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悠赶紧追上去。
秦悠才追到半山腰,小孩已经离山顶那口井越来越近了。
秦悠看了眼自己画下的绝不能靠近的范围。
站在圈外,她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魂气对她的吸引。
这跟她在山下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吸引强度。
尤浩戈没告诉她二合一的具体日期,但肯定是快要到了。
秦悠左右张望,想找几小只来帮忙。
可又一想,那孩子看见陌生人都能吓半死,要是看见她家那些个歪瓜裂枣,非吓死不可。
小孩冲到山顶,在上头跑跑跳跳玩得不亦乐乎。
秦悠敬佩小孩体力充沛之余,尝试找外援来解决眼前难题。
比如,报警。
她摸摸身上,悲催地发现没带手机。
手机被她放在浴室外面堆放换洗衣物的小桌子上。
山上山下的距离,够累她个半死。
秦悠瞥一眼那个对什么都好奇的孩子,心中疑窦丛生。
一个五六岁、昨晚才目睹了一场诡异车祸并失去了双亲的孩子,真的会在睡一觉后就豁然开朗到处玩?而且体力和精力好到她一个成年人都望尘莫及?
不对劲,很不对劲。
秦悠心中警惕,转身就往山下跑。
可她没走出多远,山上的小孩发出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哭喊。
秦悠扭头望去。
那小孩似乎是被井边的树根绊倒,一头跌进了井里。
现在就只剩一只小手死死揪着旁边树木垂下来的枝条。
犹如昨晚他死命攥着秦悠的手。
这下别说等警察来,她连下山拿手机都顾不上了。
秦悠一边大叫几小只一边全速往山顶上冲。
跨进危险范围时,秦悠的心狠狠一抽,某种不祥的预感直冲脑门。
她下意识掐了几个手决。
垃圾山下,黑气大作。
小孩的哭声由强转弱。
紧抓树枝的小手充血泛红,抖得再也支撑不住。
就在树枝从他手中脱出、他哭嚎着下坠的生死关头,一只枯瘦的手牢牢抓住了他那细嫩的手腕。
小孩双眼瞪得溜圆,眼泪顺着眼角啪嗒乱掉,嘴巴张得老大,喘气的频率快到吓人:“救我,姐姐救我。”
秦悠一手扒住井口那很有岁月磨砺感的边沿,脖子上的青筋绷起老高。
她没想到一把就能抱起来的小孩坠在井里会这么沉。
怪不得影视剧里人均公主抱的男主死活拉不上来坠崖的女主。
她更没料到眼前这个满面惊恐的小孩明明跟昨晚长着同样的一张脸,表情的细微变化却是处处都不一样。
怎么说呢,现在映在她眼里的这个孩子更符合她印象中孩童的惊恐表现。
突然,孩子眼底的恐惧加深了。
秦悠心头一凛。
下一秒,她被两只触感很诡异的手掐住脚踝。
那双手扔垃圾似的轻轻一扬。
秦悠就倒栽进看不见底儿的井里。
井壁滑不留手,任秦悠怎么蹭抓都没能阻住她和小孩的下落之势。
井口离水面很远,人跌进水里也更深。
秦悠只来得及将那被水呛得再叫不出来的小孩护在怀里。
紧接着便是眼前骤然一黑。
铺面而来的井水有股不合季节的冰寒。
液体仿若活物,一个劲要往秦悠脑子里钻。
秦悠神智逐渐模糊,唯一的念头是:我不会是要回归原世界了吧?
尤浩戈的笔杆子磨秃了才把所有受损生魂的命数都修整好。
被紧急从各支队伍抽调过来的算命系学生也都跟着忙活。
尤浩戈瞅瞅这帮挂彩的小土豆,嫌弃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
杨校长给命悬一线的唐老师下了两剂猛药,好歹算是把他最后一口气给留住了。
尤浩戈把唐老师的命纸盖到他身上,压住他波动要断的命数。
“尽快把生魂中的戾气剥离,塞回到肉身里,再把这张命纸烧了,老唐就安全了。”
可剥离戾气哪是那么容易的。
影响生魂的符咒是古早产物,整个玄易就只有大校长能看懂。
由此引发的负面效果,自是不能用普通术法进行纾解。
尤浩戈见学生和几个刚赶到的老师学习进度缓慢,只好亲自出马给他们打个样。
“不用过分小心,人魂又不是纸扎的,人家有弹性,就你们那点法力碰不坏的。”
他边说边看了眼时间,眉头不自觉蹙了一下。
“你们看好了,指诀这么掐按在这里,然后……”
他的动作瞬间僵住,面色亦变得煞白。
新加入到学习队伍的章老师推推他:“老尤你咋地了?给别人修魂怎么把你自己修傻了呢?”
