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逃婚记事by天下无病
天下无病  发于:2024年1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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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大家静默片刻,“我早看出孟超对何姑娘有?意思,可惜他们有?缘无分……”
“天涯何处无芳草。”韦霄从?角落踱步而出,“等过段时间,孟超有?了新人,自然能?忘记旧的。”
他左右一顾,“我奉了韩大人的命令,待会去医馆送送何姑娘,谁要一起?”
“我去。”
“我下午不值班,我也去。”
好几人出声应和,韦霄点点头?,暗道?何湘的人缘不错,就是短命了些。
韦霄与其他人到达医馆时,见门?外挂着丧幡,两边列着数个花圈。再往里走,头?顶的艳阳霎时隐匿,扑面而来的是一团浓郁的悲雾。
堂前到处挂着灵幡,中?间摆着一口漆黑的棺材,不大不小,恰好能?容个女?子的身量。
裘大夫和张哲身着白色丧服,形容憔悴,正强打精神接待前来祭拜的宾客。
“韦捕头?,刘捕头?,齐衙役……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奉了韩大人的命,特意来送何姑娘一程。”
“韩大人有?心了。”裘大夫眼底通红,“小湘若是地?下有?知,定也是开心的。”
韦霄道?:“裘大夫,借一步说话?。”
两人往旁边站了站,韦霄道?:“火灾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从?现?场遗留的痕迹来看,应当是何姑娘煎药的炉子翻倒,点燃了一旁堆着的干药材和柴火。最近本就天热,火势蔓延得快,何姑娘想要救火,却反被熏晕在药房里。”
裘大夫难以置信,“这,仅仅是这样吗?”
“这种火灾案子,我们经手的没有?百八十件也有?六七十,要不怎么天天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裘大夫欲言又止,“可是小湘她……”
韦霄眯眼,“怎么,裘大夫有?其他线索要提供吗?”
裘大夫的眸光明明灭灭,终是苦笑着摇头?,“罢了,人死灯灭,只希望小湘来世投个好胎,别?再受苦了。”
韦霄拍拍他的肩膀,“谁都不想意外发生,裘大夫,请节哀顺变。”
其余人也纷纷安慰起裘大夫,韦霄脚步一挪,靠近了张哲。
“小兄弟,你还好吗?”
张哲抬头?,眼里泪光涌动,“师姐死了,我怎么能?好?呜呜呜,我再也没有?姐姐了……”
他毕竟还小,没说几句便捂脸恸哭,嗓子哑了都止不住,那悲痛欲绝的劲儿不似作伪。
韦霄心底一松,眼角余光扫到孟超进门?,他脚步虚浮,深一脚又浅一脚,仿若踩在腐烂的淤泥地?里。
“何、何姑娘……”
孟超面无人色,眼中?只容得下那口冰冷的黑棺。韦霄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见他脱力般跪在棺前,肩膀隐隐抖动,显然是哭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竟跪个杂草般的女?子,未免可笑。
韦霄不屑地?转眸,又见一人进门?。她穿着一袭雪色镶银纹长裙,身姿绰约,青丝如瀑,俏脸莹莹润润,往细了瞧,她眉尖蹙着淡淡愁绪,叫人忍不住想伸手抚平。
薛满注意到他的目光,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
韦霄识相地?别?开眼,心中?却想:要想俏,一身孝,古语诚不欺人也。

第40章
孟超、薛满陪着裘大?夫将戏做了全套,不?知?情的人当真以为何湘香消玉殒。深更?半夜时,何湘被暗中转移到一处乡下的庄子休养。
到了下午,孟超使法子运来两箱诊籍,与账本一起?堆在许清桉的书房里。
薛满随手翻开?一本,“没想到一个小小医馆,看病的人却不?少。要从这么多诊籍中找出线索,谈何容易啊!”
许清桉问:“孟超那边可?有消息?”
