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说也得降下连续半个月的大雨吧?
可距离公主那所谓的梦境都已经过去好些天了,如今这外头的天儿仍是一派晴朗,怎么看都不像是要下……”
像是特意就等着这个时间来打某些人的脸一样,
周御史这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外头就突然响起了一声巨大的惊雷!
宣武帝扯了下嘴角,凉凉地瞥了眼这几个追到他御书房来弹劾云舒的官员,似笑非笑:
“一派晴朗?怎么看都不像是要下雨的模样?”
“这……许是巧合。”
这雷打得可也太不凑巧了!
方才话都没能说完的周御史有些尴尬地硬着头皮给自己解围:
“这个季节,时不时地一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很正常。
倒是不必担心它会造成什么洪灾。”
“是吗?”
宣武帝冷笑一声:
“既然如此,几位且先去外头屋檐下候着吧,什么时候雨停了,什么时候再离开!”
“可……”
有头铁的还想再说点儿什么,被旁边同僚及时不动声色地拽了下衣袍,
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低下了头:
“臣等告退!”
准备好今夜在屋檐下打地铺吧!
懒得再搭理这几个冥顽不宁的老家伙,宣武帝淡定地继续忙起他自己的事儿来。
屋檐下,被赶出来罚站的几个人这会儿心中却还颇为不满,
特意找了个离着侍卫太监们也比较远的小角落,就压着声音开始吐槽起来:
“陛下对这圣安公主的袒护,真是越来越不加掩饰了!
竟连所谓的梦中暴雨这种鬼话连篇的事儿都肯相信,简直……不可理喻!”
“慎言!”
几人之中胆子最小,最为谨慎的那个被吓了一跳,连忙比了“嘘”的动作:
“小声点儿,这话若是让陛下听见了,你还想不想好了?
说起来咱们这趟也确实是运气不怎么好,竟正好在这样的时候碰上了下雨!
现在就希望这雨能赶紧停了吧,不然咱们再想借此机会来参圣安公主,那可就更难了!”
“可是……话说回来,万一圣安公主那梦真就应验了呢?”
这个时代的人都比较容易相信一些玄乎的东西。
云舒梦见京城暴雨这事儿,朝中好些人其实也是半信半疑的。
包括刘御史。
只不过因着这些天那天头瞧着一直都还挺不错的样子,他才渐渐转为了不信。
可现在这雨都落下来了……
“刘御史莫非是也被那圣安公主的话唬住了不成?”
没想到不过是随随便便下了场雨,自己这几个人里头就有生出了动摇的,
早早站队了太子一派的周御史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若圣安公主当真有这般预知天灾的通天本事,之前这些年各地的天灾怎么一次也没见她预知过?
刘御史年纪也不算小了,这许多年来做过的梦想必也同样不少。
什么稀奇古怪的没有梦过?不过是梦见下场大雨罢了,如何能当得了真!
你且看着吧,这场雨用不了多久,便会停了!”
刘御史:“……”
但愿如此吧!
几个人挤在屋檐下,忧心忡忡地望着外头越来越暗沉的天色,
从最开始的还能耐心站在原地看着,
到慢慢儿的腿有些僵了,心里亦是急了,不得不来回地踱着步子。
偏偏这屋檐底下又只有这么大点的地儿,
几个人一块儿踱步,难免就总是撞来撞去的。
一次两次还好,等到次数多了,本就急躁的人便也难免生出了几分火气:
“能不能看着点儿?我这肩头都被淋湿大半了!”
“明明是你自己没看着硬往我身上撞!我旁边就是墙壁,怎么让?”
“都别吵了!你们都安静下来,别晃来晃去的不就行了?晃得我眼都晕了!”
“不走动走动怎么办?一直站在原地骨头都站硬了!”
御史是干嘛的?
没事儿就找个人喷一顿的。
能当御史的有几个脾气能好到在这种情况下还保持着平和心理的?
刘御史扭头就找周御史理论上了:
“之前是你说这雨要不了多久便会停了吧?
你看看它现在停了吗?这少说都三个时辰了!宫门说不定都快下钥了!
