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姑几下思量,想着要不要姑娘再扮作小侍从去皇帝那里增进感情,但到底还是心里抵触,仍迟疑不决。
“姑姑,你还是帮我修修发吧,你这么扯着,我有点疼。”
小姑娘软软的声音将明姑从思绪中拉回,她立马松了手,用梳篦轻轻地梳理,满含歉意道:“怪我走神,扯痛姑娘了,修修也好,不过剪也剪不到哪去,我看着办。”
头发够长,能梳的发髻也多,姑娘家谁又不爱俏呢。
明姑生了双巧手,学什么都快,自己几下琢磨,将尧窈的发尾剪到齐膝盖窝,又把她额前的刘海修了修,轻轻薄薄地盖在额前,与眉头持平,整个人看着愈发清爽了不说,更衬得眉下那双顾盼生辉的明眸愈发灵动纯美。
头发修剪好了,明姑给尧窈挽了个美美的留仙髻,选了与衣裙相称的鹅黄发带一圈圈地绕着绑在发髻末端,并在后头打了个漂亮的结,且落下两根垂到脑后。轻风一拂,发带扬起,拂过姑娘耳后颈侧,当真是弱柳扶风,仙姿秀逸,笔墨一挥,即可入画。
秀琴端着糕点进屋,就见坐在妆囡台前的姑娘转过头,明眸善睐,笑看着她问:“秀琴姐姐,你看我美不美?”
当真是个面皮厚的不知含蓄为何物,可美也是真的美。
秀琴目光闪了闪,差点走不动路。
这样的姑娘,要么被男人捧在掌心,受尽万千宠,要么困于囚笼,沦为玩物。
出于私心,秀琴自然希望这位小公主是前者,毕竟她被皇帝指给了尧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位小公主好,她才能好。
趁着明姑出去清洗,秀琴递了点心给尧窈,立在小姑娘身侧弯腰轻声道:“殿下,奴婢打听到了,那猫倒是个胆大的,跑哪里不好,居然跑去了崇仁宫,那里到处是拳脚了得的侍卫,就连扫地的宫人都有几把刷子,这猫进去了,怕是凶多吉少。”
据秀琴这些年伴君的经验,皇帝可不是怜香惜玉,有爱心的良善之人。
早年西北大旱,颗粒无收,大批百姓饿死街头,时任太子的皇帝就存过捕杀各地流浪动物,送到西北缓解灾荒的念头,也为缓解人畜矛盾。
那时的宠妃养了好几只猫狗,听说了这事,脑补过度,以为太子是在针对她,警告她,当即不乐意,使尽浑身解数,将枕头风发挥到极致。那时的皇帝被宠妃伺候得舒舒服服,并鬼迷了心窍,将太子痛批一顿。
自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太子身上都背负着皇帝亲自冠上的乖张暴戾的恶名。
后来,为了除掉这个恶名,赢回臣民的拥戴,太子做出了多少努力,一次次亲赴战场击退北方蛮夷,好几回九死一生,其中的血汗艰辛,又有谁能懂。
皇帝纵然不是个好人,但他确实是个好皇帝,他比谁都希望大晟国祚永存,百姓安居,江山永固。
越是了解,秀琴越为皇帝感到心疼,一瞬间,她动了个念头。
“姑娘,我们一起去找猫可好?”
