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已经凑到她近前的三皇子又撩开额前那碍眼的发,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嗓音:
“还是有谁让你帮忙给她带个什么话?”
“三皇兄。”
云舒十分明显地往后仰了一下,半点儿不掩饰她的嫌弃:
“你府上没有铜镜,水池子总有吧?”
“什么水池子?”
云楚赫显然没被人这么阴阳怪气过,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五妹妹想要铜镜?三哥这里有的是啊!”
“既然有的是那你就多照照。”
云舒扯了下唇角:
“就你现在这样子,出去不把小姑娘吓哭都算好的。”
“怎么可能?”
云楚赫习惯性地一整衣襟,挺直了腰杆儿:
“你三哥我别的不敢说,但要论外貌……”
话说到一半,先前被他随手撩开的那一缕发丝又恰好再度散落下来,遮挡了他的部分视野。
云楚赫话音一顿,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又转身朝着他来时的方向跑了回去,
一边跑,一边还不忘让人招待云舒:
“五妹妹你先去主屋坐会儿,想吃什么喝什么随便吩咐,三哥去去就回!”
“……”
她这三哥倒是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带着小元子和听雪进到主屋里坐了一会儿,
云楚赫果然很快就将自己从头到脚捯饬了一番,又衣冠楚楚地回来了。
还别说,相比起勇武有余、精致不足的大皇子,傲气逼人、相貌端庄的太子,模样不差,但却气质呆板的四皇子,以及年纪尚小,还没张开的六皇子云楚焕,
就目前而言,长着一双狐狸眼的三皇子,还真是一群平均相貌本就不俗的皇子当中最为精致的那一个!
也难怪他对自己的外貌那般自信。
云舒挑了下眉,明知故问:
“三皇兄之前是上哪儿逃难去了?”
“逃什么难!”
见她还没忘记自己方才出场的造型,云楚赫讪讪地摸了下鼻头:
“最近几日这不是为了帮五妹妹你琢磨那改良犁的事儿,忙得废寝忘食了么!
五妹妹你不说感激便也罢了,怎得还嘲笑起三哥来了?”
“行,那我先谢过三皇兄了。”
云舒倒也干脆,从善如流地道过谢后,紧跟着便又询问了一句:
“所以三皇兄的犁可是已经改良好了?”
云楚赫:“……”
五妹妹真不可爱,改良犁若是能有那么简单,它不早就被人改掉了?
哪还需要他在这里苦思冥想!
慢慢踱着步子走到云舒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云楚赫十分刻意地叹了口气:
“你三哥我真是可怜啊!辛辛苦苦好几天,连顿好点儿的饭都没吃上,
好不容易五妹妹想起我这个三哥了,不说心疼我,请我去你的酒楼吃顿饭便也罢了,一张嘴就只知道惦记着改良犁的事儿。
怎么,你三哥我难道还比不上一个犁?”
“犁可以用来犁地,你能吗?”
对方那点儿小心思表现得实在是有些过于明显了,
云舒哼笑一声,偏不如他的意:
“想去天外天酒楼就自己去,若是连去吃饭的钱都没有,我劝你最好还是歇了那没用的心思。”
“我……”
他那是没钱去吗?
他是不知道去了之后该怎么办!
唐小姐对他那般疏离客套,他不主动吧,那根本就没办法进一步接触对方。
可主动吧,他又怕自己不小心唐突了佳人。
这要是能有个跟唐小姐关系亲密的五妹妹带着他一块儿……
不死心地张嘴还想再说点儿什么,
云楚赫才刚刚发出了第一个音,就见云舒又指着她带来的小太监接着道:
“我今日过来,可是给三皇兄送人才来了。
别说五妹妹不帮你,若是有小元子帮忙,你还没办法把改良犁做出来,那这犁咱们不改也罢。”
“能得五妹妹你这么高的评价,想来能力定是不俗的。”
没想到云舒今日特意跑出宫来一趟,目的竟然就是给他送这么一个帮手。
云楚赫不禁也有些好奇起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太监到底能有多大本事了。
“走吧,跟本皇子到后院儿瞧瞧去,不管是完整的,还是拆得七零八落的犁本皇子那儿都有,
你若是真能瞧出个所以然来,帮着本皇子把那改良犁做成了,本皇子大大有赏!”