薛满摇头,“还没呢,他明日打算约那仵作喝酒,看看能否套出话来。”
许清桉道:“那便先调查令牌的来历。”
翌日,薛满稍作打扮,准备去?参加茗芳会?,临走前特意跑去?书房跟许清桉道别。
“少爷,你放心?,今日我肯定圆满完成任务!”
“让路成舟带两个人陪你去?。”
“不?用,人多反倒显得我有防备。”
是这个道理没错。
“嗯。”许清桉的面前摆着刚送来的早膳,四?个小菜配一碗白粥,仍是温热的,“吃过早膳没?”
“吃了,我吃了半个包子。”
“这么少?”
“我得留着肚子去?茗芳会?,那里肯定有许多好吃的。”她话里满含期待。
“……”许清桉不?知?该夸她孤勇还是笑她天真,这般单枪匹马去?赴宴,焉知?茗芳会?上有无居心?叵测之辈?
薛满仍没心?没肺,挥挥手道:“我要走了,你等我的好消息。”
眼看她的背影即将消失在门外,许清桉忽然出声:“慢着。”
“还有事吗?”
“我今日无事,和你一起?去?。”
薛满乐意至极,心?道少爷总算开?窍,晓得要出去?多相?看姑娘了!
韩夫人待薛满周到至极,特意派了辆马车来接人。那马车由两匹高头骏马拉着,外观瞧着平常,内里却是别有洞天:双层镂空雕花牖,浅水红色梅花璎珞纹花罗帷,黄梨花木祥云纹矮案,上头摆着一壶新?鲜的冰果茶,瓜果糕点琳琅满目。
最重要的是角落里置了冰,去?暑的效果极佳。
这等规格,对寻常人家来说触不?可?及,对许清桉来说是家常便饭,对阿满……
他望向薛满,见她毫无讶色,坐姿端方,正为自己倒了盏冰饮,优雅地啜了一口。
是的,为她自己。
“唔。”她蹙了蹙眉,“有些酸,该多加些蜂蜜才是。”
“你觉得哪种蜜的味道好?”
“自然是椴树蜜,味甘而不?腻,香清拂肺,喝着最为润口。”
许清桉晃了神?:蜂蜜昂贵,更?何况是关东产的椴树蜜。椴树蜜乃皇家贡品,每年产量寥寥,全都?送进了京中皇城……他该叫人去?查查京中有无走失的世家贵女。
薛满不?知?他心?中所想,顾自捻了颗葡萄吃。那葡萄新?鲜多汁,酸甜适中,只是剥完后手上黏黏糊糊。
她举着双手,不?好从怀中拿帕子,便使唤许清桉,“少爷,我想擦擦手。”
许清桉掏了帕子给她,薛满仔细净了手,过得片刻又捻一颗,剥开?,脏手,净手,再捻……
周而复始,不?嫌麻烦。
许清桉问:“为何不?等吃尽兴了再擦?”
薛满眨眨眼,“我乐意。”说完又后知?后觉,问道:“你要吃吗,我替你剥?”
许清桉瞄向她的手,青葱玉指尖沾了些晶莹剔透的汁水,微泛着光泽,远比那葡萄诱人可?口。
“不?吃。”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我不?喜此果。”
“这果不?喜,那果也不?吃,你未免太挑剔了。”薛满老妈子上身,唠唠叨叨:“少爷,不?是我说你,有时候该改掉这毛病,随和些,平易近人些,否则往后姻缘要坎坷的。”
姻缘吗?
许清桉扫过她娇美的脸庞,“帕子脏了。”
“等回去?我洗干净了还你,或者给你买块新?的?”
“我这帕子是特制的。”言下之意是:你想用外头买的随便搪塞我?
薛满道:“我荷包还没绣完呢,哪有空给你绣帕子?”
许清桉便怀疑,“你那金鱼荷包真是自己绣的?”
