涨红—— by多梨
多梨  发于:2024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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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在上海的培训时间,千岱兰没有再和叶洗砚见过面。
千岱兰忙着上课,参观;
杨全和叶洗砚也忙,忙着参与大大小小的会、展览,去高校做交流。
她也知道了叶洗砚为什么来这里,一是上海方面的互联网合作交流,另一方面是校园招聘。
《四海逍遥》的大获成功让叶洗砚和张楠创办的折鹤游戏公司一跃而起,这次秋招,他们也需要往返各个高校,开宣讲会。
叶洗砚说他不懂时尚行业,千岱兰也不懂游戏。
毕竟家里没有电脑,她唯一的QQ,还是中考结束后,大家都在写同学录,她为了能和初中同学保持联系,请朋友帮忙申请的。
后来去广州打工,为了方便和家里人联系,她买了一个二手手机,玩不了什么游戏,只能登QQ,或者看各种小说,小说也不贵,五万字一本,一本两块钱,直接从话费里扣;网吧一小时也要两块钱,太贵了,而且环境太差,到处都是烟头和咳嗽声,一群抽烟喝酒臭头油味的男人聚在一块打游戏——千岱兰刚进去就想吐了。
但这不妨碍她认为叶洗砚很厉害。
千岱兰也认为自己很厉害。
从上海出差回来后,她立刻将出差补助和上个月工资全打回家里,身边照例只留一千块,以备不时之需。
麦怡最近很忙,不仅要忙着向管理层汇报,写报告,还要忙着抓店里的销售业绩,调节人际关系。
她也开始正式调查,当初到底是谁往千岱兰鞋子里放了那个碎玻璃茬。
挨个儿问话后,大家都一问三不知,摇头说和自己无关,只有Luna指认了Ava,说那天Ava频频单独出入更衣室和卫生间,躲起来玩手机。
但Ava不在店里。
彻底和千岱兰交恶、被连续抢客人后,Ava开始频繁请病假,话里话外是不打算干了,辞职走人;一时间,麦怡联系不到她,也只能暂时将这件事压下。
“Ava故意往Mila鞋子里放碎玻璃”的消息,仍旧不胫而走,中午吃饭时,Linda还来主动安慰了千岱兰。
“其实,去年你刚来的时候,Ava总让你帮忙熨衣服,我就该提醒你了,升米恩斗米仇,人呐,就是这样,”Linda说,“你第一次帮她,她感激;第二次帮,她就没那么感激了,反倒会觉得正常,甚至觉得这也是你的分内之事——这个时候,你要是不帮了,那以前的感激也都没了,她甚至还会怨你,觉得你没做好。”
千岱兰说:“谢谢Linda姐。”
“我也不单单是说Ava,你年纪小,脑袋也灵光,”Linda意有所指,“千万别被人当枪使,啊?”
说完后,她端起餐盘,匆匆走了。
千岱兰若有所思。
Ava连续请假后,店里的排班表也换了,原本和千岱兰经常一块上班的Linda被调走,也换走了因为嘴太贱被千岱兰殴打的Beck(Beck主动申请),现在和千岱兰经常一起上班的人,换成了Emma。
在千岱兰来之前,Emma一直都是店里的销冠;但千岱兰的到来,显然让她的销冠地位岌岌可危,更不要说,有一两个月,千岱兰还反超了她,拿走了月度奖金。
Emma和Ava关系也交好,经常一起吃饭;她不信Ava会往千岱兰鞋子里放玻璃茬碎片,认为是千岱兰自导自演,毕竟,谁脚趾被扎伤了还能继续上班不请假?
几次排班时,Emma也在旁边冷嘲热讽,甚至会趁千岱兰去取衣服的时候,利用话术,三言两语,将本该由千岱兰接待、且有消费能力的自然到店客人忽悠走,成了她的业绩。
这种抢客人的手段非常低劣,且影响同事关系——但Emma完全不在乎。
她毕竟是销冠。
连续三天被抢客人后,千岱兰心里也气不过,但不能贸然同Emma翻脸。
麦怡如今向着千岱兰,在早会上批评了Emma,Emma也毫不在意,甚至还同麦怡顶嘴。
“没办法,”Linda劝千岱兰息事宁人,小声,“Emma大约就是下任副店长了,说不定,等麦怡犯个错,被调走,Emma就能升店长。唉,你先让让,等她气消了,也就好了。”
千岱兰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和叶洗砚打网球时,格外用力,将所有的憋屈和不满,全部发泄在网球上。
动作幅度大的挥拍很累,这场网球打得也非常疲倦。
挥拍三十下,她自己就已经力竭了。
叶洗砚打来的球,她没接住,那绿色的小圆球从他拍下发射,弹落在地,咕咕噜噜,自她两腿间往后滚落,千岱兰弯腰,手扶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喘气。
“怎么?”叶洗砚问,“累了?”
