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姐姐你方才还说当官儿的和百姓不一样,但这书生他就是百姓啊!
而且五姐姐你弄出的羽毛笔印刷术低价纸什么的,对他也是很有好处的,我就不信他还能反对你?”
“一群无知的莽夫!”
几乎是在云楚焕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书生也恰好走到了人群旁边,神情激愤:
“什么叫男官女官不重要?
男女有别,各司其职,男子建功立业、挣钱养家,女子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自古如此!
今日她圣安公主能够入朝,那明日,是不是女子也可参加科举了?
身为女子,却在满是男子的朝堂上厮混,公主便也罢了,毕竟身份高贵,
可若是寻常女子,这般做派之后,还有哪个男子敢娶?
荒唐!实在荒唐!”
“你才荒唐!”
打脸来得如此迅速,到手的一百两飞了不说,自己还又倒欠了云舒一百两。
云楚焕气急败坏地从窗户里探出脑袋,扯着嗓子就是一通咆哮:
“女子科举怎么了?女子做官怎么了?
你分明就是怕自己参加科举考不过女子,所以才会在这儿乱吠!
就你这样的废物,便是没有女子,也同样考不上!
什么男女有别各司其职,真要是各司其职,你就该在茅坑里待着才对!”
天盛朝不搞文字狱那一套,百姓们言论相对自由。
先帝时期,更是有一个读书人因着在茶楼里发表了自己对时政的见解,恰好传入当时的丞相耳中,
而那位丞相又恰好是个惜才之人,转头就把这读书人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先帝。
先帝同样认定那读书人才学惊世,于是破格提拔,让那读书人跳过了科举这一关,直接入朝为官,就此传下一段佳话。
今日这书生方才之所以会表现得那么愤慨,一则是他心中的确这么想了,
但更重要的原因,还是看见了云舒他们这架一看便知主人身份高贵的马车。
他以为马车里可能坐的是哪位朝中重臣,加之昨日又在茶馆里听到京城周报上圣安公主亲自写到她被授官一事最初其实是遭到了绝大多数朝中重臣反对的。
圣安公主是凭实力赢过了户部尚书,证明了自己,这才成功当上了总商会会长。
于是为了讨好这马车里的“重臣”,在贵人面前刷刷脸,
这书生才忍着对李铁柱他们这些体格远比他健硕了许多的“莽夫”们的畏惧,硬着头皮弄了那么一出慷慨激昂的表演。
但没想到的是,马车里坐的不是什么朝中重臣,而是一个看着只有八九岁的小屁孩儿!
最可气的是,这小屁孩儿竟还站在圣安公主那边,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什么叫他怕自己考不过女子?
他去年秋闱虽说的确是落榜了,但无论如何,那也比无知妇人要强得多!
这小孩儿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竟如此……
“这位是不是六皇子啊?”
就在那书生黑着脸,还想再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后方忽然传来一道低低的议论声:
“上次天外天酒楼开业的时候,咱俩一块儿瞧见过一回,是长这样没错吧?”
“好像是。”
另一个人也压着嗓子,略有些紧张地道:
“不过若真是六皇子的话……那马车里该不会还坐了个圣安公主吧?”
六皇子和圣……圣安公主?
听到后头那个名号,书生掩在宽大袖袍下的手都开始抖了起来。
“不会的……”
他努力安慰着自己:
“哪有那么巧的事?怎么可能偏巧就是圣……”
后面这一句话都还没说完,那头马车里便又伸出一只手,把还在骂骂咧咧的六皇子摁了回去。
帘布翩然落下,虽只是惊鸿一瞥,但……
“我就说那里头肯定还有个圣安公主!”
前头低语的那个人兴奋地嘿了声:
“若只有六皇子一个人,我或许还会认错,但这两位都一块儿出现了,那就必是他们无疑啊!
幸好咱刚才说的都是圣安公主的好话,那马车在那儿停了那般久,说不定公主都已经记下咱们了!”
“咱们这些大老粗,公主记住记不住也没什么,关键是那个。”
有人幸灾乐祸地指了指书生:
“他怕是都要吓傻喽!”