“奴才多谢三皇子殿下!”
小元子连忙道了谢,跟在三皇子和云舒身后,走进了三皇子府那乱七八糟的后院儿——
没错,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乱七八糟。
云舒甚至怀疑云楚赫这几日在府上根本就不是忙着思考,而是忙着学习如何暴力拆家了!
“……稍微乱了点儿。”
见云舒走到院门口就停下了脚步,这些天成天待在里头,自己完全没觉得有多乱的云楚赫也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认知水平,
有些尴尬地伸出手,将一根几乎快要戳到云舒面前去的木头架子扔开了些:
“这里头除了完整的犁和被我拆分过的犁之外,还有不少我尝试着做的改良犁,
但效果都不怎么好,就被我随便地堆在一块儿了。”
“那你这尝试做得还挺多的。”
顺着云楚赫的视线,果然看到了一大堆被改得奇形怪状的玩意儿,
云舒仔细地一个个打量过去,最后勉为其难地从里头挑选出了一个最接近曲辕犁的怪东西——
“你这怎么还做了个球?”
“你之前不是说了吗?现在的犁最大的问题就是太大太重了,牛拉半天下来都费劲。”
云楚赫解释着他的“天才”构思:
“所以我就琢磨着,它要是个圆的,那不就能省力得多吗?
但实际做出来之后我才发现,圆的它省力是省力,可问题是根本就犁不了地!”
“圆的不行……”
云舒摸了摸下巴,状似无意地随口道:
“那半圆的呢?”
“半圆?”
云楚赫表情一懵。
他把这玩意儿做成圆的,是为了能推着它滚动省力。
半圆怎么滚?
她这问题未免也太离……
“兴许能行!”
就在云楚赫想要开口否定的时候,不知何时已经蹲到了院中唯一一个完好耦犁旁边的小元子却忽然灵光一闪,
指着耦犁的那根直辕道:
“二位殿下请看,如果把这根直辕变成弯曲的曲辕,就可以让犁架变小变轻!”
“可以吗?”
云舒一脸看不懂也听不懂的茫然:
“那变成曲辕之后,它是不是就更好转弯了?毕竟都是半圆了嘛!”
“这跟转弯又有什么关系?”
云楚赫简直听不下去:
“五妹妹,你这是根本就不知道这犁使起来是什么样儿吧?它那个辕……”
“你先别说话。”
抬手示意云楚赫赶紧闭嘴,云舒兴致勃勃地望着欲言又止的小元子:
“你想说什么?”
“奴才想说……”
小心翼翼地瞥了云楚赫一眼,见三皇子并没有因为话说到一半儿被打断了而生出什么怒色,小元子这才接着道:
“若是在这辕头处加上一个可以灵活转动的部件儿,或许就能让它更好转弯了。”
“你看,我就说能行!”
直接忽略掉小元子说还要加上什么部件儿的话,云舒得意地一拍手:
“半圆就是最厉害的!”
云楚赫:“……”
他看他这五妹妹瞎猫碰死耗子的运气才是最厉害的!
嗯,还有这个叫小元子的,似乎也还不错。
看在未来或许还需要讨好自己这个五妹妹的份上,云楚赫艰难地把他想要吐槽的那一部分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只冲着小元子点了下头:
“先做出来试试看吧。”
“是!”
只是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立刻就得到了两位主子的支持,小元子信心大涨,立刻就兴冲冲地放手去干了。
云舒则是让人在这院儿里收拾出了一块勉强能让人搬把椅子坐下歇息的地儿,
继续坐着和云楚赫东扯西拉:
“你说小元子这犁若是真改好了,它能靠人力拉动起来吗?”
“这我现在哪知道?”
云楚赫翘着二郎腿,大口大口地吃着包子:
“你要好奇的话,等小元子做好之后,亲自上手试试不就知道了?”
