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格不贵,平均一件衣服里头大概也就两斤棉花,按照本宫的收购价,成本只在十文钱左右。
外头布料若是用寻常百姓穿的那种最普通的……这一件下来大概也就是五十文便可买到。”
望着威远大将军明显亢奋起来的表情,云舒慢悠悠地道:
“大将军觉得,这衣服如何?”
“好!”
威远大将军想也不想便点头赞道:
“太好了!”
“是吧。”
云舒微微一笑,转头又冲着宣武帝拱手一礼:
“父皇您看,事实证明,那陈御史就是在胡说八道,冤枉儿臣!”
威远大将军:没错!嗯?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从惊喜中回过神来,想起现在这是什么情况的威远大将军龇着的大牙一下子就收回去了。
反观上头的宣武帝,却是龙颜大悦:
“好!不愧是朕看重的太女,心系万民,实乃天盛之福!
陈御史,你还有何话可说啊?”
“微臣不敢!”
陈御史打从威远大将军穿上那件儿棉衣的时候起,就跟着一块儿汗流浃背了。
不同的是威远大将军是真热的,而他是纯吓的:
“微臣见识浅薄,竟不知这织贝花果实还能有此大用,因此误会了太女殿下,实在是微臣之过,还望太女殿下与陛下恕罪!”
“这织贝花果实,咱们以前确实没见过,陈御史不知其用途,也是情有可原。”
一不小心给同僚坑了把大的,威远大将军硬着头皮帮忙求了个请:
“他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不清楚的东西就该先弄清楚了再说。”
宣武帝冷哼一声:
“念在陈御史是初犯的份上,这次就只罚三个月的俸禄,倘若再有下次,可就别怪朕不留情面了!”
“微臣谢陛下恩典!”
成功逃过一劫,陈御史叩谢皇恩之后,便灰溜溜地回到他的位置上,低着头不敢再随便开口了。
倒是大皇子冷不丁地忽然又往出迈了一步:
“启禀父皇,儿臣以为,既然这织贝花果实有此大用,不若便直接将它的用途告知百姓,
有需要的百姓,自会将这些织贝花果实留下来制作成衣物。
这样一来,也免得再让太女费心费力、自掏腰包,到头来,却还要被人误以为她是想先将织贝花果实全部低价收上来,制成衣物后,再高价卖出,赚取百姓钱财。”
哟呵,又搞这一套绿茶话术来告她黑状是吧?
好好一个大皇子,好的不学,净学这些茶里茶气的东西!
云舒冷笑一声,从袖袋里掏出一份天盛周报:
“启禀父皇,儿臣以为大皇兄言之有理,
所以在制成这衣物之后,便连夜写好了文章,将织贝花果实填充进衣物和被子里面的方法仔细陈明。
如今儿臣手中这份,便是最新一期的样刊。”
大皇子:“……”
可恶,他被预判了!
一场交锋下来,对方赢麻了,
退朝的时候,大皇子脸色臭得厉害。
威远大将军自知他这回表现不佳,讪讪地凑过去劝慰道:
“殿下且先宽心,咱们往好处想,那百姓们种的织贝花果实铁定是都有多的,他们留下自家做衣服被子的量之后,剩下的还是得卖给太女。
但太女花钱收下这一部分后,却没办法再把它们做成衣服被子卖出去赚钱了,
因为百姓们自己都已经有了。
这样一来,那太女不还是亏着了吗?”
“就凭剩下的那点织贝花果实,能让她亏几个钱?”
大皇子并没有被安慰到,他气恼地咬牙道:
“最重要的还是民心!衣服被子这是人人都需要的东西!
往后冬日里有多少人因为她不用再受冻,就会有多少人一直惦记着她的好!
钱算什么东西?
那点儿钱在太女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威远大将军:“?”
说话就好好说,怎么还拉踩钱呢?
钱多重要啊!
他这么多年也才背着夫人攒下了几百文钱,
说“钱算什么东西”的人,都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家伙!
