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懂术法,一眼看出我是前阵子去祭祖时被恶鬼缠上了,还白送我一张护身符。
至此,小伙人帅心善低调本事大的人设算是立住了。
围观了全程的秦悠简直叹为观止,这造星的速度是整个娱乐圈都要跪地膜拜的典范呐。
彼时,中场休息的沈青杨看见尤浩戈抱着手机时不时笑两声,还以为他在看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凑近一瞧,脸黑一半。
“网友夸他就夸他,踩我干嘛。”
尤浩戈:“不踩你哪来的热度,每天那么多舍己救人的人,你见谁上热搜了。”
沈青杨眼睛瞪大了:“是他?”
尤浩戈打了个响指。
沈青杨那半脸也黑了:“不是说要救我搏热度么,他怎么换套路了?”
尤浩戈轻笑:“救你的热度固然更高,但人们的关注点只会放在你身上,他就只是个好心路人。现在多好,整个过程没有你分走关注,又能踩着你制造热度,很符合他一贯的做事风格。”
沈青杨义愤填膺,偏又无可奈何。
他们没有证据证明帅小伙就是养虫人。
沈青杨好一通自我安慰后长叹口气:“行吧,反正他的目的达到了,以后别再折腾我就谢天谢地了。”
尤浩戈铺开一张纸:“这可不好说。”
沈青杨的冷汗又下来了。
尤浩戈左手掐着手指头,右手在纸上写写画画。
沈青杨伸长脖子来看,一点都看不懂那些弯弯曲曲的符文。
尤浩戈勾勾唇角,老神在在地说:“别看你好几次险象环生,实际你的命数和运势都显示着那不过是有惊无险的小波澜,接下来就不一样了。”
他忽而抬头,呆板的眼镜滑到鼻梁上,看向沈青杨的幽深双眸里闪烁寒光:“你有血光之灾了。”
长相出众,关注度很高,还会术法。
种种关键词叠加出来的第一顺位人选其实是沈青杨。
虽然沈青杨不会捉鬼驱邪,但他是玄易唯一的代言人,被玄易正式录取的在读生,与术法相关的词随便哪个都可以往他身上套。
沈青杨目前担纲男一号的剧才开拍几天,如果他暴毙而亡,圈内知名艺人不会上赶着来接这么不详的盘,投资方也不会放弃这么有热度的项目。
刚好,剧组里就有一个跟沈青杨紧密捆绑的替代品。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眼下就只剩下沈青杨这块绊脚石了。
沈青杨的一颗心快糟完了:“法师跨界当艺人是他的自由,为什么非要拉我垫背呢?”
秦悠给他补了一刀:“说不定他是看过那场直播才受到了启发,成为你这个级别的艺人比当骗子赚得多多了。”
沈青杨往桌上一趴,自闭了。
尤浩戈扇着扇子吃着冰棍,一看就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血光之灾而已,你不用当回事。”
沈青杨支棱起脑袋:“不当回事就能躲过去吗?”
尤浩戈点头:“不当回事你可以死得无知无觉。”
沈青杨:“……”
尤浩戈:“当个糊涂鬼不好么。”
沈青杨一脑门拍桌子上,不想理他。
秦悠看尤老师那么云淡风轻就知道沈青杨肯定死不了,尤老师那可是连必死之劫都能化解的人,区区血光之灾确实不配入他的眼。
沈青杨再怎么提不起精神也得照常拍戏,等他被助理叫走,尤浩戈朝秦悠勾勾手指。
“我有个法子,就是有点缺德。”
沈青杨这场戏要在商场里楼上楼下来回跑,在人群中寻找似曾相识的一抹背影。
群众演员均已到位,接下来就看沈青杨的表演了。
沈青杨一身西装革履的精英装扮,穿着锃亮皮鞋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跑啊跑。
“咔!沈老师你出溜到镜头外面了,收收劲别跑那么快。”
“大伙上楼下楼都小心点,沈老师要推开那几位把住扶手别摔着。”
“那地面上哪来的水?赶紧擦了!”
