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逃婚记事by天下无病
天下无病  发于:2024年1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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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除世袭罔替,荣华尽止于此?。”
他一脸轻描淡写,仿佛谈论的不是百年?侯门倾倒,而是无关紧要的油盐酱醋。
恒安侯定定地?看着他,这?小?子……为了反抗婚约,竟能做到这?一步?
许清桉又问:“祖父认为,恒安侯府的荣耀能持续到几时?”
恒安侯的呼吸变重,“你在威胁本侯?”
“祖父老了。”许清桉顾自道:“与其花大?把时间在孙儿身上,倒不妨多关心下身边人。寺庙中礼佛的祖母、常年?住在庄子里的几房妾室、即便出?嫁仍心系侯府的姑母们,还有恨不得成日侍奉您的表兄表弟们。您关心他们,都比关心孙儿要有回报。”
“你别忘了,是谁给你世子之位,让你享受荣华富贵!”恒安侯拍桌,茶盏震得一响,“没有本侯,没有恒安侯府,你只是渔村里一个?低劣的渔夫!”
“孙儿谨记祖父给的好处,往后也会竭尽所能扛起责任,至于其他的,便不牢祖父费心。”
说来说去,还是为婚约那?点事!圣上宠爱的七公主,国公家的嫡女,哪个?配不上臭小?子?偏他挑三拣四?,恨不得娶个?仙女回家!
……但,絮敏是当之无愧的仙女,所以?她孙女也是。从这?点上来说,他至少比他爹要有眼?光。
“如你所愿。”恒安侯按捺住火气,“本侯不会再过?问你的婚事,一切随你自便。”
“祖父深明大?义,孙儿甚是感激。”
“你最好硬气到底,将来别求到本侯这?里。”
“孙儿谨遵您的教诲。”
谨遵个?屁!
恒安侯冷笑在心:狂妄小?儿,压根不知将来他要面对的是谁,皇后,端王,薛家……除非他舍弃阿满,否则随便一个?都够他殚精竭虑!
“你没有其余的事情要问本侯?”
“孙儿问了,您便会据实以?告吗?”
恒安侯呵了一声,跪着求他倒能考虑一二。
“天?色已晚,阿满还在等孙儿回去用膳,如此?,孙儿先行告退。”许清桉不惯着他,“祖父也可命欧阳管家摆饭。”
恒安侯顿时吹胡子瞪眼?,摆什么?饭,已经被气饱了!
待许清桉离开,不消片刻,欧阳管家在门外听得老
侯爷将茶盖扔得哐当响,伴随着一声怒吼:“本侯也想跟阿满一起用膳!”

第63章
无论祖孙俩的矛盾多深,在对?待薛满的态度上,两人出奇的一致。原本只?有瑞清院的人对?薛满毕恭毕敬,随着老恒安侯的发话,整个侯府端正态度,将她奉为贵宾中的贵宾。
薛满除去一开始的惊讶,很快便泰然自若,坚信自己?是“狐假虎威”里的那只?狐狸。
过?了十几年的苦日子,也?该是她享福的时候了。
自许清桉前往大理?寺报道后?,每日忙得不可开交,抽不出时间陪薛满外出。恒安侯倒是成天往瑞清院跑,但薛满对?他爱答不理?,谁让他从前对?少爷那样苛刻!
眼看生活逐渐稳定,薛满想起旧友们来,洋洋洒洒地写了两封信,问?苏合,“京城有哪些特产,适合送给外地的朋友们?”
“您的朋友们是女子吗?”
“是,两名女子,一位是女大夫,另一位是……”薛满想了想,道:“驯牛的高手?。”
苏合忍俊不禁,“女大夫听起来很厉害,驯牛高手?也?很有意思的样子。”
“是吧?”薛满挑拣着说了些何湘与莫宝姝的事,“她们都送了我礼物,作为回报,我也?要还像样的礼才是。”
“这是当然。”苏合道:“不如这样,属下陪阿满去西?直大街逛一逛?那边有许多商铺,专卖女子常用的物什,绫罗绸缎、首饰胭脂等等,基本想要的都能买到。”
如此?甚好!