你瞧这有要停下的样子吗?越下越大了!”
“不就是场普通大雨吗?你是没见过大雨还是怎么的?”
事到如今,周御史心里其实也有些慌了。
虽然他始终不愿意相信梦见洪灾这么离谱的事情,但万一真要是让圣安公主运气好,碰上了呢?
那圣安公主岂不是立了大功?
心里本就烦得很,刘御史偏还要来触他的霉头,周御史一下子就被点炸了:
“慌慌慌,慌有什么用?
之前是我把刀架你脖子上让你来的吗?
明明之前自己也不相信圣安公主的梦,现在倒是开始推卸起责任来了!
这雨是不是真会如圣安公主梦中那般停不下来了还不一定呢!
有这工夫到处怪这怪那的,不如省点儿力气在这儿等着看这雨到底能不能停!
咱们今晚说不定就得在这儿过夜了!”
“……过夜应该不至于吧?”
听到这话,原本还算是能稳得住的另外几个也忍不住了:
“陛下之前多半只是一时气话,倘若这雨当真一下就是十天半个月的……
咱们总不可能真就在这儿待上那么久吧?”
“是陛下身边的孙公公来了!”
正说着,就有人眼尖的率先瞧见了李德海的徒弟,孙福孙公公带着人朝这边过来了,
面色顿时就是一喜:
“定是陛下让人送咱们出宫来了!”
“……我怎么瞧着这架势有些不太对劲?”
之前孙公公他们的人都还在远处,被树枝什么的遮挡了一部分,也看不太清他们手上抬的是什么。
可这会儿绕出那些障碍物之后再走近些一看……怎么都不像是要送他们出宫该有的样子啊!
“难不成是咱们想多了,孙公公他们只是恰好路过?”
“那好像……也不是。”
他们这犄角旮旯里有什么可路过的?
那孙公公分明就是带着人径直朝这儿过来了啊!
“几位大人,奴才奉陛下旨意,给几位大人送了些东西过来。”
就在几人面露不解之色的时候,孙公公也终于走到他们跟前站定了。
瓢泼大雨落在他的油纸伞上,向着四面八方倾洒出去,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其中就有好些恰好淋了周御史一鞋面儿。
偏偏周御史还不敢为这点小事儿就得罪宣武帝身边第二得脸的太监,只能憋着气,看孙福身后的那些小太监们把箱子送到屋檐底下来放好。
“不知这些是?”
“里面是些薄被。”
孙公公笑吟吟地解释道:
“今夜这雨,只怕是停不下来了。
陛下体恤几位大人,担心你们在这屋檐底下站一夜,身体会受不住,特令奴才送了这几口箱子和薄被过来,
把这箱子放到一块儿拼一拼,勉强可以搭成个简易的床榻。
再盖上薄被凑合一夜,等到明日还能直接上朝。”
还奢望着宣武帝放他们出宫的几人:“???”
“几位大人还愣着做什么?”
见几人满脸不敢置信的模样,孙公公面上笑意微敛:
“不谢恩吗?”
都让人大雨天里睡屋檐下头了,还谢恩?
谢个屁的恩!
“臣等,多谢陛下恩典!”
心里骂翻了天,也不妨碍他们行动上还得老老实实地叩谢皇恩。
目送着孙公公一行人打伞离开的背影,周御史气得一脚踹在了身边的箱子上:
“都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帮忙搬啊!”
“……咱们今晚真要睡这儿啊?”
还有人不肯接受现实:
“这成何体统!”
“那你别睡。”
刘御史板着一张脸,将两只箱子拖着拼到了一块儿:
“反正我是不可能在这儿站一整夜的!”
况且站一夜难道就成体统了吗?
反正这一次都是丢脸丢大发了的,总归是要不成体统,那他宁愿躺下舒服点儿!
