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悠思索片刻,把菜刀放回去,换了块坟砖。
她看向尤浩戈:“我去了?”
尤浩戈:“小心点。”
秦悠翻墙进院。
白骨和大妖听见尤浩戈又说了一句:“别把人拍死了。”
白骨和大妖:“……”
短暂的沉默过后,白骨自告奋勇:“我也进去吧。”
尤浩戈靠在墙上打游戏:“不必。”
白骨:“可是……”
一个庞然大物从墙里面被扔出来,正砸他们脚前面。
大妖吓一跳,矮身一瞧,竟是那商人。
精心保养的白净面庞上有个长方形的红印子,俩大眼珠子瞪出死不瞑目的怨毒寒光。
大妖:“……我第一次知道拍砖是往人脸上拍。”
一块砖头从墙里飞出来,正落在那悠悠转醒的商人脸上。
跟之前的红印完美重合。
商人两眼一翻,彻底晕厥。
白骨空洞的眼眶里盛满不可思议:“这就完事了?”
尤浩戈拾起坟砖:“要不你也参与一下?”
白骨:“……”
章老师盯着商人的脸看半天:“一砖就拍成这样了?”
他没少见秦悠拍砖,力道掌握得恰到好处。
毕竟劲使大了容易把脑袋拍成烂西瓜。
在头颅无损的前提下,章老师头一次见人脸凹进去一块砖痕的。
那青紫的瘀痕,多少有点触目惊心。
白校长眉毛要拧一块了:“杨校长呢?快给瞧瞧脑仁还在不在脑子里,别拍成傻子了。”
秦悠:“只要他原来有脑仁,这会儿肯定还在,我捂住他七窍才拍的砖,就怕他的零部件畏罪潜逃。”
白校长:“……”
学生们哄堂大笑。
顺着商人的过往交易记录,玄易又挖出不少从事不法交易的暗线。
他一个没什么玄术根基的普通人,除了从活人身上偷生机偷活气儿,其他都得靠买。
有需求就有市场,只要出得起价,就没有买不到的。
玄易浅浅一探,顿时惊着了。
“这真是凝气丹吗?”
有老师顶着商人的名号指名要买凝气丹,对方还真就给出了一颗。
炼丹系老师集体围观,从表面上看,这丹药跟他们煞费苦心炼成的凝气丹大差不差,至于功效……谁也不敢吃下去尝试啊。
系主任用仪器和法器双重检测后脸色愈发难看:“这里头好像真有凝气草。”
路过的秦悠挤进来,捻起那颗系主任做实验都只用小刀刮一层粉的丹药,轻轻一捏。
办公室里又是连片的哀嚎。
秦悠把捏两半的药丸放到鼻下闻闻:“是有凝气草,不过是错误版本。”
整只凝气草虫都被炼进去了。
众人再度哗然。
白校长直磨牙:“连凝气草都有,他们的底子够厚的。”
老师们摩拳擦掌,眼里绽放绿光。
说不上他们是要去见世面还是要去抢劫。
秦悠和尤浩戈闲着也是闲着,便也跟去凑个热闹。
提供凝气草的地下市场当真位于地下,而且就是城市中随处可见的地下过街通道两边的门脸。
两个年轻老师手挽手扮成情侣进店闲逛。
小小的店面里排满各式玩偶以及最新款的祈福娃娃。
附近学校的学生是这里的常客。
两个老师转悠好几圈也没看出来店面和老板有什么问题。
白校长:“凝气丹真是从这出货的?”
一只巴掌大的白毛松鼠从秦悠衣兜里钻出来笃定点头:“错不了。”
白校长摸摸白胡子。
一只小爪子扯上他的衣襟:“给报酬啊。”
白校长:“啊?”
白毛松鼠仰起小脑袋:“你刚才问我问题了,得付我报酬。”
白校长:“……”
偶尔会有几个画风不太一样的客人进入那家店铺。
老板像招呼其他人一样招呼他们。
每个人离开时手里都拎着个不透明的袋子。
尤浩戈等得犯困,拉起秦悠追着这几个客人离开地下通道,找个没人的地儿把他们截住。
对方警觉:“干嘛?抢劫啊?”
