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易为了彰显名校风范,把这几年抓来的妖魔鬼怪摆得到处都是。
当天就有两个新生受不了这份刺激提出退学。
招生办老师是个强迫症,越看空出来的两个名额越难受,于是他灵机一动在社会班发出召集令:主校区有两个名额,愿意从零系统学起的学员三日内来主校区报名。
玄易社会班的名号已经打响,新一届来上课的都是有基础的深造生,谁愿意从零学四年呐。
就在招生办老师琢磨着去哪捞两个人补足名额的时候,社会班真来人了。
两个还都算是老熟人。
一个是曾经在玄易当门卫的周哥。
一个是欣欣,为了考进玄易不惜一再复读,却在与男友赵弘枪练习捉鬼时坠河被邪祟附身的女孩。
秦悠来收垃圾时遇见欣欣还挺意外的。
欣欣主动跟她打招呼,告诉她自己提前修完了大学本科学分拿到了毕业证。
经过近三年的其他专业高强度学习,欣欣对捉鬼的热情仍然没有丝毫改变,今年社会班刚开启报名她就来了。
今年顺利从玄易毕业的男友赵弘枪很支持她追逐梦想,还在夏令营的空档帮她补习不少捉鬼常识。
欣欣顺利进入社会班,还没正式报到呢就碰上了主校区的两个名额。
相比拔高的社会班,主校区的教学模式更适合她。
周哥也是一样,他在社会班学习两年,实战已经很能打了,但综合能力很薄弱,他想进主校区查缺补漏。
招生办老师痛快地给把这俩人批进了主校区。
两个曾被玄易高分数挡在门外的热血小青年终于踏进了梦想中的学府。
鉴于他俩都算有点基础且对鬼怪很熟悉,玄易特批他俩参加大二的开学考试,如果能通过就不用去鬼校区住那一年了。
大二的开学考是实地演练,去临市的火葬场跟一堆诈尸死人互殴。
尤浩戈是这场考试的监考老师之一。
一大早,秦悠被尤浩戈从被窝里薅出来塞进开往考场的车里。
秦悠顶着一头乱毛:“我又不考试,干嘛非要我去。”
尤浩戈一指紧张备考的周哥和欣欣:“熟人都在呢,你好意思不去么。”
秦悠:“……熟人都在我才更不应该去吧?”
周哥笑着说:“你还是去吧,万一我们被诈尸追着跑,你还能救救我们。”
秦悠:“你现在还能被那玩意追着跑?”
她跟周哥的初遇就是从被鬼追开始的。
周哥不好意思了:“我在社会班主修捉鬼。”
欣欣苦大仇深点点头,赵弘枪教她的也是驱鬼为主。
谁成想考试安排他们跟诈尸面对面呐。
诈尸,尤其是火葬场里的诈尸首先要保证尸身完整,且不能打脸。
学生们在车上时尚有三分底气,进了火葬场被众多诈尸家属热辣的目光一盯就都成蔫茄子了。
周哥不停搓手:“我怎么又有种被鬼追的恐慌呢。”
欣欣也说:“我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我。”
其他监考老师都在安慰学生“放轻松别想太多”。
尤老师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你们的感觉很可能是正确的,火葬场里可不是只有尸体。”
学生:“我腿软牙疼肚子疼,哎呦我要上厕所。”
尤浩戈瞥过去:“我劝你憋住,厕所里的小可爱更多。”
学生:“QAQ”
秦悠悄声问:“不是说鬼比人爱干净,不爱往厕所里躲么。”
尤浩戈:“我没说小可爱是鬼啊。”
秦悠:“……”
火葬场里有个专办追悼会的告别厅,尸体火化前会请亲朋好友做最后一轮见面追思。
此时此刻,举行告别仪式的当事人正在蹦迪。
头发五颜六色的高瘦小伙穿着件很不符合他年纪的黑色寿衣,站在棺材上面跳得起劲。
庄重的葬礼告别曲节奏沉缓,刚好搭配新诈尸这位并不怎么协调的四肢。
小伙每踩一次点,从告别厅里逃出来趴门口观望的亲友们就哆嗦一下。
学生们赶到时还以为门框漏电了呢。
主持告别仪式的火葬场员工很淡定,有种看惯了大风浪的麻木——任谁每天看上这么两场都得麻。
最近两个月,火葬场隔三差五就得闹上这么一波。
有告别仪式上跳舞的,有半夜在冷柜里唱美声的,有抢走扫地大爷扫帚耍大刀的,最夸张的是从火化炉里爬出来拉着吓哭的火化工跳华尔兹的。
火葬场负责人表示我们只搞人生送别,不兼职文艺汇演。
于是这事就报给了玄易,被玄易安排成了开学考。
今天这位小伙是蹦迪时被捅死的。
早前请人给这孩子算命说他今年有个大劫,出事后不见他魂魄回家闹腾,家属就以为小伙这是命该如此,不算横死。
谁知眼瞅要火化了,人从棺材里站起来了。
小伙母亲哭着喊着要进去见孩子。
家属们死死抱住不让她进去。
学生们才经过一年鬼校历练,都清楚这种情况要用最快最柔和的办法将死人放倒,这样才能安抚住家属情绪。
几个学生自告奋勇跳到棺材上,没等对付诈尸的符咒贴出去,蹦迪小伙猛地跳起,斜搭在棺材上的棺材盖翻了。
学生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掉进了棺材里。
棺材盖再翻一圈,盖得严丝合缝。
小伙重新落在棺材盖上,跳得更欢实了。
靠门框看热闹的尤浩戈鼓掌:“上来就是个团灭,这波人头送得好。谁接第二轮?”