威远大将军撇了撇嘴,碍于眼前这人是自己选择的主子,还是又绞尽脑汁的重新想了一个安抚理由——
“那不是还有商会的人吗?
太女此前指定让各地商会会长把那些织贝花果实送过来,为的铁定就是这衣服被子的生意。
现在生意做不成了,太女为了不让人知道她之前的确就是打了要赚百姓钱财的主意,肯定也不能再收回这个成命。
到时候各地商会会长们白跑一趟,对太女必然会有怨言。
而一旦商会会长们对她有了怨言,那商税之事,兴许就会生出什么乱子来……”
“……”
他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个?
因为云舒之前非闹着说做了个什么梦,要造战船出兵倭国,国库现在已经空到老鼠都不乐意进去了!
父皇和户部尚书如今可就指着年底的商税呢!
倘若这商税再出了什么岔子……
到时候都不用他说什么,户部尚书就能直接和云舒杠上!
而真到了那一步,想必就连父皇也同样会心生不悦吧?
想到这里,大皇子面上的郁色才总算是消散了不少。
与此同时,另一边,
还不知道大皇子和威远大将军那俩大聪明又想了一堆有的没的的云舒这会儿已经跟着宣武帝去到了御书房。
甫一进门,她就瞧见了那熟悉的龙案旁边,又被人摆上了一套略小些的桌椅。
云舒:“?”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宣武帝理所当然地道:
“你如今已是太女,未来将要继承的是我天盛江山,朕桌上的这些折子,未来也都是你需要处理的。”
“……”
云舒看了眼宣武帝桌上那小山一般堆着的三摞折子,忽然有些气虚:
“现在会不会有点儿太早了?”
“早什么?”
宣武帝瞥她一眼:
“你在上书房待的时间不也比别人久?谁知道御书房这边的东西你要学多久。”
云舒:“?”
怎么她现在不是父皇最爱的闺女儿了吗?
好端端的这怎么还往人心窝子里捅呢!
云舒撇了撇嘴:
“可是儿臣还有些事儿没办完,得去工部一趟。”
“你还有什么事儿?”
宣武帝眉梢一挑。
这过冬的衣服被子她都已经折腾出来了,还去工部做什么?
“儿臣打算自费给京城主干道铺上水泥路。”
云舒挺直了腰杆儿,一脸骄傲地道:
“京城乃是天子脚下,就该有皇城的气派!
现如今城内离着皇宫较远一些的那条主路上好些砖块都已经破损了,城外那条驰道更是泥泞不堪,实在有损皇城的威严。
儿臣知晓户部眼下这个情况是不可能再掏钱了,但没有关系,
儿臣身为太女,有义务为建设天盛朝添砖加瓦,为百姓谋福利!”
宣武帝:“……?”
这话说得虽然是还挺好听的,甚至让他都有些惊讶,
但他怎么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呢?
这小崽子虽然关键时候还是挺靠谱的,但她不正经的时候还是大多数啊!
拧眉盯着她打量了片刻,宣武帝忽然眯了下眼:
“朕记得你之前说,要靠修路赚钱?”
“……总之不管怎么说,京城的城池,儿臣是要自掏腰包来修的!”
别的事情可以坦坦荡荡地告诉父皇,但这事儿可不行。
那么多银子呢!
谁知道她这明明私库也不穷了,却还连云楚焕那仨瓜俩枣的零花钱都要坑的父皇知道她赚钱的法子之后,会不会扭头就仗着自己皇帝的身份,抢在她前头就把事儿给办了。
云舒眨了眨眼,一脸的单纯无害:
“父皇您不会连这事儿都要阻拦吧?”
“……”
那倒是不会。
又不用他和国库掏钱,这么好的事儿,拦着做什么?
宣武帝威严地应了声:
“你若有这个心,去做便是。”
“儿臣多谢父皇!”
云舒拱了下手:
“那儿臣今日就先去工部了?”
“嗯……等等。”
宣武帝刚点了下头,紧跟着便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儿:
“朕还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东宫那边,如今已经清理出来了,你若是愿意的话,今日便可令人开始搬东西。”
废太子之前住过的地方啊……
云舒神色有些微妙:
“那儿臣若是不愿呢?”