薛满带上苏合、卷柏准备出门,欧阳管家得知?消息后?,立即派马车等在门口。
“阿满姑娘,老侯爷今日带七表少爷去尚武司了,临走?前吩咐老奴,任凭姑娘差遣。”欧阳管家笑容可掬,“您想去哪里,尽管跟老奴说。”
薛满看向朱轮华毂的驷马高车,摇头道:“我出去随便逛逛,不需要这么大的阵仗。”
她婉拒欧阳管家的好意,选择了一辆外观普通的马车出行。两刻钟后?,他们抵达西?直大街,薛满的双脚刚落地,正好对?上街口的一家店铺。
朱红色的匾额,描金小?楷书写四?个大字:云澜书局。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它,总觉得似曾相识。
“这间书局很有名,专门卖姑娘家爱看的话本子,许多贵女们会叫奴仆偷偷采买。”苏合道:“您想进?去看看吗?”
“具体是哪种话本子?”
“多数是风花雪月,缠绵悱恻的情爱话本子。”苏合大方地道:“属下偶尔也?会看。”
卷柏忍不住看向苏合,没看出来啊,木头姑娘私下竟也?看话本?
薛满收回视线,“不急,我们先去买礼品。”
西?直大街古香古韵,香气馥郁,成衣铺、首饰店、果脯坊、团扇庄……各家门前的装饰五花八门。
薛满眼花缭乱,不知?该进?哪一家的门,“苏合,你有推荐的铺子吗?”
苏合思索片刻,“要不先去斛珠扇庄看看?里面的团扇样式新巧,绣工精致,京城里的贵女们几乎人手?一把。”
“好,那便先去扇庄。”
卷柏插嘴:“但是如今这个天气,送团扇合适吗?”
“也?是哦。”薛满道:“马上冬天了,送团扇似乎不大合适。”
苏合又建议:“那袖炉呢?”
薛满赞同:“袖炉好啊,天冷后?能够取暖,最实用了。”
两人一拍即合,走?进?一家名为风暖阁的袖炉铺,卷柏则留在外头守着。
风暖阁内摆着琳琅满目的袖炉,有八角形、圆形、花篮形、南瓜形等等样式,多为铜制,少有陶瓷质地,一个赛一个的精巧。
隔壁的柜上有各式各样的风领、卧兔,供客人们随意挑选搭配。
“小?姐们好,小?女子名叫方柔,是本店的二掌柜。”一名清秀的年轻妇人在旁柔声道:“不知?你们想要挑选什么?我可以向你们推荐。”
“我们想选袖炉。”
“是自用还是送人?”
“作送礼用。”
“请问?收礼的人是何种性格?”
“一人文静内敛,一人张扬明媚。”
方柔笑道:“正好,我店中有两只?新炉子十分配她们。”
她命人取下多宝格最中央的两只?袖炉,一只?是山水梅枝喜鹊纹,一只?是铜鎏金缠枝牡丹纹,前者淡雅素净,后?者繁复绮丽。
“二位看这两只?袖炉如何?”
薛满靠近了仔细观察,见炉盖上的镂空花纹错金鎏彩,巧夺天工,“工匠的手?艺真厉害。”
方柔道:“小?姐慧眼识精,我家工匠全是经验老到的大师傅。从十岁起便学习烧炉,日日夜夜地烧,烧足十五年方能摆货到铺里。您手?上的这两只?炉子更是当家工匠的手?艺,他一年只出五只炉子,今晨刚摆上架,不过?两个时辰,便仅剩这两只?了。”
薛满没错过?她话中的关键词,当家工匠、一年只?出五只?、仅剩这两只?……无一不透露着两只袖炉价格昂贵。
她问?:“它们分别多少银子?”
方柔道:“山水炉是六十六两白银,牡丹炉八十八两,若您一起要,便合成一百五十两白银。”
……太贵了,比学子街的东西便宜不到哪去。
薛满苦恼,“我每个月的月银才五两,得存好几年才有一百五十两银子。”
方柔当她在说笑,“您这一身的行头不低于五十两银子。”怎么可能一年才五两白银?
“这些不是我出的银子。”薛满纠结,“但袖炉要我出。”
方柔做生意多年,对?待客人耐心周到,尤其眼前这位实在不像没钱的主,“不急,您先坐下,我给您倒杯茶。您慢慢考虑,也?可以看看其他袖炉。”
见过?最好的,薛满自然再看不上其他,正左右为难时,苏合道:“阿满姑娘,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说。”
“公子将库房的钥匙给了您,您可以任意支配里面的银钱。”
“话是这么说,但少爷挣钱不容易。”
“前些日子公子立下大功,他早跟我们说,其中有一半是您的功劳。”
薛满想起在衡州时的患难与共,不由?翘起唇,“没错,我可是少爷的得力助手?。”
“所以说,赏赐中也?有您的一半。”
薛满略略一算,一半的赏赐也?相当可观,买两只?袖炉简直是九牛一毛。
“那便买了?”