“得了吧,就我这小身板,还是别自找没趣了。”
云舒单手托腮,开始思维发散:
“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之前看到一本儿书上写过,说军中有种叫辘轳的玩意儿,人站在战车之中,借辘轳之力可将人所站之板抬高。
你说,若是把这玩意儿用在田地间,是不是就能轻松拉动这犁了?”
“还有这东西?”
云楚赫一下坐直了身子,包子也不吃了:
“那你不早说?直接用辘轳不就行了,还改什么犁啊!”
他这几天不是白忙活了么!
“辘轳用起来不方便啊!”
将自己的嗓音控制在小元子能够听见的范围当中,云舒懒洋洋地道:
“那玩意儿毕竟还得先固定在一个地方,使用起来……也就只能拉动那一块儿的东西。
田地那么大,总不能只耕最边上的那一块儿吧?”
云楚赫:“……所以,用不了?”
“用不了。”
“那你说它做什么?”
瞬间就失去了对辘轳的兴趣,云楚赫重新靠回到椅背上:
“白费功夫。”
“说说怎么了?”
见云楚赫吃得格外的香,云舒也顺手捞了一个肉包子尝了尝:
“犁可以改良,那辘轳难道就不能改良一下,让它可以不用固定在一个地方,而是像小车一样,可以被推着走吗?”
“一听就不是什么容易事儿。”
云楚赫撇了下嘴,这几日的忙活已经让他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多半不是那块料。
咽下最后一口包子皮,云楚赫哼笑一声:
“你还是让小元子努努力吧,指望你三哥我,那怕是难喽!”
“本来也没指望你。”
注意到那头小元子忽然抬头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明显是已经将两人的对话听了进去,
云舒拿着包子,慢悠悠地站起了身:
“不管是犁还是辘轳,想要改良成功估计都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我已经跟父皇禀报过了,小元子这几日就先住你府上,
等什么时候东西做好了,直接送进宫去给我就成了。”
“这就走了?”
云楚赫放下二郎腿,连忙也跟着站了起来:
“现在还这么早,你是要去天外天酒楼吗?我送你啊!”
“不去。”
他那是想送她吗?
她都懒得揭穿!
云舒白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我回宫还有别的事儿要干。”
回宫啊……
那没事了。
云楚赫果断又一屁股坐了回去,半点儿都不带掩饰的:
“行,那五妹妹慢走,有空随时来三哥这儿玩啊!
约饭也行,三哥请客!天外天酒楼,四楼!”
因为三皇子府所在的这条街上,还有着不少朝中重臣的府邸。
云舒回宫的路上,不经意间还瞧见好几个府邸门口,都停放着明显带有别家府上标识的马车。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因为这两日在朝堂上被宣武帝反复提起的新商税一事,不少大臣都已经开始在私底下商讨对策了。
可惜他们的挣扎注定都是些无用功。
宣武帝这次想要推行新商税的决心格外的强烈,
如果不是因为要将她推上商会会长的位置,需要多做些准备才能更好地应对朝臣们反对的声音,
只怕就这两日,他便能直接下旨,将新商税发颁布出来了!
也不知道小元子能不能赶在那之前,将她想要的东西做成……
云舒对小元子报以了极高的期望值,
好在小元子也没有让她失望。
前有云舒放他出宫的承诺,后有云舒那几乎都已经喂到了嘴边的提醒,
再加上小元子本身在这方面就格外突出的天赋,
几天后,改良成功的曲辕犁便被如期送到了云舒手中。
随之一道被送进来的,还有云楚赫那极具个人风格的信件——
【……这最终做出来的曲辕犁虽不完全是出自我手,但怎么说也是从你三哥我之前琢磨的圆球犁上改进而成。
五妹妹拿去给父皇看的时候,可别忘了顺嘴给你三哥我也邀个功。
要求不高,功劳分我一半就行!
当然了,若是五妹妹实在不愿……那便不愿吧,你三哥我这人大度得很,只要你多请我去天外天吃上几顿,便是天大的功劳,三哥都可拱手相让!
另外,那什么辘轳牛,小元子也已经在做了,不过失败了挺多回的。
看样子没有你三哥我在前头铺路,这小元子的水平,也就一般般吧,五妹妹别抱太大的希望……】
再往后写的,就都是一些没有任何营养的废话了。
“这不就巧了么?”
