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几句,秦悠心思一动,请那位年轻人借一步说话。
她问:“你过去来过这座城市吗?”
年轻人点头。
他当年到处找怪谈便去过许多地方,后来的“投生”经历更是过于丰富,普天之下几乎没有他没去过的地儿。
秦悠有点激动,有点紧张:“城边河畔有座垃圾山,我听说那儿以前是座绿水环绕的青山?”
年轻人微微蹙眉,似在回忆。
半晌,他不是很确定地说:“好像是有座山来着,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记不清了。”
秦悠:“你知道青山为什么会变成垃圾山吗?”
年轻人拍拍脑门,努力回想当年:“我搜集怪谈的时候听说这世上有个阴阳两界生意都做的商人,我久寻长生之法却不见成效的那些年曾想过实在不行就去找那位商人,看能不能买到长生。可没等找他呢,我就撞上了醉生梦死。”
他苦涩一笑,有种命中注定躲不掉的无奈。
秦悠的心狂跳起来:“你的意思是,那位商人住在那座青山上?”
年轻人:“我可没这么说,我要是知道那商人在哪里的话早就去找他了,说不定我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秦悠:“那你提那商人干嘛?”
年轻人搔搔后脑勺:“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秦悠:“……”
年轻人:“我被长生折磨得生不如死那些年曾想过向那位商人求助,可那时世间已没有了他的任何消息,所以你刚才一提青山垃圾山的,我就想起这一茬了。”
秦悠的心又是一动,梦中那道背影不会就是年轻人口中的商人吧?
说起来,那些从河里捞上来的泡糟烂竹简上记录的殄符便是阴物通用文字,而她也曾在垃圾山上挖出售卖阴货的售货标,误当福字贴到牛车上才引来了那位在垃圾山下堆满金元宝的修行老鬼。
垃圾山上还有僵尸专用货币“指甲”。
种种蛛丝马迹,倒是跟那位传说中面向各种妖魔鬼怪做生意的商人都对得上。
她梦中那道背影总是跟装着她魂气的棺材一同出现,该不会是前世的她用自己的魂气换来这一世与饿死的秦悠互换世界吧?
如果她真把魂气当交易物换出去了,是不是就找不回来了?
那她非要换到这个世界又是为了什么呢?
年轻人在修行这一块是零基础,精神病院长刚好可以做他尸魂同修的启蒙老师。
同时还可以缓解年轻人这些年来积压在心里的负面情绪。
二人平素总在一起,精神病院长要兼顾精神病院里那位疯癫猎鬼人,时不时要回去一趟。
今天他俩就是抽空回精神病院检查去了。
年轻人见秦悠沉思不语,告辞后便跟着院长离开了。
秦悠捋顺各种逻辑关系一抬头,正瞧见尤老师背着手从教学楼里溜达出来。
尤浩戈热情招手:“嗨小秦同学。”
秦悠磨磨后槽牙:“奸商。”
尤浩戈:“啊?”
秦悠深吸口气:“没事。”
尤浩戈围着她转圈:“你怎么咬牙切齿的,谁惹你了?”
秦悠故意凶巴巴瞪他。
尤浩戈搓搓后颈:“我惹你了?我怎么不知道?”
秦悠觉得眼前的尤老师跟梦里那道影子没有一丁点相似之处。
最起码,尤老师有非常清晰的五官。
即便真是尤老师,秦悠也并不觉得怎样。
那魂气八成是她自己非要拿去换的,事实上她也确实如愿以偿回到这个世界了。
调试好心情的秦悠冲尤老师和善一笑。
尤浩戈开始新一轮反思:“我到底哪惹你了呢?”
秦悠:“……我请你吃饭。”
尤浩戈:“你不会是想毒死我吧?”
秦悠:“爱吃不吃。”
尤浩戈一溜小跑尾随着秦悠挤进食堂抢饭大军。
从玄易出来,秦悠和尤浩戈一块去收其他站点的垃圾。
秦悠把石球的检测结果告知尤浩戈。
尤浩戈直咧嘴:“多大仇啊,我以为把人砌在石头里就是极限了。”
然而现实中的极限是穷凶极恶的凶手们用来不断突破创新的。
秦悠也很想不通,上回被砌在市中心小区里的碎尸死者,凶手是想利用小区风水压制住死者的怨气。
这次的凶手为点啥?