千岱兰喘着气,点头,只觉筋疲力尽,手也抬不起来了。
“好怪,”她说,“今天怎么这么累……”
“你太着急了,”叶洗砚拧开气泡水,递给她,“一开始别这么激烈,你今天连运动前热身也不做,动作幅度还这么大,累倒是算了,别拉伤肌肉。”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手表:“这才十五分钟,就不行了;看来你一段时间没来,耐力下降——没事,多练练就好了。”
千岱兰擦汗:“我怎么感觉像是找了你当教练……”
叶洗砚失笑。
“今天辛苦你了,”他自然地提出,“看你这么吃力,我也过意不去——这样,今天的晚饭,我请你。”
千岱兰没有拒绝。
她想起了杨全的话——
别把叶洗砚当客人。
骄傲的孔雀,需要用心。
副店之位还没出下定论呢,千岱兰想让麦怡帮忙写推荐信,一定要维持好和叶洗砚的关系。
她甚至觉得,比起北京人,叶洗砚更像上海人。
那些上海的客人,在买衣服时,最喜欢的就是“独一无二”,这是让她们大方花钱的万能话术;就像投诉麦怡的张柏,她就是上海姑娘,在JW累消那么多钱,基本都是买“独一无二”的高定款。
去更衣室时,千岱兰遇到了雷琳,夸了她的新裙子。
“好看吧?”雷琳笑眯眯,转了一圈,“我在网上买的,还很便宜。”
“网上?”千岱兰诧异,随口问,“网上怎么买东西?”
“淘宝网呀,”雷琳说,“我也是第一次在网上买,还挺新鲜的;看,这质量也不错,你要不要链接呀,我发给你?”
“好呀,”千岱兰说,“不过,还是下次再教我吧,洗砚哥还在等我吃饭——”
“知道,”雷琳神秘一笑,“快去吧。”
千岱兰换了衣服,想了想,又同雷琳说:“洗砚哥是我前男友的哥哥,所以,你别误会——”
“哎呀哎呀,没有误会,”雷琳催促,“快走吧,别让人等久了。”
等千岱兰走之后,雷琳对着镜子看自己的新裙子,满意极了。
她自言自语:“误会什么呀,大伯哥和弟妹,角色扮演,情,趣嘛,我都懂……”
叶洗砚请千岱兰的餐厅是一家粤菜馆。
店里的厨师都是从白天鹅玉堂春暖和利苑高薪挖来的老师傅,果仁脆柚皮,香茅乳鸽,白切葵花鸡,鲍鱼天鹅酥……
只是看摆盘,千岱兰已经是眼花缭乱。
配酒是加冰白兰地,千岱兰浅喝了几口,不难喝,有点点甜,香气很浓,入口很柔,有葡萄和橡木的味道。
“小口喝,也少喝些,”叶洗砚提醒,“酒精浓度高,大口喝伤咽喉,也容易醉。”
千岱兰一下子睁大眼:“你想灌醉我?”
叶洗砚失笑,酒窝深深:“灌醉你做什么?”
千岱兰想。
哎,他要真想对她做什么,也用不着这时候灌醉。
之前她都醉过一次了,叶洗砚也不会趁人之危。
再看叶洗砚眼睛,宽容温和,千岱兰确定那就是看小辈的眼神。
他的确是将她当作弟弟的女朋友——这样的小辈来关照的。
叶熙京前不久打来电话,他得知了叶洗砚和千岱兰打网球后,告诉千岱兰——
“我临走前和哥哥说过,让他多多关照你;所以,有什么麻烦事直接去找他,我哥无所不能。”
千岱兰心知肚明,现在叶洗砚给她的特殊,也是因为叶熙京。
她更要努力抓住机会。
“尝一尝,”叶洗砚说,“熙京说,你之前在广州时就爱吃粤菜——”
“我没吃过这些,”千岱兰拿起末端錾牡丹花的长长银筷子,说,“我在那边常吃叉烧、煲仔饭和肠粉,包子,这些东西太贵了,我吃不起。”
她想,果然,叶熙京也会向叶洗砚说起她的口味。
“刚好,”叶洗砚微笑,“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家吃饭,我们一起尝尝味道怎么样。”
饭菜的味道自然是不错,尤其是白兰地,千岱兰感慨,说第一次喝马爹利,没想到是这个味,好喝是好喝,但也太贵了。
不过,现在可以把“去喝马爹利”从她的“发达后要做的100件事”上划掉。
“嗯?”叶洗砚问,笑盈盈,“你还有其他想尝试的事情?”