几乎是在那人话音落下的瞬间,就见那书生双腿一软,冷汗涔涔地直接跪倒在地,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了。
“嘁,果然是个废物!”
挣扎着还想再探头骂两句的云楚焕刚把帘布掀开,就看见了这一幕,
那撩着帘布的手顿时就兴致缺缺地甩开了:
“我当他多大胆儿呢,这就跪了?”
“这年头读书人都是奔着当官去的,他兴许是觉得自己得罪了我们,便做官无望了。”
对这样的人,云舒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欠奉。
倒是云楚焕忍不住又多嘟囔了一句:
“他的确是做官无望了,但这跟咱可没关系,纯粹就是他自己没用!”
就知道背地里说人坏话投机取巧,又看不清形势的人,他能聪明到哪儿去?
五姐姐入朝,那是她自己想入朝就能入的吗?
还不都是父皇的意思!
这书生,简直蠢得离谱。
云楚焕摇了摇头,实在没兴趣在这儿多待了:
“五姐姐,你说想听百姓们关于新商税的看法,现在也听完了,咱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反正都到这儿了,顺道去右相府瞧瞧吧。”
云舒往嘴里塞了块糕点:
“咱们这个时候过去,估计正好能赶上沈静姝上花轿。”
“那太好了!我还没看过上花轿呢!”
云楚焕兴冲冲的:
“听说这个可热闹了!”
“你说的那应该是正妃出嫁吧?”
云舒对这些不了解,随口道:
“沈静姝只是侧妃,很多流程都被省去了。”
“不是不是,我母妃说过,太子侧妃和寻常皇子、王爷的侧妃不一样,虽然婚嫁流程是省去了,但送嫁流程还是看女方家自己怎么安排。”
云楚焕连连摇头:
“我母妃嫁给父皇的时候,也是以太子侧妃的身份嫁给当时还是太子的父皇的。
听说我外祖父当时哭得可惨了,沿路跟着花轿一直跟去了宫门口,
第一抬嫁妆进宫的时候,最后一抬嫁妆都还没出左相府呢!”
“柳贵妃嫁给父皇的时候,父皇还是太子?”
云舒有些惊讶:
“柳相那么疼你母妃,怎么会答应让你母妃当太子侧妃的?”
“好像是说那时候,皇祖父的身体已经快不行了,而且父皇的兄弟们也都没了,就剩下父皇一个,是铁板钉钉的未来皇帝。”
云楚焕认真地解释道:
“而且我母妃嫁给父皇,是皇祖父直接下的旨,本来也没给我外祖父和我母妃拒绝的机会。”
“难怪。”
云舒点点头。
不过现如今她那个太子皇兄的地位,可没她父皇那时候那么稳。
况且沈静姝在右相府的地位,多半也比不上柳贵妃在柳府的地位——
谁家真正疼女儿的,会为了所谓的计划,让自家闺女儿和太子在人来人往的酒楼里干那种事儿啊?
实在假得很!
早早看清了真相的云舒压根儿不觉得右相府今日会弄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排场来,
但即便如此,当她看见右相府门口稀稀拉拉挂着的几条红布时,
她也还是被右相府这凉薄的姿态给狠狠惊了一把。
云舒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云楚焕了。
眼睁睁看着一顶朴素到了极致的红色小轿被人抬出了右相府,之后右相府的大门砰地一声被人紧紧关上,
没有锣鼓喧天吹拉弹唱的喜庆音乐伴奏,没有亲人依依不舍的护送,更没有令人羡艳不已的十里红妆。
只有清清冷冷的一顶小轿,外加两只大箱子。
就连随行的丫鬟,都只有一个!
云楚焕目瞪口呆地趴在窗户上看了好半晌,再回过头来的时候仍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恍惚:
“那轿子里坐的不可能是沈侧妃吧?
会不会是右相府里今日还有哪个庶女……不对,哪个得宠的小丫鬟出嫁了?”
“什么小丫鬟能得宠到从右相府的大门出嫁?”
云舒无奈:
“你要实在不信,咱们就跟在这轿子后头,看它最后去了哪儿呗。”
“五姐姐说得对,”
云楚焕扭头吩咐车夫:“还不赶紧跟上!”