“兴许吧。”薛满这会?儿也不?大?确定,那金鱼图样虽简单,但针脚精密,惟妙惟肖。再看自己忙活了大?半个月的荷包,便连轮廓都?稀奇古怪。
“要不?我去?成衣坊给你定制个?叫他们按你画的图样定制,五六天便能好。”
“好婢女,答应主子的事情也能假手于人。”
“嘿嘿。”薛满自知理亏,主动?献上一颗剥好的葡萄,“我提个建议罢了,你要是不?急,等我慢慢给你绣。”
许清桉往后一靠,懒怠地闭目,“不?吃。”
“吃吧吃吧,不?要这么小气,葡萄又没得罪你。”薛满欺身过去,将葡萄递到他嘴边,眼疾手快地送了进去?。
莹润裹着香甜滑进口腔,他未睁眼,用舌尖轻轻抿着,那股甜便化成水,一路淌进了心?底。
韩家别院乃韩夫人的私产,坐落在北峰麓。前傍潺潺溪水,鸟语花香,背倚黛色青山,松涛起?伏。
别院内风景宜人,楼阁雅致,一轮弯月般的碧池连着水廊,十尺外可?见一座古香古韵,雕梁画栋的双层凉殿。
刚过辰时,日头未烈,宾客们已由随从引着,陆续抵达凉殿。
韩夫人坐在殿中主座,左右跟着两位世家夫人,一同接受小辈们的见礼。
青年们彬彬有礼,恭敬作揖,“韩夫人,刘夫人,卫夫人,小侄姜怀/小侄苏阳华/小侄王义修敬请诸位安康。”
又有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们盈盈一拜,“郑家飞鸾/姜家华美/朱家婉薇代家母问诸位夫人好。”
韩夫人笑着应了,请他们入座休息。此番茗芳会?并未严格分席,不?过按照男左女右安排了列位,因?而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双方的视线都?在暗暗游移。
这群年轻男女能参加韩夫人举办的茗芳会?,出身均是非富即贵,更?为关键的一点:男未婚女未嫁,若有互相?看对眼的,指不?定便能结上一门好亲事。
席座渐满,最靠近主座的位置仍空着。趁韩夫人走开?的工夫,卫夫人用帕子掩着唇,对刘夫人道:“御史大?人的婢子真是非同一般,派头竟比各家的小姐还要足。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把韩夫人哄得五迷三道。”
“韩夫人将她夸得跟仙子一般,想必有过人之处。”
“一个婢子,莫说侯府,便是宫中出的又如何?”卫夫人面色不?虞,“婢子便是婢子,哪里够格参加今日的茗芳会?,何况是坐那样显眼的位置。韩夫人真是昏了头,干这等自掉身价的事——”
“好了好了,你少说两句,韩夫人定有她的盘算。”刘夫人道:“你安心?相?看你的便是。”
古往今来,宴会?的位列都?有不?成文的规矩:越靠近主座的位置越显身份。卫夫人的嫡长女今日也来了聚会?,按照惯例,她的位置该在女席的最显处,不?曾想被那横空出世的婢子占了,这才惹得她酸言酸语。
我族姐乃宫中贵人,我父亲亦在京中当差,平日里我捧着韩夫人也便罢了,怎地我女儿要被个贱婢压上一头……卫夫人越想越气,打定主意要给那婢子点颜色瞧瞧。
片刻后,韩夫人回到位置上,见薛满还没到,便想差人去?门口看看,却见芳汀小跑着进殿。
芳汀疾步走到她们面前,垂着首,气喘吁吁地道:“夫、夫人,许大?人跟着阿满姑娘一道来了!”
