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些被咬的章老师心有余悸:“老尤你受什么刺激了?”
尤浩戈成功占据最后一张空桌,把抢来的饭菜一样样摆好。
章老师不死心地凑上去想分一碗。
尤浩戈“汪”一嗓子,吓得章老师贴墙来了个立正。
见秦悠来了,章老师抢先一步把秦悠拉到墙边一块站好。
尤浩戈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把秦悠抢回来,分她一碗热馄饨。
章老师咂咂嘴:“老尤你不能这么厚此薄彼,我昨晚都没吃饭呢。”
尤浩戈冲他哼哼。
章老师赶忙贴回到墙上,一面偷偷给医学院老师发信息,问狂犬病是不是没救了。
秦悠喝了几口热汤,大早上冻进骨头里的寒气渐渐散发出来,身上终于有点暖和气儿了。
尤浩戈连吃两碗饭,才问她去没去过医学院。
秦悠低低地“嗯”了声。
尤浩戈咽下嘴里的包子,撑着下巴很是苦恼:“那人把命数共享出去的时候他母亲已经死得差不多了,理论上,死人与活人的命数并不互通,即便他母亲是因为他才变成了那样,也不会消耗到他身为活人的命运。”
可年轻人的状态明显是没少被消耗。
尤浩戈认为年轻人变成这样一半是因为施术者半吊子水平造成的耗损,一半是因为他母亲咬人的根由在他身上,老天秋后算账呢。
尤浩戈:“不明原理的消耗不太可能找回来了,后者倒是能挽救一下。他多活些年,也能给伤者多些补偿,比他死了划算。”
他给秦悠看他昨晚熬夜赶制出来的命纸。
秦悠算是知道尤老师为什么饿成这样了。
吃完早饭的尤浩戈着急忙慌去了医学院,生怕多耽误一会那人都先死翘翘了。
秦悠见证过尤老师创造的许多奇迹,这次就不去凑热闹了,她还得收垃圾呢。
玄易垃圾桶里的符咒数量有所减少,半成品法器增多,全是学生们临阵磨枪打造出来的残次品。
由于都是最普通的材料,财大气粗的学生们懒得在这些小玩意上多花心思,废了就从头再来,校方发的材料用完了还可以自费购买。
秦悠看俩学生抱着一堆原料坐在垃圾桶旁边,一边做一边往垃圾桶里扔,心疼得直抽抽。
学生瞧见她立刻两眼放光:“小秦老板教教我们吧!”
秦悠从垃圾箱里随手拿出个报废半成品,三两下改刀就成了有效力的法器。
学生瞠目结舌,手上用力过猛,好好的木料从中间劈成两半,只能拿去烧火了。
秦悠:“……”
这天下午,秦悠接到了个订单。
这半年她都没送过外卖,见是曾经的老主顾想买点符咒,她正好有时间便蹭着灵车顺路过去。
老主顾住在老城区年头最久的地界,旁边有个历史感十足的公园。
秦悠跟老主顾闲聊几句,老主顾说公园正在翻修,他们这些老街坊最近都没地儿遛弯了。
秦悠要等灵车运完尸体来接她,闲着也是闲着便溜达去了那座公园。
公园依着她家旁边那条河的一条细小支流而建,河岸铺着青砖,上面满是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
工人们把残缺的青砖填平,再小幅度调整园区里的设施,最后刷个漆就算完工了。
小区里有几座石头堆砌成的假山,年久失修,有两块石头从高处滚落,很危险。
这次维修要把这两座假山彻底推平建新的。
工人在石头上系了绳子,开吊车拖拽,待石头散落一地再逐块石头搬上运输卡车拉走。
第一座假山就是这么推平的。
第二座假山却是出了点状况。
一块大石头翻下来,露出来一张狰狞的鬼脸。
工人们惊叫着散开。
秦悠闻声跑过去一瞧,那不过是一幅画在石头上的画儿。
鬼脸很逼真,通体红色,细看笔触倒还挺幼稚的,八成是谁家小孩爬假山时偷偷画上去的。
工人们虚惊一场,笑骂着回来继续开工。
第一车运走还没回来,工人们却已到了下班时间。
于是被拆成一大堆石头的第二座假山残骸便被留在原地,明天再整理。
偌大的公园转眼只剩下秦悠一个人。
秦悠不慌不忙翻着垃圾桶,捡了不少工人喝剩下的塑料瓶子。
初冬天黑得早,不知不觉间公园里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秦悠拖着一大包塑料瓶子往公园门口走,一脚迈出去却踢到了个硬邦邦的东西,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公园里遍地碎石砖瓦,秦悠没当回事,绕开绊到她的东西继续走。
没走两步,她又踢到了个重物。
这一下踢得有点重,秦悠踢踢疼得要抽筋的脚,忍无可忍掏出手机照明。
光线亮起那一瞬,秦悠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一张鬼脸自下而上正在冲她诡笑。
秦悠手一哆嗦,指尖触到手机屏幕,不小心把手电给关了。
眼前重归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秦悠狂跳的心反倒安稳了些许。
她回忆了下那张鬼脸——那不是画在假山石上的那幅画么。
秦悠哭笑不得,见鬼无数的她居然会被小孩的随手涂鸦吓个半死。
又不想,不对呀。
假山在公园里面,她往门口走半天了,怎么又回到假山这边了?
