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气吃过秦悠的亏,根本不与她正面冲突。
秦悠的终于目标也不是黑气。
黑气依附于那个炼制它的人,擒贼先擒王。
此时,那人受幻粉影响,正在墓园门外的街上发癫。
鸭子伺机而动,时不时扑腾上去给他两脚。
黑气先于秦悠一步抵达门口。
秦悠中途改道顺栏杆钻出去,这下她离那人反倒要更近些。
黑气见那人在抽风,急吼吼往近前赶。
秦悠为了擒王也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狂奔。
小破车载着坐它车前盖上的尤老师从侧面的街道拐过来,车喇叭吹得可起劲。
就在这决一胜负的关键时刻,被幻粉迷住那位也不晓得陷入了怎样的幻觉,来了个毫无预兆的挺尸。
他这一倒,冲他而来这两边都懵了。
黑气刹车不及。
秦悠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要刹车。
于是黑气结结实实撞在秦悠身上。
秦悠下意识扬起手中的玻璃碴作防御状。
那黑气却在撞上她的那一瞬间,消失了。
秦悠一阵恶寒,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尤浩戈跳下车盖疾跑而来。
秦悠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妙:“我不会要凉了吧?”
尤浩戈面若寒霜。
秦悠:“不,我不甘心,我不能就这么凉。”
她张开双臂要给尤浩戈来个熊抱。
尤浩戈按住她脑门不让她进分毫。
秦悠委屈地鼓着两腮:“我都要凉了,就不能让我为所欲为一把么。”
尤浩戈看她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写俩字:人渣。
秦悠度过最初的心慌,发现自己还能喘气,立马高兴起来。
可看看尤老师那张驴脸,秦悠又觉得事情恐怕没有她预想得那么乐观。
尤浩戈戳戳她脑门:“记不记得那黑气是什么?”
秦悠:“你说是魂气呀。”
尤浩戈:“那你知不知道自己缺点啥?”
秦悠:“我缺……”
她怔愣一瞬,表情逐渐变得惊恐:“不会吧?不是我的魂气也能补到我这来?”
她摸摸自己,好像是跟其他邪祟近身的感觉不一样。
尤浩戈叹了口气:“正常的魂气当然进不了你的身,魂气跟生气一样,只有在外力干扰下才能由个人私密资源变成共享资源。”
可那团黑气是受过外力改造的,它本身就是一大团搅碎的魂魄和它们的魂气组合。
受炼制者操控时,它是杀人的利器。
可偏偏炼制者在最关键的时刻倒下了。
失去了钳制的黑气成了无主之物,跟空气无异。
那肯定是谁先“呼吸”,这一口就是谁的。
别人不缺魂气,也就不用“呼吸”。
秦悠不但缺,还主动撞了上去。
秦悠欲哭无泪:“有了魂气我是不是就要跟原身小秦换回来了?”
尤浩戈:“想啥好事呢,谁会跟你一个满身鬼气的人互换。”
魂气,自带魂魄气息。
魂魄千差万别,魂气的差异就更大了。
那团炼化的黑气说不上吃过多少鬼魅,其中一大半都是恶鬼厉魂,它们的魂气是随便谁都能消化的么。
白校长在这时赶到,瞧见秦悠,他的脸唰一下就黑了。
秦悠如丧考妣,抱着脑袋蹲在路边搞自闭。
白校长问尤浩戈:“咋回事?小秦砸黑成那样?”
尤浩戈:“我要是说她追黑气追累了,把黑气吃了,你信么?”
白校长:“不信。”
尤浩戈:“那你等我缓缓吧,我给你编个新版本。”
白校长:“……”
他走到秦悠身前:“小秦老板?”
秦悠可怜巴巴仰起脸:“嗝。”
白校长嘴角直抽:“你真吃了?”
秦悠:“昂。”
白校长挠挠额角,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迷茫。
跟车飘过来的老鬼脖子伸老长:“小丫头你不能把我也吃了吧?”
秦悠摆手:“不用客气,真吃不下了。”
老鬼默默退开老远。
尤浩戈脑门快搓掉皮了,他揪起扑街那位后脖领子,才发现人已经口吐白沫了。
白校长更迷茫了:“这是吓死了?鼓捣鬼住坟地的人把自己吓死了?”