京城初夏的夜晚气温本就带着丝丝凉意,再加上今日还下了大雨,这丝凉意就更带了几分入夏失败要回春的意思。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那么一两个放不下面子,非要硬撑着的,
但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气温下降,这两个最后也还是没能撑住,哆哆嗦嗦地给自己裹紧了被子。
他们无比恳切地祈祷着这一场雨能够快快停下,好结束这场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的折磨。
但,雨一直下。
彻夜未停,且还越下越大。
第216章:有什么秘密是他不能知道的?
第二天早晨周御史他们是如何穿着那一身皱巴巴的官袍,打着喷嚏去上朝的,云舒不知道。
一觉醒来发现外头的雨仍然大得跟有神仙在天上举着大缸往下泼一样,云舒就忍不住盯着窗外的房檐发起了呆。
“殿下您怎么还把窗户打开了?”
听雪端着水盆进来伺候的时候,瞧见自家殿下只穿了件单衣就杵在了大开着的窗户跟前,连忙把云舒拉开了些:
“外头雨下得那么大,您看看您这衣服前头都打湿了!
如今这天头虽说是快要入夏了,但一个不留神儿照样还是会着凉的!”
“就湿了这么点儿。”
不以为意地接过听雪转身去给她取来的一套干净中衣,躲到屏风后头去自己换了,
出来再摊开双手,任由听雪帮她穿上那身儿有些繁复的衣裙时,
云舒忽然又偏了下头:
“我记得福福的窝是不是安在后院儿里了?”
福福就是她之前从济慈院带回来的那只小猫,
因为它小小月龄就在窦继飞那个人渣手里吃了大苦头,所以云舒就给它起名福福,希望它以后的猫生只剩下满满的福气。
说起来,福福带回来也有两个多月了,
只是这期间她忙完春闱忙修堤,中间儿基本上就没闲过,
所以福福一直也都是听雪在照顾。
那小东西的腿半个月前就已经恢复到可以自己下地走路了,
云舒原本是准备了一个空房间给它安窝的,但听雪说这小东西有窝不睡,就喜欢往后院儿钻。
她干脆就让人又在后院儿也给它做了个豪华猫别墅。
据说福福还挺喜欢,
可现在下这么大雨……
“殿下放心,昨儿傍晚的时候,奴婢瞧着那雨不像是要停的样子,就去把福福带回到殿内来了。
今早奴婢还去喂过一次,小家伙聪明得很,知道这雨下得大了,它那小房子到底是不如这大殿里头跑起来舒服,
这会儿还老老实实地在您之前给它准备的那个空房间里自己抱着小球玩儿呢!”
听雪显然也是很喜欢福福的,一提起那小家伙,便是满脸的笑意:
“今日这雨下得这般大,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下来了。
殿下再要出宫也不方便,正好可以休息两日,就在宫里逗逗福福也挺好的。”
“是啊,这场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停得了了。”
云舒叹了口气,洗漱完用过早膳之后,便真如听雪建议的那般,去找福福玩儿去了。
她自问关于这场暴雨,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无需她再过多的去操心了,
却没料到这场暴雨的来势之凶猛,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云舒窝在凤阳宫里撸猫的第七天,云楚焕出乎意料地冒雨出现了。
进门瞧见自家五姐姐正舒舒服服地窝在软榻上喝着奶茶,撸着猫,再想想自己最近每天都还得冒着瓢泼大雨去上书房念书,
顿时就是一阵心酸:
“五姐姐你这也太舒服了!明明你也没什么别的事儿干,父皇怎么都不强迫去你上书房的?”
“可能父皇最近也没什么闲工夫来管我吧。”
云舒挠了挠福福的下巴,示意听雪给云楚焕也上一杯奶茶:
“倒是你,今日应该还没到休沐的时间吧?怎么突然有空过来?”
“谁知道怎么回事儿?可能是叶太傅也嫌这雨实在太大,不愿意出门了吧!”
云楚焕撇了撇嘴:
“我今早在上书房等了三个多时辰,都没等到叶太傅,也没见有谁来通知一声。
后来等得实在不耐烦了,便往五姐姐你这儿来了。”
“叶太傅不会是那等无缘无故便放你鸽子的人。”
云舒拧了下眉:
“你有派人去向父皇说明此事吗?”