“是。”
马车缓缓调头,不远不近地跟在那一顶红色小轿后头,
一直根到了宫门口,亲眼看着沈静姝在丫鬟的搀扶下自轿子里走了出来,
云楚焕这才不得不相信了这个事实——
“居然还真是沈侧妃!之前不是说右相很宠他这个嫡长孙女儿吗?这怎么……”
“谁知道呢?”
左右云楚焕是在真正的蜜罐子里长大的,右相府那种亲情淡薄,利益决定一切的人家,云舒也不爱提,
她索性耸了耸肩,只当自己也不清楚:
“东宫这会儿人还不多,咱们这时候过去也热闹不起来。
我打算先去趟御书房,你去不去?”
“我……”
云楚焕有些纠结。
若只是问他想不想去,那他当然是想的,
毕竟他这人就喜欢凑热闹,好奇心还重,他想知道五姐姐这个时候跑去找父皇究竟是为了什么。
但真要让他去吧,他又很是担心,
生怕父皇一瞧见他,又发出“先迈的左脚还是右脚”这种不致命,但却格外费钱的问题。
毕竟他现在已经背负举债了,若是父皇再这么来上一次,他真怕自己承受不住啊!
云楚焕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觉得钱更重要:
“算了吧,我就在御书房附近等你便是!”
“也行。”
他不去正好还省事儿了,不然她还得在去御书房之前教教他什么时候该闭嘴的问题。
将云楚焕留在了御书房附近,云舒自己欢快地进了御书房,照旧还是给了宣武帝那一套熟悉的,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的招呼方式——
“父皇~~~”
“都入朝为官了,怎么还是这般的小孩子心性?”
听着她那尾音都快要浪成花儿了的欢快调调,宣武帝搁下御笔,嘴上说着像是在斥责的话,唇角却不自觉地提了起来:
“你这时候跑朕这儿来,又是想做什么?”
“自然是给父皇您送钱啊!”
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沓银票和一个账本儿送到宣武帝跟前,云舒笑吟吟地道:
“表姐昨日让王公公把天外天酒楼京城店开业第一个月赚的钱和账本儿送到儿臣这来了,
儿臣想着这里头还有您的一部分,所以今日就特意给您送过来了!”
“京城店第一个月的钱?”
宣武帝扬了下眉,面上表情看着倒是淡定,实则心里却已经快要乐开了花——
难道模拟人生选择系统都说他的私库两年之后能超过国库!
这小崽子挣钱的本事是真厉害啊!
要知道,除开京城的这家天外天酒楼之外,她在江南以及其它地方的天外天分店最近这几日也陆陆续续的都差不多开业了!
即便那些地方的酒楼收益比不上京城,也绝对不会相差太远。
而京城店这第一个月的收入……
宣武帝翻开账册——
嚯!一百四十八万九千六百五十二两银子外加八百八十八文钱!
那他即便只分四成,也能分到将近六十万!
这厚厚的一沓银票,是将近六十万两!
宣武帝努力绷住情绪,淡定地拿起银票数了数,
六十一万两。
一两不少,一两不……
“这怎么还多了一万多?”
宣武帝眉梢高高挑起:
“你这总商会会长才刚当上一天,怎么,就不会算账了?”
“应该给您五十九万五千八百六十一两外加一百五十五钱嘛!”
先用脱口而出的正确答案证明了一下自己,之后才又贼兮兮地凑了上去,一脸讨好的乖巧模样:
“父皇,儿臣多给的那一万多两银子,其实是想从您这儿买样东西。”
“买东西?”
宣武帝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想花钱在他这儿买些什么,
而且那人还是他的闺女儿!
这一下就连宣武帝都有些好奇了:
“你想买什么?”
“买一幅您亲手画的,但又觉着画得不好的墨宝。”
云舒老老实实地坦诚道:
“儿臣想把那画儿送给太子皇兄作为新婚贺礼。”
宣武帝:“……”
她这实话实说,干坏事儿都一点不知道遮掩的性子还真是一点没变!