秦悠重新打开手机照明,这次她的心又是一阵忽悠。
那画有鬼脸的大石头不见了。
寂夜无声,秦悠能够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在不断加速狂跳。
那石头用车拉着都费劲,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
是她看花眼了,还是石头真长出了一张鬼脸?
她正胡思乱想着,有什么东西在她脚面上压了一下。
秦悠下意识后退,脚后踢到了个东西。
她长叹口气,转身一瞧,果然是那张消失的鬼脸。
她说:“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是块石头,我不敢踢你?”
那鬼脸红彤彤的嘴巴半张着,笑得颇为不怀好意。
秦悠抓一把地上半干的泥巴糊到石头上。
那鬼脸再也笑不出来了。
灵车恨不能把喇叭拆了假装自己不存在。
秦悠直起身,先把那兜塑料瓶放到灵车后头,再去搬那块糊满泥巴的大石头。
可不知道是石头太沉还是怎么着,秦悠铆足了劲都没能让这块石头离开地面。
灵车用车灯模拟只睁一只眼偷看的形态。
秦悠两把眼刀子甩过来。
灵车当场熄火。
秦悠:“……给我照着点。”
灵车颤巍巍亮起车灯。
再看那糊泥鬼脸,又没影了。
秦悠在公园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也没找到那块石头,只好先回家。
转天一大早,她又来到公园。
公园里一个人都没有。
秦悠看看时间,工人应该开工了才对呀。
她又在公园里转了一圈,依旧没找见那块石头。
出公园的时候,秦悠遇到几个扎堆聊天的大爷大妈。
听见他们唉声叹气,秦悠凑上去问怎么了。
大爷说:“刚有个工人不知怎么着摔了个头破血流,送医院去了。”
秦悠心头一紧。
大妈也说:“真是邪门,翻新公园以来他已经是第三个受伤的了。”
秦悠赶忙打听另外两个是怎么回事。
大妈说:“第一个听说是在河边拆裂开的青砖,不知怎么出溜到河里去了。那河水到腰,淹也淹不着,摔也摔不疼,可那人就是两条腿都骨折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第二个就更匪夷所思了,他午休时在长椅上眯了一觉,起来时长椅忽然翻倒,把这名工人压在底下,断了两根肋骨。
年纪最大那位老奶奶望着熟悉的公园,愁眉不展:“是不是翻新犯了什么忌讳啊,我在这附近住了四十年,在公园里溜达了四十年,从没遇上过这样的怪事。”
老邻居们长吁短叹,聊了一阵便各回各家了。
秦悠坐在永远门口的花坛上,若有所思。
手机在这时响起,尤老师发来信息:我这头完事了,你干嘛呢?
秦悠发了张自拍过去。
尤浩戈:……你最近又缺钱了?
秦悠:没有啊。
尤浩戈:那你一大早去工地看大门干嘛?
秦悠:……
尤浩戈御剑而来,毫无悬念地一脑袋扎到花坛里,好悬没成为公园翻新后的第四位伤者。
秦悠把他从一堆低矮灌木中摘出来。
连熬两天救那年轻人的尤浩戈蔫头蔫脑往秦悠旁边一蹲。
路过的好心大爷在他俩身前的破布兜上放了两个硬币。
尤浩戈顺手把钱捞起来揣兜里。
另一位大妈看他这可怜劲,也给放了几块钱。
一个小学生瞧见了,摸摸兜里没钱,把自己的早餐和牛奶塞给了尤浩戈。
尤浩戈摸摸他的头,把吃喝还给了孩子。
秦悠正要感叹尤老师还是有分寸的,就听尤老师对那小学生说:“你帮哥哥买几个包子好吗?”