收起信件,云舒挑了下眉——
正好,她也不是个喜欢揽功的。
三皇兄既然想要邀功,那就全都给他吧!
难得有这么积极的背锅侠,她心甚慰啊!
心情愉悦地让人带上曲辕犁,云舒扭头便又熟门熟路地朝着御书房去了。
一个时辰前才刚刚因为新商税即将颁布一事找过她的宣武帝:“……”
“你怎么又来了?”
他这几日为了彻底完善新商税、搞定朝中那些个烦人的大臣们,顺带着再给云舒铺铺路,忙得甚至连后宫都没空去。
好不容易今天终于早早完事儿了,宣武帝还正打算去柳贵妃那里放松一下,结果云舒这个不省心的不知为何又折回来了。
该不会是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
宣武帝眯了下眼:
“别告诉朕事到临头你又后悔了,不想当这个商会会长了!”
“儿臣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人才刚进门儿,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先被冤枉了一下,云舒不满地抗议道:
“儿臣这趟过来可是给您送大礼来了!”
“大礼?”
宣武帝顿了一下,心中有了猜测,但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这也才过去没几天。
可能在这种时候被她称之为大礼的,似乎也只有……
“莫非是改良犁成功了?”
“父皇英明!这都能猜到!”
云舒眉眼一弯,一记龙屁熟练地拍出去的同时,所有的功劳也都被她一并给送了出去——
“上次儿臣带着小元子去三皇兄府上的时候,三皇兄其实就已经捣鼓出了改良犁的初始形态,只不过那初始形态的弊端还是挺大的,根本没法儿用。
后来小元子听着三皇兄给儿臣讲他的改良思路时,忽然一下子有了灵感,当天就着手在进行改良了。
这几天小元子住在三皇兄府上,应该就是在和三皇兄一块儿不断做着改进,
直到今天,终于大功告成,便第一时间让人把那改良好的曲辕犁给儿臣送进了宫来!”
“曲辕犁?”
宣武帝先是将这三个字反复琢磨了几遍,兴许还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它应当是何模样,
之后才意识到云舒还说了句这东西已经被送进了宫,连忙又询问道:
“东西现在何处?你可有确认过,它当真是比之前的耦犁要好用?”
“三皇兄说他和小元子昨日已经在城外的庄子上试过了,确实是比耦犁要小巧轻便并且还灵活了许多。
最关键的是,就算不用牛,换两个人上去,也能拉得动!”
云舒面上表现出来的兴奋劲儿不比宣武帝少:
“东西儿臣已经让人带过来了,现在就在御书房外,
父皇,您要亲自试试看吗?”
“好!”
不仅更小更轻便更灵活,
最关键的是不用牛,靠人力也能拉得动!
虽然云舒也说了,需得要两个人才行,
但说句不好听的,这个时代的人力本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对于绝大多数底层穷苦老百姓来说,若是自己多卖些力气,就能省下租牛的钱,他们根本不会有任何犹豫!
宣武帝激动地猛然站起了身:
“李德海,备马车!”
“备马车就不用了吧!”
好家伙,皇帝是能说出宫就出宫的吗?
万一在外头遇上点儿什么事,到时候再一清算,说是她把人给怂恿出去的,这么大一口黑锅她可背不下来!
云舒不敢担责,连忙出声阻拦道:
“父皇,今日这时辰也不算早了,跑这么大老远去庄子上就为了试改良犁,实在是没必要。
依儿臣看,这宫里的地也不少了,实在不行,就在御花园里试试嘛!”
宣武帝:“……?”
御花园里犁地??
那可是他平日里经常散心和被妃子们偶遇的地方!
想想自己批奏折批累了,决定去御花园里散散心,休息一会儿,
结果才刚靠近那边儿,就闻到了菜地刚刚施过肥的味道。
又或者娇柔美人在菜地里翩翩起舞,轻柔的裙摆拖了一地泥泞,清冷爱妃坐在田地上抚琴吟唱……
还是别了吧。
他当个皇帝也不容易,倒也不必牺牲至此!
