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浩戈大概是唯一乐颠颠在这长住的人了。
秦悠深知遇到状况玄易也派不出人手来救援,索性把整个家底都拉过去了。
包括刚收编的蜘蛛和门卫。
尤浩戈看到满满一牛车晃悠进了度假山庄,感动之余又有些哭笑不得。
“这里开不下去了,好些东西要处理,你牛车满着来还能拉回去什么呀。”
秦悠:“我可以多跑几趟。”
精力过剩的老牛长哞一声,跑去啃山间还没有枯尽的草。
尤浩戈带秦悠去了上次住过的房间,这次就他俩,安全起见只要了这一间带大客厅的套房。
秦悠把门卫搬到门口,蜘蛛自觉爬到假人微张的嘴巴里,八只黑眼泡无死角环视走廊。
尤浩戈凑过去看稀奇。
蜘蛛螯肢搭假人嘴唇上,跟尤浩戈深情对望。
秦悠实在看不了这么别致的画面,找仅剩的几个工作人员打听近期有无怪事发生。
建在隐蔽深山中的宅院图的是清静,是亲近自然,是山好水好空气好。
这样的地方活人喜欢,非人更喜欢。
活人络绎不绝时,非人会尽量避让。一旦活人不来,非人就要来占领高地了。
山庄眼下面临的便是此种困境,客源断绝,员工散伙,连先前坐镇山中的老板都跑去庙里烧香求后半生还能翻盘,现在留守这几位都是八字够硬,老板专门雇来给尤浩戈打下手的。
据他们讲,山庄从未出过肉眼可见的诡异事,诅咒信都是闹开以后大伙才知道的。老板内查过好几轮都没闹清楚那些写过字的旧贺卡是怎么到了新客人的房间里。
秦悠心中有数,诅咒信有很严格的时间限制,人们深信诅咒存在的话势必要在最短时间内将信转发出去。发给熟人不仅得罪人还会暴露自己的险恶本性,最保险的法子是发给身边的陌生人。
顺门缝塞一张随处可见的贺卡什么的。
人们回房间看到地上有贺卡通常会顺手捡起来,大概率还会翻开瞧瞧。
受到诅咒再用自己房间那张新的贺卡再写一张,传递到其他房间。
谁是第一个,早无从查起了。
山庄大厨离职了,仅剩这几位谁乐意动手谁就去厨房自由发挥,也可以选方便速食。
秦悠原想随便吃一口。
尤浩戈却兴致勃勃拉她去厨房,这里食物储备很充足,各种高端食材应有尽有。
秦悠看他边忙做饭边往麻袋里划拉干货食材,有点心虚。
尤浩戈不以为意:“老板说这里所有东西都不要了,想卖又脱不出手,谁能帮他处理掉他倒找钱。”
秦悠:“可留守员工也要吃饭呢。”
尤浩戈嘻嘻一笑:“我让他们各回各家了。”
秦悠:“?”
尤浩戈:“就咱俩这半斤八两的技术,遇事能保护谁呀。这里吃喝用住都是现成的,他们在与不在都一样。”
秦悠觉得是这道理,但是:“你之前怎么不让他们走呢?”
尤浩戈:“他们都走留我一个人,我害怕啊!”
秦悠:“……”
事实证明这么大的山庄里,两个人并不会比一个人有存在感。
尤浩戈哆里哆嗦跟在秦悠身后,月光投射下来的树影晃两下都能吓得他面如土色。
秦悠倒很自在,跟垃圾山比,这有活气儿多了。
尤浩戈:“咱们要找什么呀?”
秦悠:“什么都不找。”
尤浩戈:“那……”
秦悠:“咱得让诅咒来找你。”
尤浩戈:“QAQ”
秦悠:“被诅咒盯上的又不只你一个,给我塞石头那位没人去跟进吗?”
尤浩戈:“也是我啊。”
秦悠:“那你跑这来干嘛?”