尧窈正安静吃着糕点,听到这话,她掀了下眼帘,有些为难:“我不能再去了,皇上会不高兴的。”
不高兴,就会发火,狠狠地咬她,咬得她身上没一块好肉。
她喜欢他温柔地亲她,而不是咬。
“可你不去,万一那猫跑进皇上寝殿冲撞了皇上可如何是好,才几个月大,兴许还没断奶,又被人打瞎了一只眼睛,多可怜啊。”
她不也是可怜的猫儿,被大巫关起来,一到试药的日子,浑身剧痛难忍,那种感觉像是被人抽筋拔骨拆了重塑,可疼痛过后,四肢完好,一点事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救,我试试吧。”
这种事,明姑是不可能答应的。
秀琴叫尧窈按着她的说辞,做些东瓯特有的点心给皇帝送去,就当是皇帝允她私建小厨房的回礼,绝口不提猫猫狗狗。
这个理由不仅正当,而且十分合乎情理,明姑很是赞同。
“姑娘懂事了,想得比我还要周全,我这就去做几样点心,姑娘趁热送过去。”
这回有了理由,光明正大地送,尧窈不用再扮作小侍从,一身鲜嫩的鹅黄襦裙,随秀琴去往崇仁宫。
尧窈出宫的消息报到德妃这里,德妃一脚踢开给她捶腿的宫人,一声冷笑。
皇帝最不喜轻浮浪荡的女子,尽管上赶着去,她倒要看看,这小公主能闹出个什么来。
她就不信,皇帝当真会为了一个外邦女打破自己经营多年的好名声,学着昏君先帝那般为女色所迷,在史书记上不光彩的一笔。
尧窈这回再来崇仁宫,真心是为了找猫,见不见皇帝,倒是其次。
不过,如果见到皇帝能让她们更快地找到可怜的小猫,见一见也无妨。
秀琴是个有经验的,专门循着墙根草丛这些易于躲藏的地方找起,还拿出备好的小鱼干,走几步丢一点,试图引出贪吃的小猫。
走着走着,秀琴忽觉背后没了声音,心头一紧,蓦地转身,只见一旁的矮树下,小姑娘从食盒里拿了块鲜肉糕,蹲下身子递给扒着她裙摆嗷嗷叫的黑灰条纹小猫。
那猫左眼破了个窟窿,周遭流着混血的脓水,红红黄黄的,形容相当可怖。
“就是这猫,你先哄住它,别让它跑了。”
这猫伤得很重,需要尽快治疗,不然左眼彻底烂掉,毒血症发作,小命也难保。
然而秀琴感到更新奇的是,这猫被人伤得如此严重,应该极其怕人才是,不然也不会叫她一通好找,可尧窈一来,猫就出现了。
难不成这些小玩意也爱美色,亦或那块肉糕的魅力太大,豁出去小命也要尝尝。
小猫似是饿极了,无奈嘴巴太小,再饿,也只能小口小口地吞吃。
尧窈也不碰它,极有耐心地哄:“慢慢吃啊,不够还有,吃完了,我们带你去看大夫好不好。”
话音刚落,只听到不远处一声大喝,“什么人在那里,皇宫禁地,也敢乱闯。”
秀琴见小猫缩了身子,肉也不吃了,要跑,急忙扑上去,然而已经慢了一步,小猫一个跳起,遁入草丛里,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巡逻的宫人这时候也已赶到,第一眼看到秀琴,不觉愣了下:“你怎地在这?”
