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逃婚记事by天下无病
天下无病  发于:2024年1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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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西,他便?夸西边落日晚霞,西边美丽。
她说南,他便?称长江以南烟雨朦胧,风景宜人。
若将许清桉比作?外表尖锐、内里柔软的刺猬,裴长旭便?是和风细雨,悄无声息地润湿冻土。
他待她温柔体贴,悉数包容她的一切,失忆了又如何?即便?毁容,他亦会当她是最耀眼夺目的珍宝。
许清桉静静地凝视一切:端王殿下……薛家小姐……婚约。
端王殿下在皇子?间行?三。
真相水落石出,原来她是端王的未婚妻。当今皇后是她的姑母,七公主是她的表姐,前任丞相是她的祖父,薛家世族为她保驾护航。
唯有这般精心呵护,才?能养出寥若晨星的花。
许清桉敛眸,脑中似有啮齿在细缓地啃噬理智,有一道声音在叫嚣:那又如何?既是他捡到?的花,无论谁来争抢,都别想他拱手相让。
不能让,也绝不会让。
“阿满。”他打断这对表兄妹久违的对话,“我的腿有些疼。”
薛满立刻被吸引注意力,“腿疼?是之前受伤的地方吗?”
“嗯。”
“疼多久了?”
“已有小半个月。”
“那岂非回到?京城便?疼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每次想说,转眼便?忙得忘记。”
“疼都能忘,下回你是不是该忘记用膳睡觉?”
“世子?的腿受过伤?”裴长旭加入对话。
薛满代替他回答:“他在晏州时遭人暗算,腿上被划了一剑,养了好久才?好。”
“原来如此。”裴长旭道:“太医院中有位任太医最擅长治疗腿脚毛病,我马上请他为世子?看病,不出两月,世子?便?能恢复如初。”
薛满正要答应,却听许清桉道:“小伤而已,何必劳烦殿下?往常我腿疼,阿满会为我炖特制的猪肺汤,喝完便?能消除疼痛。”
裴长旭勾着唇,“我倒不知,猪肺汤竟有止痛的功效。”
“说来神奇。”许清桉道:“阿满炖的猪肺汤,别有一番滋味功效。”
“是吗?阿满给我炖过许多鸡汤,猪肺汤倒从未试过,下回我定要多喝几?碗。”
“恐怕殿下喝不惯。”
“世子?喝得惯,本王只会更?喝得惯。”
风平浪静,暗藏机锋,心照不宣。
薛满、裴唯宁被晾在一旁,越听越心惊。
薛满震惊:少爷竟然这么喜欢我炖的猪肺汤?从明日起我要天天炖,包他一日三餐都喝得上!
裴唯宁也震惊:冷漠刻薄的许清桉,为了阿满跟三哥针锋相对,他的心有所属该不会是……
她忽然同?情起许清桉:等阿满恢复记忆,定会跟三哥和好如初,到?时许清桉得看着她另嫁他人。
如话本里不被选择的男配,爱而不得,何其可悲可怜。

第66章
身为话本子?的狂热爱好者?二?号,比起两情相?悦的男女主?,裴唯宁更偏爱其中?的男配角。他?们总是?完美无缺,情深不寿,却永远被女主?们忽视。
女配在得不到男主?的爱时,通常会选择黑化,残害女主?,不择手段地破坏一切。而男配在同样的情况下?,大多选择将?爱放在心底,一辈子?默默守护女主?。
对此,裴唯宁有自己的看法?:女主?不喜欢男配,男配大可换个人喜欢,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优秀且专情的男配,孤独终老多可怜啊。
没错,这?也是?个爱联想的!
裴唯宁盯着许清桉的目光愈发怜悯:虽然他?不完美,但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她定要劝他?尽早回头是?岸。前些日子?听说荣国公府出了?事,他?与刘五的婚事告吹,重新定亲估计要费些时间。
许清桉不知她的胡思乱想,道:“时辰不早,端王殿下?的女贵客还在外面等着,殿下?不如早些送她回去。”
裴长旭观察薛满,她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丝绢,神态并无波动。
真的忘了?吗?所以在面对与诗韵一模一样的脸时,亦能满不在乎。
裴长旭不知该喜还是?该失落,“她是?我一位故人的妹妹,我受托替她寻医看病,除此外并无瓜葛。”
许清桉深以为然,“想来是?十分重要的故人,才?能叫殿下?对她的亲人爱屋及乌。”
裴长旭笑容可亲,“方才?我见世子?身后有一名?年轻女子?,瞧着很是?眼熟,似乎是?写过《盛世赋》的那位才?女凌小姐?没想到世子?与她私下?相?熟,是?一起到近水楼用膳的亲近关系。”
裴唯宁追问:“凌小姐是?谁?”走了?个刘五,这?么快又有个凌小姐?想不到许清桉还挺受欢迎!
