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密语 by周小岛
周小岛  发于:2024年1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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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逛一会就回去了,砚珩哥今天不去公司?”
“今天有别的事。”
池逸然小声嘀咕了一句:“摸鱼就摸鱼呗,还那么多借口,为什么这么漂亮的姐姐会是我哥的女朋友啊?”
柯远嘉打趣她:“难不成还是你的啊?”
池砚珩看了她一眼,严肃道:“池逸然,你别乱叫。”
被叫到名字的女孩一激灵,她哥叫她全名的时候不是闹着玩的,池逸然立马住嘴。
程鸢不好意思地笑笑,“对,其实我不是……”
池砚珩拍了一把池逸然后背,扬了扬下巴,指着程鸢的方向,“叫嫂子。”
“噢,嫂……!!”
池逸然说了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惊恐地看了眼旁边的柯远嘉。
对方回应她的,是同样惊恐地眼神。
两人站在路边,嘴巴同步,张成大大的“O”字,你看我我看你,站在凌乱风中不动了。
马路上汽车飞驰,风声呼啸,但四人所在地方有片刻极度安静。
第05章 回校
突然被点到的程鸢也有点错愕,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身旁的男人。
他就这么,水灵灵地说出来了?
然而,池砚珩神色没有任何异常,他顶着那副冷静、波澜不惊的表情,告诉程鸢。
“池逸然,我妹。”
对面还是柯远嘉先反应过来,礼貌地叫了一声“嫂子好。”
然后,拉着池逸然赶紧上车跑了。
程鸢都没来得及跟他们说几句话,轰隆一声,法拉利加速窜了。
她回到车上,不解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池砚珩正打着方向盘,“怎么了?”
“就是,你为什么要对你妹妹说我们结婚的事?”
他目视前方,又重新带上墨镜。
“我暂时还没有离婚的想法,所以,我们是夫妻的事实短时间内不会改变,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让她知道?”
池砚珩偏头看了她一眼,整个人透着游刃有余的高傲。
“还是说,你想结束这段婚姻?”
程鸢没回应。
她从来没想过把这段婚姻拿到明面上,在她的认知里,他们的关系更类似合作伙伴,她是任人宰割的乙方,努力扮演好假妻子这个对象,让甲方满意就够了,除此之外,不想和人有过多交集。
京大校门口算是个热门景点,外地游客来了京市旅游,总得带着孩子到京大门口逛一圈,春夏秋冬都挤满了人。
程鸢倒是不赶时间,她偏过头去,欣赏沿途风景。
见她看得出神,池砚珩顺着看去,道路右侧的商场外,竖着高大的摩天轮,这时候正在缓缓转动。摩天轮本身没什么稀奇,但看向右边窗外时,他自然就能看到副驾驶上程鸢的侧脸。
早上阳光不那么刺眼,金色光芒撒下来,照亮了她的侧脸,连发丝也顺带着染成微微金色。
大概因为从小长在南方水乡,她皮肤比常人白嫩,眉毛又细又弯,像是江南画里坐在船头的温婉美人。
车窗留了小缝,有风吹进来,吹起她耳边的发丝。
程鸢下意识把吹乱的头发撩到耳后,她回过头,余光看见池砚珩似乎在看她。
她转头,眼神扫过去,男人却自然而然地收回视线,直视前方。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眼看快要到学校门口,程鸢开口道:“麻烦在前面停一下就好,我自己走过去吧。”
其实也不单单是门口堵车太严重,黑色的G65就像一头咆哮的巨兽,高大显眼,程鸢不想被那么多人围观。
他面无表情瞥了一眼,淡淡开口道:“我是司机还是你是司机?”
……司机不该听乘客的吗。
最终还是把她送到了校门口,车身太高,程鸢下车时还稍微跳了一下。
她反身关上车门前,忽然想到什么,对池砚珩说了一句,“请等一下。”
他单手自然地搭在方向盘上,露出手背隐隐青筋,姿态慵懒,指了指离他近的驾驶门,“到这边说。”
程鸢又绕过车头,走到驾驶座那侧,有些不好意思问道:“之后,如果有事需要找您,该怎么联系呢?”
一口一个您字,尊敬又生分。
但他没计较,“手机拿了吧?”