尤浩戈猛地甩开他乱戳的手:“小秦同学出事了。”
章老师从未见过尤浩戈如此失态。
这个天塌下来都能泰然处之的男人出门这几步走得踉踉跄跄,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有股说不出的紧张和……
章老师看看老唐。
有杨校长贴身看护,又有尤浩戈手写命纸护身,想死都没戏。
这能帮忙的人很多,章老师不再犹豫,起身追了上去。
在玄易的战斗类院系里,章老师的硬核实力绝对是前几名。
可他御剑愣是没能追上只比他早出门半分钟的尤浩戈。
飞得太快,风大到章老师根本睁不开眼。
他摸摸衣兜,秦悠加价卖他的泳镜派上了用场。
终于睁开了眼,章老师看半天,骇然发现尤浩戈脚下什么都没踩。
“这,这是御风术?”
御风是比御剑更高阶,也更考验施术者修为的术法。
章老师自问以他的修为可以不拘泥于“剑”这一类,随便来个树杈他也能飞。
但必须得给他脚底下垫点有形的物体。
这也是御剑与御风之间难以跨越的屏障。
尤老师平时御剑都东倒西歪,居然能御无形之风?
章老师对尤浩戈的深不可测愈发好奇,同时心里也敲起了鼓——老尤这么玩命往回赶,别是小秦老板凉了?
夜晚的垃圾山从来都是幽静肃然。
章老师每次晚上来都有种误闯了大型坟地的错觉。
可今晚,垃圾山热闹非凡。
隔着老远,章老师就听见了此起彼伏的吼叫。
响彻天地,震慑人心。
章老师头皮发麻,浑身汗毛倒竖,脑补了一出妖魔鬼怪攻占垃圾山、将死守的秦悠扯成碎片的大戏。
然而现实中的垃圾山依旧空旷,只有几小只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山上山下来回乱爬。
那声声怒吼似是从垃圾山底下发出来的。
从来都是一副玩世不恭模样的渡鸦犹化身愤怒走地鸡,走两步就喷一大口火。
落地的章老师差点葬身火海。
跟他们几乎同时抵达垃圾山的小宝捏住暴走的渡鸦,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翻涌着愤怒的火焰。
章老师刚要跟小宝说两句话。
小宝蓦地一甩将渡鸦按在地上,小拳头雨点般砸下来。
渡鸦的黑毛漫天乱飞。
章老师想拉架,愣是没找着近身的机会。
渡鸦硬挨几拳没还手。
它是垃圾山明面上唯一知晓秦悠前尘过往的小妖,尤浩戈不在,就该是它保护秦悠。
可秦悠还是出事了。
渡鸦自责,愤怒,懊悔。
然而挨再狠的揍也改变不了现实。
终于,渡鸦被揍出了火儿,扑棱着跟小宝扭打起来。
章老师在这一小孩一鸟身上看出了猛兽撕咬的剽悍。
凝气草好不容易长出来的一片叶子被火烧成了灰,它气得跳上木板房屋顶破口大骂:“打什么打,有力气不去找仇人,搁这耍威风给谁看呢!你们古早大妖就只会窝里横是吧?”
回应它这话的是直冲天际的连片怒吼。
整座垃圾山都在剧烈颤抖。
章老师心下骇然,他没心思再去拉架,两眼忙着去找尤浩戈。
尤浩戈人在山顶,正盯着那口井。
章老师想御剑,可这声声暴吼太瘆人,他飞不起来,只好手脚并用往上爬。
来至山顶,他明白了为啥旁边有河还非要在这来口井。
这山看着没多高,不用法术爬一趟能累死人。
他趴在井边向下张望,一眼便瞧见了井壁陈年青苔上有新鲜的抓挠痕迹。
章老师喉咙一紧:“小秦老板掉井里了?”