“凌小姐是?之前我在都?察院同僚的妹妹。”许清桉云淡风轻地道:“偶然撞见,她替我转告了?几句同僚的祝颂。”
裴唯宁撇嘴,“有什么祝颂本人不能说,要叫妹妹来传达?”
裴长旭扫了?她一眼,小宁的心思不难猜,至于阿满……
薛满眼眸晶亮,“少爷,我瞧小凌姑娘挺好。”
“哪里好?”
“样貌好,气质好,才?学好。”
“阿满,知人知面不知心。”裴唯宁教育她,“看人不能光看外表,你看她一个姑娘家的,单独与男子?在雅间会面,传出去多惹人闲话。”
“是?我让他?们会面的啊!”
“啊?”
“小凌姑娘求见少爷,我主?动出门让他?们说话,要不妥也是?我不妥。”
许清桉问:“你也知晓你的行为不妥?”
薛满道:“她鼓足勇气来见你,我不忍见她失望而已。”
“不忍见她失望,便让自己陷入危险?你数一数,这?是?第几次了??”
“也没几次……”第二?、三、四次?
“屡教不改,孺子?不可教也。”
“我怎么知道会遇到那个谁。”
“你在东来顺时曾放话,要与他?京城有缘再会。”
“随口一说罢了?,谁知道会成真?”
主?仆俩旁若无人地开始斗嘴,裴长旭面色一沉,厌极了?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从小到大,阿满的眼里心里便只他?一个,如今却与许清桉产生了?纠葛……
无论是?哪种纠葛,往后都?该终止。
裴长旭道:“那人叫梁德发,是?虞部郎中?之子?,他?父亲曾跟随我治理河道,表现尚可,得过我几句夸赞,未料他?打着我的名?号在外招摇撞骗。我已派人将?他?押回工部,明日等他?父亲上衙后一道问责。”
薛满呵了?一声,打他?名?号的何止梁德发一人?
裴长旭想到江书韵与婢女的说辞,先前他?没放心上是?因不知婢女是?阿满,如今知道了?,自然察觉出其中?蹊跷。
他?的阿满绝非仗势欺人之辈。
裴长旭道:“我马上让江书韵和她的婢女来跟你赔礼道歉。”
“免了?。”薛满道:“反正?吃亏的不是?我。”
许清桉接道:“殿下?今晚出现在这?,想必是?那位姑娘有心所为。”
“是?吗?”裴长旭神色坦荡,“她下?个月便要出嫁,今晚这?顿饭是?为感谢我的照拂,我没多想便应了?邀约。”
话说到这?,该解的误会都?已解开,裴唯宁理所当然地道:“阿满,你今晚别回薛府,与我一道进宫吧。”
薛满问:“进宫做什么?”
“当然是见母后啊!自从你离开京城,她夜里总睡不好觉,人都?消瘦了?呢。”
“我不去。”
“为何不去?母后平日最疼你,知晓你回来后肯定高?兴极了?。”
“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薛满。”
“你,你怎么还冥顽不灵。”裴唯宁着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化成灰我都?认识!”
“小宁,稍安勿躁。”裴长旭道:“她需要时间适应。”
薛满夸赞端王还算识相?。
裴长旭又道:“今晚先随我回薛府。”
薛满声明:“我哪也不去,我要回瑞清院。”
裴长旭道:“傻姑娘,你是?薛家大小姐,自然要回薛家府邸。”
许清桉道:“我听说乞巧节时,殿下?曾带薛家小姐到近水楼观看烟火。”
“那是?权宜之计,不得已而为之。”裴长旭对薛满解释:“你离开京城许久,对外得掩人耳目,如今你回来,一切便能恢复原样。”
薛满提议:“有没有一种可能……”薛家小姐可以换人当?
“没有这?种可能。”
“我还没说完呢!”
“不需要你说完,我便知晓你的想法?。”裴长旭无奈而宠溺,“我从小看着你长大,对你的心思了?如指掌。”
前有许清桉,后有端王,薛满觉得自己仿若一张白纸,谁都?能猜到自己的想法?。
她转向裴唯宁,“你知道我方才?想说什么吗?”