“您喜欢什么便买什么。”
“可我没带这么多银子出门。”
“请她们送上府便成。”苏合认真地打趣:“不过?得小?心些,若让老爷知?道您喜欢这里的袖炉,他恐怕会买下铺子,专门给您做袖炉。”
薛满想老侯爷这些天热衷往瑞清院送东西?,看来他对?少爷的弥补之心非常浓厚。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薛满不同情他,丁点不同情,“他送他的,我不收便是。”
她招手?喊来方柔,“方掌柜,请替我再配两副炉套。”
方柔用托盘端上一青一粉两只?炉套,分别是梅花、牡丹绣纹,正好与袖炉相配。
这回她不问?银子了,只?考虑喜不喜欢,“真好看,何湘与宝姝肯定会喜欢。”
方柔嘴巧,“小?姐对?朋友们如此?用心,这份心意也?足够她们欢喜许久。”
薛满将炉套放回托盘,“我都要了——”
一道女声忽然打断她,“慢着,方掌柜,这只?山水炉我家小?姐要了。”
薛满循声望去,见门口走?进?两名女子。她们年龄相仿,约莫十七、八岁,说话的那人做婢女打扮,样貌平平无奇。倒是另一名女子生得柳眉凤眼,琼鼻樱口,肌肤苍白胜雪三分。
她眉尖轻蹙愁绪,身子单薄,一副楚楚动人的姿态。
好一个弱柳扶风的病美人。
众人难免生出怜惜之心,唯有薛满……她胸口升起一股愤懑,没由?来地反感这名女子。
奇怪,她怎会讨厌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薛满烦闷地侧首,努力将注意力放回托盘上的炉套。
薛满不说话,苏合便不开口,方柔见状欲回绝对?方,又听那婢女脆声道:
“方掌柜,我家小?姐今早来看过?这只?山水炉,这里是一百两银票,麻烦你帮我们包起来。”
方柔忙道:“抱歉,山水炉已经被这位小?姐买下。”
“她付过?银子了吗?”
“还未。”
“那便来得及。”婢女将银票硬塞到方柔手?中,转向薛满,俏皮地道:“这位小?姐,比起山水炉,我觉得另一只?牡丹炉更适合你。”
薛满慢条斯理?地拨着炉套上的茸边,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方掌柜,两只?袖炉都包起来。”
“好,我再送您两串坠子。”
“嗯。”
方柔将银票还给婢女,“山水炉已经有主,请二位再看看其他袖炉吧。”
婢女捏紧银票,挂下脸道:“是我们先看中的袖炉,凭什么你要卖给她?”
“你们二位先时没有下订,算不得数。”
“她分明是故意的。”婢女自知?理?亏,偏要强词夺理?,“一共两只?袖炉,她选另一只?便好,为何非要跟我家小?姐抢?”
“这位小?姐本就属意两只?袖炉。”
“她属意,便能夺我家小?姐所爱吗?”
“风暖阁开门做生意,讲究先到者得,公平买卖。”
“好笑了,后?来者居上也?能叫公平买卖?”
“你们二位离开了又重来,自然要排在这位小?姐的后?面。”
“我要抢着付钱,是你不肯收下,你做生意不讲诚信。”
“姑娘,你跟我说再多也?没用。”方柔笑意依旧,“如今袖炉卖出了,主人是这位小?姐。”
婢女看向薛满,她坐在椅子上试着炉套,眼也?不抬,全然不将她们放在眼里。
她简直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婢女被气得够呛,却?不敢随意朝对?方撒气,对?方的身侧站着一名劲装女子,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呢。
“小?姐……”婢女朝自家小?姐求助,“您不想要山水炉了吗?”
病美人幽幽叹息,今日是她的生辰,难得出趟街,看中一只?袖炉,不过?犹豫了小?会,竟也?能生出波折来。想她这一生,自小?体弱多病,丧父丧母,亲姐早逝,婚事身不由?己?……连只?喜爱的袖炉亦不能如愿吗?