“什么?”韩夫人眼中掠过喜色,“许大?人也来了?快,赶紧给他挪个位置。”
其余人听?闻御史大?人到来,自是相?当配合,顷刻间便腾出了男席首座。众人皆屏气凝神?,紧盯门口,不?消片刻,果真见一对璧人并肩而来。
席中有几人曾跟随父亲参加韩府家宴,见识过这两位的夺人风采,可?今日再见,依旧被惊了一惊。
——背着光处,清尘隐隐浮动?。那二?人周身镀着一层柔软的光晕,男子身形修挺,少女纤细玲珑。若眯起?眼睛仔细瞧,便能看清男子丰神?雅淡,贵不?可?言;少女则笑脸盈盈,冰肌玉骨,气韵出众。
……众人一时惊艳又一时茫然:恒安侯世子果然气度非凡,可?说好的婢女呢?哪个是婢女?婢女在何处?
韩夫人早已迎上前,行礼道:“许大?人,民妇不?知?你今日大?驾光临,请恕民妇有失远迎。”
许清桉朝韩夫人拱手,“韩夫人无须多礼,今日是我不?请自来,想着凑个热闹,还望您多多包涵。”
他既自称“我”,韩夫人便拿出长辈该有的姿态,和蔼道:“我本就想请你和阿满姑娘一起?来,只不?过我家老爷挡了一道,怕我耽误你的公务。如今你能来,我这茗芳会?便是蓬荜生辉,荣幸至极。”
略略寒暄几句,韩夫人请他们入座。
薛满顶着一半惊疑的目光(另一半惊艳的在许清桉脸上),对韩夫人道:“韩夫人,不?好意思,因?为我家少爷临时要来,便稍微耽搁了会?儿。”
“无碍。”韩夫人朝门口一点,“有人来得比你更?晚。”
薛满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险些翻个大?白眼。
还能是谁,韩志杰呗!
他见到许清桉和薛满时脚步一滞,随即面色如常,落座在许清桉身旁。
“许大?人。”他道:“我们又见面了。”
许清桉道:“韩公子,别来无恙。”
韩志杰举杯,“我敬你一杯。”
没等许清桉回答,他便仰头一饮而尽,因?喝得太急有些呛到,低咳了几声。
许清桉多看了几眼,见他面色红润,精神?大?好,与之前的病态判若两人,“韩公子最近气色不?错。”
“是吗?”韩志杰弯起?唇角,笑却未达眼底,“托我母亲的福。”
他望向主座上的韩夫人,她正与薛满说话,眉目间俱是和气。
“阿满姑娘,我来替你介绍,这位是奇峰书院的院长夫人,刘夫人。这位是卫夫人,她夫君是风虎营镇抚,十分骁勇善战。”
薛满礼貌地跟两位夫人打招呼,刘夫人平易近人,卫夫人话中却夹枪带棒。
“阿满姑娘好阔气,这一身衣裳竟是流云香纱制的,都?抵得上我家老爷一季的俸禄了。”
薛满道:“哦,这衣裳是我家少爷给的,他给什么我穿什么。”
卫夫人道:“我冒昧问一句,是恒安侯府所有婢女都?穿这样贵的衣裳,还是阿满姑娘独有的?”
“有区别吗?”
“自然有。”卫夫人轻抚发髻,语气轻慢,“若不?是你独有的,那便是恒安侯府财大?气粗,用度竟越过了皇宫里的婢女。我从前去?过宫中拜访贵人,连贵人身边的宫女也未穿这般好的料子,京中人多眼杂,传入言官耳朵里可?不?好。”
“若是我独有的呢?”
“那我便劝你审时度势,往后低调行事,否则等主母进门,绝难容得下你。”
话音刚落,韩夫人便脸色一沉,“卫夫人慎言!”
卫夫人打着扇子,假惺惺地笑,“韩夫人,抱歉了,你知?道我出身武将之家,说话的确直白了点,但我字字真心?,全为了阿满姑娘好。”
拢共两段话,一段讽刺薛满的衣裳越过宫里,恐连累恒安侯府被弹劾。一段又暗讽她的身份,再威风也不?过是个由主母发落的婢女。
薛满看着她,笑吟吟地道:“我跟卫夫人第一次见面,你却这么为我着想,真是令我受宠若惊。”
卫夫人等了等,见她没有下文,心?下更?为蔑视,岂料下一瞬薛满便朝对面喊道:“少爷!”
