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疑惑:
“你这不是已经做得很好了?”
“只是比寻常泥土要稍微强些罢了。”
小元子摇了摇头,很是发愁:
“还是不够硬,而且很容易被破坏,若用这样的泥来修筑堤坝,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奴才倒是死不足惜,就怕害了无辜百姓啊!”
“要硬的话……”
云舒双手交叠垫在下巴底下,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些半成品:
“本宫看那铁就挺硬的,若是把铁加进去,是不是就能成了?”
“铁?”
小元子微微一愣:
“铁融成水的话,倒是能加进去,可加进去之后那铁水很快就会重新凝成铁块,恐怕……”
“为什么非得是铁水?”
云舒偏了下脑袋:
“就不能是铁粉吗?”
“……铁粉?”
小元子怔愣片刻,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面上蓦地露出了一抹兴奋之色:
“殿下这法子兴许真能有用!
奴才这就去找铁粉尝试一下!”
“去吧去吧!”
云舒表现得比他还要兴奋:
“有结果了记得第一时间派人通知本宫啊!”
本来就只差临门一脚,现在又有了云舒的提醒,小元子这回动作很快,不过短短三日的时间,第一批水泥粉便被送到了云舒手中。
与此同时,之前被她派去调查唐炳富的阿苦,也带着他查到的内容回来了——
“……唐炳富,宣武二年进士,因出身寒门,朝中无人,最早被派去陇州做了知县。
宣武五年调任……宣武十三年,其就任的彭州发生严重饥荒。
恰逢太子殿下第一次亲自带人前往赈灾,因太子殿下经验不足,中途露了粮食,招致大量流民哄抢,险些酿成大祸。
幸而唐炳富及时带人赶到,阻止了悲剧的发生。
唐炳富也借此机会搭上了太子少保。
宣武十四年,唐炳富花费白银三十万两,买下了水务司水部郎中一职。”
“……等等,买?”
这儿怎么还有个大瓜呢?
云舒错愕地抬起了眸:
“太子这么抠的吗?唐炳富好歹也救了他一回,这想升官儿还得靠买啊?”
而且唐炳富此前就任过的什么陇州彭州,貌似都是些贫苦之地吧?
在这么穷苦的地方当知县都能当出至少三十万两白银的身家来……
这唐炳富,还真是没少贪啊!
嘶……这瓜有点儿大,回头还得再整理整理,带去找父皇一块儿吃才行。
云舒兴奋地眨了下眼:
“太子卖的官位多吗?”
“这个属下暂时没有细查。”
三天的时间,这么多事儿,要是一件一件全都顺着往下查,阿苦即便有三头六臂也照样忙不过来。
他微微低下了头:
“属下只查到,唐炳富那次,太子殿下总共卖出了十个名额。”
光这一下就十个了!
那这答案还能有什么悬念吗?
可惜今日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不然她还真想立刻马上就去找亲爱的父皇一块儿分瓜吃。
“五姐姐!”
正当云舒稍感遗憾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忽然自前院传来,
她偏过眸给了阿苦一个眼神,后者当即会意,一个闪身便没了踪影。
而几乎是在阿苦消失的瞬间,云楚焕的身影也恰好出现在了门口。
“五姐姐!听说小元子那边终于把我要的泥做出来了,真的假的?!”
“真的。”
云舒扬了下眉,有些意外: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跟小元子说过了,我没办法每天往宫外跑,让他一旦做出来了立刻就给我传个信。”
从云舒口中得到了再一次的确认,云楚焕急吼吼地跑到她跟前来,好奇地打量着桌上放置的那个酒坛子:
“小元子说他在五姐姐你的帮助下,成功把这‘水泥’给做出来了,
但因为是第一次试做成功的东西,量比较少,所以全都让人送到五姐姐你这边来了……
是这东西吗……咳!这里头怎么全是灰?”
迫不及待地扯开了酒坛上的封口,本以为里头装着的定是他这段时间日思夜想的“泥”,
却不料脑袋凑过去直接吸了一口灰!