“来这儿之前随便找了个小太监,让人跑了一趟。”
云楚焕点点头,神色有些莫名:
“不过放我鸽子是什么意思?我没养鸽子啊!”
云舒:“……”
“没什么。”
既然已经禀明过父皇了,那若是真有什么事儿,也有父皇来解决。
云舒神情蔫蔫地又窝了回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从起床的那一刻起就总觉得好像没什么精神,
要说是因为她昨晚在别墅里看小说看得太晚了吧……
可她今日起得也晚啊!
难道是因为最近这几天天天不是坐着就是躺着,过于懒散了的缘故?
这么想着,云舒又放下怀里抱着的小猫,慢吞吞地站起来,准备活动活动。
结果站起来的那一瞬间,一阵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的熟悉感觉忽然袭来,云舒的面色也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
“听雪!”
“奴婢在!”
刚走出门的听雪听到她的声音,又急急忙忙地折了回来:
“殿下有何吩咐?”
“你先过来!”
云舒招了招手,示意听雪再靠近些,之后才附在对方耳边低语了两句。
具体说了什么,云楚焕也没听见,只知道听雪先是惊了一下,之后就匆匆忙忙地扶着他五姐姐走了——
对,没错,就是扶,而且走的时候那感觉还怪怪的,好像是在遮掩些什么。
有什么秘密是他不能知道的吗?
他好歹也是个皇子吧?
就把他一个人扔这儿,招呼都不用打一声的吗?
被勾起了好奇心的云楚焕不爽地撇了撇嘴,余光瞥见那只叫福福的小狸奴还在软榻边边上,似乎是想要往下跳,
但它可能是还太小了,对这样的高度有些害怕,蓄了几次力都愣是没敢真跳下去。
云楚焕轻嗤了声,走过去把这胆小的小家伙拎起来瞅了两眼,
然后大发慈悲地弯腰给放到了地上。
直起身来的时候,目光无意间从软榻上扫过,瞥见那上头一滩清晰的血迹,
云楚焕面色一变,也不知究竟想到了些什么,忽然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出了凤阳宫!
等到云舒换好衣物再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这偏殿里已经没人了。
“六皇子人呢?”
这小子居然还有临到午膳时间,招呼不打一声就自己跑了的时候?
这么大雨来一趟,他都没想着要蹭个饭?
云舒不理解。
奈何她问过守在外头的小太监后,也只得到了六皇子殿下什么都没说,忽然就带着人着急忙慌地跑出了凤阳宫这样的消息。
迷惑之余,她也只能先派个小太监去瑶华宫那边探探情况,
省得这家伙莫名其妙地再出了什么事儿就不好了。
还在担心云楚焕这反常行为的云舒完全想不到,云楚焕从她这儿跑出去之后,并没有回瑶华宫,
而是一路惶急火燎地冲去了御书房。
彼时,宣武帝正在御书房里同一众大臣商议要事,
云楚焕冲过去的时候,还被李德海拦了,急得他直跳脚:
“你拦我做什么?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父皇说!
五姐姐被人投毒了你知不知道?若是我五姐姐有个什么好歹,你担得起这个责吗?”
圣安公主被人投毒了?
难道又是太子殿下派人干的?
李德海大惊失色,这下也顾不得屋子里头都是真真正正的朝中重臣了,
连忙转身进去附到宣武帝耳边一阵低语。
本就因为这场暴雨而烦心的宣武帝闻言,顿时惊怒得拍案而起:
“现在情况如何了?可有宣太医?”
“奴才不知!”
李德海连忙俯首,语速飞快:
“六殿下说他发现之后第一时间便赶过来了,后来情况如何,他也不清楚!”
“摆驾!”
“陛下!”
这又是太医又是六皇子的,
如今见宣武帝二话不说便要摆驾离开,左相生怕是他家宝贝闺女儿在后宫里头出了什么事儿,连忙急切地往前迈出了一步:
“可是柳贵妃那边出了什么事儿?”
