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大师兄面前后by子琼
子琼  发于:2024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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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挽是第一次见到这等神迹,她满脸的不可置信,那男人便慢慢向她走来,最终在她面前站定。
他俯身而来的瞬间,周身又涌动了起来,只是瞬息,他竟又变成了一名少女,而它的那张脸,则恰好是云挽的模样。
“少女”轻轻捏住了云挽的下巴,眯眼笑道:“的确是漂亮的脸蛋,怪不得沈鹤之会喜欢。”
她的手指很快点在了她的脸颊上:“可惜这里被缺德的人给划伤了,真想把她的手给剁下来。”
这感觉实在太惊悚了。
“你不要胡说!”云挽伸手想挥开那只捏住她下巴的手,胳膊却从一层水幕中穿过,并未碰上任何实体。
“少女”笑嘻嘻地看着她:“我怎么就胡说了呢?你不知道吧,在你之前,沈鹤之可从没领过哪个姑娘回飞泠涧。”
“你昏迷了整整三日,这三日里你睡的是沈鹤之的床,盖的是沈鹤之的被,他自己都跑去客房睡了。”
“少女”叹息道:“就这样也睡不安稳,你大半夜不知道梦到什么了,总‘沈师兄沈师兄’地叫,哎哟,叫得那叫一个可怜,沈鹤之的听力极好,你一唤他,他就跑去看你,又是给你喂水,又是为你疏通经脉的,一晚上都睡不了个囫囵觉,可怜他白日里要去给太虚剑川当狗,晚上还要衣不解带地照顾你,你倒好,连知道都不知道......”
“少女”的描述让云挽的脸更红了,她嗫嚅着嘴唇想反驳,可愣是不知要如何反驳,她那时昏迷了,根本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她疯了吗,为什么要在睡着的时候唤沈鹤之......
“少女”唏嘘地摇了摇头:“我反正不知道沈鹤之是怎么对待其他姑娘的,但他总不能对谁都这么温柔吧,他看着也不是什么温柔的人。”
“要说他不是喜欢你,我可不信。”
“这不可能的,”云挽的嘴唇动了动,“你就是故意在骗我,刚刚还编了那样的故事。”
“什么故事?”“少女”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杀妻证道的故事吗?”
她像是觉得很有趣,竟笑了几声:“我这不是想看看你听了之后会不会吃醋吗?小丫头,你肯定吃醋了吧。”
“我没有!”云挽急声否定。
“沈师兄只是将我当作师妹,”她强作镇定地努力解释,“我与沈师兄才认识不久,你不要、不要这么说......”
“这有什么,”那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仍顶着云挽的脸,笑眯眯的,“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做‘近水楼台先得月’吗?现在是师妹,以后就是爱人了。”
“你别看沈鹤之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他活到现在,就没真正和女人接触过,你若想引诱他,可谓是轻而易举!”
它说话的同时,身体又一阵蠕动变化,这次它却变成了一副陌生少年的模样,那少年生得很漂亮,五官有一种完美到诡异的感觉,令人分辨不出它的性别来,云挽隐约觉得,这应当才是它真实的容貌。
“小丫头,你不也是喜欢沈鹤之的吗,我一提他你就脸红,你敢发誓你不喜欢他?”
它开口发出的声音同样雌雄莫辨,既有着女子的柔婉,又带了几分男子的沙哑,很是古怪,令云挽一时都没注意到他在说什么。
而就在这时,一道寒光突然从天边斩来,迎头劈下,一剑便将少年的身体劈成了两半。
水花四溅,伴随着一声仿佛融合了不同声线的惨叫声,那少年迅速崩溃成了一滩水,散了一地。
青年执剑出现在它身后,神情冷漠。
“沈鹤之!”少年大骂起来,“老子又没做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和我一样被囚禁在这个鬼地方,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吗!”
它话音刚落,沈鹤之便回身一剑点在了那朵涌动的水莲之上,霎时冰冻万里,整条奔流的小溪都被冻成了雪白的冰柱,而那古怪的声音也总算消失了。
云挽有些慌张,她抬眸看去,沈鹤之也恰向她看来。
观他神情,应当是没听到那古怪少年说的那些话。
“它没同你胡说什么吧?”
沈鹤之这一问,云挽不禁窘迫起来,她想起了刚刚听到的那些事,她难道真的在昏迷时,多次于睡梦中呼唤沈师兄吗?
她担心那东西在骗她,可她又不好去找沈鹤之确认。
“对不起,”云挽下意识道歉,“是我打扰到师兄了。”
沈鹤之轻蹙眉,他收剑回鞘,抬脚走至了云挽面前,垂下视线看着她。
“你没做错什么,为何要道歉?”