她外表柔弱,内心却?极其好胜,天生败相又如何?她不甘服输,想要得到心仪的东西?,也?想掌控自己?的人生。
“这位小?姐。”她朝椅上的少女微微福身,开始自我介绍,“我姓江,名书韵,她是我的婢女竹香。”
江,书,韵。
薛满缓慢地咀嚼这三个字,终于肯正眼看她。
江书韵笑道:“竹香说话莽撞,若有冲撞你的地方,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薛满问?:“我要是介意呢?”
江书韵从善如流,“那便由?我替她跟你赔个不是。”
薛满道:“主子替婢女赔不是,真是稀奇。”
“她是为了我才冒犯姑娘,我怎好独善其身?”
“好一个善解人意的主子。”薛满道:“请吧,我等着你的道歉。”
竹香抢着道:“你别欺人太甚,你可知?我家小?姐认识——”
江书韵斥道:“竹香,不许多嘴。”
竹香讪讪闭口,江书韵真向薛满道了声歉。
薛满不咸不淡地应了,知?晓对?方必有下文。
果然听她道:“小?姐,我很喜欢这只?山水袖炉,能否请你割爱于我?我可以加银子买,你看加到多少合适?”
薛满朝她比出两根手?指。
江书韵笑了,“加二十两?可以,竹香,给钱。”
薛满好心纠正:“是二百两。”
“你抢钱啊!”竹香嚷道:“原价六十六两的袖炉,你加二百两银子卖,连黑头山的劫匪都要拜你为师!”
明眼人均看出薛满在刻意刁难,方柔不想掺和,只?求明哲保身,苏合则是暗自纳闷。
阿满姑娘平日极好相处,眼下怎么像变了个人?但不管怎样,她是阿满姑娘的人,无条件支持她便对?了。
苏合道:“我家姑娘说加二百两,一共二百六十六两银子,你们要是不要?”
江书韵顿道:“敢问?姑娘,我得罪过?你吗?”
“没有,我刚到京城不久。”
“那为何我诚意满满,你却?不依不饶?”
“你既有满满诚意,便不该犹豫这区区二百两银子。”
江书韵笑容微冷,“姑娘,我是好脾气,但不是任人耍弄的冤大头。”
“那你便谨慎用词,别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割爱。”薛满道:“你听好了,我看上的东西?,没有随手?让给他人的习惯。”
她说话的速度极慢,带着明显的敌意与警告,陡然散开的傲睨更让全场一静。
竹香最先回过?神,脱口道:“我家小?姐是端王殿下的贵客,若让殿下知?晓你欺负小?姐,小?心连累你家父兄倒霉!”
“竹香!”
“小?姐,殿下为您费尽心思,好不容易将您的身体养好了些,肯定见不得旁人气的您旧病复发!”
江书韵轻咬唇瓣,没再阻止。
竹香双手?叉腰,怒视前方的少女,本期待她露出惊惧神色,岂料少女意兴阑珊,“又是端王?到底有多少人等着他出头,等着来找本姑娘算账?”
薛满似讽非讽,“你去喊他来吧,我便在这里等着,不等到他绝不离开。”
她竟不惧怕端王?!
竹香往后?悄退半步,事实上,小?姐已许久未见端王殿下。从前小?姐只?要装病,殿下便会连夜赶来探望,可近半年里,殿下逐渐冷淡,直至不再踏足别院。即便今日是小?姐生辰,殿下也?只?派杜洋送了银票,连件礼物都不曾有。
事情发展至此?,江书韵骑虎难下,她很后?悔今日踏进?风暖阁,招惹面前咄咄逼人的少女。
竹香这张嘴……尽替她惹祸!
“不知?小?姐是哪家千金?”江书韵柔柔弱弱地问?:“等殿下有空,我便请殿下亲自登门拜访。”
好一把软刀子,恐吓她呢?前有负心汉,现有病美人,都当她是被吓大的。
薛满丢开炉套,淡淡望着江书韵那张招人烦的脸,“我家主子是恒安侯世?子,叫你家殿下尽管来拜访。”
……苏合略有忐忑:阿满姑娘这是在帮世?子拉仇恨吗?世?子知?晓后?,会不会大发雷霆?
下一瞬,许清桉便从天而降,一袭月白银缎圆领袍衬得他霞姿月韵,仿若仙神。
“世?子。”苏合赶紧行礼。
许清桉径直走?向薛满,不等开口,便见她眼里的凝冷化为一片委屈。
占上风的是她,委屈的也?是她。
薛满不清楚她为何委屈,但就是十分、相当、特别的委屈。
“少爷……”
“怕什么。”他道:“等端王殿下找来,自有我替你担着。”

许清桉的出现使气氛愈加沉滞:两方交锋,一方的靠山来了,那?另一方的呢?