秦悠贱笑搓手:“我们是街头卖艺的。”
一只白毛松鼠爬到她头上跳了一段街舞。
对方:“……有病。”
秦悠拦着不让走:“看都看了,你们得给钱。”
对方:“就不给,你报警吧。”
于是他们就被藏在暗处接应的警察带走了。
这几人在店铺购买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因此他们刚被押上警车就怂了。
据他们交代,那家店铺是进货源头,所有与玄术有关的东西别管正统还是旁门左道,只要你敢买,店铺就拿得出货。
而他们几个都是拿了货源或半成品后自己找销路的中间商。
那颗凝气丹就是玄易从中间商那下单购买的。
秦悠问:“你们就只有这一个源头商?”
几人点头。
秦悠:“没眼光。”
几人臊眉耷眼不敢吭声。
秦悠:“找我做源头啊,我这货全价优安全性高呜呜。”
尤浩戈捂着她的嘴把她拖走了。
源头商很谨慎,只跟熟客交易,且所有货品都要用他指定的方式下单预定,再按照他安排的时间到店或到指定地点取货。
玄易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混进源头商的熟客名单。
连那几个才被抓的中间商都被源头商那边拉黑了。
老师们愁眉苦脸,怀疑源头商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监测手段。
尤浩戈的耐心却是耗尽了:“都知道老巢在哪了,打进去不就完事了。”
章老师连连摆手:“可不能随便动手,万一把哪样宝贝打坏了怎么办。”
白校长也说:“店铺就那么大,放不了多少东西,他肯定还有其他仓库,我们只管抓人的话治标不治本。”
只要货源还在,就会有继任者接手。
这帮人可不只是卖凝气丹这种珍贵货。
他们卖得最多的其实是各种借由邪术炼成的物件。
比如用人头种草药。
只卖合法物品就不用搞得偷偷摸摸了。
老师们多少有点投鼠忌器。
秦悠和尤浩戈可不想成天在这耗着。
白校长看他俩也闹心,把新送到玄易的一堆出差任务全甩给他俩。
秦悠离开前把那只嗅觉十分灵敏的白毛松鼠留给了白校长。
松鼠张开小爪子:“请先支付租赁费。”
白校长手一哆嗦,扯掉好几根胡子。
玄易近来的出差任务数量有所减少,因为社会班毕业的学员们在各个城市发挥了巨大作用,有效缓解了玄易的压力,也为求不到玄易这条门路的普通人带去了生的希望。
这些大师解决不了的难题才会报给玄易。
因而秦悠手头上这几个委托,个顶个难度满级。
排在一号的,是第一批社会班某个学员的病危通知。
秦悠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这玩意为什么会报到玄易。
她找到写在通知最下面的生辰八字,掐指一算,还没到要死的时候。
可那病危通知上描述的情况很糟糕,他们路上走慢点都可能见不到对方最后一面。
好在离着不太远,御剑很快就到。
急救病房里,那位人到中年的大师满面褶皱须发皆白,乍看还以为百八十岁了。
尤浩戈寒着脸翻翻他眼皮:“多管闲事了?”
学员苦笑:“真不愧是尤老师,一针见血。”
他前几天接了个委托,一个普通人家的老爷子被邪祟冲撞后久病不起。
他去看过那老爷子,也算过他的命数,被邪祟冲撞是老人命中劫难,但只要挺过来就能再活二十年。
修行中人对长寿老者有着天然的敬畏,那可是很多人穷极一生都修炼不出的寿数。
学员便动了恻隐之心,想帮老人化解这一劫难遗留的尾巴。
老人因祭祖被鬼魅附身十多天,本就不富余的阳气亏损厉害。
如今鬼魅已被驱赶,理论上老者的劫难是平安渡过了。
可这身子骨怎么都好不起来。
学员先是给老者吃了两颗他自己炼制的驱邪丹药,之后又用尤浩戈教的算命之术帮老人修正被邪祟干扰而有可能中断的命数。
老人的身体日渐好转,学员却在一觉睡醒后白了青丝。
就在学员思考到底哪个环节出错时,一记天雷把他劈倒在大街上。
他的人也在被劈之后老了几十岁。
学员强撑着给自己掐算,这才发现自己管了不该管的闲事,惹了天怒。
学员咳嗽起来,干瘪的身体快被咳散架了:“我自己种下的因我愿意承担后果,我就是想知道到底哪里做错了。”
他抖着手指指床头柜,抽屉里是他所接委托的详细资料。
尤浩戈直接翻到老者资料那页,掐算其命数。
秦悠没忍住也跟着算,越算越不对劲:“这八字是假的吧?”