云楚焕呛得眼泪都快咳出来了:
“这什么……”
“这就是水泥。”
有些好笑地把封口重新盖了回去,云舒随口解释道:
“因为它干了之后就会变得特别坚硬,而且还没办法重新变回软泥的模样,
所以小元子没有先兑水把它和成泥,而是直接送了这样的干粉过来。”
“真的有那么坚硬吗?”
云楚焕眸光闪了一下,中间的那几声咳嗽似乎是把他之前的兴奋劲儿带走了大半,这会儿缓过来之后,反而开始质疑起来:
“五姐姐你有亲眼看到过它干了之后的样子吗?不会是假的吧?
五姐姐,要不你分我点儿,让我也拿回去试试?”
“……你确定只是想拿回去试试?”
第199章:这是两位殿下送给陛下的惊喜!
马上她这要去找宣武帝告的状,就足够让他狠狠地气上一回了。
云舒难得良心发现了一瞬,试着开口劝道:
“其实……父皇那日可能真的只是不小心踩到了你的泥巴城墙。”
“哦。”
就父皇那目标明确的一脚,怎么可能是不小心?
没想到五姐姐居然也叛变了!
但没有关系,这是他自己的仇,他自己也能报!
云楚焕绷着一张小脸,为自己辩解道:
“我又没说什么,我只是想试试水泥的效果而已,这里面毕竟也有我的一份力。”
“……行吧。”
这里毕竟是皇宫,父皇宫外又总有李公公守着。
云楚焕这熊孩子就算真在父皇寝殿门口竖了一坨水泥,肯定也能被及时发现……吧?
嗯,要是这都没发现,那只能说明这就是父皇的报应!
云舒没什么心理负担地让听雪又找了只小瓷坛过来,将水泥粉分了云楚焕一半。
“谢谢五姐姐!”
成功从云舒手中拿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水泥,云楚焕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眼珠子贼兮兮地转了两圈,
面上又重新露出了一抹笑来:
“五姐姐,你现在这又是商会又是工部的,以后是不是就彻底不来上书房了?”
“可能偶尔还是会去吧。”
云舒没有把话说死:
“毕竟我这俩都是闲职,事情不多,要是中间连着挺长一段时间没什么事儿干,兴许父皇又会让我继续回上书房念书。”
“那岑伊伊呢?”
云楚焕顺嘴问道:
“五姐姐你不来上书房之后,我也好久没瞧见她了!”
“伊伊的事儿我已经同父皇说过了,照我现在这个情况,再要什么伴读纯纯就是耽误人家。
父皇后来也征求了武安侯的意见,
武安侯的意思是,正好伊伊如今一门儿心思就想当女将军,
上书房这边的课停了也挺好,之后他会亲自教伊伊学习岑家枪法,还有兵书兵法那些。”
“她还真打算当女将军啊?”
云楚焕听得直咋舌:
“我还从来没听说过军中有女兵呢,更别说女将军了。”
“等她成功了,你不就能听说了?”
想到原剧情中,这俩未来还是命定的CP,云舒忍不住又戏谑地多问了一句:
“你希望她成功吗?”
“我?”
云楚焕被问得一脸纠结:
“女将军我没见过,其实还挺想见见的。
可岑伊伊要是真当上女将军了,以后肯定还会变得更凶一些……”
“她更凶些不好么?”
云舒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你之前不还嫌她胆子小,总是欺负她?”
云楚焕:“……”
留在凤阳宫蹭了一顿晚膳,又撸了撸云舒养的小猫儿,
云楚焕抱着水泥粉离开的时候,天边的夕阳都已经只剩下半片红霞了。
他带着小安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出现在御书房门口,当着门口那些侍卫们的面儿,和好了水泥。
“……六殿下。”
不明所以的侍卫们面面相觑,对视片刻后,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上前提醒道:
“陛下这会儿没在御书房内,您若是想寻陛下的话……”
“本皇子今日不找父皇!”
啪的一声将那团已经和好了的水泥摔在地上,云楚焕蹲下身,认认真真地开始在御书房门口堆起了“水泥小城墙”,
一边堆,一边还信誓旦旦地忽悠道:
“本皇子今日过来,可是为五姐姐办事的!
你们知道本皇子手里这是什么东西吗?
