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桶一半嵌在地里,放倒是不可能了。
小破车又没手,没法助她一臂之力。
思来想去,秦悠只能向尤老师求助。
秦悠:下课来xx街一趟呗。
尤浩戈:去那干嘛?
秦悠:“救我。”
尤浩戈火急火燎赶过来,只看到小破车却没瞧见秦悠,这可把他急坏了。
火气上涌影响思考能力,尤浩戈去街边买了一大杯冰奶茶,喝完把空杯往旁边垃圾桶里一扔。
然后他就看到空杯从垃圾桶里飞出来,落到棺材斗里。
尤浩戈姿势夸张地跳开老远:“莫非这垃圾桶成精了?”
秦悠:“啊。”
尤浩戈:“都能开口说话了!”
秦悠:“……”
尤浩戈:“你能告诉我小秦同学在哪里吗?就是这几天来收你垃圾那个小姑娘。”
秦悠:“……”
尤浩戈:“不会是你把人吃了吧?”
秦悠:“恭喜你回答正确。”
尤浩戈悲愤怒斥:“你吃就吃了,还占用她的声音系统!”
秦悠:“……要不你回去吧,我找别人来救我。”
尤浩戈的大脸出现在垃圾桶上方:“哎呀开个玩笑嘛。”
秦悠在尤老师的帮助下爬出垃圾桶。
尤浩戈送上同款冰奶茶,给火气上头的秦悠降降火。
秦悠把冰块嚼得咔咔响。
尤浩戈默默躲远点,无事可做,他蹲那研究卡住垃圾桶的坑。
垃圾桶位于人行道上,铺就的方砖空出几格再深挖个坑,垃圾桶造型各异,能当街边装饰又兼具实用性。
尤浩戈:“得亏垃圾桶是圆的,要是方的非出事不可。”
秦悠:“怎么说?”
尤浩戈:“你看这垃圾桶上面大下面小,一头还埋在泥地里,再做成方的不就是半截入土的棺材么。”
古早时一头大一头小的棺材都是小头放脚,按垃圾桶这种配置就等于是把死人头上脚下埋半截在土里。
从古到今,下葬都讲究个清静。
而这条街的车流人流都很可观。
虽然它只是个垃圾桶,但这种形态在风水上是招阴纳邪的大忌,摆在街上更是忌中之忌。
经尤浩戈这么一说,秦悠再看这条街上的垃圾桶们就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好像一群立着埋葬却露出土的棺材。
什么样的棺材会立着下葬?
除了个别地区有立棺下葬的殡葬习俗,其他地方只会把死得有蹊跷的人这样埋。
以前的人们无从探查杀人的凶手是谁,便想以立棺之势助死者一臂之力,让它立于土中,死后不眠不休踏平千里也要亲自抓到害自己的凶手。
秦悠收完垃圾绕回剧组时,他们居然还在拍同一场戏。
沈青杨的僵尸妆造愈发狂野,眼珠子都垂到嘴边了。
沈青杨很后悔给自己接这么个活,今天本该放假的他在房车里躺平不舒服么,为什么非要挑战高难度呢。
导演显然也是同样想法,只是没好意思当面说。
看见秦悠后头跟了个和沈青杨身材差不多的男人,导演仿佛看到了收工的希望。
沈青杨看到尤浩戈比看到亲人都亲,扑上去就要拥抱。
尤浩戈淡定地从秦悠包里掏出菜刀,大有“你再靠前一步就剁了你”的架势。
沈青杨高举双手:“尤老师你帮我拍吧,求求了。”
尤浩戈捏捏那颗耷拉下来的大眼珠子,似是觉得手感不错,他把眼珠子扯下来扔在地上踩。
小宝趁机跟秦悠煽风点火:“看吧,他也喜欢拿人眼珠当泡踩。”
秦悠:“……”
尤浩戈几脚下去,那回弹性超好的眼球变了形,瞳仁彻底包进了眼白里,有股朦胧的阴森感。
尤浩戈用水洗干净,装回到沈青杨脸上。
这回的僵尸更逼真了。
为了让尤老师理解剧情,沈青杨和小白领慢动作演练一遍。
尤浩戈一只眼睛盯着他俩,一只眼睛看向导演和制片,谈价谈得相当溜。
导演可能是被他比僵尸还惊悚的看人方式吓坏了,开价多说了个零。
尤浩戈很满意,主动去换沈青杨的僵尸套装。
导演暗自拍大腿却也不敢改口再讲价了。
尤浩戈看看那快累吐的小白领:“给你也找个替身呀?”