拍摄重新开始。
沈青杨一副急迫模样推开人潮逆行冲到楼梯口。
搬道具那帅小伙好像不知道自己红了,仍老老实实在聚光灯照不到的角落帮着道具组搬搬抬抬。
他把一个半人高的四方礼盒放到一楼大厅。
这是这场戏的重中之重——沈青杨找人找到一楼,看到礼盒和上面写给他的留言,打开礼盒,一直爱慕男主的女二从盒子里跳出来拥抱他。
盒子密不透风,女二只管最后进盒子里补拍开盖那一幕特写就可以了。
前面都是沈青杨的独角戏。
拍摄很顺利,沈青杨从楼上下到一楼,焦急的神情在看到盒子上他的名字时滞了一瞬。
他左右看看,一楼没人。
心跳不断加快,沈青杨迟疑中带着些许期待,取下了盒盖。
他的眼睛尚未识别出盒子里那黑乎乎的顾涌物是什么,人已经被一窝蜂涌出来的蠕虫扑倒在地。
沈青杨怕归怕,血性还是有的,当即挥舞盒盖死命拍打那些张开口器要咬他的虫子。
一巴掌排下去吧,沈青杨一怔,这手感貌似不太对劲呢?
就在此时,片场短暂的静默过后,炸开了锅。
围观人群集中在不会入镜的区域,此刻却成了沈青杨大战蠕虫的最佳观看位。
有人惊叫连连,有人掏出手机实时直播。
虫子趁沈青杨发怔之际突破他的防线直奔他的头部,它们的目的十分明确:咬不死人也要咬毁他的脸。
千钧一发之际,惊吓中仍保有一丝理智的导演请来了猫在休息室里睡大觉的镇场大师。
尤浩戈揉揉朦胧睡眼,不耐烦地吐出一句:“又来?”
这声不高不低,刚好能被直播的人们传递进去。
直播间的弹幕立时暴涨。
有镜头对准了尤大师的脸,却发现镜头里的他很模糊。
只见大师早有准备似的掏出几张符咒,随手一晃便无火自燃,烧起来的符纸如箭一般急射向被虫堆淹没的沈青杨。
虫堆被火光燎出一道豁口,无数蠕虫卷进火中化为飞灰,幸存的一小部分四散奔逃。
楼上惊叫的人们的镜头紧紧锁定着虫子的动向,他们发现虫子不管往那个方向跑,最终都绕向了角落里那个面色铁青的年轻男人。
有人惊呼:“他不是那个勇闯闹鬼厕所救人的小伙么!”
有人大喊:“小伙子快跑呀,可怕的虫子奔你去了。”
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嘀咕了已具备:“有没有可能,那些虫子就是他养的。”
这句话自然也被实时直播出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最擅长开脑洞的网友们各自发挥,很快就将相关词条顶上热搜。
而那些奔向小伙的虫子还没跑到他跟前便一阵抽搐,化为齑粉湮灭于无形。
怎么看都像是小伙在毁尸灭迹。
因为他的表情过于阴鸷,没有惊恐没有慌乱甚至没有意外,好像他早对这些虫子见怪不怪了。
相关热搜纷纷登上前排,其中有一条是沈青杨直播被鬼掐脖子后不久玄易发的一条公告,配图就是那些蠕虫的特写。
底下还关联了警方部门的案情公告以及失踪人口调查。
人们纷纷惊呼:“那虫子吃人!”
有人在沈青杨先前发的动态里找出一张他的自拍,背景是一片松软土地。
网友们放大这张照片,跟厕所那血手印放一块做对比。
形状千差万别,纹路一模一样。
至此,几件看似无关的事串联在一起,因果利害一目了然。
混在人群里提供重要线索引导舆论走向的秦悠悄悄退走,深藏功与名。
第081章
小伙是被当地警方带走的,之后会移交给玄易所在城市警方,玄易亦会跟进调查虫子来源及去向。
死里逃生的沈青杨在助理搀扶下登上房车,秦悠和尤浩戈正在等他。
沈青杨在自己身上这摸摸那摸摸,那么多虫子把他埋在底下,他竟一点伤都没受。
尤浩戈笑滋滋看他忙活。
沈青杨被他笑得发毛。
秦悠给他倒杯凉茶。
沈青杨一口全喝下去,脑门上的汗才没那么汹涌了。
他定了定神,说:“我觉得刚刚那些虫子有古怪。”
尤浩戈眉梢一挑:“何以见得?”
沈青杨张开手掌来回看:“说不准,反正手感怪怪的。”
尤浩戈:“是不是跟豆子很像?”