学员:“假的?怎么可能,那老人……”
尤浩戈打断他:“就是假的,这八字不是那老头的。”
八字推演就像数学公式推导,说难也不难,一切都有既定的算法。
问题在于,你得确认这个八字属于你要算的这个人。
老者报给学员的八字是假的,那么他的身份八成也是假的。
他的目的是借别人的身份和命数劫难替自己渡劫闯关。
学员没能看出猫腻,还为其修正命数。
这修完了的命数自然就成了老者自身的命数,那么他原定命数中的劫难也就不了了之了,还加了二十年阳寿。
尤浩戈居高临下看着学员:“妄动别人命数是什么后果,你知道吧?”
学员惨笑:“没被劈死,我还真是命大。”
那二十年的阳寿可不是凭空加的,谁经手就从谁身上扣。
再叠加他篡改命数的罪过,现在还能喘气都是祖上积大德了。
尤浩戈去医院借了一把银针,把学员扎成了个刺猬。
学员不舒服地扭来扭去。
尤浩戈凉飕飕留下一句:“不想死就别动。”
学员犯错是真,被忽悠也是真。
真要论罪,也是那老头占大头。
再不济,那二十年的寿命总得要回来吧。
就如他们预料那样,老头家里早已人去楼空。
俩人把小区里所有监控都找回来一一对照,还真找到个老头的侧脸。
老头做过伪装,尤浩戈没法靠看相来断对方的真实命数。
他俩只好向当地警方求助,通过警方的先极科技手段来恢复老头的真实容貌。
一番折腾下来,收获颇丰。
那老头确实年纪不小,资料库登记的生辰显示他八年前就该入土为安了。
能活到现在,肯定也没少用邪门手段。
尤浩戈把老头资料传回玄易,让留守的老师去问抓回来那商人。
商人还真就认识老头,只不过给老头续命的活不是他接的。
八年前,他还不会给人续命呢。
江湖传言,他是被某个大老板给灭口了。
商人从中受到启发,做事要比其他同行更谨慎,收费也更合理。
询问的老师嗅到了重点:“你还认识其他同行?”
商人哽住:“我说不认识你信么?”
老师微笑,并抄起一块砖头。
蹲守蹲到快发疯的白校长收到学校传来的最新线索,那是三个商人同行的道上诨号。
商人不晓得他们的真实身份,但都是为有钱人服务的,跟商人交易过的有钱人大概率也跟他们打过交道。
辗转好几道,三个同行的真身被挖出来。
这次玄易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派人暗中盯梢。
能否将源头商一举拿下,全看他们何时向源头商进货了。
担心打草惊蛇,玄易没有详细调查那三个同行的接客记录。
这意味着秦悠和尤浩戈要找那老头还得靠自己。
秦悠掏出龟甲。
龟甲上的裂痕竟有愈合趋势。
秦悠摸摸它:“这就对了,反正你已经成这样了,不如多给自己积点德,说不定能起死回生呢。”
龟甲肚皮朝天,摆明了在说:你就糊弄鬼吧。
秦悠手握龟甲,脑海中尽是前世的占卜方法。
她修行那些年,各路术法百花齐放,她本就天赋极高看看就会,后来跟尤大商人混又学到不少奇门妙法。
如今她的修为不及当年,占卜个活人倒也不成问题。
龟甲给予的指引简单粗暴,它大概是受够了秦悠碰瓷式的解卦手法,干脆将铜钱摆成个大大的箭头来指引方向。
老头绕这么大个弯子就是不想被人揭穿身份,可他的伪装不可能无限期维持下去。
通过箭头指引,秦悠在城郊找到了个摄像头。
拍到的画面显示老头此时已换掉伪装,乘车离开这座城市。
之后靠沿途监控就能锁定他的去向。
老头的真实身份巨有钱,在当地还颇有几分势力。
秦悠和尤浩戈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可若是通过玄易从中协调,耗时会比较久,那学员的小命就够呛了。
思前想后,二人决定搞点阴险的手段。
首先,在老头的豪宅边上动动风水,把周遭阴气都引到豪宅里头。
为了增进效果,秦悠把她的临时魂瓶贡献出来,表面刻上一层繁复符咒当引鬼的法器埋到别墅院门口。
没过俩小时,宅子上空就阴云压顶了。
尤浩戈随手画了两张符往院子里一扔。
雷鸣电闪噼里啪啦全落在院子里。
咋看都像老天来催命了。
尤浩戈戴上大墨镜,再顶个长长的假发。
变装版尤大师再度上线。
秦悠缩手缩脚往他身后一戳,挺像狗腿小跟班。
俩人装作从小区其他豪宅里刚出来的样子,来这边围观异象。
一同看热闹的人不在少数。
有钱人最讲忌讳,突然电闪雷鸣,谁都怕这波晦气会连累到自己。
尤大师老神在在掐指一算:“此间有人触犯了天条呐。”
围观人群虚心提问:“天条是什么?”