尤浩戈狠掐那位人中,又在他胸口狠拍两巴掌。
那位悠悠转醒。
尤浩戈一拳头又给他打晕了。
然后他对白校长说:“还有一口气。”
白校长:“……”
把这人五花大绑塞进车里,白校长看看秦悠:“你咋办啊?”
尤浩戈轰苍蝇似的轰他:“你赶紧把这人人鬼鬼的都整走吧,小秦同学这有我呢。”
白校长:“你不能给她来个暴力催吐吧?我可告诉你,小秦是女孩子,身子骨又弱,你……”
尤浩戈把他塞进小破车:“把他拉走。”
小破车一溜黑烟跑没影了。
秦悠深吸口气,高喊:“先把车玻璃换上新的,车漆也要补一补!”
尤浩戈无奈了:“还有闲心惦记车呢。”
秦悠垮着个脸:“我就这点遗愿,得抓紧办喽。”
尤浩戈哼哼:“就这点遗愿?没别的了?”
秦悠瞄瞄他:“啊,也不是不能有。”
她一把抱住尤浩戈大腿,嚎啕:“我能不能把你打包带走啊。”
尤浩戈嘴角不自觉扬了扬,随即又被他克制地压成一条直线。
他拍拍秦悠的小脑袋:“瞧你那点出息。”
秦悠嚎得更大声了,抱得也更紧了。
尤浩戈把她拎起来:“省点力气别嚎了,我说你没事你就没事,就是……”
秦悠抽泣:“嗯?”
尤浩戈:“就是容易被人当成鬼附身。”
秦悠破涕为笑:“好事啊,以后鬼见了我都绕道走。”
尤浩戈附和一个皮笑肉不笑。
秦悠收敛笑意:“是不是还有别的后遗症啊?”
尤浩戈:“你自己的魂气回归时必须将这些不属于你的魂气剥离。”
秦悠:“剥,现在就剥!”
尤浩戈:“强行剥离魂气人会死,而且……”
他嘴巴蠕动两下。
秦悠急得一个劲催他有啥说啥别保留。
尤浩戈眼帘微垂:“剥离魂气很疼的。”
秦悠脑海中闪过梦中那个她剥皮抽魂气那日,树后一闪而过的身影。
心尖剧烈抽抽,秦悠点起脚尖,冰冰凉的唇轻轻落在他滚烫的眼皮上。
“到时候我咬着你胳膊,咱俩一块疼。”
“好。”
第402章
鉴于秦悠的状况尚不稳定,白校长换上自己开来那辆车后就让小破车去把留在坟地那一大家子都接回来,余下的出差任务他会安排给别人。
秦悠摸摸小破车新装的玻璃:“白校长真大方,我都不好意思坑他了。”
尤浩戈点头赞同,然后回到玄易后立刻带着秦悠去拍白校长的桌子要索赔。
俩人在校内一走一过,引得还没回家的学生们追逐围观。
“小秦老板这是怎么了?脸上黑气迷蒙,不会是撞邪了吧?”
“小秦老板撞过的邪还少么,要我说,这肯定是她新搞出来的术法。”
“什么术法?”
“伪装术啊,你看她这样是不是特像鬼附身,去阴气重的地方压根不会有人拿她当活人。”
秦悠耳朵动动:“我是不是听见什么发财的门路了?”
尤浩戈捂住她的耳朵:“你耳背,啥都没听见。”
白校长办公室里。
听说秦悠情况的杨校长早早等在这,可真见了秦悠还是吓一跳。
杨校长给她号号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秦悠:“没有啊,我现在感觉倍儿棒,吃嘛嘛香。”
杨校长微微蹙眉:“没有恶寒恶心的症状?做噩梦吗?会突然晃神心慌气短吗?”
秦悠一再摇头,并扒过白校长桌上的果盘全给造了。
白校长狂搓脑门:“她这情况不能是回光返照吧?”
杨校长思虑再三:“要不你去医学院住几天,我派几个人贴身守着你。”
秦悠:“别介,我罪不至此,大过年还坐个牢。”
白校长:“那你……”
秦悠:“我可以多接几个出差任务,过年期间的差旅费能翻倍算不?”
白校长:“你要赶着过年出差?”
秦悠:“啊,闲着也是闲着,出门在外蹭吃蹭喝不是挺好。”
她边说边把尤浩戈从隔壁其他校长那拿来的果盘也给炫了。
白校长直皱眉:“你几天没吃饭了?”