沈青杨连忙点头:“对对,圆滚滚一个挨一个,那些虫子明明是一长条,软乎乎的。”
他边说边把自己恶心得直咧嘴。
秦悠往桌上放了几颗黑豆。
沈青杨刚要伸手去摸。
尤浩戈的手快他一步在豆子上方横扫过去。
沈青杨惊叫着跳起来,桌上的哪是黑豆,分明是几条扭动的蠕虫。
尤浩戈热情相邀:“摸摸看。”
沈青杨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
尤浩戈似笑非笑,捏起一条蠕虫在他面前晃啊晃。
快给沈青杨晃出心理阴影了。
尤浩戈适可而止,反手从虫子上方扫回去。
蠕虫转瞬变回了黑豆。
沈青杨一手捂心口一手揉眼睛,满眼不可置信。
秦悠拿起一颗黑豆给他离近看。
沈青杨这才发现豆子表面刻了好些符文。
尤浩戈轻飘飘地说:“你要好好感谢小秦同学,攻击你的那些豆子都是她熬夜刻出来的。”
他捏住一颗黑豆用劲一捻,刻稀碎的黑皮脱落,露出里面的绿色内核。
沈青杨迟疑道:“障眼法?”
尤浩戈竖起大指:“不愧是在玄易上过好几年大一的人,好眼力。”
沈青杨:“……”
障眼法在玄术里属于比较低级的那一类。
鬼有鬼打墙,魔有迷魂阵,普通人会变戏法。
都是差不多的玩意。
沈青杨搓搓仿佛还有虫子在啃的脸颊:“豆子是小秦老板刻的,障眼法是尤老师用的……你们搞栽赃啊?”
尤浩戈摊手:“不然你以为他会那么老实跟警察走啊。他不当着大伙的面公然动手就有底气不背这口黑锅,警方是讲证据的。”
他坏坏一笑:“可玄易从来都是不讲道理并且很护犊子的。”
装在盒子底部被弹射出来的豆子被尤浩戈用符咒全部烧毁,滚向养虫人那些也在半途自毁,他们嫁祸的证据是一点都没剩下。
养虫人那头可就不一定了。
秦悠:“你是没瞧见他看到你被虫子扑倒时的脸色,搞不好这就是他打算用来对付你的招数,被我们先发制人了。”
如果事发时养虫人不在现场,那沈青杨怎么死都关联不到他的身上。
那些蠕虫是他真实身份的唯一破绽,也是玄易紧咬他不放的唯一线索。
沈青杨作为被蠕虫攻击过一轮的人,再被攻击一次也很合理。
最终蠕虫和沈青杨同归于尽,养虫人完美脱身,取沈青杨而代之,名利双收。
尤浩戈:“即便有我和小秦同学在场,能救下你的命也来不及护住你的脸。顶着一张被虫子啃掉半边的脸,你还怎么在娱乐圈里混。所谓血光之灾,不一定都是奔着人命去的。”
玄易派出白校长亲自来接管养虫人。
白校长带来好几个专业对口的老师,卜算查证搜找抓虫一条龙,很快就给抵死不吭声的帅小伙来了个罪证确凿。
虫子不是邪祟,不受符咒限制,却也更容易留下痕迹。
沈青杨专属电梯上方的电缆,商场厕所里的血手印,帅小伙那糊弄普通人绰绰有余却骗不过玄易和警方的履历。
以及最有说服力的,那些逮谁咬谁的虫子怎么都不肯咬那帅小伙。
得知结果,沈青杨彻底放松下来。
他问:“你俩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呢?万一咱们分析有误,冤枉了好人怎么办?”
