想离万象科技的话事人、他的偶像更近一些，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监护人应该帮助被监护人纠正狂热追星行为。”
“付兰小姐。”萧柯窦收敛笑意，正色道：“我想我并不会对您产生多大的影响，我只是想谋求一份工作。”
“抱歉。”付兰下巴微抬，一副“恶毒大小姐”的模样，“我认为你的个人目标具有一定的威胁性。”
“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威胁，我只是个弱不禁风的普通人。”萧柯窦答。
“我个人认为，旧时代的资本家对这个时代本身就构成威胁。”付兰说，“就像封建王朝的皇帝来到你的时代。”
萧柯窦心说：你不就是一号星头号资本家的独生女吗？
但他无意在身份问题上过多纠结，他说：“这只是你的个人想法，不是吗？”
“况且，即使是封建帝王，来到现代也得接受现代思想的铁拳。”
付兰似乎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她打了个响指，说了句对于萧柯窦而言，头一次听见的人话。
“很有道理。”
然后她又说：“我明白了。”
萧柯窦：？
你明白什么了。
付兰露出了神秘微笑，拍了拍萧柯窦的肩膀，说：“勇敢去追寻你的梦想吧。”
估计你的宏图大志也会被星际人的思想观念一拳打倒。
萧柯窦不明白是什么促成了付兰态度的变化，他狐疑的看着付兰。
付兰无比真诚的回望他。
被这双眼睛坑害过无数次的萧柯窦长了记性，谨慎的说：
“那么我可以想办法加入你的家庭户口，以便后面继承万象科技吗？”
付兰的表情冷了下来，并挥起了自己的拳头。
“砰！”
萧呈宁疑惑的环视四周——他刚刚似乎感受到一丝震颤。
萧柯窦看了眼墙上的破洞，确定付兰还是正常的付兰。
——虽然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因为付兰一拳打破墙壁而感到庆幸。
不过反正不是他的房子，维修费用不是他来出。
付兰正在一旁联系物业帮忙修墙。
不得不说，别墅区的房子墙面抗性要比公寓区的房子差很多，毕竟这里人员组成更简单，便于管理，在房子本身的安保上也就没那么严密。
——毕竟大概没有哪个小贼、强盗会想不通，跑进首席行政执行官的家里自投罗网吧？
午饭时间，付兰上楼把萧呈宁拉了出来，因为她下午有课，要提前赶去学校，所以饭也顾不上吃。
临走前她还看了眼又跑去跟她老爸贴贴的萧柯窦。
希望晚上回来的时候这位古代总裁先生还能精神满满。
萧呈宁吃完午饭，看向萧柯窦。
萧柯窦正经危坐，以最为饱满的精神态度面对萧呈宁——仿佛在进行面试。
萧呈宁没说话，他起身，机械臂出现，将桌上的餐盘取走。
萧柯窦跟着起身，跟了上去。
寂静的客厅里，两个沉默的人。
无所事事的萧柯窦终于沉不住气先开口。
——毕竟他才是那个有所图谋的人。
“萧先生，打扰了。”萧柯窦说，“还没有向您正式介绍过我自己......”
“说重点。”萧呈宁直接打断了他。
像一个忙碌且无情的董事长，面对拿着自己的简介自荐的毛头小子。
萧柯窦微笑。
他们一家人都是一脉相承的干脆利落呢。
他说：“我觉得我可以为万象科技做出一些贡献？”
萧呈宁抬头，打量他一番，说：“你恐怕只能对万象科技大楼的卫生做出一些贡献。”
“但是可能还没有清洁机器人做得好。”
萧柯窦：......
还有一脉相承的讽刺技能。
“我并不这样觉得。”萧柯窦说。
“你觉得没有用。”萧呈宁打断了他后面说的话。
“我认为我可以为万象带来新的生命力。”萧柯窦又另起开头。
“如果你自愿成为万象科技的实验对象，确实可以为万象增加一个生命。”萧呈宁对他的话并不感兴趣。
“您的傲慢会成为您商业帝国的漏洞。”萧柯窦转变态度，试图以此吸引萧呈宁的注意。
“你的无知也是你最大的特点。”萧呈宁回以嘲讽。
萧柯窦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无知了。
他详细查询了万象科技的相关资料，并自认为对这个世界的法律法规有了深刻了解。
萧呈宁见他沉默了，一边处理手上的审批流程，一边问：“你知道一号城的就业率吗？”
萧柯窦默默打开自己的光脑，开始搜索。
“一号城的就业率有50%，这只是会有额外收入人群的占比，这其间只有不到30%的人从事固定职业。”萧呈宁说，“有雇佣合同的那种。”
——这意味着大部分人不需要工作就可以过好富足的生活。
“时代不一样了。”萧呈宁笑着说，“没有人因为生计负重前行，你旧时代的那套又如何发挥作用呢？创造出负重的人群吗？”
就像人们坚信皇帝无法治理好一个国家，就算是千古一帝穿越来，也不可能一呼百应。
萧柯窦继续沉默，并关闭了光脑。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付兰会如此提防他了。
很大的原因在于，如果他不想适应这个时代，那么他只能破坏这个时代的秩序。
高看他了。
萧柯窦轻笑，他一事无成，身无倚仗，拿什么去搞破坏？
“但我相信我并不是百无一用的。”萧柯窦说，“历史总是在重复上演不是吗？”
“如果你想要重复历史，你可能会先被付质送上法庭。”萧呈宁说，提起付质，他的眼神都变得温柔起来。
“星际联邦并不是一块铁板。”萧柯窦说，他摊手：“我什么都不需要做，连推波助澜都不需要，静静等待机会就好。”
他指的也许是九号星的事情，又或许是被掩藏在美好下的黑暗。
“但是星际联邦是一艘船。”萧呈宁平淡的说，“有无数人会前赴后继的修补船身，让这艘船在星海中平稳前行。”
“总是会有蛀虫。”萧柯窦的发言仿佛一个反派。
“你可以试试。”萧呈宁不以为意。
“开个玩笑。”萧柯窦笑道：“我是遵纪守法的好青年，不然怎么会先去认真通读一号星的法律条文？”
“钻法律空子的人必然是了解法律的人。”萧呈宁说，“更何况，很多商人喜欢发国难财。”
“那里面肯定不包括我。”萧柯窦说。
“星际联邦并不是你的国度。”萧呈宁说，并向光脑对面的人提出修改意见。
“万象科技是。”萧柯窦答。
萧呈宁看了他一眼，笑了一声，说：“仿佛你这样说了，我就要退位让贤。”
“我并无此意。”萧柯窦口是心非。
“但是信息与资源，你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会说大话的嘴。”
萧柯窦：......