程鸢掏出包里的手机,动作熟练地打开二维码,伸到他的面前。
“您扫我吧。”
池砚珩从中控台上摸出手机,划了两下准备扫码,他手忽然顿住,看了眼面前的人。
她没搞明白那眼神什么意思,有些疑惑,但端着手机的胳膊也不敢缩回来。
就听见池砚珩幽幽道:“你这是付款码。”
程鸢的脸唰地一下就变红,她急忙道:“不好意思,我点错了…”
正着急忙慌地想要退出,忽然碰上一只温热粗糙的大手。
他动作没停,修长的手指随意在她的手机上点了两下,二维码弹出,嚓地一声,扫码成功。
“有事可以直接打电话。”
回过神来时,微信已经多了一条好友申请。
程鸢的微信头像是一只手绘黄色小风筝,飘在蓝天上,十分简约。
等她进了校园,两人分开,她才敢小心谨慎地点了同意好友的申请。
不出意外,池砚珩头像是一张无聊的风景照,皑皑雪山只露出一角,耸立在深蓝色天空下。
又高又冷。
返程路上,池砚珩手机里显示两条未接电话。
他拨回去,对面杨浩声音有些着急。
“池总,光宇集团上午打电话过来,他们总监临时出差了,想把谈判时间挪到明天下午,您看可以吗?”
原本预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谈判改时间倒不是什么大事,光宇跟他们合作多年,也是仗着这一点,临近谈判日期了也敢变动。
只是,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池砚珩还没发话,杨浩内心不免有点紧张。
男人缓缓开口:“他们这是第几次随意改时间了?”
这话一出,杨浩就知道不妙了。
他如实回答:“池总,是第二次了,三个月前跟咱们合作的时候也有一回突发情况。”
杨浩刚说出口,就已经察觉不对了。
不到半年,两次突发情况,就算是情有可原,放在池砚珩这里,信誉分会大打折扣。
果然,男人决绝冷漠的命令传过来,“那就告诉他们,以后也不需要合作了。”
他挂断电话,脸上恢复以往的严肃冷峻,一个漂亮的三角掉头后,黑色奔驰跨上高架,朝着公司总部驶去。
程鸢进学校,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她停下脚步,“喂,妈。”
电话那头,像是在厨房做饭,噼里啪啦,油沸腾的声音传过来。
“你工作的事怎么样了?”
俞月萍语速极快,嗓门又大,讲话永远带着质问的语气。
门口游客太多,熙熙攘攘,程鸢走了两步,找了一颗安静的树下,她回答:“还没定下来。”
“怎么还没定下来?不是马上就能转正了吗?”
程鸢现在就不想提的就是这事,她默默叹了口气,没有说实话。
“还不清楚呢,可能公司走流程需要好几天吧。”
她不喜欢在父母面前毫无保留,总是半真半假掺着说,若是事无巨细都告诉家里,那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他们控制。
“那你想办法催一下呀,难道就这么干等着吗?”
“公司内部的事我哪有权利过问,等通知就行了呗。”
“你这话说的,啥事不得靠关系啊?请人家领导吃顿饭留个好印象,也能让你早点转正。”俞月萍一手攥着锅勺,丁零当啷在那头翻着锅里的菜,一手握着电话指挥。
程鸢抿着嘴没说话,她不明白,从她实习以来,爸妈半点忙都没帮过,这时候还非要自作聪明,横插一脚。
这沉默的态度却惹怒了俞月萍。
她把锅铲一放,开始严肃说教,“程鸢,你听明白我说的没有?转正不是小事,你得上点心!”
“听到了。”
俞月萍见她回答,这才掀篇,话锋一转,问了一句:“那个,你和池家联系过没有?”
程鸢立即否认,“没有。”
“池老爷子上回说,你俩领完证他就去了欧洲,现在还没回来吗?”
“可能吧,我也不清楚。”
俞月萍最烦的就是她不清不楚的态度,“那你怎么不问啊,又不是没有联系方式,给人打个电话去联络感情,这有啥不好意思的?”
“我等会还有课,你要没什么事……”
“你先等等,都大四了你还这么多课啊?”
“对,”程鸢无奈道,“没课也有很多事,怎么了?”
“也没多大的事,你爸那天也念叨着等池家儿子回国之后,请人家来家里吃顿饭。”
“不用。”
“你这话说的,你俩都领证好几年了,我跟你爸都没见过,让人听了不笑话吗?”