尤浩戈:“谁让他死了呢,你总不能让我捧着他骨灰等诅咒上门吧。”
秦悠吃惊:“死了?”
尤浩戈耸肩,整个人瞬间放松下来:“他给你塞完石头过于惊慌,过马路被卡车撞了,压得跟照片差不多了。”
秦悠:“……”
尤浩戈:“他不刻石头转嫁灾祸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人在做天在看,他这叫活该。”
秦悠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击碎石头的诅咒找一圈没找到目标,才回头来找你的?”
尤浩戈满面幽怨,活脱脱一大冤种。
秦悠讪笑,原本他们两个分摊的诅咒全跑尤浩戈一个人身上,现在又被派来处理善后,是挺冤的。
尤浩戈很想得开,诅咒一天不找上门他就在山庄里住一天,诅咒一辈子不来他就在这公费养老了。
秦悠觉着干等不是办法,还是得引蛇出洞。
她说:“你出点血,把诅咒传递给我。”
尤浩戈很倔:“不行。”
秦悠:“诱敌之计,没关系的。”
尤浩戈往地上一躺:“我晕血。”
秦悠:“……”
诅咒很沉得住气,好几天都不曾露面。
尤浩戈成天带着秦悠在山庄里转悠,能搬走的都给秦悠装车上,包括好些崭新的电器。
秦悠总觉得他俩是在趁火打劫:“这些就不要了吧,我家又没通电。”
尤浩戈二话没说,把山庄房顶的太阳能设备给拆下来了。
期间山庄老板过来了一趟,见他俩这拆拆那拆拆,真就给封了两个大红包以示感谢。
秦悠听老板吐苦水才知道他这阵子不仅愁自己的名声,也愁山庄后续怎么脱手。
谁做生意都图个吉利,山庄地处深山,注定只能往旅游度假的方向规划,即使有老板愿意接手并且能请到高人给这里重新布置,也得考虑日后有没有人给自己使坏。
诅咒的前车之鉴在这摆着呢。
尤浩戈揽着老板肩膀耳语半天,老板的苦瓜脸肉眼可见灿烂起来。
等老板风风火火走了,秦悠问他跟老板说了什么。
尤浩戈神秘一笑,只叫秦悠抓紧把家电桌椅都搬到后院,营造出它们已经是垃圾的场面。
转天一早,老板陪着个劲瘦的白胡子老头来到山庄门口。
秦悠在玄易的校内板报上见过老头照片,知道他是玄易的校长之一,姓白,是个道行高深的修士,也是尤浩戈私底下跟她吐槽最多的校长。
白校长在山庄内外转一圈,对这里十分满意,当即拍板以玄易名义买下山庄,给学生们做训练场馆。
客房刚好可以给学生当宿舍。
合同都签完了,白校长才看见客房里什么都没有。
他看向尤浩戈。
尤浩戈一副无辜模样:“老板说山庄转手给谁都得重装,我特意叫人帮他把旧物件都收走了。”
老板连连附和称是。
白校长皱眉,宿舍简单装修即可,却需要不少时间和人手。
尤浩戈见缝插针:“旧物还没拉走呢,要不您去挑挑?”
白校长知道这里头全是坑,偏又非跳不可,气得老头吹胡子瞪眼:“你抢劫呢!刚拆下来就卖这么贵,打折!不打折我宁愿买新的也不要你这些破烂。”
秦悠从一堆垃圾里冒出头来:“那您买新的去吧,这些我要拆零件。”
她边说边拆了个电视机,从里面拆出几个能安到手机里的小零件。
白校长:“……”
见秦悠是认真在拆,白校长不干了:“那都是好东西,拆了多浪费,还是卖给我吧。”
秦悠竖起一根手指头:“加价百分之十。”
白校长胡子又起飞了:“凭什么?”
秦悠瞅瞅他:“要不您自个儿往房间里倒腾?”