萧呈宁又说：“也许你可以尝试骗一骗付兰，她比较好骗。”
萧柯窦继续沉默。
他在心里说：尝试过，轻敌了，没骗成功。
但这样丢人的战绩并不适合在这个场合作为闲聊的话题。
“一艘船的掌舵并不需要很多人。”萧呈宁又说。
“但是拥有一个副手可以让你的航行更为稳固。”萧柯窦说。
“还是那句话，你只是在开空头支票，一个劲的说自己适合某个职位，但你完全拿不出来可以证实的东西。”
萧柯窦：因为他确实什么都没有。
连学历都没有了。

“我想，个人能力是需要通过机会来展示的。”萧柯窦说。
“但你从始至终都没有展现过你的个人能力。”萧呈宁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导出文件。
“并且你连自己有什么能力都说不出来。”
“我想这是因为我在这个时代还没能找到适合我的职位。”萧柯窦嘴硬。
“你看，你说到现在还是一堆没有意义的车轱辘话。”萧呈宁冷漠的说。
“退一万步说，假使你没有找到适合你的工作，那么你应该去找，而不是一无所有的跑去祈求别人给你一个尝试的机会。”
“毕竟你连自己应该做什么都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萧柯窦不再嘴硬，他说：“因为我原先的工作职责是把控公司的大方向，指定公司各级的工作计划，维持公司的对外关系以及引进人才。”
“但在这个时代，我的作用并不大。”
“纠正一点。”萧呈宁说，“是没有任何作用。”
“是的，在这个可以没有就业的时代，我毫无用处。”萧柯窦无可奈何的说。
萧呈宁闻言看了他一眼，又问：“古代的工人顶着烈日幸苦搬砖，是因为他们勤劳吗？”
萧柯窦沉默。
“勤劳可以是人的优点，但不该是一个人吃苦的理由。”萧呈宁收回视线，“选择工作的人，只是为了这个时代，以及生活在这个时代里的人，当然，也有热爱。”
“是我狭隘了。”萧柯窦垂眸。
“你的思想不符合这个时代很正常。”萧呈宁说，“你惯有的模式也无法套入这个时代，毕竟在你的世界里，人们的聚会娱乐方式往往是吃饭、唱歌、逛街，而不是曲水流觞、飞花令、投壶。”
萧柯窦觉得萧呈宁的古代史一定学得非常好。
萧呈宁又说：“假使你有一定要坚持的理由，那么你应该自己创业，而不是在这里索要一个机会。”
“你应该走进这个世界，看看这个世界究竟是如何运行的。”
“毕竟就算我真的被你下降头了，贸然将万象科技交到你手里，那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用你的模式来经营万象，只会收获一个倒闭的公司。”
“也许我可以进入万象，从底层开始做起。”萧柯窦继续挣扎，仿佛一位执着追求女神的穷小子。
“如果你执意要负责万象科技的清洁工作的话，我没意见。”萧呈宁说。
萧柯窦：......
所以你们万象公司的底层工作只有清洁工吗？
萧呈宁看向萧柯窦，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般说道：“万象科技是一家科技公司，在这个大家因为喜欢这个职业而成为科技相关人才的时代，你觉得一个对现有科技一窍不通的人可能领导这些实验人员吗？”
“那市场部......”
“人工智能比你脑子好用，它们可以把握最新科技动向，生成调查问卷以及进行数据整理。”
萧柯窦忽然觉得自己确实应该自己进行创业，他可以从中了解更多关于这个时代的发展方向。
他对于经济热点的嗅觉已经落后，必须通过锻炼使自己能敏锐察觉风向。
在万象集团当了近百年CEO的萧呈宁先生，又成功将一位试图进入他的公司管理层的愣头青劝去创业了。
在起身准备了解市场、开始书写计划书前，萧柯窦转身又问萧呈宁：
“那么在这个可以直接提供资源的时代，星币这种货币还有什么用处呢？”
“好问题。”萧呈宁头也不回的说，“大概类似是用来将你的努力具象化的奖励机制。”
付兰回来监督老爸准时吃饭的时候，没在客厅看见萧柯窦。
她先是提醒还在办公的萧呈宁到饭点了，然后上楼敲响了萧柯窦的房门。
好半天萧柯窦才来开门，他似乎正处于一种狂热状态。
——因为他看起来非常激动，并且他的眼睛里正在闪过无数“疯狂”。
付兰：......
有点似曾相识的状态。
她说：“吃饭了。”
萧柯窦应了一声，然后关门。
“咔。”
付兰将门抵住，盯着双眼并没有聚焦的萧柯窦，颇为无奈的又说了一遍：“吃饭去。”
萧柯窦如梦方醒般回神，说：“啊，好的，走吧。”
付兰松开手，萧柯窦跟着她下楼，她听见身后的萧柯窦在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