秦悠一脸郑重:“真冤枉了好人,我会登门道歉赔偿损失,尽我所能弥补他。”
尤浩戈仍是笑嘻嘻没个正经:“不可能冤枉好人,别忘了我是教什么的。事前给我自己算,运势没有异变;事后给你算,你的血光之灾过去了。这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沈青杨咋舌,这还是他头一次体会到尤老师的厉害之处。
怪不得天天翘班都没被开除。
养虫人落网,沈青杨的危机解除。
尤浩戈和秦悠启程回家。
这次不赶时间,还有沈大明星出资包车,他俩不用玩命飞行了。
包车一路送上山顶,路过那座可疑别墅时,秦悠才发现紧闭的大门敞开着,里面好些人在忙活着什么。
尤浩戈说玄易在别墅地下室发现几块被撬开过的地板,下面的水泥换成了泥土,养了百十来条蠕虫。
别墅主人是正经生意人,这栋别墅是买来给家人度假用的,自打山顶别墅传出闹鬼传闻,他们一家就没来住过了。
从种种迹象来看,别墅确实只是养虫人故布的疑阵,而非他真正的落脚点。
少了个潜在威胁,秦悠的生活又恢复到以往的节奏。
她在山顶多住两晚,没再遇到古怪事就准备打道回府。
她以为自家这几个会很留恋这里的“奢华”。
没想到几小只比她更快地上了牛车。
秦悠戳戳刚吃饱的鸭胸:“回垃圾山可不是顿顿都有肉汤泡饭吃的。”
鸭子两眼一眯,痴呆的样子仿佛听不懂人话。
两头雄狮昂首挺胸,送瘟神似的欢送恶霸们离开。
唯有尤老师依依不舍。
“小秦同学有空常来玩。”
秦悠回应他的是一脚油门。
这阵子的垃圾山就只有小圆镜守家,这会儿垃圾堆得到处都是,不晓得是谁偷摸丢过来的。
秦悠收拾了一整天,傍晚才得以坐下歇口气。
丢来这些垃圾很有趣,有染血的破碎小巧布娃娃,有揪掉了脑袋的小摆件,有碎成渣渣的镜子碎片,还有两双没了鞋跟的高跟鞋,诸如此类。
秦悠拿起个破布娃娃左看右看,这应该是个祈福娃娃,她在每个学校周边的小店里都看到过差不多的,没有驱邪作用,不过其美好的寓意和好看多样的外形依旧广受各年龄段学生们的喜爱。
这个娃娃属实是惨,脑袋被剪掉一半,断口处黑红一片。彩色小裙子上斑斑点点,手脚也各有残缺。
秦悠皱眉。
人们买祈福娃娃求得是个好兆头,把娃娃弄成这样还沾了血,多触霉头。
如果不是人弄出来的,事发人家通常会把这些一看就很不吉利的东西烧掉。
特意绕大远扔到垃圾山来也不嫌费事。
修补肯定是修不好了,确认没有奇奇怪怪的物种附在这些东西上面,她把这堆全部丢进火堆。
火苗旺了一瞬,复又恢复正常。
转天一早,秦悠刚起来就瞧见个小卡车停在垃圾山前,卸下半车垃圾就要走。
秦悠拦住司机。
司机作惊吓状。
秦悠对他把垃圾丢得到处都是的行为很不满。
司机连连保证下回都往一块倒。
秦悠瞄见新来的垃圾里又有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就问司机是哪来的。
司机苦着脸说他是给另一个垃圾站收运垃圾的,近来他们那多出好些这种一看就令人头皮发麻的垃圾,老板嫌晦气就让他拉走丢去别家。
哪家垃圾站都有人,乱往人家倒这种垃圾这不是找茬么。
于是司机想到了垃圾山。
“闺女真对不住,我以为垃圾山没人管了呢。”
秦悠瞅瞅如今的垃圾山,光那菜园子也不像是没人的样子吧。
司机咧嘴,余光偷偷扫过那排门卫。
秦悠原也没想追究这事,只说以后其他垃圾站不收的垃圾可以光明正大送过来,但必须卸在指定区域。
她指指那座小型垃圾山。
司机连忙点头。
秦悠没有急着收拾,她决定先去司机供职的垃圾站附近转转。
所有垃圾站都远离市区,秦悠开车绕城大半周才找到那家垃圾站,再按垃圾站的收整范围一条街一条街转悠,看见垃圾桶就翻翻看。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在一家医院门口的垃圾箱里看到了个破烂的祈福娃娃。
她看看医院紧闭的大铁门,再一搜医院名字。
哟,精神病院。
精神院的垃圾桶出现什么样的垃圾貌似都很正常。
秦悠在附近店铺打听一圈,什么样的传闻都有,比学校可丰富多了。
这里头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精神病人杜撰的,谁都说不准。
