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砚珩说?:“那边糖葫芦摊上也有。”
走两步,确实有个“东北大串糖葫芦”小摊,走近一看,果然,不光摆着圆的扁的冰糖葫芦,还有冰糖葡萄,冰糖提子,冰糖草莓……程鸢指着角落里那个“冰糖辣条”张大了嘴,“这个这个……”
池砚珩也笑了下,“想吃?”
她?摇摇头,咬了口小盒里的糖霜山楂,“太甜了。”
外面那层冰糖太硬,咬下来一整块放嘴里又觉得?太腻,糖霜山楂就正好合适。
他们从街头走到街尾,氛围出?奇地和平,放在以前,从糖葫芦摊开始就得?争执起来。
情侣间能吵的事?可太多了。
池砚珩脑子里算的是小摊利润,说?摊主利用猎奇心理,专卖新鲜玩意吸引顾客,程鸢就拧着眉和他争执。
“没有那么复杂,你不能总把经济思维带到生活里。”
指责他活得?不够轻松,整天吊着那根神?经不累吗?
从小小一根糖葫芦扯到生活方式,最后?上升到价值观,非得?等?一方低头服软后?这事?才能过去,但?又一定会在未来的某次争吵中把它拉出?来复盘。
他们都不是歇斯底里的人?,哪怕吵到气?头上也不会说?难听的话,正因为如此,程鸢总觉得?他什么都不在意。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以后?再也不来这种地方了,影响感情。
程鸢说?行,那就去博物馆,去画廊,你不是要?讨论价值吗,去那儿说?个够。
于是下次约会,两人?就把阵地转移到传说?中有价值的地方。
程鸢看文物,通过文物看见历史,这是属于文科生的浪漫,她?看画,看雕塑,努力和作家本身引起共鸣。
然后?池砚珩站在旁边,指点江山:“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都是赝品。”
而今天他们不仅心平气?和地逛了逛街,还能你一块我一块地分享了一盒糖霜山楂。
程鸢说?:“读研究生的时候,我有个同学是富二代,她?爸爸给?了她?一笔启动?资金,让她?学着投资做生意,然后?第二天她?就在曼彻斯特大学旁边支了个小摊,卖煎饼果子。”
“开业前还花了两周飞回国,学习人?家师傅怎么打鸡蛋。”
池砚珩挺好奇,问:“然后?怎么样了?”
“然后?……卖了一个星期,让人?连小推车带食材全抢了。”
程鸢自己说?完忍不住笑了,然后?偏头看池砚珩,发现他嘴角也是上扬的。
池砚珩说?:“你也可以考虑在伦敦支一个。”
她?吃完了那盒山楂,笑着说?“不行不行,煎饼果子成本太高了,而且我也做不来。”
安静几秒后?,她?又忽然开口。
“但?我确实不太想继续在公司待了。”
池砚珩问:“老板压榨员工?”
她?摇摇头:“也不是,是我自己压榨自己。”
“我以前总觉得?自己太年轻,懂的东西?太少,就拼命学,想海绵一样拼命吸水,工作也是不死不休,后?来突然就觉得?挺没意思。”
池砚珩没说?话,安静地听她?讲,但?听到“不死不休”这个词时他眉心不受控制跳了下。
程鸢低着头,她?说?这话时没敢看他的眼睛。
“可能我就是太爱跟自己较劲了,不想比你差太多,我怕哪一天追不上你,结局会很惨吧,本来我们的差距就足够大了,如果我再不跑快点,那就永远追不上了。”
她又说:“现在想想,还不如去卖煎饼果子,和你走不一样的路,不相交的话,也不用费劲追你了。”
脚步沙沙,池砚珩听到这话心里一酸,她?这样拼命证明?自己,害怕被丢下,所以,在这之前是经历过多少被放弃?
“你本身就足够优秀,为什么不能是我追着你?”
她?说?:“可衡量优秀的标准是我自己定的,在我这里,我做的还远远不够。”
池砚珩想反驳她?,想告诉她?事?实并非如此,他从没觉得?她?哪里不好,也从没有过什么放弃不放弃的念头。但?转念一想,干巴巴的道理谁都懂,可她?需要?的不仅仅是大道理。
还是他给?的安全感不够。
池砚珩开玩笑,“你不怕我激励你去开连锁店,全国巡摆,做个煎饼果子销冠?”