裴唯宁猜测:“你想在侯府多住些时日?”
不,她猜错了?!
薛满郁闷不已,怀疑那两人练过读心术。
“好了?,别淘气。”裴长旭道:“时候不早,我们该回去了?,你的房间还维持原样,每日的鲜花一直未断。”
薛满坚持己见,“我是?恒安侯世子?的婢女,我要跟少爷回恒安侯府。”
裴长旭改问许清桉,“世子?的意见?”
在端王极具威压的视线里,许清桉从容不迫地道:“阿满习惯在每日亥时就寝,再熬下?去,明早得挂上两眼瘀青。”
“会变丑。”薛满补充:“女子?要睡够才?漂亮。”
“殿下?和公主?尽管放心,阿满在府中?来去自如,衣食住行比照我的用度,所有人皆以她为首。”
裴长旭道:“终归是?借住,不好意思再叨扰世子?的安宁。”
“阿满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想住到几时便住到几时。”住一辈子?又何妨?
裴长旭眸中?掠过一抹冷,“世子?应当知晓,阿满是?本王的未婚妻。”
“听说婚期已经推迟。”
“钦天监刚给出了?新婚期。”
“哦,是?在几时?”
“……”
裴长旭皱眉,本是?为拖延时间才?定的明年八月,此刻却成了?砸脚的石头,若能早一天得知阿满的行踪,事情也不会发展至此。
薛满掩唇打个小小哈欠,她困了?,“你们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不然你们继续说,我先跟苏合回府,我还买了?糕点要带给俊生……等等,我的糕点呢?”
许清桉道:“被打飞了?。”
薛满愁眉苦脸,“二?两银子?一盒,我的银子?啊……”
许清桉道:“重新买一盒便是?。”
薛满道:“再买一盒我也心疼。”
“我给你买,要多少有多少。”裴长旭道:“我记得你爱吃母后宫里的糕点,等我去要来厨子?,每日给你做不重样的点心。”
宫中?御厨?
薛满正?犹豫,许清桉道:“点心吃多了?容易发胖。”
“……”薛满不想成为大胖子?。
“看来世子?不喜阿满发胖。”裴长旭道:“我倒认为她无论胖瘦都?伶俐可爱。”
“这?只是?殿下?的想法?,不能代?表阿满本人。”
眼看两人又要辩论上,薛满直接起身,“你们慢慢聊,聊到天亮也成。”
见状,其余人纷纷动起来,裴唯宁收到裴长旭的眼神,立刻心领神会地往前走。
一行人往外走,裴唯宁走在最前面,许清桉、薛满紧随其后,裴长旭则走在最末。
靠近门口时,裴唯宁趁许清桉一时不备,强拽着他?出了?门。与此同时,裴长旭伸臂越过薛满,敏捷地拉上门闩,将?她扣在门板与他?之间。
他?用胸膛抵着她的后背,双臂环抱住她。
薛满再度陷入那股熟悉的淡香中?,令人依恋的怀抱,靠近后却充斥着无尽难过。
她刚要挣脱,听到他?道:“阿满,别再丢下?我。”
恍惚间,耳畔又响起一阵压抑的低泣,声声重复着: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他?爱的不是?你,他?爱的是?别人……
是?谁丢下?了?谁?
未等她细思,门外传来裴唯宁骄蛮的呵声:“许清桉,皇兄只是?与阿满说几句话,不许你去打扰——”
门轻晃了?一下?,又晃第二?下?,等到第三下?时,裴长旭拉着薛满躲远,见门扉轰的一声倒塌。
许清桉收回腿,“阿满,走了?。”
薛满立刻挣开裴长旭,小跑向他?,“好,我们走。”
近水楼的宾客早已被清场,梁公子?与同伙们被端王的人带走,杜洋要派马车送江书韵回南溪别院,被她摇头拒绝。
“我要等殿下?出来。”她虚弱却坚定地道。
杜洋劝了?许久,见对方油盐不进,只得由着她去。
这?一等便是?大半个时辰,深秋的街道寒风侵肌,江书韵又冷又疲,面如白纸。
令她寒心的不仅是?天气糟糕,还有殿下?陡然转变的态度。在她的设想中?,殿下?该为她挺身而出,教训恒安侯世子?和婢女。这?不是?件多难的事,凭殿下?的身份可谓轻而易举。但殿下?竟抱住那名?婢女,对她低声下?气,温声细语,甚至还甘之如饴地挨了?对方一脚——
那可是?端王殿下?!当今圣上的第三子?,高?不可攀的龙血凤髓,自出生起便高?高?在上,不需要看任何人脸色的端王殿下?!