白校长:“……”
付了钱的白校长气咻咻走了,没一会儿又气咻咻回来,手里抄着一柄大宝剑。
“谁给我解释解释丢了的法器为什么会在牛车上?”
尤浩戈:“我不是说过么,跟水鬼拼命的时候剑掉河里了。”
秦悠:“我住下游垃圾山,打鱼捞上来的。”
白校长:“……”
秦悠:“看在您是大主顾的份上,宝剑可以便宜点卖你。”
白校长:“……”
秦悠:“不买也没关系,我留着切菜挺好使的。”
白校长捂着心口倒退几步。
尤浩戈叠了两块砖给白校长当板凳坐。
白校长给自己顺气:“怎么这么凉?”
尤浩戈:“凉吗?坟砖这温度算热乎了吧?”
他求证似的望向秦悠。
秦悠点头肯定。
白校长:“……”
尤浩戈谄媚道:“那还有棺材板小马扎,给您换那个?”
白校长翻翻眼皮:“换那个收费吗?”
尤浩戈看向秦悠:“不收……吧?”
数完钱的秦悠豪气摆手:“不收。”
白校长捂着冰凉的屁股跳起来:“给我换马扎!”
第030章
玄易近来收回不少妖魔鬼怪,正是丰富模拟训练的好时机。如今连场地都已就位,再不着手实践就不礼貌了。
白校长一天往山里跑八遍,恨不能把尤浩戈的耳朵念着火。
“小小诅咒你能不能赶紧处理掉?学生们的课程耽误那么多,不得趁期末追追进度么!”
尤浩戈油盐不进:“我也想赶紧处理掉,诅咒不来我有什么法子。”
他斜楞白校长一眼:“现在想起学生了,早干嘛去了。你把我消耗在这,我教那几个班怎么办,你去教呗?”
白校长熟门熟路跟尤浩戈对着阴阳怪气:“现在想起几个班的学生没人教了?那你怎么还好意思在这磨洋工呢?你个当老师的都不着急自己的学生,我着什么急啊。”
尤浩戈瞪眼:“我着急有用吗!我一个算命老师能处理诅咒吗?你不帮忙就算了,还拿我当装修工使唤好几天,我要加班费了吗!”
白校长拧一瓶饮料吨吨吨,从表情到动作全是对尤浩戈此番言论的嘲讽。
尤浩戈一把抢走他饮料:“这都是收费的,你给钱了么就喝。”
白校长跳脚:“整个山庄我都买下来了!”
尤浩戈冷哼:“你花的是自己的钱么,当玄易是你家开的呢,当大校长是死人啊。”
白校长:“你敢说大校长坏话,我要举报你!”
尤浩戈:“赶紧去,别在这碍眼。”
白校长背着手走了,出门前被乱丢的垃圾绊了好几次。
围观全程的秦悠见尤浩戈心情不错,急忙凑上来打听他俩之间有何恩怨。
尤浩戈:“他在面试上要求我算出他的秘密,我算出来了他又不承认,我就只好把他的隐私都抖落给在场所有校长了。”
秦悠:“……”
尤浩戈:“他非说我提前调查过他,不算数,让我算其他校长的秘密。你是没见其他校长当时的脸色,都要生吞他了。”
秦悠:“……”
尤浩戈:“不过那老头人品还算过得去,记仇但不会暗中捅刀子,挺守规矩一个人。你以后缺啥少啥就往死里坑他,不用给我留面子。”
秦悠:“……”
诅咒尚未解决,第一批学生已经被任课老师拉过来了。
还在一趟趟往家里倒腾好东西的秦悠瞄了几眼,都是陌生面孔。
不是新生。
任课老师瘸着条腿给学生们训话,分配训练任务。
他姓章,前几天跟恶鬼大战一场身负重伤,没好利索就跑来给自己班级的学生加练。