没听说石头隔挡能遏制住被困死者凶性的。
若是竞争对手搞破坏,这种手段又有点过于极端了。
她一面想着一面把掉在地上的几袋垃圾铲进棺材斗里。
有个塑料袋被铲破了,破破烂烂掉一地。
秦悠赶忙用铁锹按住要被吹跑的塑料袋,弯腰刚捡起来,没等扔出去呢,塑料袋里掉出来个东西。
正好一阵大风刮过。
秦悠侧头避开迎面刮一脸的灰尘。
随即脚面一痛。
她听见尤浩戈叫了声:“小秦同学你中暗器了。”
秦悠睁开眼,首先瞧见的是扎在自己脚上的“刺猬”。
仔细一瞧,那竟是个浑身扎满钢针的祈福娃娃。
秦悠捻着一根针把这玩意挑起来,巴掌大的小人儿身上连多扎一根针的余地都没有。
看来扎针这位恨极了祈福娃娃所代表的那个人。
秦悠表示:“这比扎针的鞋垫可怕多了。”
尤浩戈很赞同:“你看它嘴都扎歪了。”
祈福娃娃是最近新流行起来的款式,米色布料缝制面孔和四肢,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裙子,毛线一根根缝上去的头发也是五颜六色。
由于人偶一类的“高危性”,祈福娃娃没有细致的五官,只用红色细线缝了个笑口常开。
秦悠手上这个被针扎得过于密集,每一根都透体而过,导致娃娃的嘴巴扭曲变形,像是在无声哭嚎着。
尤浩戈拎着娃娃的头发把它转到后面,本该走线规整的后背有一条粗工缝线。
尤老师嘴角玩味的笑意褪去:“这是个实实在在的诅咒人偶。”
如果只是随便拿个祈福娃娃当自己痛恨的人扎几针过过瘾,娃娃身上不会有拆线再缝合的痕迹。
秦悠记得尤浩戈说过,想要达成害人的目的,娃娃身上必须写有被扎对象的生辰八字,再不济也要有人家的指甲和头发。
想来这些东西就缝在娃娃身体里。
秦悠不寒而栗,前世她所知的巫毒娃娃也就是在对应部位扎几根针而已。
扎成这样,被扎那位早变成喷泉了吧?
回应她这想法似的,街边的大屏幕上插播了一条本地新闻。
一个人走在街上毫无预兆地死了。
死法极其可怖,周身皮肤透出千万个细孔,血液喷射得到处都是。
新闻里给死者打了厚厚的马赛克,但秦悠还是看得出那人就是她手中这个诅咒人偶拔掉钢针的状态。
满屏幕的血红,再怎么打码也掩盖不住。
尤浩戈腾出个袋子把这娃娃装进去,御剑送去玄易做深入调查。
秦悠留下来继续收垃圾。
她把每个垃圾桶都仔细翻了一遍,确认没有更多扎针的娃娃这才稍稍安心。
等尤浩戈回来,秦悠问:“普通人只靠生辰八字或头发指甲就能害人于无形吗?”
尤浩戈:“当然不能。别说普通人,就是灵力高深的修行者也做不到。命数是天机的一部分,虽然我们每个人都微不足道,但也不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胡作非为的。”
秦悠看向已经播放其他新闻的屏幕:“刚刚那个?”
尤浩戈摇了摇头:“那娃娃里肯定还有别的布置,我交给诅咒系去详查了。”
秦悠有点晃神。
尤浩戈知道她这几天见了太多血腥,加上感冒不适,再不消解一下心理压力,恐怕又要大病一场了。
他把小破车开回垃圾山,换上他的越野车带着秦悠出门消遣。
尤浩戈:“咱们先去看个喜剧放松一下,晚上吃顿大餐。我定了温泉旅馆两日游,吃饱喝足泡温泉去。”
秦悠像个失魂的木偶,任由尤浩戈安排行程。
喜剧片是最近新上映的电影,很搞笑,很火爆。
秦悠被花样迭出的喜剧包袱所吸引,暂时挥别了满脑子尸山血海。
然后电影里的一个角色就因为剧情需要自爆了。
其他观众哄堂大笑。
秦悠的脸却是成了个白菜叶子。
尤浩戈赶紧拽着她出了电影院。
看秦悠不像有胃口吃饭的样子,尤浩戈直接开车带她去泡温泉。
秦悠看见蒸腾热气的小水池,不自觉想起了那次跟“醉生梦死”的偶遇。
有那么一瞬间,她还挺想跟醉生梦死再见一面的。
同样是中间带屏风隔挡的两个独立小水池。
秦悠和尤浩戈各泡一个。
尤浩戈怕秦悠泡着泡着又出溜到水池底下,把隔挡拉开了一条缝。
秦悠正趴两个池子中间的缓台上,这下俩人看对眼了。
尤浩戈讪讪一笑:“你别误会,我不是要偷窥。”
秦悠煞有介事点点头,把隔挡彻底掀开,爬过缓台泡进了尤浩戈的池子里。
尤浩戈整个人都不会动了。
秦悠瞅瞅大背心大裤衩的尤老师,再瞅瞅同款装扮的自己:“你脸红啥?”