“可多了呢,”千岱兰说,“我还想去故宫坐坐龙椅——”
“这个恐怕有些困难,”叶洗砚沉吟,“再往上数十年,故宫还允许游客坐龙椅,现在只能允许游客坐轮椅了。”
“啊,原来不行了呀,”千岱兰说,“那没事,反正我想做的事情多得是,也不差这一件——我想给我们那小学捐个操场,也铺那种大城用的塑胶跑道,这样小孩子跑步就不会满嘴满脸灰了;还有,就是连续放一小时的烟花,工人新村里过年凑钱放烟花,我家穷,一直没给钱,都是免费看其他人放,以后我有钱了,也好好请村里人看一个多小时的烟花。”
说到这里,她还有点兴奋:“还有,我要买一辆又高又大的车,漆成大红色,带着我爸我妈四处玩——”
“岱兰,”叶洗砚问,“你呢?”
“嗯?”
“你自己呢?”他看千岱兰亮晶晶的眼睛,微笑问,“你想为自己做什么?”
“我啊,”千岱兰思考很久,“抽雪茄算不算?我看香港电影,有钱人都抽雪茄的。”
“雪茄?”叶洗砚失笑,“我也不会,不如今天一起学?”
他没说玩笑话,直接给杨全打去电话。
千岱兰意识到叶洗砚未必是收到了叶熙京的电话,还有可能,是收到了天大的好消息。
说不定是事业上的成功和突破。
今天不仅请她吃饭,还一反常态,竟然还兴致盎然地请她一起抽雪茄。
千岱兰再一次钦佩杨全的无所不能,他轻松地在附近找到雪茄店,将两人送过去。
路上经过一家鲜花馆时,千岱兰冷不丁发现,Emma站在鲜花店门口,正和另一个手拿铂金包的女士说着什么。
那女士身上穿着JW这季的一件高定裙,裙子用了真丝,还编进去了鸵鸟羽毛,造型非常特殊,也非常昂贵;整个北京只卖出一件,是Emma经手的——
千岱兰记得,买这条裙子的客人,就是投诉麦怡的张柏女士。
——麦怡前段时间被张柏投诉,有没有可能和Emma有关?
恰好在等红绿灯,千岱兰迅速用自己的小诺基亚咔擦拍了张照片,也拍下鲜花店的门头。
拍下了重要新信息,千岱兰心情激动,又担心被叶洗砚发现她的小心机;
侧身看,发现身旁的叶洗砚正闭目养神,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行为。
千岱兰才放下心。
雪茄店中有专门的品鉴室,千岱兰努力听店长介绍不同雪茄的种类、抽法,直到店长将雪茄放到她手中,教她如何亲手剪切雪茄,然后用火柴点燃。
到这一步时,千岱兰已经感觉到,雪茄的不流行是有原因的。
点燃雪茄和点烟不同,握雪茄的姿势也不同,三指或板机握法,握住了,轻轻旋转雪茄,要一端均匀地接触到火焰。
千岱兰把雪茄放在嘴唇上,想要按照教程轻轻吸气,她有点紧张,刚才点燃雪茄时,因为担心烧坏而一直屏住呼吸,没忍住,吸了一口,不小心呛住,用力咳嗽出声,眼泪差点掉下来。
叶洗砚忍俊不禁:“慢些,小心,别吸入肺中,只在口中含一含就吐出来——别吞,伤身体。”
千岱兰吐出来一口气,咳嗽得满眼泪花,摆手:“不行不行,我不行了……咳咳咳咳。”
她想,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很糟糕,说不定还很狼狈,眼泪哗哗啦啦地呛出来,这什么雪茄,体验一次就够了,绝不会有下一次。
但叶洗砚却因为她的狼狈笑出声音。
意识到被笑话的千岱兰一恼,直起身,抬起手,将那还在燃烧的雪茄强行塞到他口中,想要他也试试这呛人的滋味。
叶洗砚始料未及,不曾想她这么大胆,被她含过的雪茄,就这样愤怒地贴上他的唇。
他错愕地看着千岱兰。
当手指即将触到叶洗砚嘴唇的时候,千岱兰的大脑才回过神,拼命无声尖叫。
千岱兰。
你对叶洗砚——这个洁癖又高傲的孔雀,做了什么?!!!!!