没有人回答他。
章老师仰头一瞧。
尤浩戈双手握拳,指节青白,微微作响。
章老师又去看井下。
这井一看就有年头,井沿砌得很有讲究,是那种不小心在这跌一跤都掉不进去的设计。
秦悠又不是没分寸的小孩,没事跑井边玩什么。
想想凝气草的喊话,章老师的心抽了抽:“她是被人推下去的?什么时候的事,人捞上来没有?”
尤浩戈还是不搭理他。
章老师决定下井去找找。
他认识的小秦老板天赋异禀,说不定掉井里也没死呢。
他刚要往下跳,一直没有任何表情和反应的尤浩戈揪住他的腰带。
“不必了。”
章老师急了:“什么叫不必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
因为尤浩戈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
他双臂大开大合划拉几下。
滔天怒吼瞬间消失。
一个小小的亮点在井旁边十余米外的平地上亮起,围绕着亮点又出现了一个正在缓慢转动的符阵。
符阵运转越来越快,投射起的光晕在半空中呈现出一幅画面。
一个小孩出现在井边。
一条浅淡人影从他身上飘浮出来。
小孩灵便的腿脚突然发软,被那人影扬手一掀便掉进了井里。
秦悠在小孩掉下去时抓住了他。
隐藏在暗处的人影似是附在了个纸扎小人儿身上,操纵着纸扎人将秦悠也扔进井里。
纸扎人狞笑着骤然起火。
一抹人影腾空而去。
地上符咒在这时逆向流转。
画面中那仍在燃烧的纸扎人身上显露出几行怪异符咒。
章老师不认识,却越看越眼熟:“这是……焚化炉里的符文!”
焚化炉内的符文古老晦涩,章老师自信不会看走眼。
对方布局几十年甚至更久,就为了通过火葬场炼制法器,眼瞅要成功了却被秦悠和尤浩戈给搅黄了。
换作是他,他也要绞尽脑汁报仇。
秦悠和尤浩戈的名声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不好惹,与其费尽心机算计他俩、想用他俩炼点啥,不如一杀了之。
这次偷袭成功的关键在于尤浩戈不在。
整个玄易也没什么人。
尤浩戈是去救生命垂危的唐老师。
而唐老师则是被那些困在焚化炉里的生魂们扭转了命数。
玄易所有人都在满世界找刻有古老符咒的焚化炉。
所有线索串联在一起,章老师满脑子就剩阴谋诡计了。
玄易师生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要将生魂们关在焚化炉里。
现在看来,这些生魂就是为了在红月之夜搞出点意料之外的幺蛾子。
章老师自以为想明白了,可往深处继续推断,脑筋又打结了。
串联这一切的关键在于前瞻性。
策划者要能未卜先知。
可要是他有这本事,为什么不趁老火葬场一停业就去把焚化炉整走呢?
那可是炼了几十年,独一无二的炉子啊。
就这么毁了,不心疼?
他往炉子上刻符文那年秦悠还没出生呢,总不至于是为了今时今日把秦悠推进井里才在当年刻了个火化炉吧?
章老师嘀嘀咕咕。
尤浩戈不发一语。
章老师又去扒井:“真不捞啊?”
井口颇深,他只能瞥见一点点水面的反光。
依稀间,他好像瞧见秦悠那张苍白的脸。
泡得跟个发面馒头一样。
章老师眼圈泛红,大嘴一咧就哭开了:“小秦老板你死得太惨了,有什么委屈你就跟你章哥我说,我待会儿就给你烧多多的纸钱,到那边不用再辛苦赚钱了。”
尤浩戈眉毛拧得像麻花,他一脚踹在章老师屁股上:“瞎嚎什么呢,小秦同学真死了那也是水鬼,上哪托梦去。”
章老师借着尤浩戈这一脚瘫坐在地上,哭得更伤心了:“小秦老板怎么能当水鬼呢,她在水里仇家那么多,不得让其他水鬼给欺负了。不行,我这就去找锻造系定制几把厉害的木剑给小秦老板烧过去。小秦老板你在那边也别忘了铲奸除恶,帮帮被玄易压迫的老师们,别再增加出差项目了。”
垃圾山下再度爆发出惊天怒号。
井水震得像是要沸腾了。
尤浩戈揉捏鼻梁往山下走。
章老师给吓软的两条腿加油鼓劲,可算能顶着震耳欲聋的吼叫站起来了。
他追着尤浩戈下山:“不是,你就让她一个人在井里泡着?”