小学生接过尤浩戈乞讨来的零钱去前面早餐店买包子。
秦悠:“……买包子这种事我去就行了。”
尤浩戈:“你还站得起来呢?”
秦悠站起来,腿麻得直抽筋,人不受控制地栽进花坛里,扎一脑袋针叶不说,衣服也刮坏了。
尤浩戈去拉她,被她拽着也摔了进去。
这回他俩爬出来,给他们扔零钱的人更多了。
秦悠实在不好意思白拿人家的钱,索性原地摆摊卖符纸。
看大伙一副慷慨解囊的模样,秦悠估摸着没人认为她的符咒是有效力的。
尤浩戈啃了两个大肉包,泛黄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
他打了个哈气,靠坐着花坛昏昏欲睡。
秦悠:“你先回去吧,我就是等工人回来问问几个人受伤的具体过程。”
尤浩戈摆手:“我还是在这睡吧,踏实。”
秦悠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正巧灵车运尸路过这里,秦悠拿了床破被给尤老师盖。
尤浩戈往花坛上一躺,颇有几分葬身破败花丛那味。
这次路过的好心人们不仅给钱,还要问一句:“年纪轻轻的什么病啊?”
工人们是中午回来的,一个个无精打采,有两个人身上还有血迹。
大伙坐在公园门口,谁都不愿意进去。
有人认出秦悠,这个昨天捡塑料瓶子卖的小姑娘今天更狼狈了呢。
好心的大哥们凑了点钱。
秦悠连忙摆手:“我真不缺钱。”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过来截胡。
几个大哥吓一跳:“诈尸了嘿。”
尤浩戈裹着被子坐起来:“我既然收了你们的钱就会替你们挡了眼前的灾。”
工人们互相看看,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尤浩戈拿出神棍的架势边搓手指头边给几人看相,工人们先是震惊随即全都肃然起敬。
“大师救救我们,我们上有老小有小,不能稀里糊涂进医院呐。”
公园翻新是老城区翻新的一部分,必须在规定工期内完工。
短短几天三个工人莫名其妙受重伤,大伙心里都觉着是不是犯了忌讳。
可翻新是经过风水大师指点的,理论上不会有问题。
这么多工人没一个看到过妖魔鬼怪,他们想向上面申请停工却根本找不到合理的理由。
尤浩戈看不出公园里到底在闹什么,但他看得出这些工人个顶个印堂发暗,如果不加以干预,他们全都免不了进医院躺上个十天半月。
秦悠问他们今天看没看到那个画有鬼脸的石头。
工人们摇头。
秦悠又问糊了泥巴的石头。
工人们异口同声说送医那位工友就是摔在那块石头上受伤的。
秦悠皱起眉头。
尤浩戈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把她起褶的额头抹开。
他让工人领他们去前两个工人受伤的地方看看。
假山是昨天拆的,也就是说前两位工人受伤跟那个鬼脸石头没多大关系。
压伤工人的长椅还在那里放着。
工人说人被压伤之后大伙都跟去医院了,等他们回来,翻倒的长椅不知被谁给扶起来了。
秦悠试着搬了搬。
长椅很沉,难怪能把成年人的肋骨压断。
尤浩戈问清楚那天长椅翻倒的姿势,然后一脚把长椅踹翻过去。
翻倒的长椅下面油漆快掉光了,老旧的木料外露却很结实。
秦悠留意到座椅底下有个用小刀一类锐物刻出来的笑脸。
笑脸边缘风化得有些模糊,一看就是刻在这里好多年了。
河边的碎砖亦是如此,有陈年雕刻的痕迹。
工人们说像这种有着几十年历史的老居民区公园里,类似的痕迹随处可见。
有些涂鸦比隔几年就要维修更换的设施年头更久远。
秦悠悄悄问尤浩戈:“是不是这些人脸涂鸦成精了?”