于是只想旁观的秦悠也被迫上了岗。
她没有特效妆,只能拍远景,到时让小白领补拍正脸特写。
他俩的作战默契毋庸置疑,那边导演才喊“开始”,这边的俩人已经狭路相逢挥菜刀了。
导演一时不知该看镜头还是看片场:“我这场戏安排菜刀的戏份了吗?”
替换下来的小白领瞅瞅手里充当武器的公文包:“啊,我其实都是带菜刀上班的。”
回程路上,沈青杨犹如一条死狗,瘫在灵车副驾驶上一动不动。
灵车停那一天怪难受的,这会儿非要去拉趟死人。
沈青杨被家属哭嚎声惊醒,赶忙戴上帽子口罩下去帮忙搬尸。
死者很年轻,刚成年的样子。
听家属说孩子下午放学回家时被捅了。
事发在寂静无人的小巷子里,邻居们都说凶手怕是很难抓到了。
少年躺进灵车,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直挺挺坐了起来。
小窗户没关,他染满鲜血的手从里面探了出来。
刚坐回车里的沈青杨差点吓死。
远远跟着灵车过来的秦悠看到这一幕,跟尤老师两个换到灵车上。
沈青杨恨不能手脚并用爬到小破车上。
小破车当即为他播放一首《我保护你》。
沈青杨抱着方向盘感动得痛哭流涕。
秦悠拍拍那只支棱出来的血手。
那只手不但不缩回去,还想抓秦悠。
尤浩戈照着手背就是一巴掌。
手立马缩了回去。
他俩刚才听到了邻居的议论,对少年同情之余,尤浩戈问:“你想找到害你的人吗?”
那只手又伸了出来,猛地攥成拳头。
尤浩戈让灵车开去那条全是棺材垃圾桶的街上。
秦悠问:“凶手会去那条街吗?”
尤浩戈:“他去不去无所谓,咱们主要是借立棺的气势。”
为了让垃圾桶更有立棺的样儿,尤浩戈用笔在垃圾桶圆润的内壁上画棱角,使圆垃圾桶乍看像是方的。
秦悠有样学样,把整条街的垃圾桶都做了一番伪装。
少年僵硬又逐渐变得柔软的尸体被竖着放进垃圾桶。
霎时间,整条街上刮起一阵寒风。
仨人在垃圾桶对面一蹲,两辆车自动转进隐蔽的街角。
少年圆睁的双目泛起红光,于夜色间颇显妖异。
他的手缓缓抬起,指向前方。
在街上来回刮的风统一步调朝那个方向疾驰而去。
灵车紧跟上去。
少年的手一直伸着,直至很远之外传来灵车的大喇叭以及警车的警笛。
尤浩戈合上少年褪去红光的眼眸,将他抬出垃圾桶。
秦悠去附近相熟的殡葬商店买了一身最时髦的寿衣给他换上。
少年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又立了个功的灵车乐颠颠跑回来,把少年尸首送去殡仪馆。
秦悠和尤浩戈沈青杨则连夜清理整条街上的不可移动垃圾桶。
谁都没有多言,谁都不曾抱怨。
天快亮才把画出来的痕迹全部擦掉。
沈青杨今天有通告,虽是满身疲倦,他依旧斗志昂扬去了剧组。
秦悠和尤浩戈坐进小破车。
灵车今天不用当背景板,所以早早寻去各家接尸了。
秦悠:“尤老师要连轴转不?送你去玄易?”
尤浩戈打个哈气,放平座位开睡,以实际行动告知秦悠答案。
秦悠莞尔,开小破车回了垃圾山。
周末艳阳高照,是深秋难得的好天儿。
尤浩戈带着一大帮学生直奔野塘,打算一鼓作气全部清理出来。
秦悠自觉承担了大伙的午饭。
她从自家搬了柴火和大铁锅,又去乡间收了好些秋菜。
素是素了点,却也能吃个新鲜。
如果学生们不介意的话,她还可以给他们炖一锅鱼。
尤浩戈没急着进池塘,他去周围转了一圈,打听到了上次那具白骨的后续。
警方的调查还在紧锣密鼓进行中,但乡里乡亲间的小道消息已经破案了。
两个高中生溺水而亡那年还有个学生失踪。
失踪学生跟那俩人向来不和,家人发现他失踪时还曾怀疑过是被那两个学生给害了。
没想到失踪学生还没找着,那俩学生先死在了池塘里。
这种说法便没人再提了。
如今旧事重提,那尸体又是在只有人为才能打开的石板后面发现的,大家自然将当年的传言又联系上了——俩高中生杀了自己的同学,想把尸体藏进池塘的石板里。被杀同学怨气滔天,拉两个凶手陪葬。
尤浩戈讲得眉飞色舞,把周围人八卦的模样模仿得淋漓尽致。
秦悠听得直皱眉。
高中生杀同学什么的,实在太炸裂了。
她问尤浩戈:“你觉得这种可能性大吗?”