宣武帝都愣是被她给逗乐了:
“一万两银子都足够买幅名家名作了,你为何偏要买朕画坏了的?”
“因为儿臣心眼儿小,太子皇兄和沈侧妃上次在天外天酒楼干的那破事儿,儿臣还记着呢,不想送好东西给他们做贺礼!
但是……”
云舒一脸不痛快:
“但是儿臣手头上最近确实也挺宽裕的,若是送些不值钱的小零碎,回头再被那些本看儿臣不顺眼的御史参上一本,说儿臣不敬兄长、不敬太子,那又是麻烦一桩。”
“可若是高价买了您画坏了的画,那便又不一样了。
首先儿臣可是花了大价钱的,但这个钱也没便宜别人,而是孝敬给了父皇您。
其次,这画坏了的东西,它必然也不是什么好画,儿臣送出去还可以气气太子,偏偏太子还只能吃个哑巴亏,一句不好的话都不敢说,
因为那是父皇您的墨宝!
不管太子皇兄心里如何想,明面儿上他都只能捏着鼻子硬夸一声好!”
公主直言让皇帝帮忙一块儿坑太子,这简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偏偏宣武帝还一点儿不生气,甚至连新的画纸都铺上了:
“想要什么画儿?”
“父皇您看过京城周报,肯定也见过儿臣画的插画吧?”
见对方都不用自己开口,就主动提出愿意给她定制一幅,云舒忙乐颠颠地凑了过去:
“您也按那个风格给儿臣画一幅就成!”
“你的插画?”
宣武帝提笔蘸墨的动作一顿,面上露出了些许一言难尽的神色来:
“就是那个画得跟枯树杈子似的,最上头圈个圆,便硬说它是人的玩意?”
“就是那个!”
灵魂画作,没有火柴人怎么行?
云舒一拍巴掌,以无比肯定的语气顺势拍了一波龙屁:
“就说是父皇您心血来潮,想试试儿臣的作画风格,便随手画了一幅。
不然父皇您画技那么高超,正常发挥的话,就算有些许的失误,最后画出来的东西也仍旧瑕不掩瑜,那儿臣可不愿拿去送给太子皇兄!”
“就你有理!”
宣武帝哼笑一声,明显是被云舒这一番彩虹屁哄得十分开怀。
只是抬手在画纸上方比划了两下之后,却仍旧觉得有些无从下笔——
“可这么大一张纸,就画一个树杈子人,是不是有些奇怪了?”
“那咱们就画连环画!”
云舒伸出手,在画纸上比划了几下:
“就像儿臣在京城周报上画的那样,每一幅小图都呈现出一个场景,
父皇您在这纸上多画几个可以连在一块儿的场景,将它连成一个完整的小故事。”
“听着倒是有点意思。”
宣武帝来了几分兴致:
“那你想要什么小故事?”
“这个嘛……”
云舒眼底划过了一丝狡黠之色。
按照她的要求先把画画好,之后又依她所言,用左手配上文字之后才确信她又顺带着骂了太子一通的宣武帝:“……”
“你……”
“父皇!”
赶在宣武帝想要开口训她之前收起了面上那一抹宛若小狐狸般直冒坏水的狡黠笑容,云舒一秒变脸成无辜而又乖巧的模样:
“儿臣突然又觉得这画好像是有些过分了。”
“你还知道过分?那怎么着,这画儿不要了?”
宣武帝眉梢一抬,直觉她又是憋了什么坏,故意作势要将那画儿撕毁,
果不其然,小狐狸一个箭步上前,立马就把画儿拿到了自己手里,一本正经地反驳道:
“要啊!父皇您画都画了,怎么不要?
况且它再怎么过分也没太子做得过分!”
这倒是。
闲适地往椅背上靠了靠,宣武帝也没想把画儿再夺回来,只是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
“那你方才假惺惺地说什么过分了?”
“那怎么能算假惺惺呢?”
云舒一身正气地狡辩道:
“儿臣觉得这画儿损,跟儿臣想把它送给太子皇兄并不冲突啊!