尤浩戈:“要不你下去陪她?”
章老师:“我倒不是不能陪,主要是怕她看不上我。”
尤浩戈侧目。
章老师大脸通红。
尤浩戈“哼”了声,走得更快了。
那震耳欲聋的叫吼更响亮了。
章老师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赶紧跟上:“你不管小秦也得管管那孩子吧?那孩子前脚被附身后脚落水泡井里,小小年纪受不住的。”
尤浩戈的脚步没有丝毫停留:“不用担心小孩,他很快就出来了。”
章老师不明所以,跟着尤浩戈一路去到河边。
仍在雨季的河水暴涨湍急,水声如雷。
尤浩戈给章老师发了块坟砖,让他在河边坐着别动。
章老师目送尤浩戈离开,转头眼巴巴盯着河边,很好奇是否能看出一朵花来。
看着看着,他心头那份烦躁和愤怒竟神奇地得以平息。
他双手撑着下巴,目光渐渐放空。
小宝和渡鸦仿若两只斗败公鸡,各自瘫在地上呼哧带喘。
尤浩戈冷冷瞥他们一眼。
他俩扭过脑袋,坚决不跟尤浩戈眼神碰撞。
尤浩戈去看其他几小只。
它们既心焦于秦悠的安危,又被垃圾山下的叫吼吓得不行。
尤浩戈轻飘飘说了句:“都闭嘴。”
霎时间,垃圾山静得能听见树叶飘落的声响。
“该干嘛就干嘛去。”
小宝最先抬头,死死盯着尤浩戈的脸。
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无喜无悲,实力诠释什么叫与世隔绝后的心如止水。
小宝张了张嘴,还是把想问的话咽了回去。
他招手御剑,先走了。
渡鸦抖抖一身乱毛,垂头丧气地踱着步子找犄角旮旯自闭去了。
几小只互相看看。
熊头不停向山顶张望。
它们都想去捞秦悠,可那山上就像是个禁地,不准它们踏进一步。
尤浩戈没再搭理它们,快步走到陶俑近前。
被鬼气占据的陶俑面上缭绕着一层黑气。
眼下,这些陶俑的脸个顶个干净。
尤浩戈望向山顶,许久,轻轻叹了口气。
章老师两天两夜没合眼,此刻看河面看久了就犯困。
他把坟砖往后挪挪,免得瞌睡过去栽进河里。
就在他调整好姿势准备打个盹的时候,一张惨白大脸从河底浮现出来。
章老师一个激灵站起来,毕恭毕敬点头哈腰:“守河之神您好。”
守河之神翻翻大眼泡,脸蛋子剧烈抽搐几下,大嘴一张喷出个东西。
章老师下意识往后躲。
守河之神的白眼翻得更不留情面了。
章老师的脚被这一瞪硬是扎在地上没敢再退。
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被守河之神吐出来的是个五六岁的小孩。
章老师赶忙接住。
小孩双目紧闭,身上还是热乎的。
章老师:“这是……跟小秦老板一起落井那小孩?他没死?太好了没死!”
他抱着孩子原地乱蹦。
守河之神一秒都不想跟他多待,大脸急速向下沉去。
章老师再顾不上敬畏,奔到河边叫他:“小秦老板也掉井里了,她是不是也在你那呢?你把她也送上来呗。”
守河之神走得更快了。
章老师兴高采烈去找尤浩戈。
尤浩戈没有多看那孩子一眼,只说:“先送医院再报警。”
章老师:“报警干嘛?落井那事他们管不了吧。”
尤浩戈:“他父母都在红月之夜都被害死了,我们在医院留了登记。你让警方去医院查材料提事故车,别来烦我。”
章老师望着尤浩戈进屋的背影有一瞬间的出神。
是他的错觉吗?没了小秦老板的尤浩戈仿佛失去了人类的情感,变得冷硬淡漠。
这时候天要塌下来的话,他绝对不会帮忙多撑一下。
毁灭吧无所谓就是对他最详尽的写照。
章老师被自己这想法惊得抖了抖,找毛巾把小孩包起来直奔警局。
秦悠出事的消息不胫而走。
玄易所有师生悲痛之余硬是分了一部分人赶回玄易,就怕大本营这边再出状况,顺便也想看看垃圾山有没有自己能帮上忙的。