秦悠很认真地想了想:“我们原计划是在洗浴中心吃自助,可澡都没泡完就遇上事了。”
白校长:“……怎么没饿死你俩呢。”
他把俩人轰去食堂吃饭。
秦悠死扒着门框:“那我过年出差的事?”
白校长瞪眼:“立刻在我眼前消失。”
尤浩戈帮他来了个向后转。
白校长:“……”
学校食堂很冷清,再过两天厨师也要放假回家了。
大厨给他俩打了满满一盆菜,完事盯着秦悠看个没完。
尤浩戈挡在秦悠前面。
大厨手持菜刀把他扒拉到旁边:“小秦老板你这脸色咋回事?”
秦悠:“这是我白校长教我的不传秘法,现在的我看起来是不是跟鬼附身一样?”
大厨愣愣点头。
秦悠压低声音:“告诉你个秘密你可别说出去,白校长要在过年期间给我安排几个大活儿。过年玄易人手调配支援不及时,白校长就教了我这招,直接打入敌人内部,不动声色就能把邪祟解决掉。”
大厨恍然大悟,转头就把这事跟后厨的人说了。
没过俩小时,全校都知道了。
白校长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老头气得哐哐拍桌子。
于是秦悠今日又收获报废桌子一个。
在垃圾山缓了两天,秦悠发现自己居然长肉了。
她欣喜地跑去照镜子:“唔,我是不是还长个儿了?”
路过的尤浩戈摸摸她头顶,再比划下自己胸口:“是长了点。”
秦悠:“你敢实事求是不?”
去而复返的尤浩戈御剑低空飞到秦悠身后,晃晃悠悠跟个背后灵一样:“你自己看是不是到我胸口。”
秦悠:“……”
白校长实在架不住秦悠天天来惦记自己的新办公桌,把没派出去的任务全拍到亲友帮面前:“这些够不?不够我再去其他老师那给你匀点,让别人能早点放假过年。”
秦悠把资料揽过来掂掂分量:“够了够了,卖废品都够我吃两顿了。”
白校长赏她两个大白眼,把她轰走。
秦悠喜滋滋给任务做了地理划分,再去殡仪馆问问有没有符合路线的要送尸身。
灵车见小破车出门一趟回来就换上了“新装”,眼馋够呛,连当天下午要运的两具尸体都没管就跟秦悠跑了。
殡仪馆的人急得到处找车找司机。
小破车拉着一具半新不旧的棺材慢悠悠从殡仪馆门口驶过。
殡仪馆的人忙伸手拦车。
小破车示意对方看车玻璃上贴的价目表。
殡仪馆的人:“……你家是来组团坑我们的吧?”
小破车原地转一圈,展示它心刷的漆新换的玻璃:你上哪找成色像我这么好的灵车。
殡仪馆的人:“可你没有冷库啊。”
小破车语音播报今日气温。
正值一年最冷时,虽然没有冷库那么低温,但城内来回跑一圈也不能把尸体放坏了。
殡仪馆的人无话可说,把两具要接逝者的地址连同报酬放进车里。
小破车撒着花就跑没影了。
尤浩戈坐在灵车上,表情沉重得好像即将要参加他自己的葬礼。
两个座位中间摞着半人高的资料,全是秦悠接来的任务。
尤浩戈越翻脸越黑:“这都是哪年的陈芝麻烂谷子了,姓白的也好意思给你。”
秦悠接过来一瞧,任务上报到玄易的时候她还没有穿过来。
她很好奇:“报给玄易的都是十万火急的要命事,怎么会积压这么久?”