尤浩戈:“警方正在往这方面查,不过时隔多年,几个当事人也死了多年,想坐实真相很难。我个人的话,前半段是真的,后半段是大家脑补过度。”
秦悠:“嗯?”
尤浩戈:“白骨当年要是有拉凶手陪葬的本事就不会被封进石板里,我倒觉得是那两个学生搬石板加挖泥藏尸累脱了力,这才溺死在池塘里。”
秦悠:“多大仇啊,非得杀人?”
尤浩戈:“人杀人不一定是有仇,就好像被捅死那小孩,纯属是遇上了个有被害妄想症的精神病。”
秦悠往火堆里扔几个土豆地瓜,心里沉甸甸的。
干完活的学生们活像泥猴。
他们自己也不舒服,组团去其他鱼塘洗澡。
尤浩戈站岸边提醒:“洗洗得了,别往深水区游啊。”
有学生高喊:“尤老师放心,我们不会淹死的。”
尤浩戈双手掐腰:“我是怕你们淹死么,我是怕你们再摸出两具尸体,到时候这鱼塘的鱼也卖不出去了,你们赔养殖户的损失啊!”
学生们:“……”
就因为尤浩戈这句话,原本在岸边洗漱的学生都往鱼塘深处游。
还有人跑到其他池塘地毯式捞尸。
结果尸体没捞着,鱼倒是捞上来不少。
学生们提着鱼去找养殖户交钱,清理干净后插到木棍上烤着吃。
王旗也在其中,他把烤好的鱼给了秦悠。
秦悠没要。
她最近吃鱼吃得想吐。
王旗盛了一大碗农家乐炖菜,就着烤鱼吃得贼香。
“小秦姐姐,我们打算出去玩,你……”
秦悠捂着耳朵,拒绝收听。
王旗大受打击,捧着碗去到尤浩戈跟前。
尤浩戈掏个硬币扔他空碗里。
王旗:“……”
他把硬币塞裤兜里,舀点水洗洗碗再盛一碗菜:“你们不去就不去吧,等我们失联了你们再去找也是一样的刺激。”
秦悠有种把手机扔池塘里的冲动。
她先失联还不行么,让她安生几天吧。
雷击桃木小物件陆续刻好,秦悠迎来了一波赚钱高峰。
她把预留的驱鬼手杖木料送了一根去玄易,由那位木工老师傅来雕刻。
老师傅惊叹了一阵木料的稀有,随即笑眯眯地跟秦悠交流最新的雕刻技术。
秦悠发现老师傅刻驱鬼手杖愈发熟练,成功率几乎是百分之百,甚至能在本就很复杂的两层符文基础上再加一层镂空。
制器系的老师正在查古书,想看看在外面加一圈什么符咒才能进一步增加驱鬼手杖的威力。
秦悠学了一天手艺,大受裨益,回家开始潜心雕刻复杂些的桃木制品。
就在这时,王旗的班主任打来电话,说是王旗整个寝室的人都失联了。
秦悠:“……他们真不是故意关机么。”
班主任:“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们是让我这么通知你的。”
秦悠:“……”
自知说漏嘴的班主任默默挂掉电话。
秦悠无语望天,再找不到刻木头的灵感,只得放下手里的活,继续去挖垃圾山。
在她不懈努力地清理之下,垃圾山还是那么高,一点看不见曾经绿油油的影子。
尤其山腰上还堆着那些当初装杨巡等受害者的刻符文棺材,要深挖就得全搬走,问题是往哪搬呢。
秦悠举目四望,垃圾山下能放东西的地儿全部堆满,百十口棺材叠罗汉的话才放得下。
她长长叹口气:不会有生之年都挖不到那口装有她魂气的棺材吧?