掌心发汗,她已经准备好走叶洗砚翻脸、冷淡、离开、冷战、难哄的流程了。
但叶洗砚垂了眼,微微俯身,靠近千岱兰,自然地含住她递至唇边的燃烧雪茄。
千岱兰颤抖的指尖感觉到若有似无的温热和柔软。
她无从分辨,不知那是他的唇,还是呼吸的热气。
标准地三指握住,叶洗砚若无其事地自她手中取走雪茄,轻轻吸了一口,避开她,侧身,缓慢吐出烟气。
店老板笑着问:“怎么样?”
千岱兰看到叶洗砚熟练地将雪茄放到烟灰缸中,等待它自然熄灭。
那先经过她含咬又被叶洗砚吸过的雪茄末端,有淡淡的濡湿痕迹,他二人的体,液,这般静悄悄地交融在一起。
叶洗砚端起旁边高脚杯,喝了一口威士忌后,微笑回答店老板:“很棒。”

千岱兰忘记了叶洗砚买了多少雪茄。
她为自己冲动的举止道歉:“对不起,我平时和朋友打闹习惯了……”
“朋友?”叶洗砚将加了冰的威士忌递给她,“试试这个,听说是雪茄的绝佳拍档。”
“嗯……”想到吵架后已经一个多月没见面的殷慎言,千岱兰又有点不开心,她说不出什么;从小就认识的朋友,以前也不是没这样吵过架——
每一次,他都凝结成一个小小的疙瘩,堵在她心脏的一小块地方。
慢慢地,越堵越多,渐渐地就像了心脏血栓,短暂时间看起来并无影响,但常常会引起心绞痛。
说不定哪一天,她就会因为心肌梗塞而死掉,彻底和他一刀两断。
为了掩盖这点突如其来的凝滞,千岱兰端起桌上的酒杯,用力喝了一口,加了碳酸和冰块的威士忌有一点点花香和清鲜枣味,口腔中残余的雪茄味道是微涩的苦辣,两种迥异的味道交,合在一起,冲出点果香和油润的巧克力感,千岱兰的手捂住嘴唇,咳嗽一声,辛辣的后劲儿慢慢地返上来。
“我不行了……”千岱兰说,“劲儿真大。”
叶洗砚观察她表情,突然问:“你抽过烟?”
“没有,”千岱兰说,“呃,其实也算是抽过?就是好奇,尝过一口……”
“不用告诉我是哪个朋友的烟,”叶洗砚平稳地说,将她喝过的威士忌杯子移开,“尝尝就好,别上瘾。”
千岱兰其实也没打算说殷慎言的名字。
忙碌会冲淡友谊受挫带来的痛苦情感,忘掉吵架的酸楚;可是她现在闲下来了,一想到和这个人还在冷战,就觉得心酸。
“我好像没有对什么东西上瘾过,”千岱兰向叶洗砚坦言,“除了赚钱。”
能让人上瘾的东西,基本上都是不停带来正向反馈。
譬如做数学题,背英文单词,阅读,打网球——
都能沉浸其中,但唯一可以让千岱兰称之为“上瘾”的,就只剩下了赚钱。
她有一个小本本,上面记满了每天的开支和寄回家的钱,小到公交卡余额,大到月度销冠奖金,都记得清清楚楚。
前段时间天气转冷,夏季暴雨,老旧小区的房子返潮,一楼的水泥地楼道总是湿漉漉的;千岱兰换了朝阳的房子,但被褥仍旧有点凉凉的潮。晚上入睡前,她都会精神百倍地翻看自己的记账本,幻想着升了副店后能多拿的薪酬——
热血沸腾地驱赶了被子的潮气,她做着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的美梦。
“打网球呢?”叶洗砚问,“也不能令你上瘾吗?”
“那要看和谁打了,”千岱兰一笑,俩小虎牙尖尖,她知道这样笑起来会显得真诚、梨窝也更深,“哥哥呢?”