看出宣武帝眼底的抗拒,云舒十分有眼力见儿地换了个建议:
“御花园不行的话,那就去儿臣的凤阳宫怎么样?
正好儿臣想把后院儿空一块出来种上织贝花,但一直都还没来得及弄。”
“……你确定?”
之前不是说织贝花长得比一般寻常的花儿要“高大”许多,也是需要施肥才能长得更好么?
御花园不能臭臭的,难道公主住的地方就可以?
宣武帝迟疑了一下,忽然又唤了声李德海:
“朕记得凤阳宫后头的那个宫殿,是不是还空着?”
“是。”
李德海轻声道:
“说来也是巧了,凤阳宫后头的怡和宫,还是兰贵人初入宫时曾和其他秀女一块儿住过的地方,
后来兰贵人搬去了玉芙宫,其他秀女也都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了,这怡和宫便空了下来,一空就是这十数年。”
兰贵人啊……
宣武帝神思恍惚了一下,有些担心小五这孩子听了会难过,
但想了想,他还是按照自己原本的念头询问道:
“小五可想要这怡和宫?”
“怡和宫比凤阳宫大吗?”
云舒倒是没有多想。
倘若宣武帝现在要给她的是那什么玉芙宫,她或许还会表现得稍微有些感慨,
可怡和宫……听李公公方才那陈述,分明就是个集体宿舍嘛!
这玩意儿实在感慨不了一点儿,云舒十分务实:
“若是能大上许多的话,儿臣就要,
但若是两个宫殿差不多大,或者只大了一丁点儿,那儿臣还是继续住凤阳宫吧!”
也省得再折腾了。
“怡和宫和凤阳宫哪个大哪个小朕还真是不清楚。”
偌大一个皇宫,这么多的宫殿,堂堂天子哪有时间去在意这些犄角旮旯都空了十几年的宫殿多大面积?
宣武帝大气地摆了下手:
“你之前不是嚷嚷着嫌凤阳宫太小了么?
那怡和宫空着也是空着,正好能给你种你想要的织贝花!”
隔着一个宫殿的距离,那味儿……应该就闻不到了吧?
“多谢父皇!”
完全没想到竟还能有这么一个天降惊喜,
白送的宫殿云舒当然不会不要,她当场就改了口:
“那父皇,我们就去儿臣的怡和宫试用改良犁吧!”
“嗯。”
宣武帝这才甩了下衣袖,将双手负到身后:
“过去瞧瞧。”
怡和宫毕竟是有十几年没人住过了,里头从前长着的那些花花草草也早就被横生的野草所取代。
不过因着宣武帝要来试用改良犁的缘故,
李德海特意安排了侍卫提前一步过来将那些长得过于肆意的野草全都拔了。
等到云舒他们过来的时候,院子里的那些杂草虽还没有完全除尽,但却已经不影响改良犁的试用了。
“父皇您看!”
之前在路上不好给宣武帝介绍改良之后的曲辕犁,
这会儿到了地方之后,云舒立刻就积极地走到了曲辕犁边上:
“三皇兄和小元子特意在信里同儿臣说了,这改良犁和以往农户们用的耦犁相比起来,最大的区别就是它在使用的时候,犁身是可以摆动的,便于深耕,而且轻巧灵活,利于回旋。
这个叫犁评的东西往上提起,便可使犁箭向上,犁铧入土就会比较浅,
反之犁箭向下,入土则深!”
“不错!”
宣武帝并不是那种高居庙堂之上,对农具一窍不通的皇帝,
他知道耦犁犁起地来是什么模样,因此也就更加清楚倘若云舒说的全都是真的,这改良后的曲辕犁能给天盛朝的农业生产带来多么大的助力!
他甚至亲自走上前来,扶住了曲辕犁!
李德海见状,连忙冲身边站着的两名侍卫使了个眼色,
两名侍卫也不敢耽搁,迅速上前扛起纤绳,慢慢往前发力。
“动了!真拉动了!”
随着曲辕犁的缓缓前行,李德海眼中顿时也爆发出惊喜的目光:
“奴才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得此神物,实乃天祐我天盛朝啊!”
“确实不错!”