这叫水泥,是一种非常厉害的泥巴,但它的厉害之处要到明日才能显现出来。
这是本皇子和五姐姐一块儿送给父皇的惊喜,你们不许多嘴,听到没有?”
侍卫们:“……”
这年头皇子公主们送陛下的惊喜都这么朴实无华了吗?
一团厉害的泥巴……
泥巴能有多厉害?
方才开口想劝云楚焕离开的那名侍卫默默用眼神询问自己的同伴——
“怎么办?此事要禀告给李公公吗?”
“不了吧……六殿下不是说了,这是送给陛下的惊喜?
几个胆子啊?破坏给陛下的惊喜!”
“可这惊喜有些过于离谱了啊!谁会在御书房门口玩泥巴啊?”
“不是说还有圣安公主的份儿吗?是那位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这倒是。”
毕竟是御书房门口的守卫们,他们之前也是见过云舒在御书房各种横冲直撞、人未到声先至的神奇操作的。
那时候都没见陛下动过怒,
如今这不过只是在门口放了团泥而已,又不是闯进御书房里头直接搁陛下龙案上了,
这算得了什么?
几个侍卫成功说服了自己,又一言不发地退回了原处。
甚至因为那是“圣安公主与六殿下一块儿给陛下送的惊喜”,
等到云楚焕捏完“城墙”心满意足地离开之后,他们也没敢上前触碰,还小心翼翼地守了这玩意儿一整夜。
一直到第二天早晨,轮守的侍卫过来换班,他们都还没忘了再叮嘱一句:
“这东西是圣安公主和六殿下给陛下准备的惊喜,你们可别把它弄没了!”
“惊喜?”
第一次见到这玩意儿的侍卫们低头看着地上那灰不溜秋的丑丑一团,露出了与同僚们昨夜如出一辙的困惑神情:
“这什么东西?”
“六殿下说是泥。”
前一拨的侍卫们摇摇头:
“咱也弄不明白这到底什么情况,但别管它就对了!”
白日轮值的侍卫们:“……”
反正今日他们是要在这儿守上一整个白天的,
这到底是个什么稀奇古怪的惊喜,想必他们之后也能知晓答案!
暂时按下心中的好奇,只当自己没有看见这团莫名其妙的丑东西,侍卫们只如往常一般,继续昂首挺胸地静立于御书房外。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早朝结束。
宣武帝今日早朝上,又顺利办成了一件因为许多大臣们反对,故而僵持了许久都未能下定决断的事情,
当着朝中那些老狐狸们的面儿,宣武帝给面子的没有当场笑出声,
但退朝之后从宣政殿回到御书房的这一路上,他唇角的弧度就没落下去过!
能够在御书房跟前做侍卫的,耳清目明那肯定是最基本的。
隔着大老远的距离,瞧见宣武帝面上那一抹不太常见的愉悦笑容,几个侍卫还当是陛下已经知晓了两位殿下给他准备的惊喜,一个个顿时把嘴闭得更紧,腰杆儿也挺得更直了。
宣武帝也没察觉到有什么异常,帝王走路,自然不可能总垂头盯着脚下。
他神清气爽地大步朝着御书房走去,走着走着,想起云舒那边儿也好几天没个信儿了,随口便又问了一句:
“圣安这两日,还是天天往工部跑?”
“听说是这样。”
李德海快速地倒腾着小碎步跟在宣武帝身后,
原本他其实是有在盯着宣武帝脚下,随时提防前头有石块儿什么的出现,
但或许是因为御书房就在近前了,想着这地方总不可能出现什么绊脚的东西,潜意识里便放松了警惕,
再加上宣武帝又在同他说话,李德海条件反射的就抬了下眸:
“殿下对水务司那边的事情似乎十分上心,前几日据说还亲自去堤坝上走了一……”
最后那个“圈”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余光突然瞧见了距离宣武帝已经只剩不到一步之远的那团“小城墙”,
御书房门口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是谁干的?
这些侍卫们都是死的吗?他们是看不见还是怎么着?
陛下若是摔了可怎么办啊啊啊啊啊!
短短不过一瞬间的工夫,李德海脑海中各种伴随着尖叫声的问号几乎要挤满他的整个脑袋!