程鸢不想多说,“知道了,等他回来我问问他。”
话是这么说,她却肯定不会把池砚珩带回家去。
“对了,还有件事,你姑姑家生意你也知道,这两年行情不太好,你姑父整天也愁,前两天有个公司联系他,说邀请他们入伙开个主播公司,搞网红带货……”
俞月萍话还没说完,程鸢立马打断了她。
“生意不好就别让他们折腾了,本来就没钱。”
“我也劝了,但你姑姑不信啊,说现在正是互联网发达的时候,抓住这个机会就能捞一把,我一听也是那个道理。”
俞月萍语气软了几分,“鸢鸢,你看池家不是有几个网红公司来着,要不你联系着,帮一下你姑姑呢?”
她一听就皱了眉,“人家那是演艺公司,不是带货的,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这怎么不是一回事啊?退一步来讲,就算不在池家手里拿资源,能搭上他家人脉也挺好,以后咱们也多条路子赚钱。”
她冷漠回答:“这事我真的帮不了,您还是自己去找池家说吧。”
干脆利索挂了电话。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程鸢想着先去食堂买点吃的,接了个电话的功夫,正巧碰上下课抢饭的大部队。
穿迷彩服的军训学生像小游鱼一样迅速涌入食堂,程鸢卡在路上,四周全是军绿色汪洋,行走都困难。
她想了想,还是放弃,转头去便利店买了面包和牛奶。
晚上临入睡前,躺在床上看了会书,她心里烦躁时经常失眠,临睡前看会纸质书能帮助催眠。
她按亮床头小灯,翻出枕头下的书,戴上眼镜专注地看起来。
最近在读的是《Education:A memoir》,四年英语专业,外文原版对她来说不算难事,直译为简单直白的《受教育:一部自传》。
不过程鸢更喜欢后来的译本,也就是《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
三十分钟后,睡意来袭,她合上书,摘了眼镜准备入睡。
手机屏幕亮起,提示新消息。
程鸢极不情愿地忍着睡意,打开手机,映入眼帘的就是长长的白色对话框。
俞月萍发来的一篇小作文,还是关于今天程鸢姑姑想要攀上池家的事。
方才酝酿的睡意顿时消失,程鸢心里一阵窝火。
紧随而来的,还有几条长长短短的消息。
【你爸说了九月送你弟去澳洲读书,什么时候有空你帮着看看学校?】
【毕竟是一家人,你也知道你弟年纪小,男孩子这年纪爱玩,啥事也不上心,但上学这种大事不能耽误,你抽空给他回个电话说说他。】
【千万别忘了啊。】
【跟池家保持联系,之后你遇到事还得找他们帮忙,有空常去看看池老爷子。】
她压下烦躁的内心,索性坐起来,双目无神,盯着黑暗的空气几秒。
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干脆利索地点了【屏蔽消息】,按下关机,蒙头睡过去。
第06章 浮音
第二天是周六,临近中午程鸢才慢腾腾从床上坐起来。
今天她没有课,不用急着去教室,程鸢拖着棉拖,恹恹地挤上牙膏。
宿舍混寝,其他舍友都是隔壁法语系的学生,昨天统一外出实习,下周才能回来,这几天宿舍里冷清得很,只剩下她一个人。
洗过脸后,她简单涂了点防晒,化了个淡妆,最近天气干燥,她涂了一层薄薄的润唇膏。
上周负责程鸢的老师出差,周六才闲下来,下午约了她讨论毕业论文,晚上好友孟淼淼会来找她吃晚饭。
她今天穿一件浅蓝色大衣,长发绑成熟悉的丸子头,在宿舍楼下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一个芋泥三明治。
导师是业界小有名气的翻译家,人还不到四十,已经出版了好几本知名译著,对她的要求也严格,别人写两万字的论文,她得写四万。
不过程鸢并没有觉得要求高,反而老师身上浓厚的书香气让人感觉很舒服。
程鸢也确实是个争气的学生,她语言天赋极高,又肯下功夫,四年学习成绩永远第一,大二就能代表学校参赛,拿回来好几个金奖。
出门前,程鸢裹了个千鸟格围巾,又戴上防花粉口罩。
“邢老师。”
老师在一堆高高堆起的书籍中抬起头,她戴一副黑框眼镜,正埋头批改她的论文。
“哎,来了,过来坐吧。”
“嗯,好的。”
邢老师拿出厚厚的一沓材料,开始点评:“你这个观点非常新颖啊,这两年咱们学校还没有研究加勒比裔移民方向的论文,不过,要想完成这个题目,后期必须有很明确的数据支撑,这个你怎么考虑的?”