尤浩戈:“算是吧,它们是这些老物件承载的一代又一代人的记忆,人在不断向前走,不停遗忘过去。它们却是永远停在原地,如今连最后的安身之地都没给它们留。”
秦悠询问工人,那个看上去还能再用些年的长椅果然也是要更换的。
她说:“反正都要换,不如给我吧。”
工人们露出为难的神色:“可以给你,可这东西邪门啊。”
秦悠表示无所谓,她掏了几张问路符,绕着公园边走边说:“你们再怎么闹,公园也是要翻新的。就算你们用一起起流血事件阻止了公园的新建,那些每天都来这里遛弯的居民们还敢再来吗?”
工人们惊恐地发现被踹倒的躺椅自己立起来了。
秦悠权当没瞧见,自顾自道:“你们现在有两条路,要么跟我走,要么乖乖去垃圾场当垃圾。”
一块满是泥巴的大石头从一棵大树后头滚出来。
发现秦悠看了过来,它又缩了回去。
秦悠:“愿意跟我走的,门口集合,晚上咱们坐车一起走。不想走的……”
秦悠做了个“有请大师登场”的手势。
尤浩戈一甩手,一张符咒烧得噼噼啪啪。
秦悠假装没瞧见尤老师快速缩进袖子里的打火机,晃着问路符往公园门口走。
灵车来接人时发现今天的运输压力有点大。
长椅石块砖头什么的它都能理解,那棵树根立起跟踮脚似的百年老树是怎么回事?
工人们欲言又止,这棵树是计划保留的。
老树却是坚定地把自己摔到灵车上。
它跟这帮老伙计相伴了四十年,才不要换新邻居。
等这些闹腾的小东西都上了车,尤浩戈又给工人们看了看相。
印堂的暗色已然消失。
秦悠给他们每人送了张护身符咒,多出来的三张是送给医院里那三位的。
工人们千恩万谢,纷纷掏钱包要给钱。
秦悠和尤浩戈都不肯收。
回家的路上,尤浩戈问秦悠打算把这个迷你公园往哪放。
秦悠也正发愁呢。
尤浩戈:“要不放我家吧,我院子空荡荡的,正好把它们放到新挖的池子旁边。”
秦悠想象了下他们在池子里泡着,岸上一堆奇形怪状的“脸”暗搓搓瞅着。
沈青杨所在剧组进入到拍摄尾声。
最后的几场戏里有两个新面孔,是导演在报名的群演里筛选出来的。
两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她们要在接下来的戏份里扮演拥有异能的洋娃娃,跟沈青杨有对手戏。
就因为这,沈青杨的粉丝都要报名。
导演费了好大劲才挑出两个上镜像洋娃娃又对沈青杨没什么兴趣的报名者。
窝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小宝撩开一只眼皮,盯着长发那个女孩看了又看。
正式开拍前,他像是刚睡醒,嚷嚷着要沈青杨抱抱。
他贴在沈青杨耳边轻声调侃:“小心那个长发的小姐姐吃掉你哦。”
因为小宝这句似是而非的话,沈青杨走戏时腿都是哆嗦的。
小宝死活不解释他那话是什么意思,戏又不能不拍。
沈青杨按照副导演指示走到指定地点。
两个女孩就站在他身后的橱窗里。
现在她们还是洋娃娃,待会儿异能觉醒将会变成攻击性极强的人偶。
沈青杨背对橱窗,眼睛一个劲往小宝那边瞟。
小宝坐在高高的椅子上,两条小短腿晃呀晃,手里抱着一瓶超大号的酸奶,不晓得是哪个被他乖萌可爱外表欺骗的人给他买的。
随着导演的号令,剧组正式开拍。
沈青杨追着怪物一直跑到橱窗前面,怪物失去踪影,他背对橱窗寻找怪物踪迹。
橱窗里的两个洋娃娃眨了眨眼。
沈青杨转过头,疑惑地盯着她俩看了一阵。
两个洋娃娃毫无异常。
就在沈青杨打消疑虑重新去看四周之际,两个洋娃娃同时张开手臂,将橱窗玻璃击碎。
道具组配合着导演的节奏,搬开橱窗玻璃换上道具。
道具玻璃炸裂开来。
沈青杨帅气转身,双臂交叉挡在头颈前面。
摄像机推到他近前,给缓缓放下手臂、抬起一双锐利双眸的沈青杨来了个对脸大特写。
接下来就是主角和两个人偶的对战。
洋娃娃才“活”过来,肢体要迟钝得多,动作组给她们设计的动作都很简单,配合后期特效能做出非常酷炫的效果,因而并不需要替身和过多的实战演练。
两个女孩子分列左右,摆出攻击姿势。
沈青杨作防御状。
此处要加一段特别酷炫的后期特效。
别看两个女孩是从没拍过戏的新人,面对镜头的表现远超导演的预期。
导演以为这场戏能一条过,没想到沈青杨反应慢了半拍,于是只得从双方对峙摆造型这里重拍。
第二次又是沈青杨的表现不合格。
导演:“沈老师你不要总看她俩的脸,她们是刚刚觉醒的人偶,战斗力很低,现在的主角根本不会把她们看在眼里。”
沈青杨抱歉地笑笑,攥拳头的手有点抽筋。
两个女孩倒是很开心能多跟沈青杨拍一会儿,导演一喊“咔”,她俩就站在旁边直勾勾盯着沈青杨看,时不时捂嘴偷笑。
沈青杨总觉得她们在讨论是该把他红烧了还是直接生吃。
秦悠和尤浩戈把公园里那点旧物安置在山顶别墅院子里,累得谁都不想动,索性跑来剧组蹭盒饭。
沈青杨犹如见到救星,趁道具组换道具的空档跑过来,让他俩帮着看看那个长发女孩有何异常。
尤浩戈扒两口饭:“你跟她拍半天了,她有什么问题你没看出来?”