“在这方面,我不如你,”叶洗砚温和地说,“我之前的自制力很差,游戏,酒精,烟草……曾经都能令我成瘾,有些糟糕。”
千岱兰愣了一下。
她在小说中接触到的男总裁挺多,毫无例外,都拥有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唯独在女主面前溃不成军)”;现实中接触到的女总也很多,同样,毫无例外地精力旺盛且自律。
自律似乎是成功人士的共同基本特质。
千岱兰也在努力习得这种自律。
“不可思议,”她说,“因为你看起来完全不像会抽烟酗酒……”
一个自律到定期控糖、哪怕出差也要去酒店健身房的男人,看起来完全不像他的描述,曾经会为什么东西上瘾。
“以前不懂事,现在已经戒了,”叶洗砚似乎不想过多谈这个话题,垂眼,看了眼腕上时间,“时间不早了,送你回家吧。”
送走千岱兰后,车里只剩下杨全和叶洗砚两人。
杨全通过后视镜观察叶洗砚,发现他现在容光焕发,精神奕奕——和以前的精力有所区别。
在深圳时,叶洗砚也是同样的精力旺盛,七天内飞四个城市,还能坚持健身房至少四十分钟的力量训练。
最令杨全钦佩的一次,还是某次和美国方面的前同事开视频会议,结束后已经是晚上十点钟,叶洗砚让杨全去休息,自己喝黑咖啡提神;次日清晨七点钟,杨全来接叶洗砚去机场,发现叶洗砚一夜未睡,一直在专注写代码。
贵宾休息室候机时,他还在同张楠打电话,条理清晰地反驳张楠的设想。
杨全超过24小时没休息的话,大脑就会混乱,基本的语言功能都要紊乱,买个豆浆都得思考很久;但叶洗砚,还能有理有据地处理工作上的问题、顺便给远在英国的弟弟叶熙京打电话、痛骂他怠惰的学习态度。
有一次,叶洗砚只在飞机上睡了不足两小时;下飞机后,在酒店中洗过澡换了衣服,就继续马不停蹄地去谈游戏的平台移植合作事宜。
只是,叶洗砚那个状态更像是一个无情的工作机器。
和千岱兰相处的叶洗砚,像……焕发了生机。
杨全不能完全揣测老板的心意,他现在只是一个助理,不是心理医生,只是隐约觉察到,叶洗砚对千岱兰的一些关照,似乎渐渐越了哥哥对弟妹的那条线。
“熙京,”杨全谨慎地说,“似乎是这个月月末领学位证。”
——最迟,十二月也要回国了。
“我知道。”
叶洗砚表情没变,闭着眼睛,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沉静,看起来要抓紧这些碎片时间休息。
杨全清楚,叶洗砚回去后,又要继续写BP。
现在,张楠对叶洗砚要搞手游这件事多有顾虑,而叶洗砚已经准备好拉更多投资了。
方案都是他亲自来写。
老板就是这样,抓细节抓到变态,很多重要事情上,都要亲力亲为。
包括不仅限于给岱兰买裙子、包,正常的老板都是让助理“看着来”,叶洗砚不,抽吃饭喝水的休息时间,翻阅手册,清楚地指定,具体到那款包的大小。
去年,离开原公司、和张楠一同做《四海逍遥》的叶洗砚很忙;今年,放下大热的游戏,毅然决然要做手游的叶洗砚,同样很忙。
忙到杨全有时候会想,可能只有从照顾千岱兰的时候,叶洗砚才能喘口气——青春活泼是对心思沉重之人最好的滋补品。
显而易见,和千岱兰打网球、吃饭的时候,叶洗砚很惬意,他今天甚至又尝试了早就戒了很久的雪茄。
要知道,五年前,杨全应聘时了解到,老板从十五岁后就再没有碰过烟和雪茄。
在杨全以为叶洗砚入睡、不会再有其他回应的时候,忽然间,又听到他极轻的一声。
叶洗砚说:“我知道。”
杨全反倒不确定老板知道不知道了。
他只知道,在上海出差时——叶洗砚和千岱兰、麦怡吃饭的那个晚上,叶熙京打来视频电话,先是问候了叶洗砚的近况,随后又兴高采烈地给叶洗砚看他刚买的一件女装,那是一条很朝气蓬勃的花裙子,在英美地区五六十年代流行过的无袖大摆花裙子,素白的底,浅蓝叠深蓝的花朵。
叶洗砚调侃叶熙京,英国菜已经难吃到他忘记自己性别了?还是英国那硬质的水不仅让他脱发、还让他脱掉了雄性激素?
叶熙京笑着展示那条裙子,告诉他。
“裙子是送给兰小妹的,”叶熙京说,“好看吧?她就适合穿这种,上次我送她了件类似的,她就很喜欢……”
后面的话,杨全不敢听。
他本来就是送东西的,离开时,看到叶洗砚那微笑的唇角一点点抹平,最终凝重地、淡淡地闭在一起。
“哦?是吗?”