这个问题程鸢她早有准备,她不紧不慢地讲出了自己近日做的调查。
老师接下来几个提问她也都能一一应对,两个多小时过去,论文的事也差不多了。
“行,你论文的事我也不用太操心,平时基础扎实到了这时候就能看出优势了。对了,上次我跟你说的,去英国读研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程鸢怔了一下,抿了抿唇,“老师,我暂时还是……”
邢老师摆摆手,“你先别急着给我答复,回去也和家里人商量一下,英国那边就给我们一个名额,机会还挺难得。”
她顺从地点了点头。
“英国的顶尖名校,含金量很高,其他学生都争着想去,但名额就一个,你得考虑好啊。”邢老师打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接着说。
“隔壁那班里,有个男生倒非常想去,他是李老师的亲学生,学习成绩也是数一数二的,李老师亲自上门要名额我都没答应。”
我看他心态不稳,性子也急躁,不是坐下来搞学术的那块料,交上来的译作也不行,太跳脱,完全脱离了原文意思,挑来挑去还是自己亲学生放心。”
老师语重心长说了半天,程鸢知道她是为了学生好,连着说了好几个谢谢,才离开办公室。
室内开着暖气,出门时冷风迎面吹过来,浑身清爽不少,她裹紧衣服,打车去了和孟淼淼约好的咖啡店。
好友孟淼淼在美术学院,和京大隔了三条街,两人从初中就是同学,高中又被分到邻班,在京市不定时会一起吃饭,程鸢结婚的事,淼淼都很清楚。
她到咖啡店后,先替孟淼淼点好,厚重的大衣脱下叠好,又摘掉围巾,拖着腮发呆。
透过咖啡店玻璃,孟淼淼一路小跑过来,她使劲拉开门,一眼看到靠玻璃的程鸢。
“我来啦我来啦!”
卡布奇诺上飘着浓郁的奶泡,程鸢推过去,“给你的。”
“谢谢亲爱的~”
孟淼淼坐下后,诡异地打量了她两眼,开头暴击道:“你老公呢?”
程鸢正喝了口咖啡,听到这句,一口气没下去呛了下,剧烈咳嗽起来。
“哎呀哎呀!”
孟淼淼赶紧拍了拍她后背,“没事吧?快喝口咖啡顺顺。”
她憋得脸通红,连连摆手,话都说不出来了,“你别……”
“好好好,我不碰你了。”
“不是,你别这么叫他……”
孟淼淼声音洪亮,“这有什么的?他不就是你老公吗?”
“我知道!我知道得不能再知道。”
程鸢无语噎住,她扭头看了看其他顾客,心虚地降低音量,“但是!大姐你能不能不要讲出来,真的很别扭!”
“那上回就说给我看照片,照片总有吧?”
照片她也没有。
“总之,我跟他不熟,也弄不到照片。”
见孟淼淼还不死心,她赶紧捂住她的嘴,“行了不说这个,咱们两个好不容易见一次,干嘛老提他。”
“行,不提他了,今晚带你去个新店。”说到这个,孟淼淼两眼放光,“我上回跟舍友一块去玩,回来后就念念不忘,总算拉着你一起去。”
蓝译公司,总裁办公室内。
手机嗡嗡振动几秒,池砚珩拿起手机,看了眼号码。
对面直接问道:“在哪呢?”
“公司,加班。”
“还有多久啊?我好不容易休假,快出来喝两杯,三缺一,在浮音等你。”
池砚珩拒绝得干脆,“没空。”
“什么意思啊你,我好几个月没回国了,这点面子不给?除了加班就是加班,你还能有点别的事不?”
他还真有。
池砚珩淡淡地说:“回家睡觉。”
“啧,行行行,结了婚的人就是不一样,重色轻友呗。”
池砚珩手里的签字笔,转了转脖子,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扯哪去了?”