只不过儿臣还是比较顾全大局的,想着万一要是把太子气出个好歹来,那也不太好,所以想问问您的意思,能不能让儿臣带个太医一块儿过去,以防万一。”
宣武帝:“?”
他就说这小崽子尾巴一翘他就知道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什么带个太医以防万一?
这分明就是觉着一幅画儿还不够,想让太子气得更狠些!
“父皇?”
知道自己的这点儿小心思根本不可能瞒得过宣武帝,云舒玩的就是一个“小心思全摆在明面儿上”,
见宣武帝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
她又明目张胆地开始给太子上起了眼药——
“父皇您是不是觉得儿臣太过良善,心太软了些?
其实这些儿臣自己也知道,但没办法,儿臣这人最是重视亲情了。
虽然太子皇兄可能不是很在意儿臣这个妹妹,甚至还曾想过要至儿臣于万劫不复之地,
但没有关系,太傅说过,君子当以德报怨,儿臣虽是女子……”
“行了!”
三句话不离告太子的状,她还在这儿演上了!
宣武帝更加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以德报怨’后面那句是‘何以报德’你怎么不说?”
“是吗?儿臣不知道呀!”
云舒带着满眼没有被知识污染过的澄澈,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父皇您也知道的,儿臣学识浅薄,这会儿还在上书房复读呢。”
“……”
这表演拙劣的!
宣武帝嫌弃地连连摆手:
“出去!别在这儿碍朕的眼。”
“那太医的事儿……”云舒不死心地又追问了一句。
“随你!”
那画儿他都帮着画了,再多一个太医还能怎么着?
不想被她缠上继续演的宣武帝想也没想就应了一声:
“随便你怎么折腾,别再来烦朕!”
“儿臣谢过父皇!”
目标已经达成,云舒自然也不会再强留,她两手抱着画卷,头也不回地跑了,只余下一道欢快的声音还飘在空中——
“儿臣告退!”
从云舒进御书房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蹲在树底下找蚂蚁的云楚焕脚都蹲麻了,才终于见到自家五姐姐拿着一卷画儿出来了。
他连忙站起身,一边龇牙咧嘴地揉着腿,一边一瘸一拐地往云舒那边跑过去:
“五姐姐,你怎么进去这么久?”
“办了点事儿。”
掂了掂手里的画卷,云舒眉梢一扬,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息:
“走了,还得再去趟太医院。”
“去太医院干嘛?”
云楚焕跺了跺脚:
“我这腿就是刚刚蹲久了点儿,倒也不用看太医!”
“谁说是给你看了?”
云舒语调悠然:
“就不能……是带去给太子皇兄的吗?”
带给太子皇兄?
云楚焕愣了一下,旋即大惊失色:
“五姐姐你终于还是忍不住,想捅太子皇兄一刀了吗?
那可不行啊!行刺太子可是重罪,就算你能侥幸逃过一劫,父皇也会揍你的!”
云舒:“……?”
别说,如果捅太子一刀的后果,只是被父皇揍一顿的话,那她还真挺心动的!
可惜这不现实。
云舒翻了个白眼:
“闭嘴吧你!”
被她从身后拍肩询问的,是一个正在捣药的年轻太医,
回过头来发现是圣安公主和六皇子到了,顿时吓得一激灵:
“臣,臣这就去叫孙太医!”
话落,一溜烟儿的便跑走了。
不多时,孙太医就匆匆忙忙地背着药箱小跑了出来:
“臣见过圣安公主,见过六皇子殿下!
不知是哪位贵人……”
“孙太医不必着急,”
云舒笑眯眯地摆了摆手:
“本宫今日过来,不过是奉父皇之命,带孙太医去东宫吃顿饭罢了。”
“去东宫吃……饭?”
孙太医懵了一下。
第一次遇上圣安公主,他给昏睡一整天的公主把出了刚刚剧烈运动过的脉象;
第二次遇上圣安公主,又撞上了太子给自己下药想要陷害她,却被公主直接捅到了陛下跟前这档子破事儿!
如今这是他第三次遇上圣安公主。
公主说奉命带他去东宫吃饭??
可别是断头饭啊!