她从精神病院回来,到处都是的垃圾已经被假人整理好了。
秦悠瞅瞅假人挑出来那堆,跟昨天的大同小异。
她把顺路买来的零食交给假人,让它按需分配给其他几个。
给假人的是一罐郊区养蜂人罐装的蜂蜜。
秦悠以前都不知道蜘蛛爱吃这个。
假人捧着蜂蜜高高兴兴走了,没一会儿就听那鸭子跟蛇精打起来了。
秦悠表示无奈并习以为常,眼不见为净。
假人把她计划要干的活儿干完了,秦悠拎着小铲子登上垃圾山。最近雨水多,正是趁潮湿多多挖掘的好时机。
先前挖过的区域被雨水冲刷得又跟没挖过一样。
秦悠选了个顺眼的地儿,坐在棺材板小马扎上慢悠悠挖。
一铲子下去,好多横七竖八的条状硬物被掘了出来。
秦悠用铲子扒拉掉上面的污泥才发现这里头竟是两样“货”。
一种是金属质地的长钉,比她的手还要长些,表面锈迹斑斑,肉眼辨不清那上面的黑红色是混了泥巴的铁锈,还是干涸多年的血迹。
另一种比长钉要稍短一些,分量更轻。
秦悠打水洗半天,越看越觉得这玩意很像鸡鸭一类的腿骨。
一头的大关节仍在,另一头尖尖的十分锋利,骨头表面篆刻大量陌生纹路。
秦悠在书上见过金属长钉,那是老式的棺材钉。
垃圾山上的棺材这么多,这还是头一次发现棺材钉。
她还以为棺材钉被拔掉当废铁卖了呢。
书上说钉过死人棺材的棺材钉能克僵尸。
秦悠不晓得这些钉子用没用过,先收起来磨掉铁锈再说。
至于腿骨是干嘛的,秦悠一时猜不出来,她打算清理干净以后拿去玄易问问,说不定又是什么用得上的宝贝。
转送垃圾那司机准时而至,规规矩矩把垃圾倒在生活垃圾那一堆。
秦悠出屋时,几只小妖正聚在那交头接耳。
秦悠凑近一瞧,眉头挑起老高。
今天依旧是大同小异的残破玩具,唯一的区别是,它们每一个身上都写了个大大的“死”字。
“死”这个字的神奇之处在于盯着它看久了,会觉得它是来自未知世界的不祥预告。
秦悠揉揉眼:“就不能写大点么。”
一眼看去密密麻麻,跟虫子聚堆是差不多的视觉效果。
转过天来的新垃圾里,一件脏兮兮的上衣正反两面是加粗加大的血字“死”。
秦悠:“……倒也不必如此听劝。”
一连几日,垃圾上都是各种“死”。
秦悠辨认过,字是用血写的。
如果这些血来自于同一个人,这人妥妥是真死了。
这类垃圾没有物理危害,却严重影响到秦悠的日常愉悦指数。
天擦黑时,秦悠套上牛车带着自家这几个直奔精神病院。
四周店铺早早关门,偌大的一条街就只有精神病院亮着几盏昏暗的灯。
打远看去,跟鬼门关有一拼。
精神病院的大铁门全天紧闭,角门上午下午各开一次,允许家属探视送钱送物。
这会儿护工们正往外倒腾垃圾。
秦悠眼见两个空垃圾桶被填满,正打算过去问问血字是谁写的,护工们却像看见了鬼,推搡着跑回精神病院,角门嘭的一声关闭,随即是很慌乱的铁链子哗啦啦。
秦悠:“……”
她前后瞅瞅,这条街上没别人呐?
想也知道叫不开门,秦悠转向垃圾桶。
假人早把两桶放倒,垃圾散落一地。
鸭子虎视眈眈站在一旁,似是在判断哪样能吃。
秦悠决定开发一下它的新用途。
“你把那个塑料袋捡回来,给你片菜叶。”
“那堆废纸拾回来。”
被分走口粮的老牛很不开心,一脚把鸭子踢出去老远。
鸭子省去一半体力,寻回垃圾若干。
当秦悠派发下一个追垃圾任务,鸭子将屁股凑到了老牛的蹄子底下。
秦悠翻过的垃圾桶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此刻却被这两桶垃圾开了眼界。
精神病人通常是对世界的认知产生不同常人且难以理解的异变,叠加妖魔鬼怪吓疯特效,病人的表现形式就更多种多样了。
比如秦悠捡到的这张画纸。
月亮是黑的,穿条纹的是白的,穿白大褂的是虚的。
秦悠看着看着脊背就冒凉气了,她怎么觉着这张画上的白大褂们不太像人呢。
如果不存在妖邪,精神病就只是一种疾病。
可当妖邪真实存在,精神病人的疯言疯语,会不会是实话实说呢?
秦悠望向深锁在院子中心区的住院楼,每一扇窗户都是黑的,然而总有那么一两张脸能清晰地落进她的眼里。
就如三楼某扇窗户。
一张白脸贴在窗子上,正冲她笑。
秦悠无法想象到底要多白的脸才能在四周全黑的环境下隔这么远还能让她看这么清楚。
她用手机镜头放大再看,才发现那是一张白纸上画的人脸。
脸部轮廓之外的一圈与室内的暗色稍显不同。
秦悠脑海中闪过个念头:不会是干涸的血迹吧?