秀琴一脸镇定地将散落在鬓边的碎发挽到耳后,笑着道:“来这里还能为何,自然是求见皇上。”
这下子,不想见也要见了。
尧窈下意识将被猫啃咬过的肉糕放回食盒里,心里不知道有多遗憾。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皇帝,只想带走可怜的猫猫。
在去皇帝寝殿的路上,秀琴伴在尧窈身侧,犹在小声叮嘱:“殿下您可千万别在皇上面前提到猫。”
秀琴是真的想救这猫,尽可能地杜绝各种潜在风险。
小姑娘乖顺地垂着眉眼,低低地应了声,内心却是若有所思。
她们到达寝殿的时候,皇帝还在前头正殿同臣工们议事。
工部近三年的账目在皇帝紧盯之下已经彻底清算出来,其中有一百二十多笔款项去向不明,本子上记载的是用于各地工事,可皇帝派亲信去到各地查探,并未查到这些工事的存在,且这些数额与报到户部的拨款对不上,单看一笔好像不多,但这一百多笔加起来就相当惊人了。
皇帝卷了账本就是一掷,本子落到跪在最前头的顾阁老脑袋顶,官帽随着本子掉落下来,机要大臣的尊严也随之落地。
“三年了,这么多笔虚账,欺上瞒下,经了哪些人的手,入了哪些人的口袋,你们都不看不查吗?阁老如此好做,朕在外头随便抓一个,何必花大钱养你们这些酒囊饭袋。”
“皇上息怒。”
几名大臣纷纷伏着身子,叩头谢罪。
有事没事就是叩头,叩头有用,国库早就丰盈了。
皇帝如今看谁都是该收拾的可恶样子。
“朕息不了,不掉几个脑袋,你们脑子何时能清醒。”
闻言,臣工们大骇,缩着脑袋,一个个丧气极了,再也不复人前的显赫风光。
容渊指着只顾叩头默不作声的顾阁老:“你来说,砍谁的脑袋,还是都砍了。”
大晟人才济济,这一批没了,再提拔新的,总有用得称心的。
“臣、臣,”身为太后嫡亲的弟弟,顾阁老何曾如此狼狈过,支支吾吾,半晌发不出更多的字。
“你们都是父皇留给朕的股肱,朕打从心底相信你们,放心将朝政交给你们打理,可你们又是怎么回报朕的,朕御极三载,国库比照先帝在位时不仅没增,反而仍在减少,工部还只是冰山一角,若查到税收这块,你们还会给朕多少惊喜呢。”
皇帝语气越是平静,大臣们越是不安。
“说吧,这么大笔窟窿,你们打算怎么填,说不出来,那就在这里好好地想,再想不明白就点兵点将,一天点一个拖出去砍了。”
皇帝是真的气大了,机要大臣说砍就砍,还一天一个。
邢太傅正要开口,皇帝一记利刃般的眼神杀过来,太傅一个哆嗦,闭上了嘴。
皇帝威仪一日比一日更甚,比之开创盛世伟业的太祖,竟是不逊多少。
回到寝殿,才入得内室,容渊仍是不解气,一脚踢翻身旁的凳子,发出哐地一声响。
尧窈正吃着宫廷御制的雪花酥,陡然听到巨响,手上一松,雪花酥掉落在地。
秀琴一旁看着,连忙拿出帕子收拾,皇帝爱洁,可不能让他瞧见了。
到底还是晚了一步,皇帝大步走过来,厉眸一扫,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皇、皇上。”秀琴磕磕巴巴跪地请安。
“收拾好了就下去。”
皇帝面色说不上好看,甚至隐隐有着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戾气,秀琴心头瑟瑟,这时候也顾不得尧窈,提着裙摆快速退出屋。
小姑娘嘴角沾了雪白的细须,花猫般有点滑稽,她自己也不在意,取出帕子一点点地擦拭,如上回那般没怎么在意皇帝的存在。
容渊立在原处,未再走近,一脸漠然地睥睨嘴脏了都显得有些可爱的小姑娘。
“朕未召你,你为何来?”
换一个人,早就被皇帝撵出去,再也不许踏入崇仁宫半步。
尧窈也是敢,对上男人异常冷厉的双眼,歪着头问:“皇上又不高兴了?”
皇帝是个奇怪的人,每回见到他,总没个高兴的样子。
天底下,唯眼前的女子敢这么直问天子,也亏得她是外邦女子,他可以将她的这种胆大包天的行为归结为不懂规矩,不然,就是个被拖出去的命。
“朕若不高兴,你又该如何?”男人面色不善地问,先看看这小妇如何回答,再行处置。
尧窈略一沉思,打开桌上的食盒,拿出一块肉糕,双手奉上。
“皇上吃点好吃的,自然就高兴了。”
然而皇帝并没有被小姑娘的话打动,而是一眼不错地盯着那块肉糕上明显被啃过的缺口,额角青筋若隐若现。
“尧氏阿窈!”