她?摇摇头,“更简单的方法是收购我的店,然后?我给?你打工。”
“怎么忽然跟我说?这些?”
“不是要?从朋友做起吗?”她?神?色认真,“第一步就先分享。”
“然后?呢?”
“然后?下次再说?啊。”
他低头笑笑,“能有下次已经是我今天听到最好的消息了。”
程鸢拒绝池砚珩开车送她?,换的外汇已经到账了,她?豪横地在路边打了辆出?租车,再次回到酒店。
还是同样的服务生,同样抱歉的语气?,告诉她?今晚依然可以免费升级房型。
第二天,程鸢就没再赖床,反而很有仪式感地化好妆,穿好羽绒服,目标明?确,直奔目的地而去。
回伦敦前的最后?一天,她?还有事?没完成。
出?租车停在旧厂街附近。
半年前,俞月萍一家在这租了房子,木材厂已经干不下去了,经营不善,他们也无心打理,剩了个空壳子卖了点钱,勉强送弟弟去国外上了个大学,她?和于兴忠在这找了个工作,做生意是行不通了,就给?人?打工。
她?回来的不是时候。
俞月萍打开门,久违地见到她?的脸,脸上藏不住惊愕。
“你怎么……”
脸上表情精彩纷呈,那瞬间,程鸢觉得?她?像是见了死而复生的鬼。
她?语气?平静,“我回来拿点东西?。”
还没等?俞月萍说?话,欢声笑语先从门缝里传了出?来。
程鸢越过她?,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这房子她?没来过,老旧小区,走进去就是一股木头和霉味,大概是前后?有高楼遮挡,大白天也开着灯,视线很暗。
她?刚进门就看到沙发上坐了几个女人?和小孩,笑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俞月萍关上门,从后?面过来,肘了下她?胳膊,“这孩子,好几年不见怎么还害羞不会说?话了?快叫你大姨二姨!”
程鸢没出?声,在一屋子人?的注视下,搬了张凳子坐下,喝了杯水。
她?安静地坐了会,搞明?白今天这场面是什么情况了。
——妈妈怕亲闺女回来报复,找了她?姐姐妹妹过来撑场子了。
程鸢忽然有点佩服她?妈的演技了,昨晚她?就给?弟弟打了电话,问家庭住址,表明?了第二天会上门一趟,但?她?妈见到她?第一眼还是演出?了十足的惊愕。
这两年,她?只保留了弟弟的联系方式,为了清净,也是为了以后?有什么意外不至于什么也不知道。
幸运的是,程鸢和弟弟几乎没有感情,朋友圈互相屏蔽,所以也不存在“扶弟魔”。也就是昨晚她?打了个电话后?,弟弟说?了句“妈这两年神?经不太好。”
她?没问是精神?不好还是心理不好,估计程光也没上心,她?嗯了句,也不觉得?意外,现在回头看看,年轻时候俞月萍也有种神?经病人?的潜力,刻薄,敏感,歇斯底里,被迫害妄想症。
客厅里有几分钟的寂静无声,几个亲戚没说?话,蹲在地上玩的小孩也不敢出?声,呆愣愣地盯着她?,程鸢清楚,今天过后?,亲戚嘴里的她?又能刷新几个标签。
——漂亮,学历高,嫁入豪门的白眼狼。
“说?回来就回来也不提前知会……”
俞月萍絮絮叨叨,拿着扫帚扫地,手上和嘴里都闲不住。
她?从客厅看过去,厨房卫生间都挤在一起,主卧旁边两个小屋,默认是程光的房间,和他未来小孩的房间。
她?没贸然进去,问俞月萍:“我床底下那个木盒子你给?扔了?”
“哪个木盒子?”