许清桉看过来。
薛满字正腔圆,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满殿的人听?清,“这位风虎营镇抚的卫夫人说我穿的衣服料子太好,抵得上她家夫君三个月的俸禄,兴许会?连累老侯爷被言官弹劾。还说将来世子夫人进门后绝容不?下我,让我今后低调行事,免得落个被发卖的下场。”
空气霎时凝固。
无数道视线齐刷刷地射向卫夫人,卫夫人瞠目结舌,“我——你——许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薛满疑惑,“不?是这个意思吗?可?我只原原本本转述了你的话,没有胡编乱造啊。”
卫夫人急得出汗,“这是我和你说的话,许大?人——你怎好随意转告许大?人!”
“我是仆,少爷是主,仆哪里能瞒着主?”薛满一脸本分,对许清桉道:“所以少爷,你多听?听?卫夫人的指点,往后给我买些普通的料子就得了,免得我出门被人说三道四?。”
卫夫人脸庞涨红,顾不?上跟这邪门的丫头掰扯,忙朝许清桉道:“许大?人明鉴,民妇只是她交心?了几句,绝没有指点您的意思!”
许清桉摩挲着杯沿,慢道:“风虎营镇抚?正巧,韩大?人邀我过几日去?风虎营观摩练兵,届时与卫大?人见了面,我定要夸赞夫人几句……譬如讷言敏行,里外兼修,不?仅能管好卫府内务,更?能在外为人指点迷津。”他轻笑一声,“家有贤妻,卫大?人何愁不?加官晋爵?”
句句赞誉,句句亦是反讽,即便他漫不?经心?,周遭却似降了簌簌霜雪,冻得人齿尖发颤。
卫夫人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她试图狡辩,奈何威压之下,喉间溢不?出半点声响。
眼见气氛跌至谷底,韩夫人正要打个圆场,忽听?薛满的左侧有人怯生生地道:“阿满姑娘,家母失言,我替家母向你道个歉,请你原谅我们,好吗?”
薛满侧首,见那姑娘穿着跟她同色系的雪青衫裙,年龄也与她相?仿,相?貌精致可?人,偏气质唯唯诺诺,像极一只受惊的兔子。
再胆小,她也替母亲挺身而出了。
可?怜见的,有个多嘴多舌的母亲——薛满觉得无趣,便顺着梯子下了,“你的衣裳不?错,在哪里买的?”
“城里的岚裳轩买的,是上个月新?出的图样,正时兴呢,你若是喜欢,我改日送你一件……”
少女们的喁喁私语揭过了闹剧,韩夫人高悬的心?总算落下。她绷着脸看向卫夫人,见卫夫人呼吸急促,眼神?惶恐不?安。
“韩夫人。”她一把攥向韩夫人的手,小声哀求:“请您一定要帮帮我,若是让我家老爷知?道我得罪了许大?人,我今后怕是再出不?得门了……”
韩夫人偏身一躲,她便落了个空。
“恕我力不?从心?。”韩夫人惯来好脾气,此刻却冷冰冰地回视,“卫夫人敢做蠢事,我却不?敢效仿,只望你将来吃一堑长一智,莫再置旁人于不?义之地。”
不?论卫夫人如何哀求,韩夫人都?无动?于衷。她暗中朝韩志杰使了眼色,韩志杰明白,她想让他趁机与许清桉套近乎。
韩志杰盯着面前的酒杯,杯里斟满了酒,清晰倒映出他无神?的瞳孔。
“值得吗?”他问。
许清桉反问:“你指的是?”
“她是个婢女。”韩志杰道:“为一个婢女出头,值得吗?”
许清桉淡瞥了他一眼,“她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
“那什么才重要?”