“真没空过来?包厢都给你留好了。”
他看了眼手表,语气懒懒道:“你们玩吧,我今晚没空,下次再约。”
夜色渐浓,路灯一盏一盏亮起,巷子深处,酒吧门口闪着微弱黄光,挂着米白简约牌子,上面飘逸着“浮音”二字。
里面不算喧嚣,灯光迷离,五光十色铺在地上,空气弥漫着酒精和荷尔蒙的味道。
人不多,三三两两落座,调酒师伴着轻快鼓点卖力甩动胳膊,给面前的程鸢倒了一杯清爽酸甜的龙舌兰日出。
孟淼淼拿起杯子,清脆地碰了一下,开口道:“前两天我妈给我打电话,顺带着提了一嘴你弟的事,你知道了没?”
“嗯,听说了。”
程鸢抿了一口,表情淡淡的,没什么反应。“于叔叔都给他办好了,明年就送他去国外读书。”
于叔叔,也就是她的继父。
凡是在家里,俞月萍态度坚决,坚持让她称呼“爸”,而一旦离开家,她更愿意用“叔叔”来代替。
十岁那年,父亲突发脑溢血去世,母亲俞月萍带着她和弟弟改嫁,一家人也从南方搬到京市郊区。再婚后,两人并没有要孩子,她和弟弟都是也没有改姓,依然姓程。
不过,这不影响于叔叔对孩子的喜爱。
准确来说,这不影响对弟弟的喜爱。
孟淼淼扶着头,她今晚喝的大概有点多了,不停地在说话。
“我真头一回听说这种事,亲闺女不管不顾,拿着钱转头把儿子弄出国了,要不是你嫁给池家,他能有钱出国读书?”
头顶蓝色灯光洒下来,程鸢半张脸埋在阴影里,她沉默着没吱声,喝了一口酒。
池家财大气粗,当初池砚珩和程鸢订婚,他们家里拿出了不少诚意,光黄金地段的商铺就给了三个,更别提后来的各种礼品。
谁知于叔叔和俞月萍也没顾及池家的面子,俩人一合计,转头就把所有不动产卖了,兑换成现金攥在手里。
落在程鸢手里的只剩下几件珠宝首饰。
弟弟学习上一塌糊涂,真要是待在国内,最多混个专科,索性砸钱送他出国读大学。
她垂着睫,面色有些忧郁,“无所谓了,反正和我没关系。”
“你就是性子太软,我说什么来着,这也不争那也不抢,看看人家现在混的,你再看你自己。”孟淼淼没好气地教育她。
“要我的话,身边有这么好的资源,早就巴结上了。”
孟淼淼恨铁不成钢,手指点着她的头,把人点得一晃一晃。“你家里人啥也不干,攀上池家就飞黄腾达,什么都捞到了,再看看你,老公豪门有什么用?一套房子你都没有,天天住宿舍好受啊?”
其实淼淼说的不无道理,程鸢坐在高脚凳上晃着双脚,眼皮微微撩起,“我就这样挺好的,再说也没有多穷啊,又不是养不活自己。”
她可不想欠他的人情。
“本来还指望着你嫁入豪门能带我飞呢,现在看来还得我赚钱养着你。”孟淼淼百无聊赖,手指敲着桌面。
“对了,你转正那事他也没问过啊?”
程鸢摇了摇头。
孟淼淼有点生气, “他自家公司,这点忙都不愿意帮吗?”
她声音小小的,明显底气不足。
“那也得走正规程序啊……”
淼淼恨铁不成钢,她拍拍桌子, “你真是个木头脑袋,直接找他说,‘我要进公司,你安排一下’给自己合法老婆安排个小职员位置,这很难吗?他这个总裁干什么吃的?”
今天两个人喝的都有点上头,程鸢多说了几句。
“我和他结婚也只是应付长辈,不是他也会是别人,我们又没感情,只要能离开那个家,结婚对象是谁对我来说没区别。”
孟淼淼同意道:“也是,你那个家,真的一言难尽。”
“……说着不来这不还是来了,你真是……”
身后传来陌生男人轻佻的声音,由远及近。
“对啊,反正和他又没感情,指不定哪天离了——”
也许是第六感发作,程鸢正说着话,手里捏着杯子,下意识回头看去。
大厅内瞬间爆发出一阵喝彩声,劲爆的鼓点伴着音乐,震耳欲聋。
她在喧嚣与迷离中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愣了两秒。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男人高大挺拔的轮廓,将影子拉的很长。
——池砚珩站在身后,看向她的背影,漆黑的眸色清冷无比。
旁边男人走过来,拍了下池砚珩肩膀,“站这儿干什么?有认识的熟人?”