尤浩戈:“水太热了。”
秦悠:“是有点热,你觉不觉得咱俩坐这块石头有点烫屁股?”
尤浩戈忙不迭点头。
俩人挪到旁边才发现刚刚坐的地方刻了一行字:内置加热板,请勿触摸。
秦悠:“……不是说温泉么?”
尤浩戈:“人造温泉也算温泉……吧?”
人都泡在里面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秦悠确认这边没刻字,舒坦地坐下,两条小细腿伸直,被不断涌起的气泡冲得不断上浮下沉。
尤浩戈学着她的姿势把腿伸出去。
修长结实,肌肉匀称有力量。
许是他腿太长,被水浪猛地一掀,上半身失去平衡斜着摔进水里。
秦悠费了好大劲才把磕迷糊的尤老师捞起来。
尤浩戈两只眼睛快成斗鸡了。
秦悠非常真诚地建议道:“咱俩合资在你院子里挖个池子吧,反正都是人工的,在家里泡意外能少点。”
尤浩戈下意识点头:“好啊。”
脑袋晃得过于用力,人又栽到水池子里。
秦悠早有准备,托着他脖颈把人扶起来。
尤浩戈侧身趴在石头边沿上大口喘气。
这下脸是不红了,泡得跟死人有一拼了。
他说:“小秦同学我是不是耳朵进水出现幻听了,我怎么听着有人在尖叫呢?”
秦悠正在甩灌进自己耳朵里的水,闻言侧耳细听,貌似真有人在尖叫。
不过他们这是密闭的小院,只有一个小窗口开着通风,外面动静再大也听不真切。
他俩像落水的人相互搀扶着爬上岸,来不及换衣服,推门寻声找过去。
最外面有个半开放式的大池子,一个人正漂在水面上,满水池尽是血红。
秦悠眯起眼睛去看水汽包裹住的那个人,瞳孔猛地缩紧。
那被水流冲得晃来晃去的人身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正在疯狂冒血。
而尤浩戈一改之前的虚弱,已然跳进了血水池里。
秦悠听见他说:“人还有得救。”
第231章
诅咒人偶最常见的效果是让人倒霉,如果施术者有点本事而被诅咒者的气运又不够旺,被扎针的部位就容易受伤生病。
即便是玄易大校长亲自施术扎小人儿也做不到让被诅咒者变成筛子。
又不是拿着针直接在人身上扎。
尤浩戈跳进血池,双手结印按在伤者额前,并指画几个推演命数的符篆。
伤者生气尽失的空洞双眼微微眨动,胸前剧烈起伏一下。
更多的血从他布满全身的细碎伤口中溢出。
秦悠给玄易打电话。
杨校长亲自过来,先给伤者喂下吊住一口气的救命丹药,号脉确认伤情后紧急送医。
一个五脏六腑都有伤口的人,必须要结合医院的现代医术才能救活。
一群人风风火火地来,疾如风似的走。
围观人群渐渐散开。
屋里只剩下秦悠和被她捞上来的尤浩戈。
尤浩戈平躺在地上,泡温泉穿的棉质背心短裤被血水侵染成红色。
乍一看还以为是他被人扎得满身血孔。
秦悠看得浑身难受,把尤老师拖回他们的池子,推进干净的水里洗干净。
尤浩戈盯着迅速在水面上散开的红色,戏谑道:“温泉池今天的水费超标了啊。”
秦悠把他脑袋也按进水里,撒开手,她掌心都是红的。
尤浩戈这个池子洗一遍再爬到秦悠的池子里涮涮,最后衣服一脱,又是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儿。
去洗手换衣服的秦悠回来发现尤老师收拾得比她快,不仅衣服换好了,头发都擦干了。
他俩去医院逛荡一圈,伤者仍在抢救,据说性命能保住,就是后期恢复不知需要多久。
两人悬着的心放下不少,秦悠提出想去瞧瞧新闻里那个已经死亡的人。
说来也巧,那位死者的尸体就停在这家医院的地下太平间里。