尤大师捻捻假胡子:“天条是……天机不可泄露。”
秦悠低垂着头,差点笑出声。
雷声越压越低,恨不能将那阴气森森的宅子给轰开。
老头终是坐不住了,在孝子贤孙的簇拥下疾走出来。
尤大师上下打量他,转身就走。
老头一摆手,一个跟他长得有五分相似的中年人拦住去路:“先生为何急着走?”
尤大师冷哼:“不走等着挨雷劈么?”
中年人神情微变,一面暗示子孙将围观人都请走,一面好言请求尤浩戈详细说说。
尤大师嘴角上挑:“你们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没数?还用我说?”
一道厉闪直劈下来,就落在院子中心的喷泉上。
老头再也装不住气定神闲,主动上前请尤浩戈搭救。
尤大师连连后撤,好像跟老头离近一点都会被老天一块劈喽。
老头眼里寒芒一闪,随即报出个天文数字。
玄术一门再怎么赚钱,也从来没人开出这么高的价码。
大师也是凡人,也有贪念。
尤大师面露迟疑,似乎是心动了。
扮演跟班的秦悠偷偷扯尤大师袖子:“快接下来,这么肥的羊可别被别的狼给叼走了。”
她说这话的音量很低,奈何刚好夹在两声雷鸣中间。
在场所有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老头嘴角直抽,看眼前这二人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轻蔑和鄙夷。
尤大师舍不得这笔巨款,又偏要端足高人的派头。
老头冲家里人使个眼色。
孝子贤孙们热情捧着将这二人让进家里。
也是神了,自打尤大师进院,雷就不往这屋劈了。
尤大师装模作样向天拱手:“多谢给某这个面子。”
偃旗息鼓的雷电卷土重来,恨不能把他劈成渣渣。
尤大师临危不惧,实则加快脚步进了豪宅。
一大家子挤挤插插跟进来,生怕慢一步会被老天就地正法。
尤大师在这一家人的恭敬礼让中坐到沙发上。
他挨个看过去。
不光是那老头,他这子子孙孙的气运也都比自身命数要高出不少。
想来一部分是受到老头续命的影响——当家人不倒,家族运势得以更兴旺。
当然,也不排除老头请“高人”给子孙改过运势,帮他们过得更好。
老头十分谨慎,没有让尤大师给自己算。他把刚才上前说话的儿子推出来,请尤大师瞧瞧运势。
尤浩戈都懒得问八字,看看他的面相再看看手相:“没少借老子的光,也没少替老子遭罪。”
只这一句,全家人的脸色都精彩起来。
老头的表情尤为精彩,半晌,他摆摆手,满屋子人尽数散去,就只剩下他自己。
他向尤大师抱了抱拳:“大师是真高人,失敬失敬。”
尤浩戈一甩长发:“不敢当,不过是谋财罢了。”
老头了然一笑,当场掏支票本填了一串数字,比在外面的报价还要高一倍。
尤大师喜上眉梢,将支票递给跟班。
秦悠立马打电话核实支票是否能换钱。
他们这番熟练的贪财表现令老头也放心不少。
他再度抱拳:“请大师指点迷津。”
尤大师指尖蘸水在茶几上写下一串八字。
那是老头儿子的生辰。
尤大师甩甩手靠坐到沙发上:“你用你儿子给自己续命时没算过他这命数跟你是否犯冲吧。”
老头紧咬牙关,额角青筋直跳。
尤大师像是没看见,兀自说道:“子女与父母之间往往有着前一世的因缘,有些孩子是来报恩的,有些是来报仇的。很不巧,你这儿子是后者。你用他给自己续命,能活到今天也是挺不容易的。”
尤大师浅浅一笑,喝一口跟班递来的茶:“一个来找你报前世仇的命数被转嫁到你身上,再好的气运也承托不住,别看你一直在行旺运,那是还没到清算的时候。”
他伸手指了指天。
老头望向窗外,雷电虽停,阴森的气势却愈演愈烈。