竹香立即看向江书韵,江书韵依旧是弱不胜衣的模样?。
主仆二人听见少?女与恒安侯世子对话。
少?女问:“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当值吗?”
恒安侯世子道:“今日本轮到我休沐,上午是替同僚顶半天值,忙完便?回府了。”
“那?你?是特意来寻我的?”
“嗯,俊生说你?们来了西直大街。”
“早知你?下午休沐,我可以在府中等?你?一起出门。”
“万一失约岂非扫兴?”
“也是……”
“看中了哪些?东西?”
“我看中了这两只袖炉,想送给何湘和宝姝,你?看适不适合她?们?”
“你?看着合适便?行。”
“你?猜猜它们要多少?银子?”
“五百两?”
“你?认真些?!”
“那?一千两?”
“……”
江书韵暗中思忖:从少?女先前放出的豪言中可知,她?称恒安侯世子是主子,是少?爷,两人应当是主仆关系。但听他?们的对话,又透着无比的亲昵自然?,不见尊卑有别,倒全是心意相通。
由此可见,她?名为婢女,实则是恒安侯世子豢养的通房。
竹香与她?的想法一般无二:婢女出身的通房,再锦衣玉食,再得恒安侯世子宠爱,将来最多只是妾位。如此身份,也敢大放厥词,迟早会被主人厌弃!
她?忍着脸红心跳,壮着胆子看向那?风流潇洒的恒安侯世子,实不愿他?受婢女蒙骗,“世子爷,您家婢女抢了我家小姐看中的袖炉,且刻意戏耍我们,还望您替我们主持公道。”
“……”苏合感叹这人真是个蠢货,先不说到底谁抢谁的东西,世子的第一句话便?表明了态度,她?哪里来的勇气敢再开口??因为有端王殿下做靠山吗?
方柔在旁默默观察,恒安侯世子并不出名,但他?的祖父恒安侯却?妇孺皆知,单从身份来看,这位世子亦是凤雏麟子。
不出所料,无人搭理竹香的话。
恒安侯世子单与少?女说话,“买好袖炉,你?还想去哪?”
“去东市买乌龟。”
“府里已经有两只龟了。”
“不够,说好的养五只,便?一定要养五只。”
“外院的池子装不下那?么多龟。”
“好办啊,在内院再挖个池子出来,专门做养龟池……”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甚至由少?女领先半步,恒安侯世子配合着她?的步伐。
从头到尾,他?的目光都未曾看向江书韵,视那?弱不禁风的病美人如无物。
待到两人与女护卫离开风暖阁,江书韵仍隐隐听到他?们的对话:恒安侯世子问少?女今晚想去哪里用膳,少?女称喜欢近水楼的糕点,恒安侯世子便?说随她?吃到厌为止……
品貌非凡的世子爷,待一个婢女这般宠溺无度。
江书韵揪紧帕子,面色变得惨白。袖炉之争,她?在少?女面前输得一塌糊涂。即便?少?女只是个婢女,也能仗着世子宠爱,将她?狠狠踩到脚底侮辱。
若她?出身高贵……若她?有能依仗的靠山……若她?有一掷千金的魄力……
耳畔响起竹香的埋怨,“恒安候世子又如何?见到端王殿下也得乖乖行礼!要是端王殿下在场,必不会让这对主仆欺负小姐!”
是啊,恒安侯世子再尊贵,能越过?殿下的身份吗?这尊卑有伦的世道,唯有成为人上人,才有恣意的资本……
江书韵掩唇轻咳几声,“竹香,我们走吧。”
“小姐,时间?还早,您不再逛逛吗?”
“我要去一个地方。”
“您想去哪?”
“去工部。”江书韵轻声道:“我要去找端王殿下。”
“好,奴婢这就去喊马车!”
竹香喜不自胜,幻想着端王殿下知晓此事后,定会给小姐出气,让那?婢女和恒安侯世子道歉认错!