跃跃欲试的学生互相看看,都没敢主动冒头。
尤浩戈看一眼表:“那棺材可是密闭的,那么多人挤在那么小的棺材里,能活几分钟全看同学们的表现了。”
学生们听得急了眼,也不管家属乐不乐意了,一股脑冲上去将那蹦迪小伙按到在地,开棺材救人。
小伙父母撕心裂肺地叫嚷着。
亲友也在纷纷斥责玄易办事莽撞不讲究。
场面一度失控。
监考老师捂着脸上被揍出来的瘀伤来找尤浩戈:“你不管呐?”
尤浩戈:“我怎么管啊,白给家属揍啊?”
监考老师:“宁可咱们挨揍也不能让他们揍学生吧。”
尤浩戈:“事是学生惹出来的,拳头却没落到他们身上,这对劲么?”
监考老师下意识搓脸,不小心触到伤处疼得直咧嘴:“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咱们是他们的老师,有事得替他们扛着点。”
尤浩戈:“哪天他们杀人放火要挨枪子的时候希望你也能有这样的觉悟。”
监考老师拗不过尤浩戈的歪理,只好用眼神向秦悠求助。
秦悠见帮忙劝慰家属的周哥和欣欣也被打了好几下,不高兴了。
她一菜刀剁在木门上。
“咚”的一声巨响,所有人都不吭声了。
秦悠想把菜刀拔下来,扥半天也没扥下来。
她索性一撒手,从包里又掏出来一把。
所有亲友齐齐后退,面露惊恐。
秦悠用刀背刮刮自己的乱毛:“谁允许你们打人的?”
有家属壮着胆子叫嚷:“是你们先对死人动手的。”
秦悠朝学生们一招手:“都撤回来。”
才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学生搀扶着压住小伙的同伴撤到门口。
毫发无损就是寿衣脏了点的小伙又跳到棺材上继续蹦迪。
秦悠做了个“请”的手势:“人好好还给你们了。”
家属更闹腾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还蹦着呢我们怎么整?”
秦悠开启阴阳怪气模式:“不舍得动手,你们就动嘴呗,说服他。”
真有胆大的人进去跟小伙谈判,问他是不是有未了的心事。
小伙压根不理,跳得全情投入。
那人上前两步,伸手想去握一下小伙指向“台下”的手。
沉醉于蹦迪的小伙突然凶相毕露,嘴巴咧得能把人脑瓜子咬下来。
那人吓得屁滚尿流,手脚并用从告别厅里跑出来。
小伙母亲挣脱身旁的人闯了进去。
小伙凝视她。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整话说不出来。
哀乐在这时终止。
小伙归于平和的眉目一下子又凶了起来。
小伙父亲赶忙冲进去将老伴带出来。
小伙母亲还在哭,却也不敢再进屋了。
秦悠环顾四周:“你们解决还是我们解决,给句痛快话。”
有人要张嘴,秦悠把这把菜刀也镶到门上:“玄易不欠你们任何人,也没收你们一毛钱,玄易降妖捉鬼是出于道义,不是天生犯贱爱当冤大头。玄易办事不指望你们感恩戴德,但你们得管住自己的嘴。”
她又掏一把菜刀:“手也管好了。”
这回没人再吱声了。
学生们集体傻眼:小秦老板改行批发菜刀了?