事发时玄易尚不知情,所以伤者被好心路人送过来以后,医院只能依据伤势进行抢救。
但伤者的血几乎流干了,内脏器官全部有非常严重的损伤,生命体征消失。
已经没得救了。
太平间冷到人心坎里。
每一张盖着白布的铁架床上都曾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秦悠平时接尸没少来这种地方,但从未有过此时的沉重与压抑。
那位死者躺在门边的铁床上,新换过的白布单上仍有斑斑血迹。
掀开白布,映入秦悠和尤浩戈眼帘的是一张毫无血色的干瘪面庞。
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针孔。
眼皮微微睁开,眼球却不似其他逝者那般略微凸出。
他的眼睛和他的脸一样,都被针戳得不成样子了。
秦悠别开脸,不停做深呼吸来调节逐渐失控的心跳。
尤浩戈摸摸她的头,把她拉到身后,自己蹲下来给逝者做更详细的检查。
看来看去,他发现个规律:“他的针孔貌似跟皮肤毛孔重合了。”
秦悠急忙憋住一口气看向尤浩戈所指部位。
死者头颈胸前的毛孔并不显眼,但腿毛却十分茂盛,每一根纯黑的毛发根部都有个红红的血孔。
就好像他浑身的血液是顺着毛孔喷出去的。
秦悠搓搓手臂上冒起来的鸡皮疙瘩,越摸心里却不得劲。
她问:“如果血是从毛孔里流出去的,内脏和眼睛上的伤又是哪来的?”
尤浩戈:“毛孔不是随便进出的大门,血液想从毛孔里离家出走势必要先在体内积蓄非常大的压力。”
血液冲破毛孔喷出去之前在死者体内冲撞过好几个来回,五脏六腑的伤也就不难理解了。
秦悠连打几个寒颤,不敢再碰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了。
死得这么惨,当事人必然不能瞑目。
秦悠和尤浩戈前脚从太平间出来。
全身都是孔那位后脚便跟了出来。
秦悠向身后瞅瞅:“你听见脚步声了吗?”
尤浩戈:“没有啊。”
俩人站定听了一阵,没有任何响动。
他们刚往前走没几步,秦悠又听到了那近在咫尺又听不真切的脚步声。
秦悠往回走。
尤浩戈跟上。
俩人走回到太平间门口,房门虚掩着,看门人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秦悠推门探头往里瞅。
尤浩戈压低声音问:“看见什么了?”
秦悠:“什么都没看见。”
尤浩戈:“给你打个光?”
秦悠缩回脑袋:“我的意思是门口的床上什么都没……”
她忽然闭上了嘴,因为一条染血的白布从上头垂了下来。
二人缓缓抬头。
一个人蝙蝠包似的倒悬在天花板上,正手忙脚乱往起卷白布。
秦悠:“……”
尤浩戈手比脑子反应快,一把攥住白布的一角。
死者面目狰狞。
尤浩戈猛一用力。
死者连人带布掉到地上,嘭的一声。
看门人迷迷糊糊坐起来:“谁啊?”
尤浩戈在他后颈上轻轻一掐。
看门人又趴桌子上了。
秦悠长舒口气,要是被刚睡醒的老大爷瞧见天上掉下来个正跟他们拔河的死人,还不得吓死。
死者掉下来也没撒手,反倒仗着坠落的气势想把尤浩戈拍成肉饼。
尤浩戈大长腿一伸,给它踹到墙上。
没了血液的死人轻飘飘的,像个纸糊的人形风筝。
尤浩戈又去扯白布。
死者借力又向尤浩戈扑过来。
秦悠一渔网给它兜住。
尤浩戈手中的白布往它头上一盖,扛起来送到楼上抢救室门口。
跟杨校长同来的几个老师同学换班出来休息。
尤浩戈把死这位交给他们。
秦悠刚把渔网收起来。
死者犹如掉进羊圈的饿狼,撵得几位老师同学来回跑。
秦悠:“医学院一点对付邪祟的手法都不学么?”