程鸢没说?话。
她?沉默的时候表情很温和,旁人?看来,没有任何攻击性,但?偏偏俞月萍是心虚的。
从程鸢进门那刻起,她?心脏高高悬起,不安,紧张。当初她?听了于兴忠的话,一纸诉状把她?告到法院,原本是想给?她?个下马威,让她?长长记性,别忘了谁才是生她?的人?。
结果就是没等?来程鸢的钱,池砚珩的秘书?先找上了门。
这房子就是他们给?安排的,每个月租金俞月萍自己交,程光的学校也是他们给?弄好了,但?学费之类的一概不管。
池砚珩让人?传话,“如果还想有以后?,就好好在他眼皮子底下住着,别惹事?,老老实实找个班上,以后?程光毕业了他还能给?安排工作,要?是再有别的心思,程光那学也不用上了。”
两句话就把人?唬住了,其实想想也知道,俞月萍夫妻俩人?最在乎的无非是两样:钱和儿子。
拿捏住这两样,他们保准老老实实。
她?不清楚程鸢有没有记恨起诉这事?,但?她?安慰自己,就算记恨又怎样?
她?们母女连心,以后?还能不给?她?养老?
况且,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儿子马上大学毕业了,眼看着就得?谈婚论嫁,俞月萍分得?清楚谁才是真正能帮得?上忙的人?,以后?买房买车这笔钱她?还得?指望闺女,今天先把这尊大神?巴结高兴了,等?哪天有空再透个口风,稍微提一嘴买房的事?。
俞月萍立马就去给?她?找木盒子。
“在这儿呢,当时搬家都给?你带来了,放的好好的,里面东西?都没丢。”
程鸢打开看了眼,小物件很多,杂乱无章,她?翻开表面的东西?,抽出?一本相册,擦了擦封面,放进包里,然后?合上盒子,剩下的什么也没带走。
起身的时候,她?说?:“我先走了,以后?就不来了,不用联系我。”
俞月萍脸色忽然变了,把手里的抹布一扔,“你想上哪去?回你的大豪宅还是去国外?怎么就不回来了?”
一嗓子吼出?来,几个亲戚纷纷朝她?们看。程鸢若无其事?,“回伦敦,刚才就跟你说?了,你又忘了。”
“你还回去干嘛?这里的家你就扔了不管了!?”
也不知道她?呜咽不清说?的是哪个家,程鸢一并都否认了。
“对,不管了。”
俞月萍急了,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你这是什么态度,跟你妈甩脸子呢?我早说?了不让你去国外,你看你学成什么德行,学得?亲妈都不认了!”
这时候几个大姨坐不住了,起身过来扶俞月萍,七嘴八舌。“别吵架啊,你妈年纪大了这两天身体又不好,啥事?不能好好说??”“刚回来还没两天呢,你妈这是担心你!”
乌泱乌泱一群人?,吵的她?脑壳疼,反正谁也不向?着她?。
程鸢挎着包就打算出?门,俞月萍拽住她?,“我还没让你走呢,嫌我说?话难听了?你一声不吭地回来,一去又是好几年,把我们扔这儿等?死啊?”
谁听了这话也不能平静,一股气?血翻涌上脑,程鸢硬生生忍住了。
“没嫌难听,比之前好多了,那时候你都骂我出?国是不务正业,偷着找男人?去了,现在收敛多了,挺好的。”
“那你好端端地出?国干什么去?放着大别墅不住,非要?去国外,你不用说?我都知道是夫妻俩吵架了,我闺女在外面受了委屈我还不能问了吗?还不让我说?了吗?”
程鸢转过头来,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俞月萍,又看了眼围了一圈看戏的冷眼亲戚。她?心平气?和,“刚吃了降压药,你坐会吧,站着说?话不累吗,说?那么大声不累吗?这些话你在家说?说?就算了,非要?扯着嗓子让所有人?都听见?”
俞月萍胸腔剧烈起伏,她?越是激动?,越显得?程鸢过于平静。
她?似乎根本没受到那些话的影响,默默承受了所有怒火。
然后?程鸢说?:“我今天回来拿东西?,顺便跟你道个别,要?是觉得?不服,你就再去起诉我,等?法院什么时候判我遗弃罪的时候,我自然会给?你打钱养老。”
俞月萍果然呆愣在原地。
“在那之前就别找我了,还有,如果再去找池砚珩闹事?,那下次收到法院传票的就是你们了。”
她?冷冷地抛出?一句,头也没回,推门离开了这个陌生的家。
俞月萍追上来,一拳垂到她?后?背上,厚实的羽绒服嘭的一声,她?完全没了母亲的样子,不再大骂,而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刚走出?小区,天上开始飘雪花,程鸢抬头的瞬间,一片雪落进眼里。
又冷又冰,她?闭上眼,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还好吗?”