尤大师:“世间没有十全十美,你只能二选一。要么你死换家族太平,你若是想活,就得给你这一大家子包括你自己找点不痛快。”
老头没有作答。
尤大师也不催他,指使着小跟班给他剖葡萄。
小跟班把茶几上的果盘划拉过来,一颗颗擦干净再剥皮喂给尤大师。
尤大师享受地眯起眼睛,吃高兴了还伸手在跟班下巴上挑一下。
老头什么风浪被见过,一眼就瞧出这俩人有猫腻,表情变得更精彩了。
于是尤大师在他心里除了贪财,又增加了好色这个标签。
犹豫再三,老头选择了后者。
但凡他要舍得死,也就不会连儿子的命数都抢了。
不过那终究是他儿子,他不可能眼看着他死,所以他又请人给他儿子续命。
只是续出来的命数总归不属于自己,难免要多吃不少苦头。
光是今年这半年,他儿子就遭遇了三次要命意外,能活下来全靠家里舍得砸钱。
老头发了话,全家人反对也没用。
十几号人站成两排,等着尤大师给他们安排命运。
尤大师用红笔在他们的双手上写写画画。
老头是最后一个。
他的命数“补丁”最多,两只手已经写不下了。
尤大师让他脱去上衣,在他后背上继续。
因而老头只看到自己手上的红色符文跟子孙大差不差,却没看到背上落下的每一笔都渗进了皮肤,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痕迹。
尤大师潇洒甩笔:“大功告成。”
所有人手上的红字同时消失。
所有人都打了个寒噤。
屋外阴风更烈,几条鬼影更是突破豪宅的风水禁制闯进屋里。
人们受到惊吓四散奔逃。
老头也想跑,刚转过身,两只眼就凝固不动了。
与他面对面定格的是他儿子。
二人惊恐地看到有一条血管似的线连在彼此身上。
老头高呼:“先生救我!”
尤浩戈张手在他面上一抓:“救,这就救。”
一记亮闪从天而降,落在窗外拐了个弯,精准劈在老头后心。
老头颤了颤,扑倒在地。
他儿子受到牵连,也晕厥过去。
尤浩戈眯眼瞧瞧自己虚握似是握着什么的拳头:“还行,拿回来的寿数不止二十年。”
他边往外走边朝天上招手:“谢了啊。”
回答他的是震耳欲聋的愤怒雷鸣。
老头一大家子都被警方带走了,抢救的抢救,不用抢救的暂时收押。
尤浩戈给每个人手上绘制的红字相当于一次性清算,不属于他们的都将被剥离。
其他人倒还挺得住,老头儿子就惨了。
他原本的命数在他老爹身上,而他老爹要优先偿还欠外人的债。
光是学员一个人就够他老爹还到几近猝死,实在没有多余的寿数还给他了。
不过这些年他也没少沾老爹的光,别管他最开始是否情愿,多年过后也已默认他老爹的所作所为,并且认为用别人的命运填补他们一家是理所当然。
秦悠和尤浩戈对这样的人那是一点同情心都用不上。
毕竟,被他们一家当“蓄电池”用的人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偷走了人生。
他们当中有些人已经因命数被偷而夭折惨死。
他们失去的,是他们一家万死也还不起的。
秦悠把改造过的魂瓶挖出来,动过的风水也都恢复原样,跟尤浩戈两个马不停蹄赶回医院,将那命数还给奄奄一息的学员。
学员气色顿时好了起来,脸上褶皱也少了许多,看起来是回春了。
就是那头白发怎么都变不回来了。
学员虚弱地坐起来,捋捋自己的白头发:“这样挺好,我以后只要看见自己的头发就能想起今日的教训,谨防再被恶人套进去害人害己。”
尤浩戈展开一张纸,将那老头给学员的命数写上去。
“这个时间出生的人的确有长寿的征兆,看推运结合命数,前不久也确实有个要命的大劫。可你看他三十岁的节点,是个死劫,跨不过去的。三十岁就死了的人,你哪能见得到。”
算命师最容易犯的一个毛病就是只算未来不算过去,尤其在给老人算命的时候。
老人活生生坐在你眼前,他的前尘重要么?