姐姐曾得到他?的宠爱,靠的是?貌美娇柔,阿顺取容。但凡男子?们,谁不爱百依百顺、视他?们为天的美人儿?
她吸取姐姐的经验,以更柔弱、更知情达理的形象出现,试图填补姐姐留下?的空缺,结果却不尽如人意。殿下?以高?位者?的姿态怜惜她,当她想再进一步时,他?却理智到残忍,要彻底断去两人间的关联。
她别无他?法?,唯有继续祈求他?施舍的爱怜,可方才?却亲眼见到他?降低身段,去讨好一名?卑贱的婢女……
妒火熊熊燃烧,江书韵不甘,不忿,不解。她想亲口质问殿下?,他?爱的人是?姐姐,为何却将?真正?的温柔给其他?人?
冰冷的夜色中?,终于出现她等候的身影。端王殿下?、恒安侯世子?、红衣少女将?那婢女护在中?间,仿佛她是?一缕青烟,稍不留神便会消失。
江书韵迈开步子?,忽见红衣少女转头,朝她投来警告的视线。
江书韵不认得她,但看她气焰嚣张,样貌与端王有几分相?像,不由猜测:难道她是?端王的妹妹?那岂非是?某位公主?殿下??
裴长旭没注意到江书韵的存在,或者?说注意到了?也不在意。他?与裴唯宁跟着上了?许清桉的马车,坚持要送薛满回去。
杜洋赶马要追,被江书韵的话拖住步伐。
江书韵双眸噙泪,单薄的身躯摇摇欲坠,“杜护卫,能否请你告诉我,恒安侯世子?的婢女与殿下?是?什么关系?”
杜洋平静地道:“江姑娘还是?别知道的好。”
“可我想知道!”江书韵哽咽,“姐姐为殿下?而死,才?三年而已……殿下?却……却对别人那样温柔……”
杜洋道:“比时间的话,你姐姐才?是?晚来的那个人。”
江书韵不明其意。
“在殿下?的心里,无人能与那位小姐的地位抗衡。”杜洋道:“请江姑娘少出现在她面前,以免招来殿下?责罚。”
江书韵笑颜惨白:搬出姐姐也没用吗?殿下?会为那婢女责罚她……输给薛家小姐便罢了?,但输给一名?婢女?她究竟输在哪里?究竟输在哪里!

今晚的恒安侯府很热闹,异常热闹。
恒安侯洗漱完毕,刚准备睡下时,听到欧阳管家着急地禀告:“老侯爷,端王殿下跟七公主来了!”
“你说谁来了?”
“端王殿下和七公主,他们已经到正厅了!”
“他们跟臭小子一起回来的?”
“侯爷料事如神,两位殿下的确是跟世子及阿满姑娘一起回来的。”
恒安侯心如明镜,定是臭小子带阿满出去招摇,正好撞见阿满正经的表兄表姐,这下可好,连夜上门问罪——不,要人?来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薛老匹夫还没赶到京城,他的外孙外孙女却抢先一步找上门。
好歹是正经的皇子皇女,该给的面子得给。恒安侯穿戴整齐后前?往正厅,见那?四名小辈正在吵吵闹闹。
两名少?女在对话?。
薛满道:“我要睡觉。”
七公主道:“我跟你一起睡!”
薛满道:“你是公主,该回皇宫或者公主府睡。”
七公主道:“我的公主府还在建呢……我已经派人?跟母后传过?话?,今晚要在外面留宿。”
薛满道:“随便你在哪里留宿,但我的床很小,只能睡得下一个人?。”
七公主:“明日我便给你换张大床,很大很大的床!”
两名青年也在对话?。
许清桉道:“人?已经送到,殿下该回去了。”
端王道:“本王还未拜见老侯爷。”
许清桉道:“祖父年事已高?,行动迟缓,殿下兴许要等到天?亮。”
端王道:“本王等得起。”
许清桉问:“殿下明日不当值?”
端王问:“本王可以不当值。”
……一群扰人?清梦的兔崽子!
恒安侯沉声开口:“不用等到天?亮,本侯来了。”
他走到上座,目光扫向裴唯宁,听说便是这位七公主跑到皇帝、皇后面前?,声称绝不会嫁给无父无母之辈?