宣武帝这会儿本就心情大好,再听到李德海这熟稔的龙屁,更是龙颜大悦地朗声大笑起来。
相比起自幼入宫,对这方面其实还并不算是很了解的李德海,
宣武帝亲自扶犁后看到的也更多。
他可以确定的是,小五方才说的一点没有夸张,
这曲辕犁,当真是利国利民的神器啊!
宣武帝越看越看满意,他甚至还又发现了一个极大的惊喜——
“朕瞧着这两个人拉犁,似乎还颇为轻松,不若换一个人试试?”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很快就有一人放开纤绳,退了下来。
另一人独自扛起纤绳往前,果真也还是拉得稳稳当当!
宣武帝欣喜之下,又换了李德海过来,
到后面甚至连听雪都被叫去试着拉了一下,无一例外,全部都能拉动!
宣武帝见状,笑容也越发的开怀了,
高兴之余,还不忘揶揄云舒一把:
“你之前还说这犁需得两人才能拉动,该不会是你自己力气小,便在那儿胡诌吧?”
“……是三皇兄和小元子他们说的,又不是儿臣自己编的。”
云舒摸了下鼻子,一脸无辜:
“而且他们说要两个人拉的,是水田。”
水田犁起来比旱田要费力许多,这是常识。
但问题是,天盛朝大部分的田地其实都还是旱田啊!
毕竟除了水稻是种在水田里的之外,别的麦子、蔬菜,那可都是种在旱田里的!
宣武帝反应两秒后,瞪了云舒一眼,笑骂道:
“你这小崽子故意的是吧?方才怎么没听你说水田这两个字儿?”
“儿臣这不是想给您再多一份儿惊喜么?”
云舒笑嘻嘻地凑上去:
“而且小元子已经在努力试着解决水田还需两人拉犁的问题了!”
“哦?”
又双叒叕一次从云舒口中听到“小元子”这个出现频率极高的名字,这一回,宣武帝总算是没再忽略过去了:
“他可是已经想到法子了?”
“目前应该只能说是有点儿想法吧,能不能成暂时还不确定。”
第132章:你想让小元子入工部?
小元子接连帮她解决了两个问题,云舒自然也要信守她之前对小元子许下的承诺。
将“辘轳牛”的大致概念同宣武帝简单描述了一下,
云舒面上露出了一抹很是乖巧的笑容:
“父皇,您觉不觉得像小元子这样有才华的人,只是放在宫里当个小太监,有些太浪费了?”
“嗯?”
宣武帝现在对云舒也算是比较了解的了,他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是又憋了什么主意,
不由得扬起眉,轻哼了声:
“说吧,你又想做什么?”
“这可不是儿臣想做什么,而是儿臣希望小元子他能为天盛朝做些什么!”
云舒指了指曲辕犁:
“父皇您看,这犁难做吗?”
“应当是不难的。”
宣武帝垂眼打量着面前这让他欣喜不已的曲辕犁,
这虽是他认定的神物,但不可否认,这玩意儿本质上,其实也就只是几根木头几块铁而已。
“可是父皇,它这么简单,之前怎么一直也没见有人造出来呢?”
“……”
是啊!为什么呢?
“其实仔细想想,马蹄铁复杂吗?羽毛笔复杂吗?印刷术复杂吗?”
不等宣武帝回答,云舒自己又摇头晃脑地接着道:
“那可比曲辕犁还要简单,但之前同样没人造出来。
儿臣就想着,兴许是大家思考问题的方式不同。
好多人总把自己的思维禁锢在已有的框架之内,根本不会去考虑框架之外并不存在的东西。
可能……这就是叶太傅为何如此注重‘创新’的原因。
因为叶太傅知道,像儿臣这样聪明机灵,拥有‘创新’思维的人,真的不多。”
“……”
说就说,还非要趁机再多夸她自己两句!
宣武帝扯了下嘴角,看在她捣鼓出来的那些东西确实也很有用的份儿上,到底没有出言打断。
下一刻,他就听云舒忽然又抬高了语调,着重强调道:
“除此之外!儿臣觉得或许还存在另一个原因,就是懒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