孙叔和周哥来过好几次。
每次都被渡鸦堵门口给请回去了。
孙叔哆嗦着手:“我,我就是想给小秦……”
他拎着个兜,里面有自己折的金元宝。
渡鸦:“您给自家先祖烧吧,秦悠用不着。”
孙叔听了这话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眶一下就红了。
渡鸦斟酌了下词句:“您家先祖用不上的话,可以留给它玩。”
它指指脏得看不出本色的熊头。
自打秦悠落井,熊头就再没清理过自己,成天在垃圾山上滚来滚去,恨不能把山挖出个窟窿将秦悠救出来。
它那本已淡化的怨灵属性算是被彻底激发出来了。
孙叔蹭蹭眼角,把那兜元宝放到地上,在周哥的搀扶下走了。
一阵风过,兜子倒了,元宝滚了一地。
熊头看都没看,卯足劲往山顶上骨碌。
渡鸦迎风抖抖羽毛:“这都是怎么了,人又没死。我们当年也没成你们这样啊。小妖就是小妖,都是死脑筋。”
它一转身,就瞧见两个人正往这边走。
一个是穿着背心大裤衩的骨头架子。
一个是美艳人形的妖精。
渡鸦着重瞅瞅那妖,修为比垃圾山这几只死心眼高得多。
跟它比就逊色多了。
美艳大妖瞧见渡鸦也是一愣。
妖类有着浑然天成的危机感知本能。
眼前这只怪鸟看似只是体积大了点,周身没有透出半点妖气。
可她就是知道这是她惹不起的妖。
她埋进土里那年,世间也没几个比她厉害的妖。
眼前这鸟是从哪冒出来的?
她不禁想到前几日夜里听见的动静。
作为垃圾山的老邻居,他俩一听见垃圾山的异响便赶了过来。
见尤浩戈和章老师都在,垃圾山也不像有强敌来犯,他们在上前询问和打道回府之间选择了后者。
毕竟那日的尤浩戈怎么看都不太好惹。
今日他们前来就是想问问怎么回事,是否需要帮忙。
渡鸦客套几句后告诉他们尤浩戈不在:“上次红月二位晓得吧,红月乃自然现象,不可人为操控,可是却有人利用红月搞事害人。玄易正在加大力度调查此事,二位若有闲情逸致可以去玄易问问进展。”
白骨看得出来渡鸦就只管接待,其他细节是不可能从它嘴里问出来的。
他们在垃圾山旁生活好几年,也是时候帮着出把力了。
日落日又升。
山顶那口井轻轻一颤。
滔滔黑气从里面冒了出来。
围着井这一圈地下传出威慑的低吼。
黑气立时飘下山,熟门熟路附进陶俑。
时至晌午,阴凉的井口腾起阵阵水雾。
分散在各处的几小只迅速围拢过来,在它们能承受威压的极限距离眼巴巴望着异动的水井。
渡鸦狼狈地扑棱上来,落地没掌握好距离,脖子跌出好几个褶。
一只柔软的手抚上渡鸦七扭八歪的脖子。
渡鸦歪着脑袋眨巴眼,哇一嗓子爆哭起来。
那身形挺拔的女子淡笑着拍拍它的头。
然后狠狠给它一拳:“哭毛线,我还没死呢。”
王旗赶紧给自己按人中:“艾玛,我以为他要给我来个活体解剖。”
章老师拍拍他:“理解一下吧,毕竟……”
尤浩戈的声音阴恻恻在他身后响起:“你要是再到处说小秦同学死翘翘了,我就把你埋山里跟你阿姨做个伴。”
章老师一缩脖子:“我阿姨?谁?”
旁边同学伸长手臂蹦跶两下。
章老师:“阿依是僵尸,可她没你那么……”
他话没说完,周围同学全部散去,就只留这一个傻子给尤老师当沙包。
章老师看看空荡荡的左右,可怜地捂住自己脸颊:“打人不打脸,你下手轻着点。”
尤浩戈薅住他脖领子往外走。
章老师抱住门框:“阿依都出土多少年了,给我俩凑一块就不用费事埋了。”
尤浩戈一根根掰他手指头。
章老师欲哭无泪:“谁来救救我!”
唐老师拄着拐杖皱着眉走过来:“你干什么呢?”
章老师:“老尤他疯……”
唐老师:“再不快点走,那小子怕是要跑了。”
章老师:“谁?”