“老侯爷。”裴长旭挡在裴唯宁身?前?,彬彬有?礼地道:“深夜到访,还请您见谅。”
恒安侯抚着胡须,眉眼肃冷,“不知殿下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裴长旭道:“本王是为阿满而来……”
他简短描述了事情经过?,将薛满的离家出走归于女儿家的置气?,感谢恒安侯府对她?的照顾,并言明要带她?回薛府。
薛满忙道:“我不要回去,我生?是恒安侯府的人?,死是恒安侯府的鬼!”
恒安侯道:“殿下听见了,阿满不愿跟你回去。”
裴长旭看出他不愿帮忙,笑道:“那?今晚便叨扰老侯爷了。”
“……”何意??
“本王与小宁要在府中暂歇一晚,房间离阿满越近越好。”
“……”
面对端王客气?却不容拒绝的请求,恒安侯板着脸应承,随即狠狠剐了许清桉一眼。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恒安侯命人?在客院收拾出两间房,离瑞清院算不上远,也称不上近。
但能见到安然无恙的薛满,与她?共处一府,兄妹二人?已心满意?足。比起预想中的各种磨难,薛满失去记忆反倒不值一提,此时的他们坚信,等她?回到薛府,见到熟悉的人?和事物,一切便能恢复原样。
殊不知时间在走,心会变,有?些人?一旦走远,便再也不会回头。
瑞清院中,一墙之隔的两间厢房内,薛满辗转难眠,许清桉则对着书案上的簿册出神。
簿册是蜚零刚呈上的名单,集齐京城内所有?皇亲国戚、二品以上官员家中,十八岁内的女眷名单,名中带满字者共有?三十一名。
“薛满”的名字赫然在列。
蜚零记载:当今皇后之侄女,端王未婚妻,其父曾任京卫指挥使,其母乃开封韩氏嫡女,其祖父曾任丞相兼天?子之师。
许清桉记得空青曾在禀报时提过?相关:端王与未婚妻是青梅竹马,情比金坚,即便未婚妻病重也深情守候,不离不弃。
深情守候?不离不弃?
他想到阿满的醉言醉语,哭诉端王欺骗她?,端王另有?所爱……看端王今日的表现,却像是爱惨了阿满。
孰真孰假?
许清桉轻摁额角,总归阿满不愿回去,她?或许曾经爱慕端王,如今的心底却更向着他。向着他,他便有?一争到底的信心。
婚约……皇家……记忆……
许清桉捕捉到门外有?轻微声响,警惕地睁眼,“谁?”
薛满声若蚊讷,“少?爷,是我。”
许清桉开了门,见她穿着单薄的衣衫,一脸闷闷不乐。
他将她?迎进?门,取了条绒毯替她裹上,又倒上一盏热水,“睡不着?”
薛满捧着温热的茶盏,恹恹道:“少?爷,你要将我送走吗?”
许清桉反问:“你想走吗?”
薛满道:“我不想走,我想永远留在瑞清院,当你的婢女,当侯府的管家,一辈子都陪在你身?边。”
许清桉道:“你不是婢女,你是薛家小姐。”
“我不稀罕当什么薛家小姐。”薛满低喊:“我很满意?如今的生?活,有?你,有?俊生?,有?苏合和龟龟们……”
“你没有?过?去的记忆。”
“我有?,我记得我来自桃花乡,家中有?三个姐姐一个弟弟,我排行老四,因家中贫寒,我爹娘将我卖到侯府做下人?……”
“你记得你父母叫什么名字,姐姐弟弟今年几岁吗?他们长得什么模样,可有?来信关心过?你的生?活?”
薛满的脑中一片空白?,除去这段鲜明的文字,她?想不起任何关于亲人?们的画面。
“既是贫农,你为何有?上好的和田玉,为何会读书认字算数,为何会说一口标准的官话??”
“那?是因为……因为我遇到了你……”
“不,在遇到我之前?,你便已经是你。”许清桉轻拭她?滚落的泪水,“你姓薛名满,出自名门世家,你的亲人?们很优秀,所以你也同样优秀。你有?高?贵的身?世,疼爱你的家人?,你是天?之骄女,而非贫寒婢女。”
“身?份便那?样重要吗?”薛满拍开他的手?,生?气?地质问:“我只想快乐一些,这也有?错吗!”
许清桉不恼,“你并非全?不记得,是吗?”