还有那张大白脸。
从上次铜镜所见,那背影跟尤老师百分百重合。
尤老师没长脸啊?
秦悠被这想法惊得一激灵,以至于尤浩戈出现在她眼前把她吓了一跳。
尤浩戈:“见鬼了?”
秦悠:“见你了。”
尤浩戈:“……”
秦悠试探着伸手去扯尤浩戈脸皮。
尤浩戈被她扯得都变形了:“小秦同学我是真货不是僵尸,你轻点呗。”
秦悠突然为自己的怪异行为找到了合理解释:“轻点怎么验证你不是僵尸假扮的。”
一道炸雷从天而降,劈到了河对岸的远山上。
秦悠一怔:“它怎么不劈你?”
尤浩戈:“我都说了我不是僵尸,劈我干嘛。不过……”
秦悠:“嗯?”
尤浩戈:“这雷好像劈在王旗他们去玩的山上了。”
王旗他们倒也不是故意怂恿导员骗秦悠,他们是真的一进山就打不通电话。
好在王旗考虑到自己过往战绩,特意带了一叠传音符。
隔三差五烧一张给导员报平安。
两天没烧的话,导员就可以考虑要么组织救援要么通知他爹办后事了。
秦悠望着那道雷的落点:“跑那么远去玩啊?”
尤浩戈:“他们现在正是初练御剑的兴奋期,能飞多远就去多远。”
秦悠挠挠脸颊,忽然觉得尤老师练御剑那些年只摔自己的行为挺了不起的——在校外乱飞砸到路人可怎么整。
尤浩戈问王旗的导员今天收没收到传音符。
导员表示还没有,平时这个时间早烧过来了。
尤浩戈又问王副主任打算怎么办。
王副主任拍了一叠驱魔符咒的照片过来:带活的回来都给你们。
尤浩戈:那要是……
王副主任发了三叠驱魔符咒的照片。
尤浩戈:“……”
不愧是亲爹。
既然有人出价,秦悠和尤浩戈即刻出发。
明明在垃圾山就能遥遥一望的远山,开车愣是跑了一夜加半个白天,多亏开的是尤老师那辆性能不错的越野车,要是开秦悠的小红车,这会儿早散架了。
车子被尤浩戈随手丢在山脚下。
这也是秦悠没舍得让小破车和灵车来的原因,荒山野岭的,有人有鬼都不会是善类。
进山的路并不好走,尤浩戈开车开得直迷糊,御剑两次都是脚刚离地就掉下来了。
为了俩人的小命着想,他们决定步行上山。
山的前半段很好走。
当地曾试图将这座山开发成风景区,可建设过程中频繁出状况,工人接连出事,即使看风水的大师一而再表示没有问题,工程方也不敢再建,工人们也不想拿自己的小命赚这点辛苦钱。
于是开发计划作废,只给进山这段留了一条人工打造的砖石台阶。
台阶之外,就是延绵的大山了。
秦悠看到树杈上系着荧光布条,很新,应该是王旗他们留下的。
有了布条做指引,二人没费什么事便找到了王旗等人的落脚点。
寝室八个人带了六顶帐篷,四大两小,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秦悠好奇:“会飞也带不了这么多东西吧?他们这是来回了几趟?”
尤浩戈给秦悠看同学拍到的照片。
八个男生两两坐一把宝剑,空出四柄剑上系着大包小包若干。
秦悠:“……”
白校长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学生学好不容易,学尤老师那是一看就会。
营地还有一锅温乎的水,可见学生离开营地不久。
尤浩戈嫌漫山找人太费劲,把手机挂到木剑上,御剑上天,大喇叭循环播放寻人启事。
十分钟后,以王旗为首的学生们风风火火跑回来,看到尤浩戈和秦悠都来了,笑得贼兮兮的。
尤浩戈板起面孔:“刚才的落雷怎么回事?”