她?还没来得?及睁眼,就听到池砚珩走进的脚步声。
他一脸焦急,像是等?了她?很久。
“不好。”程鸢说?。
心酸、颓丧同时涌上心头,她?瞬间卸掉所有力气?一般,扑向?他温暖宽厚的怀里。
“现在特别不好,特别需要?抱一会儿。”
第65章 正文完
醒来时, 屋内窗帘拉着,周围一片昏暗,程鸢眼皮沉重, 磨蹭了十几分钟才挣扎着坐起来,视线太暗看不清屋内, 她恍惚了一会, 意识到这里?好像不是酒店。
这念头出来的瞬间她吓得神经?紧绷, 出了身冷汗。
下一刻, 就有人推门而入。
程鸢下意识把被子一扯, 裹在身上。
门推开的瞬间, 一束光挤了进来, 照亮屋内的环境, 池砚珩端了杯水, 出现在门口。
看到熟悉高大的身影,她肩膀塌下, 松了口气。
他站在门口,没有往里?面走,“我来看看你醒了没。”
程鸢回过神来, 左右看了看,迟钝地意识到, 这里?……好像是他们的家?。
“我怎么在这儿?”
她抓起手机看了眼, 已经?晚上六点多了,她居然一觉睡了三个多小时。
池砚珩说:“你刚上车就睡着了,我不知道该把你放哪,只能带回来了。”
她刚回国?两天, 还没调整好时差,作息混乱, 被俞月萍闹一场后,情绪大起大落,见到他的下一秒便?绷不住大哭一场。
回到他的车上,暖气十足,她只记得车载香薰很好闻,音乐轻柔像催眠曲,脱了厚重的羽绒服,没多久就累得睡着了。
她抬眸,“你可以?把我送去酒店。”
“我怎么知道你住哪个酒店?”
程鸢抿了抿唇,“别装傻,你什么都知道。”
她也是后知后觉,连续两晚上免费升级房型肯定有鬼,她前脚刚从俞月萍那?里?出来,他立马就能出现在眼前,随便?挑选的那?家?酒店刚好是池砚珩名下产业,说明是他预谋已久。
池砚珩笑了,“还以?为你跟以?前一样好骗。”
程鸢问:“以?前哪里?好骗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递过来一杯水,“温度正好。”
“谢谢。”程鸢接过水杯,喝了两口,他又自然地拿回杯子,仰头把剩下的喝完了。
窗帘拉着,只有门缝透出一条光线,卧室才不至于全黑。
安静地像遁入水底。
她坐在床上,在昏暗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此情此景,她应该说点什么的,也许池砚珩也在等她说点什么。
他们现在的关系不上不下,哪怕之?前拥有过无?数次亲密,中间分开几年,也让她心里?蒙了一层纱,不敢贸然接近,又不甘心放弃。
程鸢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她说:“我妈的事,给你惹了不少麻烦吧。”
池砚珩毫不在意,“不用放在心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从没觉得麻烦。”
“但?我还是觉得愧疚,如?果不是我,你不用管这些烂事的。”她懊悔地说:“也可能我还是太心软了,就该在他们第一次惹事的时候迎头痛击,让他们长个记性,不然我出国?之?后麻烦的还是你。”
池砚珩靠近,拇指抹了下她嘴角,“瞎想什么呢,我挺乐意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唇角勾起,褪去西装加持,像个单纯吊儿郎当的少年。
程鸢在黑暗中注视着他,忍不住弯了眉眼笑了下。
“你笑什么?”池砚珩问。
“你笑起来很帅。”
从小到大都听腻了的话自然激不起他的波澜,池砚珩依然配合地露出惊讶神色,“这么直接?”
她嗯了一声,毫不掩饰对他的赞美,“我很喜欢。”
她说得轻飘飘,落在男人心里?却砸出沉重声响,他端着架子,“没名没分的,谁允许你喜欢了?”
程鸢笑眼盈盈看向他,眼睛亮亮的,蒙了层水汽。
“会有的,会有的,加把劲儿别放弃呀。”
这话像是说给他听,也像是说给自己。
池砚珩被她两句话逗得笑了,伸出手去捂她的眼睛,“别看我,再看就得收费了。”
程鸢躲开他的手,把人赶走,“你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
池砚珩扬了扬眉毛,“用完就扔是吧?”