尤浩戈似笑非笑抓着菜刀把儿将告别厅大门关上。
周哥和欣欣率先向蹦迪小伙发动攻击。
才吃过亏,蹦迪小伙愈发熟练地躲避着学生们的花拳绣腿。
尤浩戈按住被蹦迪小伙用棺材盖撞得倒退的周哥,推着他的胳膊肘照着小伙面门就是一拳。
周哥一惊:“不是说不让打脸么。”
尤浩戈:“他都死了,你还怕他告状呀。”
他抓着周哥手臂在小伙侧脸再来一拳:“别把眼睛打坏了,别把鼻梁打断了,别把脸打歪了,就行。”
现场听教学的学生们傻眼了,脸就这么大,还能打哪啊?
秦悠推着欣欣的手在小伙下巴上来了一记通天炮。
小伙仰面朝天栽倒进棺材里。
有个学生眼疾手快将符咒贴到他脑门上。
小伙抽了两下,不动了。
尤浩戈:“谁带粉饼粉底了,给他抹一层,完活。”
学生们目瞪口呆:“就这么简单?”
尤浩戈:“诈尸而已,能有多复杂?你们记住,最难搞的永远是活着的人,你们以后要面对的活人也远比妖魔鬼怪要多得多,也可怕得多。”
挨过家属揍的学生们深以为然。
尤浩戈拔下两把菜刀,推门大门。
家属们蜂拥而入,再看棺材里的小伙面相平和,哪有半点方才的凶神恶煞模样。
哀乐重奏,葬礼继续。
学生们退出告别厅,去跟下一个死人打交道。
停尸房在最边上的那栋楼里。
学生们刚进门,天灵盖差点被一嗓子拔高美声掀上天。
打头的学生眼冒金星,一脑袋撞墙上。
尤浩戈薅着他的脖领子把人拖到外面。
周哥和欣欣在刚刚的一战中摸到了窍门,俩人插耳机闯进去。
其他学生有样学样,没一会儿又都灰头土脸撤了出来。
不过里面高歌那位也闭嘴了。
秦悠好奇进去一瞧,唱歌那位嘴巴被胶带缠了一圈又一圈。
似是生怕它上演蹦迪小伙张嘴那一幕,胶带从下颌到头顶也绕了好几圈。
主打一个除了鼻子,五官全封。
秦悠看学生们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你们入学前不会兼职过绑匪吧?我有一个朋友,特别热爱普法教育。”
第三个诈尸者正在扫院子。
谁都不敢跟他抢扫帚,又怕他吓着人,扫地大爷灵机一动,撕之前往他跟前扔。
诈尸者果然看不得地面有脏东西,跟着他去到无人的后院。
眼下,他自个儿在地皮都快扫起来的后院里一遍又一遍打扫着。
学生探头瞧瞧:“不是说他在耍大刀么,怎么扫上地了?”
扫地那位突然横起扫帚亮了个相。
秦悠早起没吃饭,这会儿从尤老师那搜刮来一个香蕉,刚扒开。
眼见人家姿势都摆好了,秦悠实在没忍住,把香蕉皮扔到诈尸者脚下。
诈尸那位瞪圆眼睛急着要扫地,抬起的脚刚一落下,人就摔了个大马趴,倒那就不动弹了。
学生们看得目瞪口呆。
秦悠三两口吃掉香蕉,毁灭一切罪证。
最后那个跳华尔兹的诈尸者最难办。
他还搂着火化工呢。
事是昨天早上发生的,二十四个小时,这位愣是没歇一口气。
他一个死人无所谓。
火化工都翻白眼了。
这回不用老师发话,学生们一拥而上将两人强行拆开。
火化工当场倒地昏迷不醒。
身体最健硕的学生将人背去门口等救护车。
除开告别厅那场人为混乱,学生们的后续表现都是可圈可点。
监考老师感动得快哭了:“玄易后继有人了。”
尤浩戈:“别高兴那么早,先想想这么小的火葬场为什么频繁诈尸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放松下来的学生们全都绷紧了神经。
早上的几场葬礼全部结束,人群渐渐散去。
学生们找上火葬场负责人,询问诈尸的具体事宜。
负责人说之前一直是偶尔才有一个,像这么频繁是从上周开始的。
学生们有查一周来火化记录的,有在火葬场里地毯式找线索的。
秦悠和尤浩戈像两个大闲人,坐在火葬场唯一还能晒到太阳的角落里昏昏欲睡。
监考老师都无语了:“你们就那么放心让学生去查?”