一位灰头土脸的学生举手:“报告尤老师,我顶雨御剑来着。”
尤浩戈&秦悠:“……”
雨原是在山脚下的,雷也是要往山下劈的,可一个大活人踩着一把金属宝剑在半空晃悠,雷自然而然被吸引的劈歪了。
幸好这个同学反应快,及时跳剑顺着陡坡一路骨碌下去,才没有被劈出个好歹来。
王旗几个在营地生火做饭的人看到电光就落在身边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全都向落雷区域靠拢。
一通忙活下来,谁都没顾上给导员报平安。
尤浩戈亲手烧了一张传音符,又舀了两碗水,和秦悠一人一碗,喝完就走。
王旗赶忙拦着:“来都来了一起玩嘛。”
他一指那两顶单人帐篷:“这是专门给你俩准备的。”
秦悠仔细一瞧才发现大点的帐篷里都是乱糟糟的,这俩小帐篷里就只有睡袋,一看就没人住。
王旗笑得像个绑架成功的团伙头目:“二位请吧,别浪费了兄弟们的一番心意。”
要不是手机没信号,秦悠早报警了。
天色渐晚,他俩爬山又累够呛,不想多留也不得不先住一晚再说。
为了迎接二位“大神归位”,王旗几个还给他们举办了一场篝火晚会。
表演节目就一个:八个五音不全的大男孩坐在月下学狼叫。
好几次刚睡过去就被他们吼醒的秦悠忍无可忍,扒开帐篷拉链像个怨灵那样直勾勾阴恻恻盯着他们看。
这把王旗他们吓得,再也不敢吱一声。
终于能安心睡觉的秦悠睡到夜里忽然睁开眼,一股凉气顺着帐篷的缝隙直往里钻。
她裹着睡袋坐起来,菜刀就在手边,谁敢来闹就剁谁。
可直等得她坐着睡过去也没见邪物露面。
次日天明时分,王旗第一个起床烧火做饭。
就在他琢磨今天要用什么理由挽留秦悠和尤浩戈的时候,几个神色匆匆的人相互搀扶着出现在营地附近。
对方瞧见这边有人,全都兴奋起来。
王旗询问后得知他们是山下村子的村民,上山是来找人的。
来人说话声音有点大,帐篷里的人纷纷钻了出来。
秦悠起初以为他们要找的是贪玩走丢的孩子,听了一会才愕然发现他们要找的是个老头。
尤浩戈咋舌:“八十多岁的老头还能夜里进山?身子骨够结实的。”
来人哎哎叹气:“老爷子自己肯定不会乱走,他是被脏东西给附身了。”
他这么一说,大伙都来精神了。
来人被他们两眼放光的模样吓一跳,还特意看看他们被初升太阳投射在地上的影子,这才游移不定地诉说起详情。
丢的老头是村子里年纪最大的人,子孙都在城里定居,他一个人故土难离坚持住在村子的老房子里,身子骨还算结实却也干不动重活了。
这两天老爷子的行为举止变得十分古怪,以前最喜欢晒太阳下棋的人白天死活不肯出屋,老邻居们还以为他生病了专门来看他。
农村都是菜园带土房,熟人间串门推门就进不用敲门打招呼。
白天来探望的邻居一进门就听见老爷子惊声尖叫着让他赶紧关门。
面对邻居们的关心问候,一向热心热情的老爷子一概置之不理充耳不闻,被邻居问得烦了还会挥扫帚赶人。
家里人闻讯打来电话也都被他草草几句话挂断。
人们背地里都猜老爷子性情大变是被脏东西上身了。
邻居们建议家属从城里请高人来给瞧瞧。
这不,高人才到村里,都没走到老头家里呢,老爷子就从后院翻栅栏进山了。
村民们连夜进山帮着找人,就怕老头一个人在山里有个三长两短。
老头进山的时间刚好是秦悠和尤浩戈抵达营地的时间。
原本满山头飞的学生们再没离开过营地。
即便老头真到了附近,他们也发现不了。
王旗一面安慰村民一面分配搜索任务。
村民瞧着他们一个个拿宝剑当滑板踩着就贴地出溜走了,都有点懵。
没走的尤浩戈安抚他们几句,索要了他们的联系方式后让他们尽量在前山路好走的区域找,后山交给他们就行。
等村民们都走了,秦悠跟尤老师提起昨晚忽如其来的那阵凉气儿。
尤浩戈直搓后颈:“我还以为是做梦,原来是真的啊。”
二人复盘着凉风吹来的方向,顺路找过去。
营地位于两个山头中间的平缓凹地,翻过前面的山头,那边居然是片坟地。
坟头之多,一眼望不到头。
秦悠头发都竖起来了:“你猜他们把营地选在那里是有心的还是故意的?”
尤浩戈也有点头皮发麻,这么深的山里居然会有这么大片的坟地,从风水上看,这也不是啥得天独厚的阴宅,什么人要费这么大劲把逝去的先人埋这么远?