尤浩戈:“学是学了,水平嘛,跟你刚认识我那会儿的我差不多吧。”
秦悠:“……”
她只得再用渔网吧死者兜回来,五花大绑系在长椅上。
几个同学把长椅卸下来,抬着送回玄易,完事再把长椅带回来给医院装上。
秦悠对此简直无力吐槽,跟尤浩戈两个默默退场。
尤浩戈对秦悠随口一说的“在家建池子”兴趣十足,回家当天就在院子里找了个夏天有绿树遮阴的角落挖了个大坑。
沈青杨的剧组在附近租了栋别墅拍戏。
拍完广告匆匆忙忙赶回来的沈青杨休息时溜过来一瞧:“尤老师遇上什么难事了?怎么连坟坑都给自己挖好了?”
尤浩戈把他踹进坑里就要埋土。
沈青杨不停讨饶:“开个玩笑。”
尤浩戈给他埋得就剩个脑袋,然后冲他亲和微笑:“我也是开个玩笑。”
沈青杨:“……”
尾随沈青杨溜达过来的小宝蹲在沈青杨脑袋旁边,笑眯眯地戳他的脸颊:“青杨哥哥你知道吗,古早时候有一种刑罚就是把人埋在地里,用铲子把脑袋铲掉。”
他软乎乎的小手摸到沈青杨脖子上。
沈青杨一个激灵。
小宝笑得更可爱了:“后来权贵们觉得不过瘾,就改成用棍子敲,用鞭子抽。”
他比划着打高尔夫的动作:“青杨哥哥的脑袋不大不小,打飞出去还能当足球踢。”
沈青杨:“……”
小宝还想吓唬他。
尤浩戈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把他埋到沈青杨旁边。
小宝秒变霜打的茄子,成天叭叭叭的小嘴再也不吭声了。
秦悠帮剧组来找主角的时候只瞧见地上两个脑袋,吓得她心都不会跳了。
同来的几个工作人员赶紧动手刨坑把人救出来。
地上的坑成功扩大了两圈。
尤浩戈对新池子的大小很满意。
他对沈青杨郑重致谢:“等池子装好第一个请你泡。”
沈青杨抖了抖,跑得比兔子还快。
院子里就剩下秦悠和修整大坑四壁的尤浩戈。
秦悠问:“你埋他们做什么?”
尤浩戈:“给他们去去晦气。”
秦悠:“?”
尤浩戈:“活埋在普通人看来是一种惨无人道的刑罚,在修行之人眼里却是一种躲避劫难的良方,入土为安嘛。”
埋进地里的人连雷劫都不稀得劈,可见这是个行之有效的避劫手段。
沈青杨和小宝一把进门,尤浩戈就发现他俩的印堂有股虚浮的暗色。
不像是他俩在走背运,而是从倒大霉的人身上沾染来的晦气。
若是不及时拔除,他们会受到牵连,轻则影响自身气运也跟着倒霉;重则生病出意外,会落得什么结果就很难说了。
尤浩戈这座院子就在山中,倚仗山势地气,化解二人身上的晦气绰绰有余。
秦悠:“他们不就是去拍了个广告,也没接触过外人。”
尤浩戈:“说不定就是拍广告的导演或者化妆师在倒大霉。”
秦悠估摸着沈青杨正在拍戏,只好自己上网搜索相关人员。
没想到第一条就是今早刚刚发布的消息:广告导演晕倒街头,好心司机接力救护。
尤浩戈瞥了眼新闻照片上的导演特写:“命中自带的霉运大劫,跨不跨得过去全看他前半生是造福多还是造孽多了。”
所谓现世报,通常会在这类人身上得到迅速体现。
尤浩戈再有本事和闲心也不会插手这类命数波动。
当事人不坏就死不了。
反之,死了那叫老天开眼为民除害。
秦悠又搜了搜其他工作人员的照片。
尤浩戈一一看过后认为就是那导演给沈青杨和小宝传递了霉运。
他说:“霉运不是病毒,不应该传给别人,除非是当事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一个正在走好运的人若是愿意分享自己的好运,跟他有交集的人多少也能走点好运,他自身的运势也不会减弱。
走霉运的人亦是如此。
那位导演就是想让别人跟他一起倒霉。
尤浩戈给大坑铺完地砖,拍拍手上的土:“连学龄前儿童都不放过,那导演我看是悬喽。”
剧组要在山顶别墅区拍三天,收工以后,沈青杨又乐颠颠跑来了尤浩戈的豪宅。
手里还拎了好几兜肉串。
几个人在院子里点起炉子边吃边聊。
秦悠问起拍广告的导演。
沈青杨罕见地疯狂嘴同事:“那个人超级差劲,听说他今早晕在街上了,我都怀疑是不是哪个看他不顺眼的人夜里偷偷给他套麻袋把人打晕的。”
哪个行业里都有差劲的人,可能做到全行业都不念这个人一点好的,这位广告导演做到了。
可惜当事人实在没什么名气,更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所以那些黑料还没有曝光出去。
这次的广告,沈青杨到了拍摄现场才知道是这位导演来拍。
沈青杨:“我当时都想走来着。”
可品牌方是老朋友,沈青杨不想耽误其他人的工作,只得硬着头皮把广告拍完。
短短一天接触,沈青杨对那位导演的印象更差了。
小宝似笑非笑地嚼着肉串,香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细的缝,特像狐狸。
他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他离死不远了。”
秦悠:“你看得出他要死了?”