你怎么敢。
尧窈顺着男人的目光往下看,顿时僵了下,讪讪收回手,把肉糕放回盒子里。
“这糕被我吃过了,我再拿一块。”
好在,忍住了,没说是被猫啃的。
“不必了,这种好东西,朕吃不起。”容渊略自嘲道。
一想到那么大笔的亏空,再可口的食物,容渊都难以下咽。
肉糕不便宜,可也算不得多贵的东西,皇上怎么会吃不起。
尧窈眼里透出一丝迷茫,可仍是顺着皇帝的话,十分大方道:“没事儿,我吃得起啊,可我吃得不多,皇上帮我吃点可好,就当我请皇上的。”
略带稚气的话,不知为何,软化了皇帝内心一角,因为他知道不会有第二个人对他说这样的话了。
容渊心头郁结的怒气渐渐散去,他走到桌边坐下,并未动食盒里的吃食,只盯着小姑娘道:“可朕还是不高兴,光吃无用。”
她主动来惹他,那他就要看看,她如何让他高兴起来。
尧窈心想皇帝真是个没福的,这么香的肉糕都不碰,那他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乐趣。
一想到乐趣,尧窈思绪一滞,有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里乱撞,呼之欲出。
“姑姑跟我说,要开心,就要做好事,越多越好,只有得到别人的感激和认可,你才会感到人世间还是美好的。”
容渊听后嗤笑了声:“朕做的好事,还少了。”
拿自己私库的钱,贴补了国库多少回。
尧窈沉默了下,又道:“对人好,是本分,是应该的,因为他们也有可能帮助我们。”
容渊听出点小姑娘的话外之音,扬眉道:“所以,朕该对谁好?”
一问就问到正题上了,尧窈来了精神,不自觉地凑近男人。
“万物皆有灵,皇上要是愿意救助这世间除人以外的生灵,神仙在天上看着,也会称赞皇上的。”
雪白小脸似剥了壳的鸡蛋滑嫩无比,这么近距离的对视,也寻不到半点瑕疵,樱粉小嘴一张一合,鼻间呼出的气息香香的,甜甜的。
皇帝倾身,对着那张诱人的嘴儿,吻了上去。
饶是看尽美色的帝王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小公主于男人而言有着一种独特的吸引力,一旦靠近便忍不住地被她吸了又吸,直至沉沦。
此时的容渊并不想听小姑娘的胡言乱语,只想一次吻个够。
尧窈被男人用力地圈进怀里,两手无处可放,犹在往外挣。
她有更重要的事做,不想在这耽搁时间。
就在屋内气氛骤燃,快要失控的时候,忽而耳边传来一声细弱的绵软的叫声。
尧窈双眸圆睁,猛然使劲推开同样受到干扰而松了力的男人。
二人几乎同时扭头,循声望去,只见一瘦瘦小小的虎斑猫缩在墙角里,惨兮兮地看着他们。
这猫何时进来的,又是如何进来的,居然无人察觉。
宫里的守备竟是疏忽懈怠到了这种地步,看来日子太好过了,一个个都该撵去校场再蜕层皮换身骨,让他们有个彻底的警醒。
居安思危的皇帝敛容肃穆,如是思忖。
至于这猫,皇帝沉沉盯着那么一团小小的玩意,仔细看去,这猫又有点眼熟。
容渊正要开口,嘴上传来温温软软的触感,鼻翼翕动,轻嗅了一下,更有股独特的馨香铺面袭来。
似花香,似果香,不淡不浓,甜味恰好,足够动人心弦。
女子浓密纤长的眼睫就在他眼底轻轻煽动,好似细软的菱羽轻轻飘飘降落到他心上,一下又一下地撩拨,浑身血液也渐渐热了起来,等着女人更主动点。