“你要是嫌原本的东宫不好,也可拆了重建。”
宣武帝十分开明地道:
“但是户部那边什么情况你也知道,所以这钱,还得你自己出。”
云舒:“……”
她这太女当得可真不容易,东宫都得自己掏钱重建!
退一万步说,父皇难道就不能为了他最疼爱的闺女儿自掏腰包造个房子吗?
现代普通有点儿实力的人家里都还会给闺女儿买房呢。
云舒心里嘀嘀咕咕地吐着槽,嘴上却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那儿臣回头就让人算算大概得多少钱。”
没办法,谁让她当了太女呢?
以后少不得有朝中的官员要来找她议事儿,凤阳宫毕竟是在后宫里头,前朝官员根本不能进出,
就只有让她搬到前头来了。
也就是她现在年纪还小,才刚刚开始接触朝政,
不然只怕连重建的工夫都没有。
从御书房里离开,想到自己即将要为新东宫花费的那一笔钱,云舒越发坚定了必须多多赚钱的决心。
她出宫之后,第一时间就找上了姜元宝——
没办法,工部这边,外祖父现在还在盯战船的事儿,
郑桥章上次被她点拨一回之后,这段时间梦里都在琢磨着蒸汽的问题。
现在就剩下一个姜元宝,因为水泥厂已经能够自主运转,无需他再继续盯着而空闲下来。
云舒到的时候,姜元宝还正揪着手里的棉花琢磨着什么,
听见动静抬起头来,见到云舒的瞬间,眸光噌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微臣拜见太女殿下!”
“起来吧,你这儿琢磨什么呢?”
“回殿下,之前见殿下把这东西塞进衣服里头,将它们制成了柔软温暖的冬日衣物,微臣就想着这丝丝缕缕的,若是能直接织成线的话,做成布料,定然也是极为舒适的。”
姜元宝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
“可惜还没来得及尝试,不然就能让殿下您也瞧瞧了。”
“巧了这不是?”
云舒挑起眉,从袖袋里掏出一张图纸递给对方:
“看看这个。”
“这是……”
姜元宝愣了一下,接过图纸仔细琢磨片刻,眼底亮光更甚了:
“这是改良版纺织机!
仔细看改动其实并不大,只是把原本横着的单个纱锭改成了竖着的八个纱锭,但效率一下子翻了八倍!”
“看图纸是这样没错,但实际的本宫也没试过,
你可以先把它做一个出来,就用这织贝花果实试着看看能不能纺出纱线。
若是可以,就用这个多纺些线出来,再织成布料。
不过切记,这期间一定要保密,不可让外人知晓。”
“是。”
姜元宝虽然不知道太女殿下为何会有这样的要求,但他什么也没问,一口便答应下来:
“只是不知这织出来的布料,殿下何时需要?”
“一个月内做出来就行了,另外……”
云舒说着,又取出了一叠银票:
“这个也给你,让水泥厂多造些水泥出来,本宫要给京城铺路。”
“那恐怕会有些困难。”
“不必全铺,只要给城内的主干道,以及城外入城的这一条主要驰道上铺好就行了。”
知道他迟疑的难点在哪儿,云舒微微颔首道:
“本宫之后会让京师营的人来帮忙配合进行封路,除此之外,还会在京城日报上刊登招工的消息,你只需要负责监管即可。”
“是。”
将铺路和纺织机的事情交代下去之后,云舒便在宣武帝的催促下,老老实实地开始了她每日下朝之后再去御书房打工的日子。
好消息,经她之前秋猎那回给宣武帝念奏折,并吐槽奏折废话太多之后,深以为然的宣武帝便下令整改了。
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天盛各地的官员们也已经渐渐习惯了精简奏折内容,现在的奏折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多余的字眼都没有。
坏消息,因为过于精简,现在的奏折全是加强版文言文压缩包,
遇到比较寻常的内容都还好,
但要是那种事情本身就比较复杂的,云舒这半吊子的古文阅读水平,看着就有些费力了。
宣武帝第一次发现她竟然连有些奏折里的内容都无法精准理解到位的时候,气得差点儿又把她遣送回上书房!