只站门口,猜什么都是白扯。
秦悠在考虑了一系列偷溜进去可能引发的后果以后,发了条朋友圈:求精神病院人脉。
配图是伫立在黑暗中的精神病院。
尤浩戈第一个回复:我没人脉,我可以是精神病。
沈青杨不甘落后:我演精神病肯定比尤老师像,我是专业的!
白校长深夜嘲讽:楼上二位还用演么,我以为你俩一直都是呢。
白校长回秦悠:求你消停点吧。
留过联系方式的老师和同学纷纷留言,转好几层关系倒也能联系上某位医生或病患家属。
秦悠跟他们不熟,哪好意思让人家去托人情,便在感谢后委婉拒绝了。
苏尘是最后冒泡的:还记得我代购那个手串么,他的前任守墓员就住那里。
秦悠正要回复,苏尘的电话先打了过来:“小秦姐姐是在精神病院大门口吗?啊我看见你了。”
秦悠仰头一瞅,苏尘御剑正降落呢。
秦悠:“这么巧?”
苏尘笑眯眯:“是呀是呀,我刚钻被窝就看见你的朋友圈,真巧。”
秦悠:“……”
苏尘:“幸好多看了十分钟恐怖片,不然今晚陪小秦姐姐探险的名额就轮不到我了。”
秦悠:“我不是来探险的。”
苏尘眨眨眼,看看她看看反复被老牛踢飞的鸭子,迟疑道:“小秦姐姐,精神病院不收非人类。”
秦悠:“……咱还是先说说守墓人的事吧。”
上上任守墓人是个老大爷,在墓园守了三十年,年前被家人劝着离了职。
上任是个五十出头的大叔,是墓园临时找来替班的。
守墓人不光要看大门,还要在每天祭拜时间结束后打扫墓地,将那些放坏了的供品收走丢掉。
打从上班那天起,大叔就疑神疑鬼,成天缩在值班室里不敢出门。
墓园看在他是临时顶班的份上也没强求什么。
可招聘守墓人不是件容易的事,首先得胆大,命数也得跟这类工作相合才不容易出事。
于是替班这位被迫守墓两个月,疯了。
求购手串那位是两个月来唯一的应聘者,各方面不是那么适合却也就此上岗了。
苏尘:“应聘者上岗第一天就被墓园里的鬼影吓得一夜未睡,我去看过,都是偶尔能显形的游魂。”
墓园埋葬着它们的尸骨,未到真正离去的时间,墓地就是它们的家。
人家在自家门口溜达,合情合理合法。
新守墓人懂这个道理,但架不住害怕,这才求购了一条手串。
秦悠听完来龙去脉,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你跟前一个守墓人认识吗?”
苏尘摇头。
秦悠扒着大铁门望眼欲穿。
苏尘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就算认识,晚上也不准探望。我可以带你翻墙进去。”
秦悠没听见似的,疯狂摇动大铁门。
哗啦哗啦声响惊动了门卫。
秦悠状似癫狂转身便跑,钻进了门口垃圾桶。
门卫大惊:“谁这么不小心把病人当垃圾扔出去了?快开门推回来!”
苏尘目瞪口呆地看着装有秦悠的垃圾桶被推进角门,果断跳进另一个垃圾桶。
门卫轰小孩似的轰她:“小屁孩赶紧回家,大半夜的也不怕被遇上坏人。”
苏尘:“其实我是精神病。”
门卫一指自个儿鼻子:“巧了,我也是。”
嘭,角门关闭上锁。
苏尘:“……”
秦悠猛地从垃圾桶里探出头来,惨白的小脸面无表情,正经挺吓人。
门卫忙退开几步。
秦悠起身,脚下垫着大半桶垃圾,整个人立时身高两米八。
门卫大叫着“鬼啊”狂奔回值班室。
值班室亮着的灯也熄灭了。
门卫这一嗓子没能在精神病院里掀起任何波澜。
秦悠从垃圾桶上跳下来,看一眼手机屏幕。
上面是墓园上任守墓人发疯的新闻,配图那张照片跟门卫像极了。
秦悠感叹:不愧是精神病院,都不按套路出牌。
让一个吓疯的守墓人看大门,可真是人尽其才呐。
秦悠来到角门,冲外面可怜巴巴的苏尘勾勾手。
苏尘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