尤浩戈眯缝着眼睛,舒服得像个蹭树的老大爷:“该放手时就放手,不该操的心别瞎操,瞅瞅你那一脸褶子,都是你带过的学生在你脸上割出来的疤。”
监考老师被他这说法说得汗毛倒竖,他不禁摸摸操劳出来的皱纹:“要不我去做个拉皮?”
尤浩戈赶苍蝇似的:“去吧去吧,他们这一时半会查不明白。”
日落月升,转眼天就黑了。
做完美容年轻十岁的老师心情大好,打包了丰盛晚饭请累了一天的学生们吃。
年轻人火气旺,也不嫌冷就在院子里围了一圈边吃边交换今日查到的线索。
简而言之一句话:毫无可疑。
有学生看向两位老师:“调查也算在考试成绩里吗?”
尤浩戈:“不算。”
学生们长舒口气,肉眼可见活泼起来。
秦悠:“尤老师最喜欢打小报告让表现不好的学生留级。”
学生们的心差点随着这口气吐出去。
草草吃完这一餐,学生们又去没头没脑瞎忙了。
秦悠去停尸房找了两张空床,跟尤浩戈两个往上面一躺。
监考老师头都大了:“你俩不会打算就这么耗着吧?”
尤浩戈:“不耗着怎么办?这么古怪离奇的事,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算命系老师哪有头绪啊。”
监考老师:“你就装吧啊。”
尤浩戈:“好嘞。”
俩人把蒙尸白布往脸上一盖,睡过去了。
一阵凉风拂过,吹着那有年头的铁床吱嘎直响。
风又强势几分,铁床开始满院子出溜。
床上俩人不动如山,唯有那白布时不时掀起一个角,露出一只惨白的手。
监考老师都要吓出心脏病了。
远处的钟声敲响十二下。
火葬场陡然暗了几个度,先前还能勉强视物,这会儿已是面对面都看不见有人。
周哥举着手电第三次来到停尸房。
每一具在这里火化的尸体都会在停尸房存放至少一夜。
若是真有诱导死人诈尸的东西,大概率会在停尸房里。
停尸房今夜有十五具尸体,五位是明天要火化的,那十位都是冷库里的常客,且得冻着呢。
周哥里里外外检查个遍,依旧一无所获。
踌躇之际,一道手电光晃到他脚边。
周哥一惊,这才发现欣欣也查到停尸房来了。
每个学生都不止一次查过停尸房,天黑后就都放弃了。
而他们两个是卡在能否进玄易主校门槛上的人,比其他大不了留级的学生要谨慎得多。
欣欣按照自己的想法检查停尸房。
周哥也不打扰,默默跟在后头。
最里面是上锁的大冷库,那十位长期居民就在里头。
负责人给他们留了一把钥匙。
二人打开冷库大门,森森寒意扑面而来。
周哥留了个心眼,进门时在门框边上顶了块院子里捡来的砖头。
冷库装有尸身的抽屉上都贴了名字,与火葬场登记的死者一一对应。
欣欣盯着那些名字看了一会:“要不咱们打开瞧瞧?”
周哥捏了两张符纸在手:“开吧。”
第一位是个老太太,子女常住国外,目前还没能联系上家属回来处理后事。
第二位是个老头,他的老伴儿久病不起,想等自己离世再与老头一并办丧事。
第三位……
“呃,人呢?”