“你说什么呢。”
“靠在我肩膀上哭了半天,衣服都弄湿了,醒来就不认账了。”
“那?你还回来吧,”程鸢自暴自弃指了指自己肩膀,“来吧,靠在我肩上哭吧。”
池砚珩还真靠了过来。
她本能性地想朝后仰,就被一双手按了肩膀。
“躲什么?”
他靠近,把她拉回怀里?,给她一个轻轻的拥抱。
“还回来了。”
他摸了摸她凌乱的头发,“洗澡去吧,我等你吃饭。”
程鸢睡了很舒服的一觉,也许是回到久违的大床,有她熟悉的香味,熟悉的被子和?枕头,她醒来心里?也是暖洋洋的。
跑去俞月萍家拿相册明明是几个小时前的事,她却觉得像是上辈子,池砚珩把她抱回家?里?,把她从歇斯底里的世界中拉出来,她的世界一下子清净了。
程鸢忽然觉得,其实她也没那?么糟糕。在他面前,她看起来更像个刚接触恋爱的小女?孩,春心萌动,敏感?,容易胡思乱想,正在伸出指尖一点点试探。
哪怕他们已经有过无数次酣畅淋漓的性·爱,她现在依然带着期待,小心翼翼,这一次,她打算从头开始。
她洗了个澡,身上清爽多了。
家?里?的陈设和?两年前一模一样,连她化妆桌上落下的挂件都没人挪动。
她穿着拖鞋在房间内随意走动,把每个角落都看了个遍。
她又去了隔壁房间缓缓压下门把手,刚打开一条缝,一只银色小肉团风风火火从门缝挤出来,越过她脚背,
程鸢心里?一喜,蹲下身把她抱在怀里?,“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小满吗?怎么胖成这样啊。”
也许是感?知到熟人的气息,小满在她怀里?腻歪,四爪朝天,完全不怕人。
“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程鸢把小满抱在怀里?,小满就攀上她的胳膊,像树袋熊一样紧紧贴着不撒手。
她蹲在地上,陪小满玩了一会,又抱着她下楼。
饭桌上摆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池砚珩正坐在桌子一侧看平板。
见她从楼梯上下来,他说:“快来吃饭。”
程鸢对小猫爱不释手,差点就要抱着上桌,最后看了眼小满鼓起的肚腩,无?奈地洗了手。
她坐下就埋头认真吃起来,睡了一下午,这会儿肚子空空,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两份牛肉面,上面飘着同?样的一层香菜,程鸢坐下后把对面碗里?的香菜夹进自己的碗里?,动作熟练又自然。
池砚珩从地下一层上来,手里?拿了一瓶酒,拉开凳子坐在她对面时,她刚好挑完最后一叶香菜。
他不吃香菜。
“谢谢。”他递给程鸢一只红酒杯,“醒了酒,要不要来点?”
程鸢摇摇头,“不喝了,我明天下午的飞机。”
池砚珩听完也放下杯子,没倒酒,而是换了两杯可乐。
“我送你去机场。”
“嗯,明天下午三点。”她说,“不陪我去伦敦了?”
池砚珩把牛肉夹进她碗里?,诚实说:“我后天去纽约,有点事要去处理。”
“好吧。”
他抬头,“不想回去?”
“是不想一个人回去,”程鸢纠正他,“我很没安全感?。”
池砚珩笑了笑,“这么不讲道理,明明我才是被抛弃的那?个。”
程鸢乖巧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我不介意。”他大方地说。
“或者?你现在写个辞职信,还能赶得上在家?过小年。”
程鸢摇摇头,“不行,我没了工作只会更加没安全感?。”
“如?果你缺少的是安全感?,我们可以?去做个财产公证——”
“不是钱的问题,”程鸢打断他,“当然我也承认钱很重要,但?我真正想要的是自己的生活,独立的、不依附于你的生活,有自己的朋友圈子和?事业,哪怕和?你分开后我也不会一无?是处。”
她永远会是程小姐,程女?士,以?后也许是Dr.Cheng,Prof.Cheng,但?她不能舍这些闪闪发光的东西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池太太”。
池砚珩已经?吃完了,他放了筷子,认真道:“可我从没想过分开。”
“我也是,”程鸢看着他,“可这并不冲突,我爱你和?我爱自己并不冲突。”
走的那?天是个大晴天,池砚珩把她送到机场,她拎着包走过狭窄的过道,刚坐到座位上,身侧一道高大的身影落下。
程鸢眼睛睁大,惊讶地看着他,“你、你不是去纽约出差吗?”