孙太医都快哭了:
“殿下,太子设宴,臣不过只是区区一个太医罢了,哪里配得上……”
“孙太医大可不必妄自菲薄!”
见孙太医面上那表情一下子就不对了,云舒也猜到了什么,笑吟吟地提醒道:
“你可是父皇让去的,谁还能说你什么不成?”
“……”
圣安公主这是在告诉他,不管今日发生了什么事儿,他都有陛下罩着?
不确定地小心抬眸,看了云舒一眼,见她面上神色轻松而又笃定,孙太医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用力咽了口唾沫:
“殿下说的是,臣,多谢圣上厚爱!”
全程比孙太医还要懵的云楚焕:“?”
不是五姐姐气不过,想要对太子下手了吗?
怎么这又成父皇让孙太医去吃饭了??
云楚焕有心想要问点儿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云舒转身用一根手指给他手动闭麦了——
“嘘,别问,等到了东宫,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云楚焕:“……”
怀揣着满腹的好奇,云楚焕和云舒到东宫的时候,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还有东宫里的那些官员们全都已经到了。
见到云舒过来,三皇子张口就是一顿夸:
“难怪都说妹妹好,妹妹最贴心,
我们方才还在说着五妹妹和六皇弟怎么还没到呢,原来是知道太子皇兄喜欢字画,特意准备礼物去了?”
“的确是特意准备的。”
云舒唇角一勾,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太子皇兄今日终于娶到了自己最心爱的姑娘,这么好的大喜事儿,我肯定得好好祝贺祝贺啊!”
她说着,扭头便冲着一坐一站的太子和沈静姝道了声喜:
“祝太子皇兄和沈侧妃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两个乌龟王八蛋,锁死一辈子!
“五妹妹有心了。”
相比起面上看着似乎当真是毫无芥蒂喜气洋洋的云舒,太子面对着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神色怎么看,都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他淡淡地瞥了眼跟在云舒身后的孙太医,眸光微暗:
“不知五妹妹带孙太医前来,所谓何意?”
“是父皇让带的。”
熟练地再次甩锅宣武帝,云舒用最天真的表情,说着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静的话——
“父皇说,为了以防万一。”
什么情况下需要带个太医来以防万一?
沈静姝骤然捏紧了帕子,太子面上虽无波澜,但掩在宽大衣袖下拳头紧握的那只手上,青筋已然暴起。
东宫里那些隶属于太子的官员们一个个也都神色不佳,
大皇子和三皇子对视一眼,眼中都带了几分想要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唯独四皇子眉心微拧,似是觉得不妥,于是想要说点儿什么,但碍于云舒扯出了父皇这面大旗,他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好半晌,他才将目光落到云舒手里抱着的画卷上,以此作为打破这凝重氛围的突破口:
“既是庆贺,这贺礼自然也得送上。
不知五妹妹怀里抱着的这画,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这画儿的确是出自非常厉害的人之手,但具体是谁,就要看你们能不能看得出来了!”
终于又有人想起了她怀里的这幅画儿,云舒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儿,单手拎着画轴,将画卷儿抖开。
“这……”
嘴最快的三皇子一句吐槽的话差点儿就脱口而出了。
好在他认出了那画上的树杈子人,和云舒在京城周报上的“大作”画风完全一致,这才又及时咽了回去。
但他是咽回去了,一旁的云楚焕却没能忍住——
“五姐姐,这不是你画的树杈子人吗?”
“再仔细看看。”
云舒笑吟吟地抖了下画作:
“这画的什么?”
“这是……一个小故事吗?”
云楚焕挠了挠头,不疑有他的顺着云舒的话,将画作上的小故事复述了出来:
“从前有一只狗,偷偷摸摸地跑出去干了坏事儿,有个叫吕洞宾的人奉命用笼子把那狗抓了回来。
但吕洞宾担心那笼子里的倒刺会伤了狗的性命,于是就把狗放了出来,
结果那狗不仅不感恩,反而还咬了吕洞宾一口?”
“没错!”
云舒微扬起下巴,故意挑衅地往太子那边瞥了一眼:
“这幅画的名字就叫做,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