沈青杨:“没,没有啊。”
尤浩戈:“那就是没问题呗。”
沈青杨:“那小宝说的?”
尤浩戈瞅瞅换了一瓶牛奶继续喝的小屁孩:“他可能是故意吓唬你呢。”
沈青杨:“……”
有了尤老师这句话做定心丸,沈青杨立马找回拍戏状态,后续几场戏拍摄都很顺利。
秦悠挑着盒饭里的西红柿皮,看向小宝。
小宝抱着一兜大伙的投喂吃得不亦乐乎,可他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却一直偷偷盯着拍摄现场。
秦悠:“小宝没开玩笑对吧?”
尤浩戈“嗯”了声:“他对普通人向来有分寸。”
秦悠明白这个普通人指的不是沈青杨而是长发女孩。
万一沈青杨因为他的一句玩笑话神经绷得太紧,拍戏过程中真把女孩当怪物给伤着怎么办。
既然小宝说的是真的,那长发女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从行为上看,跟人没区别。
秦悠眉头一挑,心里有了猜测。
尤浩戈叫来相熟的道具师傅,小声跟他嘀咕着什么。
道具师傅面露难色,连连摇头。
尤浩戈板起脸端出玄易大师的派头。
道具师傅沉默良久还是答应下来。
接下来要拍今天的最后一场戏,也是这两位女孩全剧的最后一次露面。
秦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尤浩戈:“你不用紧张,拍摄现场百十号人,她疯了才会公然动手。”
秦悠:“她真动起手来,这百十号人够她杀么。”
尤浩戈:“这座城市是玄易的地盘,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乱来的。”
秦悠看向一切准备就绪的道具师傅,手伸进大包里,握紧了菜刀。
这场戏要拍两个人偶被制服以后由主角带回实验室。
实验室是个临时搭建的板房,内里墙壁上贴满银色墙纸,凸显科技感和未来感。
门是看上去很有分量的机械大门,实际是用泡沫板糊的,轻飘飘一扯就会掉下来。
几人先走一遍位置,方便灯光老师调整光线。
两个女孩被绳子捆住手臂,腿上也加装了限制步子大小的金属链条。
沈青杨走在前面,正要开门。
道具组忽然叫住他:“沈老师那武器怎么缺了个角?来给您换这个。”
沈青杨这才瞧见道具武器磕坏了一块,赶忙小跑着去找道具师傅更换。
门口就只剩下两个女孩,紧闭的泡沫板大门猛地打开,银色壁纸在事先安装好的灯光照耀下闪烁亮光,闪得人睁不开眼。
短发女孩立刻偏头闭眼。
长发女孩察觉短发女孩的动作之后才侧头去多光线。
虽然只有一两秒的间隔,但已经暴露了她的眼睛对光线并不敏感的现实。
秦悠掏出渔网罩在她身上。
尤浩戈拽着那个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的短发女孩撤出老远。
沈青杨接过新武器一转头就瞧见秦悠跟网兜里的长发女孩打起来了。
他的脑子还没转过来,就听导演用大喇叭喊道:“玄易指令全员散开,重复一遍,全员散开!”