眼看着宣武帝的步子已经迈出,这时候光是出声提醒根本已经来不及了,
李德海脑子一懵,条件反射地直接一个跪地前扑——
“陛下!”
眼睁睁看着他们英明神武的陛下一脚绊在某个丑得突兀的“石块儿”上,若非有李德海一个猛冲做肉垫儿,差点儿就摔了个狗啃泥,
周遭一众太监侍卫们顿时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将宣武帝搀扶起来:
“陛下您没事儿吧?”
“宣太医,快宣太医!”
“朕无事!”
当着这么多的面儿出了丑,搁一般人都会觉着丢脸,更遑论是九五之尊。
被人搀扶着站起了身,宣武帝一把甩开搀住自己的那只手,看着脚下刚刚狠绊了自己一下的东西,脸色黑得吓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御书房门口为何会有这种东西!”
“陛下恕罪!”
顶着宣武帝的雷霆之怒,守在门前的侍卫后背一下子全被汗水浸透了,
他生怕自己说慢一句,宣武帝的怒火便要彻底宣泄下来,忙不迭地开口解释道:
“卑职听说,这是圣安公主与六皇子殿下为陛下准备的惊喜,故此才没有提前向陛下禀报,还望陛下恕罪!”
两位殿下准备的惊喜?
把陛下绊一跤狠的这种吗?
周遭第一次听说这话的太监侍卫们心底都忍不住偷偷吸了口凉气,还道是两位殿下就算再受宠,这次也必定要糟,
唯独宣武帝听到这话之后,满面的怒容却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
这就是人生选择模拟系统之前说的那个会绊他一跤?
小五那小崽子没事儿特意在他门前弄个这玩意儿绊他一下是什么意思?
这事儿不对。
宣武帝磨了磨牙:
“你刚才说,这是圣安公主和六皇子一块儿给朕准备的惊喜?
这话是他们亲口说的?”
“这……卑职不知!”
早晨才换班过来的侍卫后背冷汗冒得更多了:
“卑职今早过来时,这东西便已经在了。”
“叫昨夜的守卫滚过来!”
宣武帝一甩衣袖,径直跨进了御书房内。
不多时,昨夜值班的侍卫就被人匆匆带了过来。
他才刚刚入睡没多久,被人从睡梦中拽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蒙的。
来的路上听人提了几嘴儿,得知陛下今日竟然被六殿下昨日留下的那份“惊喜”绊了个大跟头,如今正勃然大怒后,顿时也跟着惊出了一身冷汗。
被人带着进到御书房里头的时候,那两条腿都软得跟面条似的,扑通一声就直接跪下了:
“卑职拜见陛下!”
“听说门外那东西是圣安公主和六皇子给朕准备的惊喜?”
宣武帝才懒得在意这侍卫心里想了些什么,他直接开门见山道:
“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给朕一五一十地全部交代清楚!”
“回……回陛下,昨日……”
一点也不敢隐瞒地将昨日发生的全部经过竹筒倒豆子般尽数交代了一遍,
这侍卫也吓得够呛:
“卑职见那东西稀稀软软的一团,也没想到它能绊着人……是卑职失察,还望陛下恕罪!”
“稀稀软软的一团?”
也难为宣武帝,愤怒之余还能敏锐地听出对方这话里的关键内容,他猛一拍桌面:
“你说外头那比石头还硬的东西是稀稀软软的一团?”
“陛下明鉴,卑职昨日瞧见它的时候,它的确与坚硬二字毫无关系啊!”
侍卫脑袋埋得更加用力了:
“六殿下昨日本是用那名为‘水泥’的东西糊出了一小段儿城墙模样的东西,但就是因为这‘水泥’太软,后来又塌了些,才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
外头那丑不拉几的东西原来是塌掉之后的城墙?
宣武帝顿了一下,忽然间就明白老六那混账东西为何要在御书房门前弄出这么个玩意儿了。
那小混蛋竟还记上他这个父皇的仇了!