“我要护着她,不?许旁人随意欺侮她。”许清桉轻描淡写,却又掷地有声,“于我而言,这最重要。”
“不?,我家少爷没有你这般无能,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我。”
此时此刻,许清桉与薛满说过的话重合,一如他们的心?意,在悄无声息间正逐渐相?通。

第41章
茗芳会,顾名思义,先品茗,交流茶道心得;再赏花采撷,以花之芳名行诗令,各显文学素养。
——但殿内气氛低迷,众人皆小心翼翼,品茶一事便敷衍地揭过。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赏花,众人三三两两地结伴出门,呼吸到外?头的?新鲜空气时,他们脸上才露出笑容。待到了别?院花林,入眼是一大?片的?花团锦簇,鼻息间?芳香弥漫。
卫夫人不?知?去向?,韩夫人与刘夫人在亭子?里乘凉,命仆从们招呼各家小姐、公子?们去阴凉处摘花。
薛满同其他小姐们一样,腕上挎了个竹篮,一脸意兴阑珊:她是为打探令牌消息来的?,浪费了一上午也便罢了,这会儿才不?想摘什么花!
她想找个机会偷偷溜走,可那卫小白兔黏在她身?边,走三步便要说?一句话。
“阿满姑娘,你还在生气吗?”
“气你母亲吗?”
“是。”卫小姐不?安地绞着手指,“我父亲常年不?在家,府中一切都是母亲在管,是以她性格强势,常不?自觉地得罪他人。可你信我,她心地善良,每个月都会去城郊布施,还会给寺庙捐赠修缮。”
“当真?”
“不?信你可以去查!”卫小姐忙道:“她便是常人口中说?的?‘刀子?嘴豆腐心’,表面上口无遮拦,实际上最是心软。”
“那又如何?”薛满慢吞吞地瞥她,“你再如何说?你母亲好,也抹不?去她今日对我莫名其妙的?恶意。”
“我明白。”卫小姐红了眼眶,“我这样替她说?话,无非此?事因我而起。”
“什么意思?”
“其实。”卫小姐迟疑地道:“今日你坐的?的?位置,本?该是属于我的?,再者你我撞了同色的?衣裳……”
薛满停住脚步,感到匪夷所思,“因这两件小事,你母亲便记恨上我了?”
卫小姐惭愧地低头,声音带上哭腔,“阿满小姐,我母亲已知?错了,求你大?人有大?量,请许大?人开恩,千万别?叫我父亲知?晓此?事。”
薛满没正面回答:“你母亲是头回干这样的?事吗?”
卫小姐面露难堪:这自然不?是头回。
薛满又问:“这是你头回为你母亲私下道歉吗?”
卫小姐在心底摇头:也不?是,这许是第四……又或者第五次?
薛满笑了,“卫小姐,你只要我宽宏大?量,却不?去追究罪魁祸首的?责任。同样是韩夫人邀请的?客人,你母亲有何立场对我发?难?还是说?你也觉得我身?份低微,不?配参加这茗芳会?”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无论?你是什么意思,我只问你,你打算一辈子?替她收拾残局吗?”
卫小姐心中惶然,无措地咬着嘴唇。
“我的?建议是,你与其浪费时间?来说?服我,倒不?如劝你母亲谨言慎行,免得往后惹出大?祸,才知?道什么叫悔之晚矣。”说?完这句话,薛满不?再理会卫小姐,顾自进了林子?。
卫小姐呆在原地,面上滑落两行清泪,半晌后,她用袖子?胡乱擦干眼泪,转身?去寻卫夫人——
阿满姑娘说?得没错,母亲不?能再这样了!
薛满躲过了卫小姐,又陆续遇上了其他人。因着方才的?一场闹剧,他们虽不?敢靠近,视线却总若有似无地飘向?她。
薛满不?胜其烦,干脆循着小道往偏僻处走,慢慢地越走越深。
花园深处连着山麓,草木葳蕤,绿荫蔽日,实为纳凉的?好去处。
头顶忽然传来一阵窸窣声,薛满仰头,见一只长耳松鼠从叶间?探出头。它睁着一双漆黑圆润的?眼,手中捧着一颗殷红的?果子?,毛茸茸的?尾巴半立,正好奇地盯着她。
十六岁的?少女,大?多贪爱幼萌的?小玩意,薛满也不?例外?。
“哇。”薛满惊喜,“小家伙,你好可爱!”