好在云舒端正了学习态度之后,进步还是非常快的。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李德海站在外头,基本上就已经听不见御书房内,陛下暴躁的教学声了。
当然,这也不完全是因为云舒学习进展迅速的缘故,
更重要的,还是两人商量起政务时,云舒总能以一种十分清奇的观点,令宣武帝沉默。
比如……
“威远大将军上奏说北襄狼子野心,不可不防,想要用水泥将现有的长城加固,并新修一段延伸至幽州,你如何看?”
“回父皇,儿臣以为没有必要。”
“为何?”
云舒理直气壮:
“国库现在不是没钱了吗?修长城那得多费钱啊!
不差钱的时候也就算了,大不了留给后世当个景点也挺有意思的。
可明明很差钱,还要费劲巴拉地去造,万一这以后打着打着,长城挪到国内变成内圈了,边防效果也彻底消失了,何必呢?”
宣武帝:“?”
沿着边境线建的长城,如何能挪到国内变成内圈?
那长城难道还长了腿,会自己跑不成?
宣武帝下意识的就想反驳,然而下一刻,他就想起了人生选择模拟系统之前模拟出的那个“一统天下”结局。
宣武帝:“……”
那个一统天下的天圣帝,该不会就是云舒这小崽子吧?
宣武帝沉默地看一眼到现在都还只能拿着鸡毛鹅毛写字儿,一用正经毛笔就满手狗爬字体,
前些天批个奏折甚至还有字儿都认不全,口口声声嚷嚷着说那是生僻字,不能怪她的云舒,
宣武帝只觉得一阵窒息。
怎么说呢,也不是不高兴,但这心情就挺复杂的,
并且很难不升起一种这小崽子都能行,为何朕不行的感慨。
而就在宣武帝和云舒两个人在御书房里隔三差五便相顾无言,甚至偶尔还会返场一下的鸡飞狗跳当中,
第一支带着织贝花果实进京的商队,也终于抵达了距离京城不到十里的地方。
“停下!快停下!”
小厮焦急的声音自马车内传出,
前面车夫习以为常地勒住缰绳,跳下前辕,然后熟练地掏出小脚凳,看着自家老爷捂着嘴从马车里佝着腰跑出来,然后扶着路边的树干大吐特吐。
“老爷这一趟跑下来,可真是遭老罪了!”
车夫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商会会长,也不好当啊!”
“谁说不是呢?”
一旁小厮拿着帕子和水壶,给自家老爷送过去后,折回来的时候也跟着叹了口气:
“老爷自小就受不了这样的长途奔波,接手家中生意后,跑商的事情基本上也都交给了几位心腹。
这都多少年没坐马车出过远门了,谁成想太女殿下一道令旨下来,直接点名各地商会会长必须亲自到场才行。
这一路下来,老爷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圈!”
“还,还有多远能到?”
吐得脸都白了的徐州商会会长明丕绪这会儿感觉稍微好了些,转身虚弱地问了一句:
“今日能到城池吗?”
“能的能的!”
车夫之前就跟着商队往京城这边跑过好几趟,对这边的路况也还比较熟悉,
听到自家老爷的问话,连忙点头道:
“这还有差不多十里地便能到京城了。
京城里的石砖地面还是比较平展的,到时候马车跑起来能平稳许多,老爷您也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也就是说,我还得再颠十里路?”
对于重度晕车患者而言,后头的那些话都不重要。
明丕绪耳朵只能听见“还有十里路才能到京城”这几个字儿,当时便觉眼前一黑:
“不行不行,咱们今儿个就在这里歇下吧,等明日再进京也不迟!”
“不行啊老爷!虽然这边离着京城已经不远了,可毕竟是荒郊野岭的,夜里到底不如城中安全。
咱们这一路上都已经坚持过来了,万一在城外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就太不合算了!”