欣欣用手电往里面照,倾斜的抽屉哗啦啦响,一个圆咕隆咚的东西从最里面滚了出来。
一双干瘪的眸子直勾勾瞪着她。
欣欣都不会喘气了。
周哥也吓得不轻,拽着欣欣撤开几步定睛细看。
原来那是个人头。
记录上说他是一起凶案的受害人,目前就只找到这么一颗头颅。
二人鞠躬把这个抽屉合上。
就在他们要去开第四个抽屉时,第三个抽屉突然开了。
人头倚在抽屉边上冲他俩阴恻恻地笑。
二人受到惊吓,向后疾退。
说不准是他俩谁挂到了后面的抽屉还是怎么了,一整排抽屉齐刷刷打开,那一张张笼罩在缭绕寒气里的脸上蒙着一层薄薄冰霜,将它们怪诞的笑容定格成了永恒。
周哥下意识将手中的符咒贴到临近的两具尸身上。
尸首一动未动。
周哥的手却在触到尸身那一瞬冻得失去了知觉。
欣欣见他面色有异,扯起他就往外走。
然而冷库大门却不知何时关死了。
欣欣掏出手机,信号满格,可就是怎么都打不出去。
周哥俯身检查门下,他放的那块是红砖,被门挤碎了也会留点痕迹。
可这门底下干干净净。
周哥一下就踏实了:“是鬼域。”
欣欣没有遇见过鬼域,却是从赵弘枪那学了很多种破解鬼域的方法。
两个日常主修捉鬼的人可算是专业对口了。
睡了一觉的秦悠坐起来,白布还在脸上粘着。
靠墙打盹的监考老师见状整个人都不好了。
秦悠扯开白布,三晃两晃去了厕所。
监考老师没等缓过这口气呢,尤浩戈也诈尸了。
监考老师掐住自己的人中:“人吓人吓死人,你俩能不能收敛一点考虑下老人家的心理健康呐。”
尤浩戈扒掉白布,顺带着眼镜也掉地上了。
没了眼镜的尤老师判若两人,身披白布犹如行走在暗夜的冷酷死神。
他起身瞥了眼监考老师。
监考老师脑袋一歪:“我嘎了。”
尤浩戈:“……”
厕所那边窸窸窣窣。
尤浩戈系好白布抽出镰刀:“小秦同学莫慌,尤老师来救你了!”
监考老师撩开一只眼皮:“那是女厕所嘿。”
尤浩戈一个急刹:“里面有别人吗?”
秦悠大喘气的声音传出来:“没有别人,小可爱倒是有不少。”
尤浩戈冲监考老师喊:“盯着点别让人进了啊。”
老师头又歪了:“我真嘎了。”
尤浩戈:“……这突如其来的心塞是怎么回事?”
监考老师垂死挣扎:“我都心塞一天了,不然你以为我怎么嘎的?”
尤浩戈:“……”
秦悠喘气更粗了:“你再不进来搭把手就该轮到我嘎了。”
尤浩戈做贼似的贴边溜进去,一眼就瞧见秦悠正在跟个黑乎乎的东西比赛摔跤。
尤浩戈:“什么玩意?”
秦悠:“目测是纸灰成精了。”
火葬场再怎么打扫,边边角角也总有烧剩的黑灰。
此刻跟秦悠较劲的就是凝成人形的纸灰。
秦悠快被怼脸的烟熏火燎呛死了。
尤浩戈一镰刀扫过去。
黑灰散落一地。
秦悠顶着一脸锅底色退到门口。
那黑灰又卷土重来了。
它们可以是人形,也可以是无形,牢牢将二人封锁在卫生间里。
秦悠:“你猜它们为什么不敢出去打?”
尤浩戈:“一怕风二怕雨,躲厕所里多安逸。”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奔到洗手台上打开了水龙头。
冲破鬼域的周哥和欣欣仍在冷库里,大门敞开着,所有抽屉都关着。
二人重新开抽屉查看,这次更傻眼了,所有冷库都是空的。
心中升起不好的念头,二人同时奔出停尸房,外面已经有学生跟诈尸的冰块打起来了。
冻住的尸体硬度高,打人贼疼。
学生却不能使劲还击,免得把尸体打零碎了。
与尸体交手没有跟人对打那么多顾忌,可也不能把人家肢解了吧。
投鼠忌器的打法令学生们叫苦不迭,偏偏还有个圆溜溜的东西在他们脚底下出溜给他们增加障碍。
一个学生被绊倒。
人头狞笑着朝他颈项咬来。
生死一线间,一把菜刀从厕所方向飞过来,结结实实拍那人头脸上。
人头当即就不动了。
学生战战兢兢捡起菜刀,这才瞧见人头脑门上贴了张符。
学生:“小秦老板这准头去公园套圈准发财。”
尤浩戈卷着一块沾满黑灰的白布晃过来:“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学生:“那小秦老板怎么还不去套圈呢?”
尤浩戈:“你怎么知道她没去?我不就是她套回来的。”
学生:“啊?”信息量有大点啊。
尤浩戈按住他头顶让他去看努力挨揍的其他同学:“什么时候想什么事,记住了吗?”
学生:“记住了!”