秦悠瞅瞅靠在树上赏风逗鸟的尤浩戈。
尤浩戈冲她清雅一笑,早已痊愈那条腿突然就瘸了。
秦悠:“……”
章老师把学生都安排好,来找尤浩戈闲聊:“你算的是真准,要不是按你提醒早做准备,这趟我就回不来了。”
尤浩戈高人范儿摆手,无声诠释“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秦悠在章老师全方位的感谢中才知晓尤浩戈平时会给出外勤的老师们算算运势,有灾有劫的就提点一二,听他劝的老师个顶个载誉而归,拿他话当耳旁风的轻者重伤重则要死——没死是因为同行的其他老师听劝,关键时刻救他一命。
章老师遭的是必死之劫,躲在家里都能塌房的程度。
求了好些老师也没能给他指条明路,他破罐子破摔顶了一位同事特别危险的出差任务,并叮嘱家里抓紧给他筹备后事。
谁知出发前一晚尤浩戈找上他,给他说了几点注意事项。
章老师死马当活马医全部照做,结果真就保住了小命,腿伤虽重,养几个月照样能跑能跳,他这一劫相当于全须全尾躲过去了。
他活着回校的消息连大校长都惊动了,从几千里外打视频电话来慰问。
章老师捶捶胸口:“大恩不言谢,有啥事跟哥说,哥赴汤蹈火也要替你办到。”
尤浩戈:“你能替我暴揍姓白那个臭老头不?”
章老师:“……”
尤浩戈摆手把他轰走了。
章老师偷偷拉过秦悠,嘱咐她尤浩戈遇到危险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他。
秦悠不解其意。
章老师叹了口气:“你当死劫是那么容易化解的呢,人各有命由天定,尤老弟救我是逆天而为,要一命偿一命的。”
秦悠心里咯噔一下,扭头去看叼一根枯草逗老牛的尤浩戈。
她眼见着尤浩戈抢草没能抢过老牛,被老牛撂倒在地,附送一脸口水。
秦悠拽住要去救人的章老师:“你少操点心吧,老天来跟他讨命都不一定谁先挂。”
那边尤浩戈已经抱住脏脏的牛蹄子作势要生啃了。
章老师:“……”
见尤浩戈这边有人照应,秦悠回垃圾山住了几天。
这一趟得了太多好东西,奈何她那小破屋什么都放不下。
她都怕那太阳能往房顶上一装,木板房就塌了。
秦悠用木板临时圈出一块空地,所有电器搭配太阳能都放在这,再把食材们塞进冰箱,脏衣服塞进洗衣机,旁边放两桶水半自动机洗。
不用人力做家务的秦悠空出大把时间挑拣垃圾,又出品了一沓低阶符纸,拿去旧小区兜售。
这回卖得更快了。
秦悠卖符价格公道又灵验,大爷大妈们只要瞧见她就会主动让出当天的垃圾桶给她捡,秦悠怪不好意思的,随便翻了两个便落荒而逃,待天彻底黑下来、小区寂静无人之时才做贼似的夹着好些纸钱溜回旧小区,点了一支高价买来的引魂香在小区里转来转去。
眼瞅香要烧没了,秦悠心痛地准备再去买一根,一转身跟偷偷飘在她身后的鬼小姐碰了对脸。
人吓一哆嗦,鬼吓得直按人中。
秦悠:“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鬼小姐:“我走路没声音才是正常发挥吧?”
秦悠:“……”
鬼小姐:“你找我?”