尤浩戈:“有些是核实有误,有些是查不到。”
报到玄易的灵异事件多如牛毛,能进入到出差任务里的都是筛选过好几轮并且确实只有玄易出人才有希望解决的麻烦。
可灵异事件并不是从一出现就会报给玄易,加上中间一环又一环耗费的时间,等到玄易派人赶过去时,闹腾的邪祟可能早就没影了。
还有些是以讹传讹,明明是人为精心策划却成了灵异鬼神所为。玄易无从判断事件起因是人祸还是偶然巧合,只能确认没有邪魅作祟的痕迹。如果没有涉及到人命,玄易也不会把这类委托转手到警方那边。
但毕竟都是转到玄易的委托,没有最终结论就不算完事。
秦悠之前只关注了委托地点却没有留意时间,这会儿再看,一多半都是陈年旧案,即便当初报上来时真是邪祟作乱,如今也肯定找不着了。
很不巧,她预计中的第一站就是个两年前的委托。
一家人车祸离世,只留下个刚成年的傻儿子。
许是受到了打击,傻儿子变得疯疯癫癫,夜里还会尖着嗓子学女人说话,亲戚们都认为这是车祸离世的家人上了傻儿子的身。
这种情况很常见,轻易不会报到玄易这儿。
可这事就是稀里糊涂地混进了玄易出差任务里。
接任务的老师赶过来给那傻儿子仔细检查过,确实有鬼魅附身的痕迹,但鬼魅并无恶意且早已离去。
然而亲戚们却抓住傻儿子被鬼附身这件事不放,硬是把他送进了精神病院。
秦悠和尤浩戈打听了一大圈才找到这个比坐牢都惨的年轻人。
不过才满二十岁,脸上已经没了笑意和神采。
他坐在只有一张床的单间里,像个垂暮的老人。
主治医生说他是幼年时生病烧坏脑子,智力发育停滞在孩童时期,是傻子。
傻子和疯子完全是两回事。
可傻儿子刚被送来那会成天胡言乱语,符合精神病院的收治标准,家属支付一笔托管治疗费用后就再没出现过。
主治医生叹气:“我是医生,有些话本不该我说,可我还是认为他被送到这来就是一场抢家产的阴谋。”
车祸发生在郊外,没监控没有目击者,事故鉴定无可疑。
这里的无可疑是指没有人为痕迹,也没有明显的邪祟作乱痕迹。
但车辆好好行驶在郊外,没点外力因素也不太可能把一车人都撞没了。
傻儿子的实际年龄要小一岁,车祸发生时他未成年。
所有亲属都是这么以为的,直到律师宣布他已满十八,将全数继承父母的遗产。
之后才出现了鬼附身的说法。
民间那么多大师不去请,非得惊动玄易派人来做“鉴定”。
为的就是堵住别人的闲言碎语。
秦悠:“没想到玄易也有被人当枪使的一天。”
尤浩戈面沉似水,他望着傻儿子的背影半晌,忽然敲敲窗户。
里面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秦悠瞧见尤老师垂着的那只手一直在掐算,不禁扬起眉梢:“有救?”
尤浩戈颔首:“如果他出生日期没错的话,小一岁不该是现在这样的命运走向。”
主治医生连忙开门请尤浩戈进病房。
尤浩戈端详那张毫无生气的脸,表情阴沉了几分。
等尤浩戈出来,秦悠问:“不会他变傻也是别人有意而为吧?”
尤浩戈回她一个假笑。
傻儿子的八字不准,尤浩戈打算给他来个细致的命数推演。
主治医生主动让出自己的办公室,还找来好些超大的白纸给他们用。
尤浩戈先倒推再正推,反复计算几次后得出结论:“他幼年时生那场病应该是某种术法的显像,术法改变了他的命数,他现在登记的这个出生时间确实符合他后续成长的全部经历。”
人的命数从来都是按落地降生算,可没有按证件算的。
只是普通人哪懂这么多,他们会认为是改过的生辰影响了孩子既定的人生轨迹。
一般的算命大师也不相信命数是能随便修改的,既然改不了,那就只能是后天破坏了先天。
找再多大师算命也不会发现实质问题所在。
尤浩戈挽起袖子:“给我两天时间,我来把他改稀碎的命数掰回正轨。”
秦悠也没闲着,仗着自己新叠加的buff在精神病院里晃荡。
这里有很多因鬼魅诱发精神疾病的病人,跟着他们一块来这的邪祟也不在少数。
虽然精神病院里有配置基础防御法器,但在那些凶煞的鬼魅面前也就能起到点保命的作用。
而精神病人们往往离老远看鬼怪一眼就崩溃了。
这不,外面才阴天,在院子里放风的病人们就乱套了。
所有人齐刷刷望着北面的山,满面惊恐,惊叫不断。
医护看不出北面有什么可怕,只得先把病人们带回各自病房。
穿棉袄坐门口的秦悠搬起凳子挪到不碍事的角落。
她顺势往北面瞄两眼,就见一股黑烟冲天而起,跟整座山烧起来似的。
秦悠揉揉眼睛,黑烟并没有消失。
她拉住一个护工,问他北面有什么。
护工看她的眼神很奇怪。
秦悠立马放手,她可不想在这分房。
等院子里没人了,秦悠装作散步的模样往背面溜达。
精神病院依山而建,严格来说,医院就建在北面那座山里。
山中气场本就没那么适合人类居住,偏偏在这建一家精神病院。
相较于普通病人,精神病人的生气更足但阳气更弱,他们其实更适合生活在闹中取静的城市中心。
医院北面有扇门可以直通山里。
听医生说后面有两亩药田,种一些治疗精神疾病的草药。
秦悠懒得去找保安要钥匙开门,她蹬着铁门吭哧吭哧翻到外面,人一落地就没影了。
原来门外挖了条三米多深的土沟,沟底垫了稻草,防得就是病人趁人不备翻墙外逃。
秦悠趴在坑底,看着上面的摄像头移动到自己这边,努力扯起一抹“我就是来体验一下”的淡然笑容。
医生的声音从摄像头下面的小喇叭里传出来:“需要派人去救你吗?”