他挣开尤浩戈的手冲进战圈,被冰冻老头一巴掌呼趴下了。
尤浩戈:“……干得漂亮。”
学生小脸煞白,混着被揍出来的五颜六色。
在光线阴暗的火葬场院子里,两种脸色看起来一个样。
秦悠好几次举起菜刀又无力撂下,拍谁好像都不对劲。
尤浩戈眯着眼睛挨个看相,刚认出眼前这位是个活的,这位就被卷进战圈深处,他又得重新看晃到眼前这个。
监考老师坐在停尸床上等滑板出溜过来:“你俩瞎操什么心呐,几个死人而已,他们打不过还不会躺平么。”
听出监考老师的弦外之音,学生们在这一刻集体躺平。
这下站着的就全是死人了。
监考老师高深莫测微微一笑。
尤浩戈和秦悠佩服得五体投地。
将这批死人搬回冷库里,学生们筋疲力尽,在院子里相互靠着昏昏欲睡。
监考老师领着秦悠和尤浩戈两条小尾巴检查火葬场。
经那群死人一闹,火葬场里阴风阵阵,路过的孤魂野鬼纷纷飘上墙头眼巴巴向里张望。
来到墙边的秦悠一抬头,被墙上那一排人头吓一跳。
鬼们也被她那双泛红的眼睛吓够呛,吱哇叫着四散奔逃。
查来查去,又到了冷库门口。
监考老师先观察地形:“冷库跟其他停尸间离着挺近啊。”
进去的路七拐八拐,实则就只隔薄薄一道墙。
冷库里的尸体们躺回各自的抽屉,身上化出来的水在加速凝结,乍看上去还以为是冻在冰块里的活人。
秦悠和尤浩戈两个将这些尸身重新检查一遍,轮到那颗脑袋时,尤浩戈的手顿了顿。
秦悠凑过来一瞧,头颅的口中似乎含着个东西。
俩人费死劲扒开头颅的嘴,里面是一颗黑不溜秋的圆珠。
秦悠:“这是什么?”
尤浩戈:“人骨炼出来的。”
秦悠:“舍利子?”
尤浩戈:“差不多的原理,但不是一种东西。”
舍利子不是谁都能炼出来的,头颅口中之物却是每个人都有的。
尤浩戈:“你就当它是凝成实质的怨念吧。”
魂魄是人的内核,肉身才是人活一世的依托。
“死”这个字其实是肉身专属。
魂魄会因各式各样的理由化鬼。
肉身却只能腐朽化为黄土,这份怨念融进土壤,便是天地中阴气的重要组成之一。
火化加速了尸身回归天地的进程,由尸身而起的怨念却没那么快融进自然,便会凝成小小的黑色颗粒。
头颅口中这么大的一颗,尤浩戈也是第一次见。
这得是天大怨念才炼得出来的。
一团这么大的怨,被一个至今没找着身躯的横死者咬在嘴里,这火葬场没闹翻天就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可这人头被冻在冷库抽屉里,鲜少有机会出去闹腾。
怨念便顺着薄墙透到临近的几个停尸房里,导致一群没什么怨念的死人集体诈尸。
正因为诈尸那些位没啥怨念,本该很恐怖的灵异事件变成了大型文艺汇演,也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尤浩戈将那骨珠交给监考老师,老师也吃惊不已。
“这不会是把活人给炼了吧?”
火葬场每天都在炼尸,骨珠从哪来的已无从查证。
保险起见,监考老师走正规手续将这颗骨珠以及这颗悬案头颅都带回玄易暂为保管,后续是否要查、怎么查得看多个部门的配合,这不是玄易更不是他们几个能说了算的。
学生坐上回程大巴,睡了个东倒西歪。
秦悠累得也挺狠,她没想到纸灰居然也能在巨大怨念作用下拟化成人。
再看车外随风扫街的黑灰,秦悠脊梁骨都冒凉气。
开学考旨在考察学生们的应变能力和综合素质,并没有切实的打分体系。
周哥和欣欣在被安排进开学考的那一刻就已经是玄易主校区的大二生了。
秦悠真心替他俩高兴,可这高兴抵消不了她眼下的郁闷。
凝气草在菜园子里扎了根,秦悠跟车去监考时它还是绿油油一整株,回来时就只剩一根光杆了。
苏尘负责其他年级的监考已经不住垃圾山了,只把受伤的蜗牛留在垃圾山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