然而等了又等,这姑娘主动是主动,可唇贴上来后就好像不会了,只这么贴着,上下蹭蹭,闹着玩似的。
隔靴止痒,又如何痛快。
容渊一只手扣住小姑娘后脑勺将她压向自己,唇齿之间猛地磕上,尧窈张开嘴,呜咽一声,就被男人趁虚而入,吻得狂荡又热烈。
舌头要麻了。
头是昏的,眼皮子是沉的,尧窈手和脚也软软地使不上劲,就这么没骨头似的靠着男人,待他一次吻尽了兴,周身冷硬的气息淡了不少,她才强撑着气力,在男人耳边道:“皇上看阿窈像不像那只猫。”
哪里像,她是香的,软的,鲜活的,那猫又瘦又丑,脏兮兮,有气无力的叫声,好像随时都要覆灭。
真要找出点像的地方,大概就是这副恣意懒洋又无辜可怜的弱态。
这就有点意思了。
分明是她大胆地来缠他,可缠上了,又不愿意往前多走一步,反而更像是示弱,为了讨好他而捣鼓出来的一点小情趣。
这种情趣,也要看人,换成德妃那种骄纵张扬的性子,容渊只会更加反感。
可偏偏是这姑娘,有他看得顺眼的一张脸,听得顺耳的一把嗓子,天生一副柔情蜜意,惹人染指的模样,纵使再如何意志坚定,铁石心肠的男人,总有那么一瞬间,内心是动容的。
尤其这样的四下无人,交颈缠绵。
她一靠过来,他的身体就不自觉地紧绷,意志力告诉他要稳住,男人的颜面,帝王的尊严不可丢,可身体上的反应出卖了他,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昭告一个羞耻的事实,他是渴望她的。
但他不能表现出他的渴望,他要做的是征服这个惹了他又不得其法,吊起了他的瘾头还敢打退堂鼓的可恶小姑娘。
容渊打横抱起姑娘就要往书房那边去,他会教给她,什么是真正的情趣。
尧窈却不乐意了,两条纤细腿儿离了地面就开始踢腾,扭着身子要从男人怀里下去。
容渊面色微沉,一巴掌拍在姑娘圆而翘的臀上。
这一下,虽说不是很重,但声音还是有点响的,又来得突然。
尧窈因为受惊而妙目圆睁,挣着身子要躲开他,两手抵住他的胸口不让他再凑近。
这种生分疏离的感觉让容渊分外不悦,他双臂收紧,低斥道:“做什么闹。”
主动招惹的是她,有胆子惹,就要有胆子承受。
被打屁股的羞耻感使得尧窈此刻对男人格外抗拒,一个扭头,又见那只猫缩在窗边角落处的花架旁,睁着一双因为受伤而格外可怖却又充满好奇的眼睛望着他们,内心愈发不自在。
可又挣不开力道大得惊人的男人,尧窈粉白的面颊因为使力而变得绯红,嘴上呢喃:“皇上看阿窈可怜,阿窈看那猫也可怜,都是可怜的玩意儿,无根无萍没着没落的。”
话里竟带出丝丝缕缕的怨怼来,但又不让人觉得丧气,反而有些好笑。
容渊忍不住在姑娘香软滑嫩的脸蛋上捏了一把,板起脸训道:“谁教你的官话儿,无根无萍是这么用的。”
东瓯国力再弱,可好歹盘踞一方,存在了数百年,身为一国公主,自然是极为尊贵,高人一等的存在,素日里锦衣玉食,奴仆环绕,又怎么可能如那些孤苦伶仃的无根无家之人。
“就是这么用的,皇上不明白。”尧窈一腔酸楚,又有谁人懂。
眼睛涨涨的,有水雾凝结,尧窈眨眨眼,将那点没来由又呛人的酸意逼退。
小姑娘讲话软,但很认真:“阿窈得让皇上喜欢,姑姑才能不挨罚,不饿肚子。”
闻言,皇帝竟是没有办法反驳,后宫那些破事,只要他想,没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