想上前帮忙的工作人员迅速散开。
导演扛起面前的监视器跑得比谁都快。
偌大的空地上就只剩下打得不可开交的秦悠和长发女孩。
长发女孩绑着胳膊束着脚,头上还套个渔网,行动十分不便。
她这时才发现脚上的镣铐是真的,绑她胳膊的绳子用了很特别的打结手法,很难挣开。
然而秦悠仍是占不到半点便宜。
对方随便一撞,秦悠就飞了出去。
把短发女孩送到安全区域的尤浩戈返身回来,刚好接住秦悠。
秦悠握刀的手不停颤抖着。
出于安全考虑,她没敢真用菜刀去砍那个仍维持着人类女孩模样的邪祟,只用刀背去拍。
结果却像是拍到石头上,菜刀差点脱手。
对方这时快速转了几个圈,硬是将渔网给甩飞出去。
好巧不巧,正落在意识到发生什么而赶来帮忙的沈青杨身上。
沈青杨连吓带绊摔了个四仰八叉。
尤浩戈接过菜刀,正要上前。
对方脖颈上的青筋暴起,两臂一撑,那手指头粗的绳索竟然被她扯断了。
再看那张漂亮的小脸哪还有半点人样,嘴巴朝一侧歪着,眼睛瞪得溜圆,满是嗜血的恶意。
她朝前走了两步,似是觉得那镣铐太碍事,卯足劲踢了下腿。
铁链子咔嚓一声断了。
远远围观的剧组人员吓坏了,急忙往更远的区域撤离。
那东西晃动脖颈,咔咔之声不绝于耳。
秦悠发现她的个头似乎正在变高,身形也在变大,头颈上的肉感却快速干瘪下去。
“每次都是你们,还真是阴魂不散。”
秦悠浑身一震,是那个拆毁小破车、给她下毒的僵尸!
尤浩戈晃着菜刀挡在前面。
秦悠摸出棺材钉和鸡腿骨扣在掌心里,等待偷袭暗算的时机。
僵尸不断掰着自己身上的骨骼,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中,他恢复成初见时高挑的身形。
只不过他为了装扮成身材娇小的女孩子,把身体里的水分都挤出去了,如今恢复原形,像个才出土的木乃伊。
唯有那双饱满的眼睛阴鸷怨毒,泛起淡淡红光。
这一刻的僵尸仿佛化身宣判世间一切生灵的阎王老爷:“多管闲事的人,死。”
可惜,尤浩戈是个真阎王来索命都得被他打回地府的硬骨头。
他用手指摩挲刀背上的符咒:“你让我死我就死,那老天爷多没面子。”
老天爷很给面子地打了两声雷。
僵尸逼近的脚步微微一滞。
尤浩戈毫不留情地嘲笑他:“打雷就把你吓唬住了?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僵尸阴狠的视线射过来。
尤浩戈把菜刀往面前一横。
刀背把他的眼神给反射回去了。
僵尸喉咙里发出咯咯怪响。
秦悠发现这位许是脱水过于严重,笑得比夜枭都难听。
僵尸一步一步逼近,他故意走得很慢,想用这样的威压击垮对手的心理防线。
可他只迈出两步,第三步怎么都迈不动了。
他低下头,发现是脚上断开的铁链子绷紧了。
他维持着要迈步但没迈出去的姿势转动脑袋,扭转幅度之大令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觉得他马上就要把自己的头颅给拧掉了。
僵尸脑袋转过一百八十度,然后对上一张笑眯眯的稚嫩小脸。
小宝一手攥一根铁链子,眨着天真懵懂的大眼睛冲他傻兮兮地乐。
僵尸的脑子突然就抽了:“小朋友你撒手。”
小宝歪头:“我要是不撒手呢。”
僵尸才升起来的人性迅速湮灭,眼底只剩嗜血的疯狂:“去死!”
小宝:“哦。”
他站起身,生气似的背起小手。
铁链子可还在他手里拽着呢。
僵尸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重重拍在了地上。
小宝迈着小短腿踩到他左腿上。
菜刀都劈不动的坚实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响。
小宝颇为遗憾地晃着小脑袋:“这可是你自己提出的要求,对我的手法满意么亲?”
第238章
僵尸不愧是修习邪法的,当他意识到这个可爱小朋友是个致命威胁,他迅速反客为主,弯折自己周身的骨骼蠕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