当然重要。
因为每个人的生辰都不一定那么准,你得先倒推他的过去,再算他的将来。
同个时间会有许许多多的人降生,可他们的人生走向却各有各样。
这就要看他们天生的气运,以及他们成长过程中的所作所为。
老头给出的八字显然是请高人算过的。
高人也犯了学员同样的错误,以为这是个长寿的命格。
殊不知这八字下的气运没能托住长寿的厚重,反倒是个早亡的命数。
学员的冷汗哗哗冒。
篡改别人命数已是天大的罪过,他还给老头接了个早死之人已然了断的命数,这是天上地下的祸给闯了个遍啊。
他再度叩谢尤浩戈。
尤浩戈摆手:“你慢慢养着吧,我们还得赶下一家呢。”
排二号的委托更离奇,某位在当地德高望重的学员接了个驱鬼的委托,结果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个生魂。
问他肉身丢在哪了。
学员一个劲摇头:“我不知道啊。”
秦悠看见他的时候都气笑了。
一般生魂离体会多少留一点魂魄在肉身里,维系肉身与魂魄之间的连结。
这位可倒好,整个生魂都飞出来了。
别管他的肉身在哪丢得,那都是个干干净净的空壳,一准早被其他鬼魅穿走了。
据该学员说,他接的委托是去乱葬岗抢坟头。
秦悠掏掏耳朵:“乱葬岗的坟头也有人抢?”
学员愁眉苦脸:“是呗,有个人精神不太好,非说乱葬岗是他家祖坟,他死后必须得葬在那个地方。”
乱葬岗之所以得名,就是葬在那里的亡灵并不认具体坟头。
它们无子孙亲朋认领,只能在无主之地扎个堆。
既然是无主之地,学员去帮客户划一块地盘也不是不行。
万没想到,客户看上那块地上有个几乎快磨成平地的坟包。
更没想到的是那坟包里的亡灵还在,而且经过多年修行成了个很凶的鬼。
学员见状就打了退堂鼓。
若这地儿的亡灵离去,只余尸骨,他可以帮着换个风水宝地安葬,那这个坟头就空下来可以给他客户留着。
亡灵若没走,愿意接受他开出的优厚条件搬个家,也行。
现在原主在这坟里修行,那是人家打了烙印的“家”,人家指定不会搬。
强抢既是于理不合,学员也不见得打得过。
可他没等走,坟里那位先动手了。
学员扯扯脸上的褶子:“我被那鬼打晕,醒过来就变成了生魂,都飘到家门口了。”
生魂有时跟新死的鬼一样迷糊。
学员被阴气重的鬼打晕,魂魄神志不清之下就会往自己最熟悉的地方飘。
别人有魂魄牵扯不一定能飘这么远。
他的魂魄全出窍了,飘到天涯海角也是有可能的。
尤浩戈直捏鼻梁:“你没对外宣扬自己是玄易社会班毕业的吧?”
学员:“没有。”
尤浩戈:“那就好,不然玄易的脸都叫你丢光了。”
学员:“……”
找肉身说难也不难。
都不用秦悠起卦,他们就在电视新闻上看见了。
社会新闻正在播报老头当街打人。
打人的就是学员的肉身。
学员瞠目结舌进而火冒三丈:“谁!谁穿着我的皮胡乱打人!”
尤浩戈斜楞他:“丢都丢了,你管是谁捡去了呢。”
学员:“那也不能随便打人啊!我可是德高望重的大师,我的面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