可他平日并不想理会女人之间穷奇无聊的争风吃醋,也正是因为生在帝王家,看透了贵女们遮遮掩掩的清高虚伪,使得容渊自小便产生了心理上的排斥,直到长成后,有了身体上的冲动,却因着内心的抗拒而一再压抑。
自恃清高的他不喜,搔首弄姿的他更不喜,故作矜持的他也不喜,他喜欢的生动的,笑起来比春花还要美的,有点小脾气,却又不能撒泼,要够甜,够软,够娇……
容渊脑子里蹦出一个模糊的影像来,再低头,看着倒在他怀里乱动,小兔子般拱来拱去的活宝贝,那个模糊的影像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对男女之情是打从骨子里轻蔑并不屑一顾的年轻帝王,头一回在女人身上体会到了反反复复,纠结错乱的情感波动,这种情感过于强烈又突然,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男人蓦地手一松,却又稳稳地将小姑娘放在地上,带着她仍是往书房里走。
“你要不要学字,朕教你。”他的心有点乱,需要找点事平静下来。
“好啊,”尧窈并没有拒绝,可注意力仍在猫身上,指了指,就要开口。
容渊不耐烦地扬声道:“高福,滚进来。”
候在门外的高福时刻凝神静候,听到皇帝唤他,当即推门而入,脚步急快地奔进了屋内。
主子还未发话,高福便眼疾地瞥到了那只猫,迟疑了下才道:“皇上,臣瞧这猫,像是誉王先前从后院抱养回去的那只。”
那时候,后院来了只母猫,在墙角处产下几只小猫,大抵是身体太虚,最后存活的就这一只。
都以为皇帝不爱这些玩意,最后存活的这只怕也难逃噩运,只有高福知道,这位主子看着冷,但也不是那般绝情残酷的人,一只小猫而已,又能碍着什么,主子最多就是不管,养在后院也不是不可。
直到后来一日,誉王过来见天子,瞧见了这只猫,一时善心大发,要了过去。
容渊沉了脸:“你再看看,确定是那只?”
高福再把这猫仔细打量,却未靠近,免得惊扰到可怜的猫。
“这猫四只脚,唯有左前脚有处白毛,且形状独特像把扇子,奴才肯定,就是那只。”
身为天子,容渊岂会小肚鸡肠到跟一只猫过不去,他只是对这猫的来历有些存疑,需要确认清楚。
没想到,真的有问题。
然而有问题的并不是猫。
他的七弟从他这里将嗷嗷待哺的幼猫带走时,这猫尚且好好的,眼睛并未受到伤害。
一晃才不过两三个月,本该养在七弟那里的猫却惨成了这副模样。
这猫被谁所害?七弟又是否如他在人前,尤其在自己面前展现的那般纯良无害?
容渊垂着眼眸,喜怒难辨地沉思许久后,一声笑了出来。
高福被主子这一声笑弄得有点蒙,便听到主子爷吩咐道:“把这猫先捉了,养在后院,然后放出话去。”
高福连忙应是。
尧窈在一旁道:“高总管你轻些,要有耐心,它眼睛疼,可能急了会抓人,你别恼,慢着点。”
“好勒。”高福笑着应下,小心翼翼地观察主子神色。
这位小公主看着软糯可欺,实则站在帝王身侧,也未曾露过一丝怯来,当真是了不得呢。
容渊低下头,目光落在了身旁矮他一个脑袋不止的女人身上。
她倒是心宽,操人的心不够,还要操动物的。
不过字还是要练的,容渊如今又多了份心事,更要沉下来,好好地谋。
小姑娘被高大的男人提溜着往另一边,仍是忍不住地回头,又道了句:“桌上那盒子里有肉糕,它喜欢的,你喂给它。”
闻言,容渊脚步一滞,蓦地看向恍若未觉,仍弯着唇的小姑娘,眼神里掠过一抹不可置信。
所以,她把猫啃过的吃食给他?