这是杨全关门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上次在公司听到叶洗砚这么说时,他骂了负责游戏策划的那个人两小时;其中没有一句脏话,也没有任何一句话是重复的。
想到这里,杨全从后视镜看叶洗砚,发现他唇角仍是紧绷的。
完蛋了。
杨全心想。
我老板好像真的想搞那个不伦恋。
千岱兰现在对不伦恋没有丝毫兴趣。
更确切地讲,目前的她对恋爱也没有兴趣。
金钱和权力是女性的大补药,爱不是。
爱是日常的营养品。
仅仅是加薪水,现在已经不能满足千岱兰的阈值了,她开始渴望权力,对副店的位置势在必得——尤其是和叶洗砚交流的这段时间,她逐渐发现,拥有权力会让人遇到的每一个人都美好。
那些人对待叶洗砚的好,可以超过他们对待父母,那样无微不至,细心关怀,恭恭敬敬,连拍马屁都那样如春风般自然。
——这种爽感,谁不想要呢?
千岱兰不想做对别人温柔的那个了。
她要别人对她也温柔。
拍到Emma和张柏私下交好的照片后,她没有贸然给麦怡。
叶洗砚那句“同事不可能成为好朋友”提醒了千岱兰,这里和麦姐的店不一样,职场中也不需要温馨的友谊。她现在当然可以告诉麦怡,但——万一呢?
万一麦怡的能力不足以扳倒、处置Emma,万一Emma真能踩着麦怡上位,千岱兰以后在店里怎么继续工作呢?
千岱兰暗中观察几次,逐渐找到规律。
每周五晚上,下了班后的Emma都会和张柏去花店附近的一个甜品店吃甜品,然后去买花。
她不动声色,只是在和Luna聊天的空档中,有意无意地提到,某个甜品店的蛋糕很好吃。
Luna也心动了:“真的?”
“是的呀,”千岱兰笑盈盈地将铠甲勇士的玩具打包好,“就是有点太贵了,一个小生日蛋糕就要一百块呢。”
“一百块也还行,只要好吃就行,动物奶油的一般都这个价,”Luna说,“怎么订,提前打电话吗?”
“是呀,”千岱兰将打包好的礼物递给Luna,“Luna姐,这周五诺诺生日,送他的小礼物。”
诺诺是Luna的儿子,早在入职的第三个月,千岱兰就摸清了店里所有员工的生日。
包括Luna儿子的生日。
她是店里唯一的单亲妈妈,今年业绩下滑,一个是客人流失,另一个是儿子从双语学院转到普通公立学校,受不了落差而抑郁,她需要回去照顾儿子。
Luna笑:“谢谢你啊,岱兰。”
千岱兰笑着说没事,顺带着将卡片递给她。
“可以打电话告诉店里,等下班时再去拿,她们会安排好,”千岱兰说,“刚做好的蛋糕最好吃了,也最好看。”
周五傍晚,下了班后的Emma先匆匆离开,Luna紧跟其后。
千岱兰平静地整理好陈列的衣服,摆好模特的姿势,看着玻璃窗外,Luna疑惑驻足,看着Emma离去的方向。
Luna看起来非常犹豫,最终下定决心,悄悄地追上Emma,似乎打算跟踪她,看看她想要做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
这个周末,她过得格外平静,惬意,还收到了叶熙京的电话。
他唉声叹气,说其实,下个月就要回国了,机票都订好了,但叶洗砚又帮他联系了一个重要的实习机会……
叶熙京不想错过,所以决定下年再回国。
彼时千岱兰在精读《野性的呼唤》,名为Buck的家犬,被从富裕家庭卖到北方后,逐渐转变为野兽,即将融入狼群。
「…Buck was mastering the ways of the wild,and with each passing day,he became more a creature of the wilderness…」
(……Buck逐渐掌握了荒野的生存之道,随着每一天的过去,他变得越来越像荒野中的生物……)
千岱兰一边读,一边想。
如果叶洗砚是她的哥哥,如果叶洗砚也能这样用心地为她前程铺路,那该多好呀。
她一定、一定会爬得比叶熙京更高。
甚至,她会踩着叶洗砚的肩膀,去到他们都到达不了的最高处。
周一再上班时,千岱兰没有看到Emma。
麦怡表情也不太好,面容上满是浓浓的疲倦,她按着太阳穴,说Emma请病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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