亲近的小厮连忙开口劝道:
“咱就再忍这半天,等到了京城之后,您多住几日好好休整休整,不比在这地方休息要舒服得多?”
明丕绪:“……”
可他真的受不了了!
再颠下去,脑浆子都要被颠出来了!
明丕绪苦着一张脸,纵是有千般万般的不情愿,最后也还是被小厮劝着上了马车。
他已经做好了再被颠得七晕八素的准备,
却不料这颠簸大概也就持续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就听见外头忽然传来了阵阵惊呼声,
紧跟着,身下这颠簸的马车也一下子就变得格外丝滑起来。
便是之前在路过的城池中行驶时,都没有这般平稳过!
难道是车夫之前说错了,其实并没有十里地那么远,他们这么快就已经进到京城了?
第242章:太女殿下召见!
这一路上都给他难受出心理阴影了,刚刚咬牙重新回到马车上的时候,明丕绪的内心可以说是崩溃而又绝望的。
这陡然平坦下来半点都不颠簸的路,于明丕绪而言,说是深渊中唯一的光明都不为过!
简直就是救命稻草啊!!
明丕绪激动地撩开帘布,本以为入眼可见的会是繁华的京城,
然而……
“咱们还没进城?”
他之前虽然没有去到过京城,但这道路两侧杂草丛生,一片荒野,只偶尔能远远地瞧见几缕炊烟的地儿,怎么着也不可能是皇城啊!
明丕绪错愕地低下头,这一看,他更加震惊了:
“这路为何这般平整?通往京城的路,一直如此吗?”
“应该是新修的吧,这般平整的路小的之前也没见过。”
听到他的问话,车夫稍稍回了下头:
“小的去年来的时候,这边都还跟别处没什么区别,全是土路!
还是老爷您运气好,知道您受不了那颠簸,今年这边儿的路都重修了。”
“你之前也没见过?”
也就是说,这修路的法子,很有可能也是今年才出现的?
若真如此,那他可得好好打听打听,
要是能学会这等厉害手段,还怕挣不到银子?
想到明家未来或许能在自己的带领下走上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而他本人更是能够一直稳坐徐州商会会长的宝座,
明丕绪就觉得晕车带来的不适似乎都减少了许多!
他进城之后的第一件件事儿,便是着人去打听有关这条路的事儿,
而他手底下的人也确实没让他失望,很快便带着最新打听到的消息回来了——
“你说这是太女自己出钱铺的?”
“外头百姓们确实都是这么说的。”
小厮抹了把额上沁出的薄汗,用力点了点头:
“这在城中也不是什么秘密,那路铺好了才不到一个月,之前太女殿下还在京城日报上刊登过招工的消息,
据说铺路的时候,还调动了京师营的人帮着封路,封一段儿铺一段儿,
就城中这几条主路,加上咱们进京时走过的那条驰道,完全就是在全城老百姓们眼皮子底下铺好的。
用的材料就是之前太女殿下让人重修堤坝用的东西,名字叫做水泥。”
“水泥……”
太女梦中预知洪灾一事,明丕绪之前也通过天盛周报听说过。
但因为自己未能亲眼所见,再加上事不关己,所以他也未曾真正放到心上过。
却没想到那水泥竟如此不凡……
明丕绪迫不及待地接着询问道:
“那你可有打探到关于水泥的消息?”
“听说这东西最早是太女殿下和工部一位姓姜的大人琢磨出来的,朝廷在城外建了座水泥厂,专门用于生产水泥,但配方是一点儿没流传出来。
太女殿下这次自掏腰包修路,都是花钱从水泥厂买的水泥!”
小厮回忆着自己今日打听到的内容,还打算再补充两句,
外头却忽然又有另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老爷,方才宫中有人带了话过来,说是太女殿下邀您明日去工部一见!
“太女?”
明丕绪惊得噌一下就跳了起来,还下意识地往外看了一眼:
“那带话的人可还在?”