“与柳贵妃无关。”
小五恰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被人“下了毒”,宣武帝同李德海一样,听见这个消息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怀疑太子。
事关重大,情况尚且不明,宣武帝也不好随意开口引发前朝动乱,只随意道了句今日先到这里后,便匆忙领着宣武帝和李德海一道离开了。
左相虽还有些着急,但知道事情与柳贵妃无关,且六殿下看着也还好好的,总归是放心了许多。
倒是右相等人,因为打一开始事不关己,思路也比左相更要来得清晰一些,
这会儿已经有人开始往凤阳宫那位身上猜了——
这宫里头,除了柳贵妃之外,若是还有谁能让六皇子殿下冒着这样大的雨亲自来跑一趟……
不是圣安公主还能有谁?
也不知道这圣安公主究竟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
莫非……不好!
这一波指不定就是冲着太子来的!
那圣安公主当真是好深的心机!
如今天降暴雨,所有人都知道她的预知梦成真了,京中百姓个个对她感恩戴德,说不定都有人心里直接把她当成神女了!
若是在这样的时候,让人知道太子一派此前数次进言弹劾圣安公主,之后又传出太子给圣安公主下毒一事……
自己搞惯了各种阴谋诡计,遇事儿的时候便习惯性的先往这种方面去思考。
右相越想越觉得真相应当就是如此,连忙又暗中派人去往东宫那边儿通了个气。
而就在太子一派的核心成员个个如临大敌,严阵以待的时候,
凤阳宫内,“心机极深”的云舒,却还捧着红糖水,一脸懵圈地看着带着满身水汽出现在她面前的宣武帝和云楚焕。
“父皇?您怎么来了?”
“……听说有人给你下毒了?”
进门儿瞧见云舒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宣武帝也觉着好像是有哪儿不太对劲。
但仔细一看,这小崽子今日的气色瞧着又似乎的确是比平日里要差了那么一丁点儿,
顿了顿,他目光又缓缓投向了云舒手里端着的那一碗看着像是汤药的东西,沉声道:
“这是在喝药?”
这怎么又跟下毒扯上关系了?
云舒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想明白了什么,顿时一脸尴尬:
“回父皇,儿臣这是红糖水。”
红糖……水?
怎么说也是后宫佳丽三千的人了,宣武帝还不至于连红糖水是干什么用的都不知道。
再结合云楚焕这小子之前说的那些话,什么软榻上的血,什么听雪慌慌张张地扶着云舒离开……
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一时间,宣武帝面上的表情看着比云舒还要别扭!
他能怪云舒没把事情跟云楚焕说清楚吗?
那能怪云楚焕这小子什么都不懂就一惊一乍地跑去他那儿求助吗?
好像也不能。
前者是人之常情,后者是关心则乱。
他甚至还挺欣慰云楚焕这小子有姐弟情的。
毕竟这逆子是一言不合连他这个亲爹都要绊一大跤的小混球,
多稀罕呐,他还能那么关心一个人!
如果能不让他变得那么尴尬就更好了。
宣武帝绷着一张脸,微微颔了下首:
“既然没事,那就……好好休息。”
“是。”
云舒顿了一下,想起云楚焕之前说的话,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对了父皇,儿臣听六皇弟说,叶太傅今日无缘无故的没有入宫,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还不是这雨下的。”
宣武帝随口应了一句之后,想到云舒梦见过这场暴雨,
兴许她知道的情况还能比自己更多一些,索性便又多说了几句:
“这大雨已经连着下了八日了,虽然城外河水水位暴涨,好在堤坝修筑得十分牢固,暂时倒是不必担心河水倒灌入城的问题。
但即便如此,城中好些地势较低的地方,也是还是积水颇深。
据说有些地方已经没法儿住人了。
叶太傅今晨入宫的路上,恰好遇上有小儿差点被水冲走,他急着救人,便误了入宫的时辰,
不久前已经着人入宫来说明过了。”
“受灾百姓很多吗?”
云舒拧了下眉,有些忧心:
“这种时候没地方住,那些百姓若是无处安顿就麻烦了。”
“何止是安顿这些百姓的问题?”