秦悠:“是啊,害死你的鬼已经被玄易处理了,你……”
鬼小姐欣喜不已,不等秦悠多言,鬼体便逐渐消失了。
秦悠赶紧把纸钱烧给她。
鬼小姐无以为报,离开前奋力一甩,把那双惊吓过许多人也救下许多人的高跟鞋踢给了秦悠。
秦悠瞅瞅这双并非实体却能看能触碰的鞋:“……”
再出发去山庄前,秦悠从垃圾山上铲了两桶脏兮兮的破烂丢在牛车上,最近的山庄连垃圾桶都没得翻,她得自带点垃圾过去。
山庄又来了两批学生,想在这偷懒养老的尤浩戈被迫教学,白校长说这是他秉承“人尽其才”的理念为尤老师谋的福利。
秦悠来到时,尤浩戈正坐在地上画圈圈诅咒白老头。
秦悠:“你这诅咒没有杀伤力吧?”
尤浩戈杀气腾腾:“有!”
秦悠赶紧往旁边挪开一段距离。
尤浩戈很幽怨:“你不是应该劝我‘做人要善良’嘛。”
秦悠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你没把血之诅咒传给他已经很善良了。”
尤浩戈的眼睛顿时亮了。
当白老头兴致勃勃跑来看尤浩戈带学生训练的狼狈样,瞧见的却是学生站成两排,人手一张贺卡,每个人的食指都是血糊糊状。
白校长炸了:“尤浩戈你是不是疯了,怎么能让学生碰诅咒!”
学生齐刷刷扭过脸来,麻木的脸上带着嗜血的狂欢。
白校长后撤两步,两手各自凭空画符,空气犹如实质般凝聚起来,一缕缕金光自他指尖迸发,恣意张狂的符咒流转起来,仿若天罗地网,只看一眼便叫人心生敬畏。
尤浩戈举着手机录像走出来,大声说:“白校长亲自教学的化解诅咒方法,你们学会了吗?”
失智状的学生们一秒回神,大声回道:“没学会,请白校长再演示一遍!”
白校长:“?”
尤浩戈:“让我们给予白校长最热烈的掌声,请他老人家拆解步骤慢动作再来一遍。”
学生们热烈鼓掌,个别人嘴馋,鼓掌间隙舔舔手指上的番茄酱。
白校长:“……”
有那么一瞬,白校长要咬人。
尤浩戈不怕死地把手机镜头怼他脸上。
白校长转怒为喜,笑出八颗牙齿。
尤浩戈拉开镜头给学生们讲解:“这就叫笑里藏刀,你们在对手脸上看到这种笑容时不必手下留情,也不用讲江湖规矩,手边有板砖就抡板砖,有菜刀就上菜刀,先发制人一击制胜,记住了吗?”
学生们受益匪浅振臂高呼:“记住了!”
白校长压着怒火低斥:“我们是正经大学,不是混社会的。”
尤浩戈满眼诧异瞅瞅他:“我也没教别的呀。”
学生们纷纷亮出秦悠专门给他们拉来的坟砖,人手一块。
白校长:“……”
第031章
赶鸭子上架的白校长被动接过教学任务,给学生们讲解他刚刚那一套老师们都不一定能学会的驱邪技法。
尤浩戈厚脸皮举着手机全程录像。
秦悠蹲在学生后面偷偷记笔记,偶尔假装学生提几个问题。
比如诅咒迟迟不上门该怎么主动出击。
白校长明知学生问不出这种有经验的问题,还是得耐心回答,因为任何一个提问都会成为学生们的关注焦点。
半天课结束,白校长累得要吸氧了。
他指着尤浩戈的鼻子,一句脏话都骂不出来了。
秦悠转着笔杆忧心忡忡。校长不亲自授课是因为他们跟学生的等级相差太多,即使白校长已经尽可能选用“平易近人”的术法来演示了,秦悠作为一点基础都没有的普通人依旧无从下手。
她看向手舞足蹈气老头的尤浩戈。
想想这位的日常学习战绩,可能还没她学到的多呢。
她扯扯尤浩戈的袖子:“要不还是跟白校长好好商量一下,让他顺手把诅咒处理掉得了。”
尤浩戈微微一笑:“你看他这熊样还有劲走么?”