小松鼠动了动长耳,灵活地沿枝而行,圆滚滚的?身?躯压得枝头颤颤巍巍。
“你小心些!”薛满忍不?住伸手去接,“好歹挑根粗树枝,免得坠下来。”
小松鼠吱吱两声,后足一蹬便跳到了相邻的?树上,偏还回头看她两眼,似乎在唤她跟上。
薛满起了玩心,一时将来意忘得干净,提着裙摆跟了上去。
霎时间?,一人一鼠在林间?穿梭追逐,好不?快活。
直至跑得气喘吁吁,薛满才停下脚步,她扶着腰抬头,发?现不?远处竟有一堵围墙。小松鼠自枝头纵身?一跃便立在了墙头,它仍捧着果子?,只是这次没再停留,眨眼便消失在墙后。
薛满闻到了一阵奇异的香气,有别?于花香馥郁,这股香气轻轻浅浅,却像是无孔不?入,从身体的每个角落细密渗入,使她的?心情莫名愉悦,步履飘然。
她不?由自主地沿着墙根前行,须臾后见到了一扇红色木门,门上并未挂锁。
她伸出手欲推门,暗处陡然响起厉喝声:“什么人,竟敢擅闯韩府私园!”
薛满被吓得一个激灵,立马收回手,望向?突然出现的灰衣中年男子。对方面容普普,身?形却魁梧奇伟,显然是个练家子。
他面色不?善,步步朝薛满逼近。
有危险!
薛满按捺住心慌,做出一副无措的?模样,“我、我是韩夫人亲邀的?客人,本?是到花园中采花,可走着走着便迷了路。这位大?哥,你是韩府的?仆从吗?可否请你带我回去凉殿?”
中年男子?止步,用眼神锐利地检视着她。少女气质孱弱,浑身?无害,不?像是在撒谎。
“你是来参加茗芳会的?小姐?”
薛满点头,举着竹篮子?道:“正是,我第一次参加茗芳会,对韩府别?院并不?熟悉,这才误到了此?地。”
中年男子?道:“既如此?,我命人带你回去便是。”
他屈指吹了声口哨,不?多时便跑来一名仆从,恭敬地道:“这位小姐,请跟小的?来。”
薛满乖顺地跟着他离开,一路上,她本?想跟仆从打探令牌之事,但想到灰衣人的?眼神后又偃旗息鼓。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作为贵宾,许清桉由韩志杰亲自陪同,两人并未去摘花,而是另寻静处,举棋对弈。
棋盘上黑白子?交错,势均力敌。
韩志杰边落子?,边闲话:“我没想到,许大?人竟有兴趣参加茗芳会。”
许清桉道:“这两日手中无事,凑个热闹罢了。”
“许大?人在京中可有定亲?”
“暂未。”
“正好,今日茗芳会上的?均是衡州贵女,许大?人若有中意的?,不?妨向?我母亲透句话。”
“尚未立业,何以成家。”
“以恒安侯府之能,许大?人又何须立业?”
“那是祖父之能,与我并无干系。”
“恒安侯骁勇善战,威名远扬,你既承袭世子?之位,余生已是高枕无忧。”
许清桉两指执一枚黑子?,更显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鸿鹄若由人牵绳,亦与燕雀无二,韩公子?以为如何?”
韩志杰轻愣,垂眸喃喃:“话虽如此?,可若鸿鹄无能,振翅恐怕也难高飞。”
一时静默,唯有棋子?落盘的?轻微脆声。随着棋子?交纷,黑子?势如破竹,一鼓作气地绞杀白子?,胜负已然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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