他收回视线,转身走向包厢方向,语气冷淡:“不认识。”
第07章 醉酒
等他们走了好久,程鸢才在错愕中回过神。
他刚刚…听到了吗?
淼淼回过神来,疑惑问道:“你看什么呢?”
“哦,没什么。”
纠结了一会,程鸢放弃内耗,听到就听到吧,她也没说别人坏话啊。
事实本就如此,她就算不说,池砚珩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吧。
池砚珩到的时候,包厢里面已经有不少人。
房间开着音响,震耳欲聋,柯旭阳把人拉过来,按在椅子上,又塞上一杯酒,“我今天就看着你喝,说什么也得不醉不归!”
都是混京圈的富二代,柯旭阳家里思想开明,他爸妈不逼着他子承父业,他目前在国内最大的航空公司担任飞行员,今年刚开始飞国际线,每次休假都得把池砚珩他们几个叫出来玩。
池砚珩看过去,其他人已经喝完了一轮,都是从小一起玩的朋友,有几个还带了女朋友过来,围在桌子面前摇骰子。
包厢里灯光昏暗,闪着红蓝色彩灯,他眯了眯眼,好像发现了不对劲。
他越看,那人就越往后挤,缩在别人背后,故意不让他发现。
柯旭阳正准备给他倒酒,一转身,就看到男人啪地一声,把酒杯放下,走向包厢角落。
下一秒,几声尖叫之后,他像拎小鸡崽一样,黑着脸把池逸然从好几个女生后面拽了出来。
池砚珩抬头,看了眼柯旭阳,“你把她带来的?”
柯旭阳连连摆手,“这可跟我没关系啊,别冤枉好人。”
今天早些时候,池逸然照例去隔壁家柯远嘉那儿,请他辅导英语,结果没想到柯远嘉昨晚发烧,今天一整天病恹恹的,又怕传染给她。
正巧表哥柯旭阳在他家,一听说他们接下来准备去酒吧,池逸然闹腾着求带,于是就把人给领来了。
这家酒吧本身就是柯家的产业,带她来玩也没什么不安全,谁知道刚好在这儿撞上她哥哥。
其他人该唱歌的唱歌,正聊得火热,池逸然罚站似的低着头,站在桌前,像个被主人训斥的可怜小狗。
“成年了吗你就来酒吧?”
池逸然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对她宠爱有加,奈何她是真怕她哥。
心大如她,这时候也看出来哥哥是真的生气了。
她赶紧转头求助柯旭阳,眼神诚恳又可怜。
柯旭阳冲她点了个头,意为:交给我吧。
“行了,你差不多得了,我是看她没人玩才把她带出来的,自家酒吧有什么不放心的?”他四两拨千斤,好说歹说把池砚珩推去外面阳台,又叫了两个女生开车把池逸然平安送回家去。
临走前还不忘了嘱咐她,“到家后别忘了给你哥报平安啊。”
阳台的隔音玻璃门关上,里面的喧嚣和躁动无一例外被拦截。
二月份的风还很凉,吹到酒吧的阳台上,周围树影晃动,偶尔地上沙沙的树叶飘过,显得夜空下街道更加安静。
月光斜斜打在阳台上,映出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池砚珩整个人埋在阴影中,他懒散地倚着栏杆,指尖夹着烟,在那片黑暗中点亮一抹猩红。
柯旭阳端了一杯酒,打开门,走了过去。
开门的同时噪音挤进来,不过须臾,又被厚重的门堵在外面。
柯旭阳笑着开口:“怎么回事啊?今天吃炸药了?”
池砚珩胳膊搭在栏杆上,弹掉燃尽的烟灰,偏头看了他一眼,没回应。
几个朋友早习惯了他清冷的性子,这人从小就不爱说话,每每聚会别人喝得跟疯子似的,在酒桌上又唱又跳,池砚珩永远那副八风不动的模样。
他家世好,本身能力也强,走到哪都能吃得开。
就单单沉默寡言这事,朋友之前还调侃他,往那一站跟冰山一样,谁家姑娘这么耐得住性子愿意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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