她是和猫一样有九条命吗?信不信他一条条地给她掐了。
后知后觉的尧窈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但她也没打算补救,而是瞧着皇帝,由衷地夸了句。
“皇上可真好看。”
人好像没那么坏,脸又好看,她也好看,生的崽崽只会更好看。
崽崽好看,她喜欢,王姐也喜欢。
一想到这,尧窈就想笑,眉梢儿弯弯,笑出甜蜜的弧度。
白白软软的小姑娘笑起来,蜜一样的甜,直到被男人摁住动弹不得,犹在想象着崽崽的模样,更像她一点就更好,她更好看。
何曾被人冷落过的帝王这时哪还有心情跟个小畜生计较吃的,终于绷不住了,将桌上的东西挥到一边,握住姑娘的双肩将她翻个身,背对自己压到桌面上。
她夸起人来,也是乏味得很,连句优美的辞藻都无。
那么,他就亲自教教她,该如何夸。
第8章 不能
这一夜,异常难熬,翻来覆去地不知道多少回,尧窈只觉手不是手,腿不是腿,腰也不是腰了。
偏偏男人不知餍足,掐着她的腰,一遍遍地问:“这样可好,公主可还满意?”
人前雅正持重的帝王,私下里竟是这么个混不吝的模样。
好在,尧窈心志被男人磨砺得强韧了不少,折腾了一宿,也只是眼眶红红,却未哭出来。
累,倒是真的累。
尧窈软软伏在床上,欺霜赛雪的美背露了大半在外头,却毫无所觉,一闭眼就沉沉睡去,如何唤也不起。
容渊拂过她殷红的眼角,脑海里仍是她情动时一声声地唤,怎会那样的动听,给了他无穷的动力,使得他不知疲惫地索取。
这背,也比平日更加美艳。
毕竟有他精心创作的成果,就当是给她的赏赐,她定然会喜欢。
容渊如是想过后,自得了不少,起身随意搭了件外衣,叫宫人备水。
皇帝去了净室沐浴,秀琴进来收拾残局,拉开床幔后,一股子靡靡气味扑面而来,床上的娇人儿更是艳得不像话。
一头乌亮丝滑的长发被男人刻意拨到了一边,随意散落到床边,大片美背露了出来,背上赫然画着一朵红艳艳的海棠,层层叠叠的花瓣,吐出鲜嫩娇蕊,当真是春色无边,旖旎至极。
饶是秀琴这种见识过大场面的老宫人,也未曾遇到这样的画面,就连平日里悄悄读着的话本子也不曾有,一张脸儿也跟着那艳美的海棠红了起来,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处看了。
秀琴红着脸把被子拉上,盖住那一抹扰乱人心的春色。
偏偏春色不自觉,尧窈无意识地手推了下,呢喃着热。
秀琴那点微薄的怜惜之心被勾起,轻哄着小姑娘道:“被子可不能推,当心着凉,殿下忍着点,奴婢给殿下擦擦身。”
说是擦身,也只敢擦旁的地方,背后那一块,她可不敢碰。
这一看就是皇帝的杰作,即便画的野草野树也得受着,何况一点也不丑,还这么的美。
美得惊心动魄,撩得人春心荡漾。
秀琴简直不能想象,皇上和这位小公主私下相处会是什么样子。
稍微想象,便能让人发疯。
秀琴此时又庆幸她有自知之明,从不敢有非分之想,当皇帝的妃子,日子是富贵,可身心所受的折磨更是一言难尽。
秀琴小心翼翼地给尧窈擦身,待到皇帝洗漱过后再进来,换上绛紫色寝服,高鼻俊目,神态漠然,浑身散发着令人炫目,不敢觊觎的天潢贵胄之气,秀琴端起水盆,心慌意乱地退下去。
只是退之前,秀琴按着规矩,轻声问:“皇上,是否备药?”
容渊坐在床边,伸手勾起女子散落在床边的一把细发,缠在指尖轻轻地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