黑着脸让眼前的侍卫下去领了十个板子,宣武帝越想越气,转头又让李德海亲自去上书房那边走一趟,把云楚焕也给他拎来了。
上课上到一半儿就被人带到了御书房,
云楚焕倒也不傻,知道肯定是自己昨天干的事儿被发现了,
好在他这近一年里天天跟在云舒身边,多多少少也从她那儿学到了点对付自家父皇的招数,进门就先睁着眼睛说瞎话地胡乱嚷嚷了一波:
“父皇,儿臣和五姐姐精心给您准备的惊喜您瞧见了吗?就在门外摆着呢!”
糟糕,父皇这语气听起来不妙!
云楚焕有些紧张,硬着头皮死死抱住了他五姐姐这个兴许能够帮他幸免于难的金大腿:
“五姐姐昨日虽然没来,但那水泥可是五姐姐给我的!”
“是吗?”
宣武帝扯了下唇角。
云楚焕这话他其实是相信的。
毕竟人生选择模拟系统中,老早之前就给过相关提示,
这水泥的确是小五捣鼓出来的没错儿,可谁知道这浑小子又是怎么从小五手里把它骗过来的?
眼神凉飕飕地盯了云楚焕一阵儿,宣武帝点了点头:
“那你倒是说说,门口那东西,如何就跟惊喜扯上关系了?”
“那东西……”
云楚焕咽了下口水,飞快地回忆着五姐姐之前“忽悠”叶太傅时说过的那些话:
“五姐姐说那东西可以修路,因为足够硬,谁也踩不动,
马车驶过也不会留下坑坑洼洼的车辙印,路途平坦,往后不管是行商赶路,还是运送军备物资,都能更加方便一些。
另外,兴许还可以浇筑城墙,修建房屋……”
“嗯?”
宣武帝本来只是想听听看老六还能怎么狡辩,
却没想到他竟还真说出了点儿东西来!
方才因为绊了那一跤,他多半的心思都用来发火了,倒是没有细细思考,
现在想来,按照之前那侍卫的说法,水泥这玩意儿一开始软软塌塌的,干了之后却能变得比石头还硬……
修路、筑堤、盖房子、做城墙,它确实是都能派上大用场啊!
如此说来,这倒还真是个惊喜了?
嘶……不对!
他差点儿就让这浑小子给绕进去了。
小五让人做出来的水泥是惊喜,这跟老六个欠揍的在他御书房门口垒起一坨绊倒他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想起自己方才在门外丢的脸,宣武帝面色唰的一下又黑了:
“还敢狡辩!御书房门口也是你能随意乱来的地方?
外头那东西不管你想什么法子,今日之内必须给朕弄干净,而且不许找人帮忙!
晚一天朕便多罚你一百两黄金!”
“儿臣真的只是想给您一份惊喜啊!”
这都还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绊着父皇呢,他好不容易才还完之前的债,一转眼便又要背上巨额欠款了。
云楚焕本来还想再狡辩两句,一抬头,瞧见他父皇那“再敢多说一句,朕罚你双倍”的神情,顿时又委委屈屈地把话咽了下去:
“那儿臣今日处理好了就行,对吧?”
“今天处理好只需罚款五百金。”
宣武帝无情地宣判道:
“外加五个手板。”
五百金!
又是五百金!!
云楚焕眼前一黑,他甚至都不在意后头那五个手板的问题,当场就是一个滑跪:
“父皇你不能这样!儿臣也只是想给你准备惊……”
“出去。”
宣武帝早已看清了他的干嚎,冷漠地伸手一指:
“不然六百金。”
云楚焕迅速连滚带爬地往外逃去:“儿臣告退!”
宣武帝:“……”
这逆子!
宣武帝头疼地按了按眉骨,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这玩意儿到底随了谁。
既不像他,也不像贵妃,倒是……倒是有点儿像小五?
呸呸呸!
像个屁!
被自己脑海中莫名冒出的这个念头惊了一下,宣武帝连忙摇了摇头,又强行将它甩了出去——
怎么会像小五呢?
小五虽然有时候确实也不怎么靠谱,但比起老六这个不省心的,那可是……
嗯?好像也不怎么省心。
“……”
云舒带着水泥粉出现在御书房门口的时候,云楚焕还翘着屁股在那儿吭哧吭哧地砸着他昨日造下的孽。
云舒起先还有些没看明白这熊孩子究竟在干嘛,
等她走近看清地上那半截儿疑似是城墙的玩意儿后,嘴角登时就是一抽:
“你不是说你就试试水泥的效果吗?”