秦悠头顶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然后她就看到尤浩戈的手机正在视频通话,镜头另一边,她家假人门卫戳在山庄门口,四肢僵硬地比划着白校长刚刚拆解的招诅咒术法。山庄布置了玄易同款结界,秦悠仰头看天并无变化,可镜头里外面半黑半蓝的天空顷刻间便被一层血红笼罩了。
假人四肢各跑各的狂奔进大门,被门槛绊倒摔得四分五裂,一个圆溜溜的砂糖橘骨碌出镜头。手机被丢在外面,实时直播诅咒来袭的大场面。
散开的学生全都围拢过来,跃跃欲试想去练手白校长教的本事。
白校长双眼暴凸,青筋绷起老高。
秦悠真怕他厥过去,现在外面这情况救护车也进不来呀。
她把老牛召唤过来,只要白校长翻白眼,它就尥蹶子上暴力版心肺复苏。
白校长立马跳起来,一副“我很硬朗”的样子。
尤浩戈宣布:“由白校长为同学们打个样儿,今天完成驱散诅咒的练习就正式下课。”
同学们亢奋不已。
白校长不情不愿把他讲了一下午的内容实地拆解,在大门重开一瞬间,气势汹汹的血之诅咒被轰成了无数尘埃,再也聚不成型。
山庄的训练进入正轨,尤浩戈因为校方暂时没有其他老师来接班而暂时留任,白校长再没来过,听说老头气得出差揍邪祟去了。
秦悠拼凑零碎的假人时有学生好奇来问它为什么能动。
秦悠瞅瞅缩进假人脑壳里装死的蜘蛛和遍布四肢的蛛丝,毫无心理负担狂吹一波“你们尤老师厉害”。
而尤浩戈一派高人范儿倚在树旁,接受学生们崇拜的注目礼。
连章老师都以为尤浩戈是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怪不得把校长得罪个遍还能在玄易混得风生水起。
呃,如果他御剑不是每次落地都靠脸刹的话,他的高人形象就完美了。
诅咒彻底解除,秦悠就打算回家。
尤浩戈挽留她多待半天,学生们是临时被拉过来的,缺这少那急需有人代买,秦悠可以把这业务接下来赚点跑腿费。
秦悠等学生们写代购单的时候清理了下带出来的那包垃圾。
一堆烂得跟泥巴难舍难分的布料里面,有个脏得看不出本色的哨子,小小一个沉甸甸的,材质应该不错。
另一堆垃圾里清理出两根麻绳,跟上吊绳差不多质地,要短很多。
尤浩戈说那是专绑死刑犯的,上面也有血迹,很可能跟上吊绳是一套设备,没有上吊绳那么凶却也是防身的好物件。
秦悠大方送他一根,并答应帮他改成趁手的鞭子过阵子送过来。
代购比收垃圾轻松得多,秦悠当晚就把单子上近百样物品买齐送去山庄,揣着丰厚的代购费踏上回家路。
出山路漫漫,秦悠仰躺在牛车上晃啊晃,身上盖了床刚淘到的老旧厚棉被,欣赏她前世只在幼时才见过的满天星斗。车斗四壁替她挡去大半山风,又有厚被保暖,秦悠像个躺进摇篮的婴儿困得睁不开眼。幸好老牛最近常走这条路知道怎么回家,秦悠放心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秦悠舒服得不想睁眼,直到她感觉到冷才不情不愿坐起来。
前方重峦叠嶂,身后树木琳琅。
星光在头顶熠熠,照进山中却尽显幽暗。
秦悠一个激灵,这是走哪来了?