秦悠还没说话呢,尤浩戈的声音出现在喇叭里:“不用管她,她会飞。”
顿了顿,他换上贱嗖嗖的腔调:“你一定能自己御剑出来的,对吧小秦同学?”
秦悠显示在监控画面里的笑意中有股山雨欲来的杀意。
喇叭关闭前,秦悠听见医生在小声嘀咕:“御剑得有剑吧,她拿啥御啊?”
喇叭是闭嘴了,摄像头还对着她呢。
秦悠仿佛看到了镜头那边某人笑得不怀好意的帅脸。
那一刻,秦悠的小宇宙爆发了。
御剑是学不会的,可她有新型武器啊。
她掏出一根登山绳,上头安个金属爪子,往大铁门上一挂,爬着就能出去。
那么问题来了:她人挂在铁门上,脚下是深沟,她要怎么跃过深沟落到平地上呢?
秦悠两腿弯曲蹬在门上,卯足劲把自己荡出去。
距离稍差一点,她只好再荡回来。
“小秦同学别把自己拍门上。”
秦悠咬牙切齿:“尤老师这是忙完了?”
尤浩戈:“没呢,我出来吃个饭,顺便看会儿杂技表演。”
秦悠哼哼两声,再次把自己悠出去。
这次力道掌握得刚刚好,秦悠双脚落在沟那边。
尤浩戈:“干得漂亮。”
秦悠晃晃绳子,在铁门上挂得可结实了,她拿不回来。
尤浩戈:“可不能一直挂在门上,被病人利用了就不好了。再说没有那东西你要怎么回来呢?”
秦悠三两步走到附近大树旁,抄菜刀砍下一根老长的枯枝。
尤浩戈看见刀光在屏幕里闪烁,果断闭嘴。
出了精神病院,秦悠反倒看不见那股黑烟了。
她戴上泳镜看一圈,跟肉眼所见没有不同。
没办法,她只好凭借记忆往前走。
药田就在门外不远,是人工开辟出来的两块田地。
这会儿地上盖着薄薄的白雪,连枯草都不见一棵。
快到记忆中黑烟出现的位置时,秦悠猛地停住脚步。
彻骨的冰寒从地底下玩命往上冒。
幸亏她现在比鬼更像鬼,才没有被这股阴煞之气冲撞到。
可她的到来却像是一种刺激,黑烟拔地而起,迅速扑向阴沉沉的天空。
秦悠疾退两步,戴上泳镜看也仍是只有黑烟。
她生出个大胆的猜想:她以后是不是见啥鬼都不用靠外力了?
黑烟铺天盖地,裹挟浓重阴煞。
秦悠见黑烟不像要攻击她的样子便回过头,从黑烟的视角望向山下的精神病院。
离着不算太远,甚至连院子里有人走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但从医院往这边看就什么都看不清楚。
一是有不规则的树丛遮挡,二是山中时常起雾。
若是有病人躲过摄像头逃进山里,医院是不是也发现不了?
秦悠给尤老师发信息,让他吃饱喝足后去了解下是否有病人从后山出逃的情况。
尤浩戈几乎是秒回:以前常有,不然你以为那门外面为啥要挖那么深的沟。
秦悠:有死在山上的吗?