池砚珩平静地拉上安全带,“顺路,先陪你去伦敦。”
这都不是一个方向。
程鸢说:“我是开玩笑的,你真不用……”
他把毛毯拆开递给她,“我没开玩笑。”
程鸢还是惊讶,“这是经?济舱,13个小时呢,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他看了眼前面,附在她耳边轻轻说:“来不及了程小姐,舱门已经?关了,谁也跑不了。”
再次回到伦敦后,程鸢辞掉了原本的工作,她花了半年多时间,用来调整生活,告别每天吃便?利店的日子,按时起床,按时锻炼,熬过伦敦的冬天后,她利用在公司积累的人脉资源,独立接单,做一名自由译者?。
她不惧怕从头再来,大不了就是多花些时间,反正她还年轻,一个月,或者?一年、十年,她都有勇气闯一闯。
书上说,当你选对了路,就会感?受到命运的推背感?。
接下来的几个月,她被“推着走”,从零到一创建了自己的翻译工作室,赶上互联网的风口,把业务拓展到线上,一时间成了炙手可热的自由译者?,每个月订单爆满,常常忙得脚不沾地。
孟淼淼时不时会打电话来问她近况,像个老妈妈一样,嘱咐她千万别再工作狂上身,不吃不喝眼里?只有工作。对此,程鸢反驳说绝对不会,她从原来的被迫加班到现在主动加班,劲头十足。
“我现在状态特别好。”
孟淼淼说:“那?证明你走的这条道就是对的。”
半年后的夏天,程鸢和?几个朋友忙得不可开交,顶着伦敦的烈日把所有行李装进卡车后,瘫在路边坐着分享啤酒,她仔细打扫完住了几年的小公寓,干干净净,没留下任东西。
大家?站在门口的高台阶上,前面架着相机。
“Say cheese!”
被朋友簇拥着,程鸢站在最中心,怀里?抱着一束生机勃勃的向日葵,照片定格下她灿烂发自内心的笑。
七八月是旅游旺季,伦敦希斯罗机场内人头攒动,每个窗口都排了大长队。程鸢穿一件清凉的青色T恤,灰色宽松长裤,脚上蹬一双黑白帆布鞋,慵懒舒适。
依旧是13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这条航线她飞过多次,出差、见朋友、谈判……从未有任何?一次如?此放松,她在飞机上睡了长长的一觉,爱在三部曲已经?看到大结局,直到失重感?袭来,飞机开始下降高度,程鸢摘下耳机,穿好外套,拿上小包,像先前无?数次那?样,做好准备,在广播声中等待落地。
京市也算是个热门旅游城市,这次回来,她降落在新建成的机场。
城市群逐渐逼近,程鸢打开遮光板,向下俯瞰,机场宛如?一只展翅腾飞的凤凰,她跟着乘客一起拍了几张照片,存着落地后发回国?的朋友圈用。
飞机落地,手机信号也恢复满格,一条条消息蹦出来。
孟淼淼:【哪个机场?我去接你。】
小糖:【嫂子你吃不吃抹茶舒芙蕾?】
她边回消息边跟着人群走,走在悬空的廊桥上,程鸢整颗心也悬了起来,激动,又有点期待。
快要回家?了。
她取了行李箱,从人满为患的队伍里?挤出来,路过一幕幕爱人相拥的场景,感?受到脚踏实地的美好,她停下脚步,拿出手机,发了一条消息。
“还没到吗?”
耳边阵阵欢声笑语,人群中不断爆发激动的叫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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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
程鸢抬头看去,人潮拥挤,但?他太显眼了,身形高挑,长了张极为优越的脸,更何?况,他手里?捧着大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程鸢笑着跑过去,跑向他,松开行李箱,紧紧地拥抱住他。
池砚珩的手环在她腰间时,她微微仰头,接住了他落下的吻。
他们坚定、充满爱意地拥吻在一起。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