是,那?些模糊的画面,伟岸的身?影,难过?的情绪……
“我看见好多血,有?人?死了,有?人?在哭,她?总是在哭。”薛满泣不成声,“我不想当她?,我想当阿满,想永远当你的阿满。”
忘掉不快乐的事,忘掉不快乐的人?,只有?这样才会幸福。
可许清桉搂住她?,道:“无论你是谁,都会是我的阿满,聪明勇敢,忠肝义胆的好阿满。”
“你,你真觉得我聪明勇敢,忠肝义胆?”
“字字肺腑之言。”许清桉道:“阿满,你既是明珠,便不应该掩尘。”
“随便你怎么说,我还是不想回去。”她?瓮声瓮气?地道。
“那?便等你想回去了再说。”他道:“瑞清院的门永远为你敞开。”
“我以后还能叫你少?爷吗?”
“你想叫什么便叫什么。”
“那?大爷,中爷,小爷……”
她?破涕为笑,浓密的长睫坠着泪珠,黑眸映着淡烛,心底柔软成一匹绚丽多彩的绸缎。
许清桉目不转睛。
在他面前?,她?可以毫无保留地做自己,快乐、担忧、悲伤、恐惧……无论她?是哪种模样,都只会是他的阿满。
夜遽然安静,许清桉扶着她?肩膀的手?逐渐收紧,欲念随情而滋生?。他想靠近她?,亲吻她?的唇,拥抱她?的身?体,一寸寸侵占属于她?的馨香……
“对了!”薛满无所察觉,打破一室旖旎,“端王说薛小姐是他的未婚妻,这是真的吗?”
许清桉嗓音喑哑,“嗯,确有?其事。”
“那?我更不要回去了,我才不要嫁人?。”
“是不要嫁给端王,还是不要嫁人??”
“不要嫁人?,谁都不嫁。”薛满信誓旦旦:“我要给你当一辈子的管家。”
“恐怕不行。”
“难道你心里有?比我更好的管家人?选?我知道了,你肯定属意?空青,他是一群护卫中最听你话?的人?,但苏合说他是愣头青,最不懂人?情世故。”
“跟他没关系。”
“那?是谁?俊生?吗?他太小,肯定管不好侯府。我比他年长有?经验……”
她?认真阐述自己当管家的优势,许清桉耐心听完,扔出一句,“我有?更好的位置属意?你。”
侯府还有?比管家更好的位置?
薛满欲追根问底,许清桉意?味深长,“到时候你自会知晓。”
话?题又回到婚约之事,许清桉道:“我听端王的意?思?,钦天?监虽定了新婚期,但估计还有?段时日,你暂且无须担心。”
薛满大大地松了口气?,“那?就好。”
“你真不愿嫁给他?”
“当然不愿!”
许清桉将这句话?牢牢刻在心里,她?既不愿意?嫁,他便会想出一百种方法叫她?不嫁。随后,他意?味深长地道,无论薛小姐因什么样的误会离开京城,必都抱着破釜沉舟之心,不惜在婚前?逃走来阻止两家联姻。
薛满一脸深以为然。
折腾到半夜,薛满总算有?了困意?,翌日睡到巳时中才起。
许清桉早已出门上衙,她?一时间忘记端王等人?的存在,如常地喂鱼逗龟,直到听见一声雀跃的喊声。
“阿满,你听得到吗?”
“我刚从宫里回来,特意?给你带了御厨做的桂花糕,你赶紧趁热吃。”
“我想明白?了,你暂时不想回去便不回去,我与皇兄陪你一道住在侯府。母后那?边我们会先瞒着,等你改变主意?了再告诉她?实情……”
薛满叹了口气?,七公主能放下身?段来哄她?,着实叫她?出乎意?料,但公主跟端王住在侯府算怎么回事?
她?打开外院的门,“公主殿下。”
裴唯宁赔笑,“小宁,你从前?都叫我小宁。”
“从前?是从前?,如今是如今。”薛满道:“你应当清楚,我不是从前?的薛小姐。”
“天?底下只有?一个阿满,不分从前?或如今。”裴唯宁熟练地抱住她?的手?臂,“我们去找个地方坐,一起吃桂花糕好吗?我还带了君山银针,配着糕点吃正合适……”
苏合在池旁摆上小桌案,时隔半年,这对表姐妹再度相聚。
裴唯宁说了许多从前?的事,努力想唤起薛满的记忆,后者反应平平,“我不记得了。”
这副冷淡的模样,与裴唯宁熟悉的薛满相差甚远。在她?的印象里,阿满乖巧可爱,善解人?意?,像姐姐一样包容爱护她?……但其实她?比阿满大一岁,阿满才该是被?爱护包容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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