秦悠在坟地边上插一炷香以示友好,跟尤浩戈两个挨个看墓碑上的字。
字迹已然模糊,但每个墓碑上面都有同样的三个字:衣冠冢。
秦悠的心沉了又沉,这么多坟全是衣冠冢,那,尸体呢?
山中没有空村搬迁的痕迹,王旗他们过来时也查过相关记录。
最后还是从丢了老头那个村子里年纪第二大的老人口中得知,这山上许多年前发生过事故。
很多年前山里有一种开得特别艳丽的花儿,算是特产,别地方开不出那么好的。
城里的有钱富户们就爱种花养草,可这花移栽出来没多久就会枯死。
于是富户们商量着修一条进山的小路,方便他们进山赏花。
当年的建造全靠人力,富户们雇了几百个工人进山,却是一个都没能活着出来。
没人知道山里发生过什么。
是工人们的家属久等工人也不见他们回来,这才凑了几个人进山查看。
却见漫山血色,尸骨遍地。
路只修到半程,余下皆是工人们的尸骨作砖延伸至花田。
明明人是埋在土地里,却比凝在水泥中更难撼动,家属想挖都挖不出来。
消息传回城里,人们既惊骇又觉得不可思议,渐渐就有人说那好看的花儿是用活人做养料,谁进山它就吃谁。
到头来由富户们出钱从山外运土,打算将后半程上的骨骸尽数埋葬。
可当土运进山里,那些浮于表面的尸骨全都不见了。
不相关的人再不敢踏进这座山,只有家属们悲痛欲绝,在那段吞噬了他们亲人的路段上建起了衣冠冢。
年深日久,当年工人们草草搭建的进山路也早寻不到痕迹。
直至前些年本地打算将这座山开发成旅游景点。
随着又有工人在施工过程中出意外,这段历史才被挖了出来。
否则投资商又怎会放弃投入了大笔钱的项目。
说起往事的老人并没有亲历过这些,但他说失踪的老爷子是某个葬身山中的工人的遗腹子,当年她家那口子出事,是快临盆的女人进山给立的衣冠冢。
秦悠边听老人讲述边在匆匆绘成的山势地图上找位置。
村子里的人大多不知道这事,一是因为时隔太多年,二是因为当初主张建路进山的富户们不是附近城镇的,而是大山斜对面的。
要不是老爷子的父亲是遇难工人,以当年的消息传播速度和方式,他们这个村子都不一定能知晓内情。
秦悠沿着衣冠冢向斜对面划线,再往里面一勾画——所谓的花田不就是他们的营地么!
从村里出来,秦悠和尤浩戈趁手机有信号赶紧向玄易汇报这个情况。
玄易表示并不知情。
毕竟当年还没有玄易,各大家族也得是有人求上门才知道哪里发生了怪事。
秦悠问:“这是精怪在害人吗?”
尤浩戈:“还记得杨少爷家那个矿道里的死人坑么。”
秦悠恍然,想来是当年的山里有了不得的东西在栖息修行,被修路的工人扰了清静,一怒之下拉所有人殉葬。
那么问题来了:那东西如今还在吗?
从他们这些人的过往运气分析,那东西还在的概率极大。
秦悠:“昨晚那凉风不会是它吃人前打的哈气吧?”
尤浩戈:“我要是它就先吃了再打哈气。”
秦悠一想也是,以那种顷刻间便能吞没百十条性命的绝杀级物种的实力实在没必要跟他们这几个小趴菜玩虚的,要吃早吃了。
秦悠:“它会不会本来想吃,仔细一闻觉得太晦气又不吃了?”
尤浩戈认为那东西若是还在,这种可能性极高。
二人返回山里,王旗等人都等在营地里。
他们把后山找了一圈,就没瞧见过人。
秦悠把地图拍到他们跟前,跟他们说了那片衣冠冢的来历。
王旗几个大惊,全都翻山头去看现场。
秦悠好奇:“你们扎营时没看过周围环境吗?”
王旗:“看过,我记得当时这边是一片荒地,什么都没有啊。”
跟他一起检查这边的同学连连点头。
秦悠摸摸下巴:“难道衣冠冢是突然冒出来的?”
王旗:“应该吧,不是说前几年这里要修建旅游景点么。施工前肯定要做实地考察,看见山里有这么大一片坟地,哪还敢不问缘由贸然动土。”
而知晓了当年的诡异事件,就更不可能建立这个开发项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