尤浩戈:死了两个呢。两个出逃的重症病患在山中狭路相逢,都以为对方是来抓自己的人就下了死手,同归于尽了。
秦悠的心唰一下凉到脚后跟。
尤浩戈打听到的这件事发生在十年前,那时精神病院管理没那么严格,病人多医护少,经常有病人偷偷顺大门逃进山里。
山上鲜少进人,只要循着足迹就能找到逃跑的患者。
所以在很多年里都没有人把病人爬门出逃当成一件多严重的事。
直到那天医护追着足迹找到了两具满身是血的病人尸体。
从逝者身上的痕迹判断,他们是互殴而死。
为了降低影响,院方没有报警,而是跟两边家属进行了私了。
家属平时没少替这俩有暴力倾向的病人擦屁股,如今人没了还能得一大笔赔偿金,哪还会深究。
这事就这么掀过去了。
医院加强了对病人的管理和监控,打那之后就很少有病人能逃出去了。
秦悠瞅瞅那翻涌不断的黑烟,咋看都不像是两个互杀的精神病能闹腾出来的。
精神病人的魂魄比普通人虚弱,化鬼都费劲。
若不是有天大的冤屈,哪会怨气冲天。
秦悠掏了一把好香插在地上。
烟气缭绕,缓缓掺杂进黑烟之中。
黑烟汹涌之气有所缓解,慢慢聚拢到秦悠身侧,似在无声诉说着各自的委屈。
突然,黑烟化作利剑,擦着秦悠的腰侧刺了过去。
秦悠腰上刚长出来的小肥肉一凉。
她忽然想:要是就这么死在山里,谁会深究她的死因?
那两个死在山里的病人,会不会是被别人害的?
谁会害精神病人呢?
秦悠脑海中晃过尤老师正在救的那个傻小子。
如果他的亲属知道他的疯病傻病都好了,是不是就要给他安排他父母走过的老路了?
秦悠心事重重回到后门,望门兴叹。
院子里有病人在散步,她可不敢用工具翻进去。
这不是教人外逃,给坏人制造可乘之机么。
办公室里,尤浩戈正在奋笔疾书,纸上的字符越多,他的眉头皱得越紧。
见秦悠被医生领回来,他朝秦悠招招手。
医生很识相地退了出去。
秦悠压下心中猜想,让尤浩戈先说。
尤浩戈也不客气:“要是把他的命数修回正轨的话,他恐怕活不过三个月了。”
秦悠一怔:“有人要害他?”
尤浩戈:“你可真聪明。”
人的命数并非独立存在,就好像世家子弟的命数会跟家族命脉紧紧相连,普通人也会跟自己的近亲有所牵扯。
傻孩子的父母都是命数未尽的横死,这直接影响到他自身平顺一生的好运,再加上他命数被修改了这些年,很多因果已成定局,再怎么找补也不可能跟原定命数一模一样了。
尤浩戈:“命数修正之后他不再是傻子,可他没有接受过现代化教育,没办法独立适应社会,斗不过家族里的老狐狸们。就算我们帮他夺回家产,他也守不住。”
更糟心的是他父母离世已有两年,那场大概率由邪祟引发的车祸不可能查清楚了。
若真是有人谋划这一切,如今再也没证据将凶手绳之以法了。
凶手逍遥法外,傻小子的小命就悬了。
秦悠手指在修正后的命数符文上摩挲几下:“你算算铤而走险的话能不能求得一丝生机。”
她把自己在后山上的发现简单说了说。
尤浩戈闷头算了两大张纸,紧绷的神色终于有所缓和:“基本能成。”
秦悠一拍桌子:“那就这么办。”
尤浩戈一把拉回要去布局的秦悠:“你是不是能看懂我写的是啥了?”
秦悠:“啊?”
尤浩戈一脸“你可别蒙我”的表情。
秦悠:“我说我会御剑了你信不?”
尤浩戈:“不信。”
秦悠:“那你为啥会相信我能看懂你的鬼画符呢?”
尤浩戈:“……”
主治医生欢天喜地地将玄易治好了傻小子的消息告知家属。
家属派人来探望。
傻小子不但言语有条理,还会认人了。
家属看上去很激动很开心。
穿上病号服混在看热闹人群里的秦悠却瞄到了那位二叔眼里贼溜溜的精光。
夜深人静时,搬到普通病房暂住等办出院手续的傻小子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跑了出去。
他沿着秦悠逃跑的路线成功翻出院墙。
仗着身高腿长的优势,他没有掉进沟里,很顺利地进了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