宣武帝摇摇头,负手道:
“更麻烦的是还有一部分百姓居住的地方,目前虽然还没有被淹到无法居住的地步,但也十分危险了。
朕想安排这部分百姓提前转移都难!”
“这有什么可难的?”
云楚焕的脑子原本还停留在他五姐姐好像没中毒,虽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但兴许是他误会了的问题上面,
冷不防听见他父皇这么说,下意识地就回了一句:
“父皇您直接下旨让他们赶紧搬地方不就完了?
难道那些百姓还敢抗旨不遵不成?”
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哪有那么简单。”
宣武帝被他这脑子无语到翻了个白眼:
“那些百姓所在的位置,一边是堤坝,一边是地势低洼,已经被积水淹没的地方,
两头都无路可走,想要让那些百姓全部转移出来,不仅得调船,还得安排人手。”
但时间不等人。
等待转移的百姓人数众多,朝廷能够安排过去的人手却严重不足……
“不能让军队过去吗?”
“什么?”
原本将这些事情讲给云舒听,一是想要看看能不能从她这儿得到些梦中的预知信息,
二是为了让她能更多的了解到这些政务。
却没想到她听完之后都没怎么思考,这解决方案就直接脱口而出了!
宣武帝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云舒用一种十分理所当然的语气疑问道:
“军队不就是用来保护百姓的吗?”
“这句话是这么理解的吗?”
云楚焕在旁边听得一脸懵:
“军队是在战场上保护百姓,这又不是战场。”
“可现在也没那么多战场啊!”
云舒耸了下肩:
“况且怎么保护不是保护?”
云楚焕:“……”
好,好像还挺有道理的样子?
啊,头好痒,脑子感觉有点儿不够用了!
这是可以的吗?
云楚焕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宣武帝,后者这会儿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按理来说,你这法子的确可行,
可军民关系不和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若是让军队去帮助那些百姓……
怕是容易再生出些别的什么乱子来。”
军民不和?
好小众的字眼!
军队这个词儿难道不是光听着就十分令人安心的存在吗?
云舒小小的茫然了一会儿,很快就想到了历史上那些军民不和的原因——
古代当兵可没有现代那么多要求,
好些都是家里实在没钱了,才走投无路入的伍。
什么流氓地痞,甚至犯罪充军之人那都是有的。
真要是放在战争时候,大家一致对外,兴许还能有点儿感人的同胞情谊。
可没仗打的时候,遇上军纪严明的可能还稍微好点儿,
遇上军纪松散的,大头兵欺压百姓那可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这种情况下,军民关系自然不可能好得起来。
但是……
“就是因为军民不和,才更要让军队来帮忙啊!”
云舒很快就转变了思路:
“父皇您想想看,如果一个地皮流氓他天天走到哪儿都被人憎恶唾弃,那他干起坏事儿来,会有心理负担吗?”
不等宣武帝回答,她自己便十分顺畅地接着道:
“肯定不会!
但如果大家天天夸他有君子之风,是个好人呢?
他再干坏事儿的时候,是不是就有可能会不好意思辜负大家的信任与夸赞?”
“如果可以受到尊敬和赞扬,没有人会喜欢遭受厌恶与唾骂!”
云舒认真道:
“父皇您完全可以就从这一次开始,让军民之间的关系发生转变。
您想想看,若是天盛朝能够做到真正的军民一心……”
真正的军民一心!
听到这几个字,饶是沉稳如宣武帝的心跳都忍不住漏跳了一拍。
自史书有记载以来,历史上似乎还从未出现过真正的军民同心。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天盛朝还有何人能敌!
可惜人生选择模拟系统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竟然进入了升级状态,
不然他现在应该就能知晓此事是否能够得以实现了吧?
强忍住激动澎湃的心情,宣武帝也开始认真地同云舒探讨起这件事的可行性来:
“若想要迈出这第一步,首先就得确保这次派去帮助百姓的将士们,绝对没有任何浑水摸鱼的行为。”
“父皇您可以直接先让人去军中告知将士们,就说现在需要人手救助被困百姓,让大家自愿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