唐老师:“刻焚化炉那个。”
章老师立马撒手。
尤浩戈也撒开手。
以为会被拎走的章老师结结实实来个屁股墩。
赶过去的路上,尤浩戈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占卜系两位水平最高的老师挤在后座上不停推演计算。
章老师看他们一会算出来在东一会算出来在西,对他们的占算结果那是一点都不信。
他戳戳尤浩戈:“要不你自己算?”
尤浩戈:“我不会。”
章老师:“你当初也说除了算命啥都不会。”
再看现在的尤老师,光拼体能都能把教体能的李老师累趴。
尤浩戈眼帘微垂:“占卜,我真不会。”
两位占卜老师的最终占卜结果显示那人藏身在城郊。
用于占卜的是那人留在井口边上的一缕气息。
若是在别的地方,那点气儿早就随风散去了。
那人八成也没料到一座平平无奇的垃圾山能让他原形毕露。
尤浩戈由此判断那人就只是想杀人泄愤,而不是因为其他。
只要不涉及过往,尤浩戈气归气,倒也不是不能给对方留个全尸。
否则,那就是挫骨扬灰也不解恨。
章老师搓搓胳膊:“老尤你别笑了呗,悬疑电影里那杀人狂魔笑得都没你变态。”
尤浩戈微微撇脸,冲他勾起嘴角。
章老师紧捂双眼,主打一个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唐老师摩挲着八卦镜,神情十分凝重。
他是秦悠遇害的关键环节之一。
要不是他危在旦夕,尤浩戈也不可能离开秦悠,从而给那“小孩”以可乘之机。
虽然老尤什么都没说,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今年以来格外关注小秦老板。
莫不是他算出小秦老板今年有性命攸关的大劫难?
而策划者能精准地踩着玄易的行动钻空子,是否说明其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未卜先知,那是占卜一脉中的天花板。
就好像尤浩戈的本事在算命这一门里也是天花板。
越这么想,唐老师心里越不安。
这不,他才能下床走动就非要参与到抓捕策划者的行动中。
白校长曾试图收走他的拐杖强行逼他卧床。
唐老师也是个倔脾气,愣是爬出了医院。
他望向尤浩戈的侧脸。
尤浩戈不准任何人说秦悠死了,难道是小秦老板还有救?
他见过尤浩戈改命救人,哪次不是尤老师寸步不离守在人身边施法。
如果秦悠当真还有救,尤浩戈为什么一连好几天都不去垃圾山了呢。
唐老师正胡思乱想着,车子忽然停了。
出城就这一条大路,前面两辆车发生剐蹭,正等交警来处理。
章老师等得心焦:“为啥非要坐车,飞过去早把人抓住了。”
占卜系老师扯扯嘴角:“他的位置一直在移动,我们得时刻占算。”
占卜系是文科系,老师们可没本事一边御剑一边算。
充当指南针的他们得慢慢来,其他人只能坐车陪着。
章老师抹把脸,敞开车窗吹风。
那日他把小孩送到医院,在确认小孩身体无恙后,他联系了医学院的杨主任。
杨主任把唐老师安顿好,马不停蹄赶回来给小孩做检查。
结果是令人揪心的。
小孩生魂有损,而且损得很严重,几近于死鬼的魂飞魄散。
杨主任推断说附在小孩身上的不是鬼怪妖魔,而是生魂。
对方担心用其他手段操控小孩会被他们看破,便想出了这个阴损的招数。
先是搞个车祸出来,趁小孩受惊过度神魂不稳之际将其生魂扯出,自己取而代之。
为了伪装得更像小孩,他把小孩生魂撕碎,往躯壳里塞了一点。
有小孩生魂的气味,再加上这么一场失去父母的惨烈车祸,以及红月之夜的紧张局势,神仙来了也看不出他偷偷藏进了小孩的身躯。
在成功骗过秦悠和尤浩戈之后,他开始着手“拆散”这对固定搭档。
最终,尤浩戈被他提前布置好的一切调虎离山。
秦悠就成了他泄愤加害的对象。
章老师手指在车门上没规律地敲啊敲,他始终认为那人也想杀尤浩戈来着。
比如,把秦悠推进井里以后重新伪装成小孩,在尤浩戈刚回来时给他一刀。
可小孩跟秦悠一起掉进了井里,他想继续伪装害人得换个身份。
出于谨慎,他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