“那位公公好像是还有别的事儿要办,挺急的。
小的最开始本来是想直接来找您的,可他说让小的代为转达也一样,留下那一句话后就离开了。”
传话的小厮也是第一次接触到宫里来的人,这会儿还有些紧张:
“老爷可是觉着有何不妥?若是有需要的话,那公公兴许还没走太远,小的试试看,或许也能追上。”
“不必了。”
明丕绪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走了就走了吧,那公公可有说过,太女殿下为何要在工部召见我?”
“没有。”
小厮果断摇头:
“他就说了让您明日上午巳时去工部这一句话。”
“……”
因为实在想不透太女殿下召见他的缘由,好不容易暂时结束了坐长途马车的痛苦,本该好好睡上一觉的明丕绪在榻上辗转反侧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那硕大的两个黑眼圈儿和比前几日更加憔悴的面容把他贴身伺候的小厮都吓了一大跳,
不得不临时跑出去又买了两罐女子用的脂粉。
明丕绪:“……”
“你真会使这个?”
他有些不放心:
“你之前给人用过吗?”
“您放心吧,这不就是把脸敷白一点儿么?”
小厮只觉得自家老爷完全是瞎操心,就这玩意儿,往脸上一抹就是了,还能出什么岔子不成?
总比老爷就顶着这俩几乎快要挂到下巴上去的眼袋去见太女殿下要好吧?
审美十分惨烈的直男小厮在明丕绪脸上一通忙活,最后大功告成的时候,还十分满意地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
“这下看着可就好多了!”
瞧瞧,多白啊!
俩大黑眼袋完全看不见了!
明丕绪端着不甚清晰的铜镜随便看了一眼,感觉脸上除了比之前白了些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变化,
听着小厮说挺好,便也放心地放下铜镜,站起了身:
“走吧,咱们还得早些到工部才行,可不能让太女殿下等咱们。”
“老爷您放心吧,车夫已经在外头候着了,时间肯定够的!”
这边,明丕绪带着小厮早早地赶去了工部,
另一边,云舒却还在马车里认真地交代着云楚焕:
“一会儿我跟人谈事情的时候,你可不许胡乱插嘴,事后也不许跟别人到处去说,
否则下次就算你再怎么闹腾,我也不会带你出宫了,知道吗?”
“五姐姐你就放心吧!我你还信不过吗?”
云楚焕一拍胸脯,给出的理由十分有说服力——
“我现在可就靠五姐姐你给的天盛周报和京城日报的分红活着呢,
我就是惹父皇,也不敢惹你啊!”
云舒:“……”
行吧,勉强信了。
带着云楚焕熟门熟路地去到工部,得知徐州商会会长已经在偏院那边等着了,
云舒偏过头,脚步却是一顿。
“什么?”
被问到的这名工部员外郎也没想到太女殿下本来都已经要去偏院了,却又突然停下脚步回了头,以至于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都没能控制住,叫殿下抓了个正着。
他愣了一下,才带着一脸微妙的尴尬,干笑了一下:
“回殿下,微臣只是想到了那位徐州商会的会长,他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奇特。”
“奇特?”
能有多奇特?
是长了两个鼻子还是三只眼睛?
被勾起了一丝好奇心的云舒挑了下眉,重新迈起步子,
刚走到偏院门口,就听到里头忽然传来云楚焕的一声尖叫。
她目光一凝,连忙加快了脚步,但还没走出几步,迎面儿就见云楚焕飞奔着朝她这边冲了过来:
“五姐姐快跑,里面有鬼啊啊啊啊啊!”
云舒:“?”
这小子又整的什么幺蛾子?
赶在云楚焕从她身边跑过的时候,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把人拽了回来,
察觉到这家伙还想继续往外跑,云舒嘴角一抽,无奈低呵:
“说好的老老实实跟在我身后呢?乱跑什么?”
“里头有,有……啊啊啊他出来了!”
结结巴巴地刚开口解释了几个字儿,云楚焕无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又吓得差点原地起飞,唰一下就躲到了云舒身后。
云舒拧眉朝着他之前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个脸上好像敷了层面粉的中年男子正惊慌失措地带着小厮从屋内跑出来,
时不时还要回头往后瞄上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