老牛早已驻足,它显然也很纳闷沿着出山的路为什么会走入大山深处。
秦悠很郁闷,白校长在拉学生过来前很仔细“打扫”过进出的山路,她会迷失说明她运气差到爆,遇上徘徊在山里的精怪了。
山中精怪远离人烟,鲜少会招惹活人。它们突然拦路,要么是转性想给无聊的生活找点乐子,要么是有事相求。
秦悠找出一张问路符左右甩甩,符纸蓦地自燃,吓得她赶紧捏着符纸缩回车上,待符纸烧尽她才想起符咒烧起的火星并不会引燃其他物品,虚惊一场。
纸灰化为飞灰在车后面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勾勒出一个细细长长的模糊影像。
秦悠从它堪比上吊绳的身材上判断,这应该是一条尾巴尖点地的蛇。
“你,有事?”
秦悠对成精的动物没太多畏惧,主要是她打过交道的妖怪们都还蛮讲道理的。
蛇僵硬点头,蛇信吐出一半又急吼吼缩回去,生怕吓到秦悠似的。
秦悠心中有了判断:这位没有恶意。
“你会说话吗?”
蛇晃晃三角脑袋。
秦悠把假人晃悠起来,蜘蛛瞪着一堆黑眼泡晕头转向找拦路蛇沟通去了。
蛇精的诉求可怜又可笑:它的肉身冻僵了,求秦悠救它。
秦悠纳闷,成精的动物大多可以规避习性弱点,就像蜘蛛在冬天要么挂掉要么冬眠,她家这砂糖橘依旧活蹦乱跳的。
蛇精能在出山路上把她拐到这来,本事可比蜘蛛大多了,怎么反倒冻僵了?
假人一手搔后脑勺,一手费劲地划拉尤浩戈这几天硬逼它认的字。
它写的是:雷劫未过。
雷劫是用闪电符号表示的。
能修到雷劫的精怪非常罕见,秦悠对蛇精肃然起敬。
蛇精修行是在山里,应雷劫也是在山里,而且它被劈有段时间了,只是最近越来越冷,它实在扛不住才拼尽最后的力气释放灵识出来求救。
奈何山庄有结界守护,它真身都不一定闯得进去,更别说现在了。
白校长它是不敢去拦的。
所以它早就盯上了秦悠,白天尝试几次都没能把同为精怪的老牛拐跑。
这会儿属实是占了天黑的便宜。
秦悠并未计较,在一个逼仄的山洞缝缝里掏出蛇精那硬邦邦的肉身,足有三四米长,手臂粗细,花里胡哨的颜色一看就是咬人一口能要命的狠角色。
农夫与蛇的故事秦悠很熟,她不想当农夫。她让蛇在远处等她一会儿,她跟蜘蛛老牛三头聚在一块商量要不要救蛇精。
老牛对偷摸拐它进山的蛇精毫无好感,要不是秦悠拦着,它早把蛇身踩烂糊了。
蜘蛛倒是傻呵呵直点头,听秦悠说出她的担忧时,蜘蛛探出它那艳彩八爪,呲出它那一嘴从来不露的大黑獠牙。
秦悠看它半天才后知后觉,这位才是剧毒界的扛把子。
而且它能模仿白校长正统修行的术法并且招来诅咒,是不是意味着它的修为也很高?
忐忑秒变底气十足,秦悠爽快搬蛇上车。
蛇精松一口气,虚弱地钻回肉身蜷缩到垃圾袋后面,尽量减少存在感。
秦悠戳戳它:“你先给我们指条明路,往哪走?”
蛇精:“……”
于是它只好探出不怎么灵便的尾巴充当向导,引牛车顺利出山。
秦悠回到垃圾山先生了一堆火。
蛇精被那腐朽的棺材板震惊了,三角脑袋上全是:我上贼船了?
老牛朝它喷一口热气,嘲讽技能拉满了。
蜘蛛操控着假人把无法自由移动的蛇身搬到火堆旁,再送它破被一条。
秦悠看假人能替她忙活,索性把蛇精交给它全权负责,她把两根麻绳系到河里漂洗,那个哨子也穿了根结实的布条丢进河。
天色将亮未亮之际,一阵低沉的怪响划破垃圾山周遭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