等?她?们也离开后,方柔自言自语:“这位竟真认识端王殿下?也不知谁能笑到最后……”
随着夜幕降临,街道灯火通明,近水楼前车马盈门。
江书韵在雅间?内等?了许久,久到她?以为端王不会来时,对方才姗姗来迟。
她?惊喜地起身,“殿下,您来了。”
裴长旭道:“嗯,有事耽搁了一会。”
杜洋替裴长旭拉开座椅后站到一旁,朝对面的女子轻微颔首,“江姑娘。”
江书韵礼貌地喊:“杜护卫。”
见裴长旭没有挥退杜洋的意思,江书韵如常温柔,替他?斟了一杯茶,“多谢殿下百忙之中能抽空陪我过?生辰。”
“我听杜洋说,你?下午在工部外等?了两个时辰。”
“是,我今日上街闲逛,恰好路过?工部,想着许久未见殿下,理该向殿下问一声安。”
“身体好些?了?”
“托殿下的福,我最近的身体大有好转。”
“下个月便?是你?的婚期,你?该努努力,将身体养得再好些?。”
“是……”江书韵一脸感激,“多谢殿下替我寻了门好亲事。”
“要谢便?谢你?姐姐吧。”裴长旭道:“你?是她?在世上唯一的牵挂,你?过?得好,她?在底下亦能安心。”
“我明白。”江书韵眼中隐现泪光,“我从小体弱,全靠姐姐悉心照拂。幼时生辰时,她?总会背我上街,给我买糖葫芦做生辰礼物……那?是我此生最幸福的时光。”
“今日买糖葫芦了吗?”
“还未。”
“杜洋,你?去买串糖葫芦回来。”
杜洋领命离开,江书韵喜极而泣,拭着泪道:“殿下,您待我的恩情,我此生铭记在心。”
裴长旭嗯了一声,糖葫芦而已,命人去买便?是。他?已经许久没去南溪别院,没见面前这张像极诗韵的脸。方才听杜洋说江书韵在外面等?候了两个时辰,一时心软便?答应与她?共用晚膳。等?再过?一个月,她?嫁了人,他?便?能卸下对诗韵的歉疚,将那?段遗憾的往事彻底埋藏。
回忆不再具备动摇他?的力量,他?会与阿满携手余生,白头到老。
至于阿满……
他?昨日请钦天监给出了新婚期的时间?,明年八月初三,在那?之前,他?必须竭尽所能地寻找阿满。
他?一定会找回阿满。
江书韵连说了好些?话,裴长旭心不在焉,随意敷衍了几声,直到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号。
“你?说中午遇到了谁?”
“恒安侯世子,殿下认识吗?”
“认识。”因裴唯宁的关系,裴长旭多问了几句,“在哪遇到的?”
“是在西直大街的风暖阁,我与他?的婢女看中同一只袖炉,那?婢女故意作弄我,我没忍住,跟她?起了几句争执。”江书韵咬唇,神色忐忑,“我似乎……似乎得罪了世子的婢女。”
“一个婢女,得罪便?得罪了。”
“殿下有所不知,我看世子对那?婢女呵护关切,绝非普通的主仆关系。”
“哦?”裴长旭挑眉,“你?确定他?们关系不浅?”
江书韵便?将两人的对话简短复述,裴长旭听后若有所思:难道那?晚被许清桉护在身后之人,便?是这名嚣张跋扈的婢女?若此事当真,小宁大可取而代之。
“殿下,我是不是闯祸了……”江书韵泫然?欲泣。
“无须杞人忧天。”裴长旭道:“恒安侯世子是聪明人。”
“世子明理,却?难保那?婢女不会向世子吹耳旁风……”
“有本王在,你?无须担忧。”裴长旭言简意赅,“点菜吧,本王待会有事。”
江书韵识趣地闭嘴,他?们的身份天差地别,他?是天上的云,她?是地上的土。她?清楚自己?依仗的是端王对姐姐的愧疚,除去此,她?在端王的眼里一文不值。
美色?若美色有用,他?怎会将她?嫁给别人。
江书韵倍感凄凉,又忍不住心存期望:嫁了人又如何?只要她?保护好这张脸……日子还长,姐姐能做到的事,她?未尝没有机会。
隔着长长的通道,薛满与许清桉在二楼的另一头雅间?。
薛满对着满桌佳肴,兴致缺缺地放下筷子,“少?爷,你?不问问我在风暖阁具体发?生了何事吗?”
“你?希望我问?”
“希望啊,你?该问我为何跟那?病美人抢东西,为何要欺负那?可怜的病美人。对方一看身体就不好,我怎么不能大发?善心,将她?喜欢的东西让给她?呢?”
“按你?的意思,我不帮你?,反倒去帮个外人?”
“因为她?看起来很柔弱。”薛满认真地道:“你?们男子不都怜香惜玉吗?”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你?不能混为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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