小宝:“我能嗅到他身上濒死的气味。”
秦悠:“那你能通过物品上的气味找到它的主人吗?”
小宝:“我不是狗谢谢。”
秦悠很郁闷,关于诅咒人偶的调查仍没有丝毫进展,导致目前还躺在医院里的那位的人偶也还没有找到。
唯一确定的是二者间确有关联。
人偶里的头发和指甲归属于捆在长椅送去玄易那位死者。
她想用当初查扎针鞋垫那样的方式找出第二个人偶,截止目前仍未有进展。
虽然这事已经由玄易全方面接手展开紧急调查,但她真的不想再看见全身喷血的人了。
尤浩戈看秦悠吃肉都提不起精神,立刻切换话题,聊些轻松有助消化的趣事。
夜里沈青杨就借住在尤老师家。
小宝和秦悠各回各家。
小宝坐着小破车下到山下,拒绝了秦悠的进一步护送,拐着小短腿蹦蹦跶跶走了。
秦悠给小破车挂上车斗,先去收一圈垃圾。
运完尸体的灵车同行。
秦悠给它也挂上个棺材,两辆车一起运送能节省不少路上往返的时间。
最后一站是殡葬一条街。
两边的店铺早已关门闭户,街上静悄悄的,一眼望去连只老鼠都没有。
垃圾桶里装满了殡葬相关的垃圾。
这些几乎都是秦悠能回收再利用的。
烧剩一半的纸钱单装一兜,留着给守河之神。
干巴巴的供果装进塑料袋,老牛平时一口一个。
秦悠有时会买新鲜水果给老牛吃,可老牛貌似更喜欢吃供果。垃圾桶里捡不到新鲜的供果,却也不会有烂果子——谁家供祖宗供神灵的吃喝会放到变质呢,那可是大不敬。
纸扎烧得比较彻底,就剩几根支撑形状的竹条。
秦悠把这些也都单挑出来,留着做新一批纸扎电视给代购群里那帮追星狂魔们送去。
去年的纸扎电视基本都报废了。
除了这些常见物品,秦悠还捡出来一套崭新的寿衣。
看款式还挺新颖的,应该是今年新做的。
这东西通常会跟逝者一起化成灰烂成土,为什么会出现在垃圾箱里?
卖家肯定不会把作为产品的寿衣扔出来,就算有弄脏弄坏的情况,他们也会烧掉。
买家就更没道理乱扔寿衣了,买走的寿衣便等同于有了主儿,退或转卖是不可能的。
很多老人会在生前挑选自己喜欢的寿衣,要是不喜欢家里人买的款式就会先放起来,待老人过世后跟老人生前常穿的衣物一并烧掉。
老人没咽气呢,寿衣是不可以烧也不能乱丢的,不吉利。
秦悠把这套寿衣单独装包,既然人家扔出来了,这寿衣就等同于无主物了。
她且留着,以后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再不济还可以给守河之神,河里那么多妖魔鬼怪,保不齐谁想要一套新衣服呢。
全都分类完毕,秦悠坐进小破车打算回家。
旁边的街口有人在画圈烧纸。
秦悠路过时听见那人喃喃地说:“谢谢爸爸保佑,妈妈没事了。”
她习惯性瞥了一眼,只见那人烧完纸把一兜东西丢进了街边垃圾桶。
这条街的垃圾不归她管,但考虑到是人家祭祀完扔的东西,很多工人都很忌讳,秦悠还是给捡了回来。
打开一瞧,里面是双崭新的布鞋,鞋面还绣着很精巧的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