“我来御书房门口试不行吗?”
五百金的债务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云楚焕说完那一句气话之后,又泄气地一屁股坐到地上,几乎都想要抱着云舒的大腿痛哭一场了:
“五姐姐,小元子都说这水泥是在你的提点下才做成的,那你肯定知道怎么让这东西重新变软吧?
我刚刚都已经拿着锤子砸半天了,它怎么动也不动一下啊!”
云舒:“……”
默默瞅了眼刚刚被他随手扔到一边,还不足婴儿拳头大小的锤子,云舒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实在不行你找个侍卫帮忙不就好了?”
“父皇不让!”
云楚焕哭丧着一张脸,向云舒告状:
“五姐姐你知道父皇有多过分吗?他不仅罚了我五百金,还让我自己一个人在今天之内把这东西弄走,不然多一天就再多罚一百金!”
基础罚款五万两,之后一天一万两银子,这罚单确实过分!
不过罚得这么狠……该不会这熊孩子真成功了,父皇被绊了一个大跟头吧?
嘶……那她是不是得改天再来?
毕竟她这要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啊!
云舒已经默默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正好这时候进去禀报的李德海也从里头走了出来,云舒连忙道:
“李公公,本宫突然想起来好像还有点事儿没办,这样吧,你帮本宫进去再同父皇说一声,本宫过两日……”
“唉哟我的个小祖宗!您这来都来了,哪能门都不进又直接走了?”
陛下今日才发了火,李德海还就指望着云舒能起个灭火的作用呢,哪儿能就这样放她跑了?
他直接往旁边让开半步,半是讨好半是求饶地比划了一下:
“殿下您可别为难老奴了,这陛下还在里头等着您呢!”
云舒:“……”
早知道不来了。
这御书房外头的守卫们都怎么回事儿?
怎么还能让云楚焕这熊孩子把水泥城墙筑在御书房正门口了?!
但凡他换个别的什么地方也好啊!
这不是让她往枪口上撞么?
得知自家倒霉父皇可能刚刚才摔了个大马趴,而且还发过火,
云舒抱着那一酒坛子石灰粉进去的时候,面上那表情果断又切换成了宣武帝无比熟悉的乖怂模样。
本就头疼的宣武帝一看她这神情,脑瓜子越发嗡嗡地疼了——
“你这又是闯什么祸了?”
“这次闯祸的可不是儿臣。”
云舒用小眼神儿偷偷瞅了宣武帝两眼,迟疑片刻,又吞吞吐吐地道:
“但若是您偏心某个人,不想听到他任何不好的话,那儿臣可能也是闯了那么点儿祸。”
宣武帝:“?”
他差点儿都要气笑了。
这普天之下,如今非要说他最偏心的那一个,不是她云小五还有谁?
她竟还在这儿暗搓搓地吐槽他偏心别人?
小没良心的!
宣武帝没好气地瞪了云舒一眼,旋即又想到这小崽子一大早上跑来支支吾吾说的这段话,明明白白就已经指向了太子,
面上的神色又不自觉地沉下了几分:
“是太子又做什么了?”
“父皇英明,一猜就中!”
瞧着宣武帝这神情,好像也看不出他的什么情绪偏向来,
云舒还是照惯例地先拍了一下龙屁,之后才又耿直无比地道:
“儿臣这回去水务司,无意间发现太子皇兄他好像在卖官。”
卖爵鬻官,这事儿在过往的某些朝代中,甚至曾有过皇帝亲口应允,朝廷明码标价这么干的历史。
但在天盛朝,这却是被写在了天盛律例当中,明文规定过的违法行为。
尤其宣武帝还是个看世家贵族格外不顺眼,自登位起就一直在努力提高朝中寒门学子人数的帝王。
他知道自家小崽子在某些不重要的事儿上可能会不靠谱,但在这种要紧事上,却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听到太子卖官几个字儿自云舒口中说出来,宣武帝只觉得一阵心寒,就连语气也越发的沉了:
“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个说起来就有点儿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