他向她伸出手,云挽慢慢握住,沈鹤之便微一用力将她扶起。
她身上又沾上了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去拍衣摆上的泥,沈鹤之却在此时将指尖在她额间轻轻一点。
一道灵光闪过,衣裙之上的泥污竟转瞬褪去。
云挽停下动作,露出惊异之色:“原来衣不染尘的仙人就是这般来的。”
“这不难,你如今已通窍引气,可以开始修习一些简单的灵术了。”
云挽怔了怔,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双手,其实她刚醒来时,便隐隐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出现了一些变化,感官更加敏锐,连空气中的细微之处都能有所察觉。
只是她原先根本摸不到修炼的门路,怎会突然这么快就通窍引气了?
“是师兄做了什么吗?”
沈鹤之“嗯”了一声:“你已过了最适合入道的年纪,若无人助你打通经脉,你是很难凭借自己踏上修行之路的。”
他顿了顿又道:“我原本想晚些再帮你通窍引气,但恰逢你负伤,我就顺手为之了。”
云挽总算明白为何那些教导外门弟子的教习会敷衍她了,她是得罪了大长老和崔檀昭的人,自不会有人敢同她讲这些,甚至于,或许崔见山将她扔在外门,就是想让她在入道的边缘苦苦挣扎一生。
凡人寿元有限,待她死去后,她手中的掌门令自然就能被他们收回去了。
“多谢沈师兄。”云挽看向沈鹤之,很郑重地向他道谢。
若没有沈鹤之,她大概真要按照他们设计的路线走完这碌碌无为的一生了。
沈鹤之却在此时偏头向那被冻结住的溪流看了一眼:“也是我的疏忽,通窍引气后便能听到它的声音了,我该提前设防好的。”
云挽顺着青年的视线也朝那边看去,她忍不住问道:“那到底是什么?”
她犹豫着,又觉得别扭:“我的衣衫当真是它给我换的?”
沈鹤之收回视线,这个话题令他神色间也多了几分不自然,但他还是耐心地向她解释道:“你不必多虑,它并非人族,非男也非女。”
见云挽一脸疑惑,沈鹤之想了想,又道:“不知你是否听说过天魔。”
不等云挽回答,沈鹤之便轻摇了摇头:“抱歉,你并非生于昆仑墟,应当并不知晓这些事......”
“那大概发生在二十余年前,彼时天魔出世,昆仑墟生灵涂炭,后来三宫十二宗联手将其打得魂飞魄散,零散的魔魂就被分为了三块,分别镇压在了昆仑三宫之中。”
云挽明白了过来:“所以刚刚那个东西就是天魔的残魂吗?”
“是,也不是,”沈鹤之回答得有些模棱两可,“真正的天魔早已死去,刚刚那个,只是自天魔残存的力量中诞生出的新意识,它的本体被关押在太虚剑川的禁地浮玉林中,但因这突生的意识,时不时便会有弟子受到它的引诱,闯入禁地......”
沈鹤之在讲述这些时,神情一直有些古怪,他看了云挽一眼,才继续道:“后来,你的父亲便将这抹意识拘出,困在了这条溪流之中......”
“飞泠涧外围设有大量的封魔阵,加之我修炼的功法特殊,不会被魔引诱,这抹意识便一直同我生活在此。”
云挽觉得奇怪:“浮玉林既是关押着天魔残魂的禁地,难道还不如飞泠涧严密吗?”
而且飞泠涧不是沈师兄的住处吗?为何外围会设有大量封魔阵?
云挽有些反应不过来,沈鹤之却偏过头来又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太异样了,她有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就想起了那个古怪少年最后喊出的那句,它说:“沈鹤之!你和我一样被囚禁在这个鬼地方,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吗!””
那是什么意思?
云挽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什么隐秘,但不等她想清楚,沈鹤之便转移了话题,他突然问道:“你的伤还疼吗?”
那双漆黑寂冷的眼眸静静地望着她,云挽莫名有些心慌,她连忙摇头:“不疼了。”
“崔檀昭那日对你出手时,故意用灵力击伤了你的脊柱,她此举是想断你的根骨......我之前说要为你出头,便会说到做到。”
沈鹤之的话并未让云挽表现出任何愤怒怨恨之意,她反而认真地思索了片刻,然后问他:“师兄打算如何为我出头?”
“若是直接去找大长老讨说法,崔师姐是他的女儿,他最多面上惩戒一二,不会真的对她做出任何实质性处罚的......”
云挽抿唇:“若是师兄打算私下教训她,那便算是持强凌弱了,崔师姐可以随意对我持强凌弱,师兄却不能这么做,到时大长老责怪下来,便不会只是停留在面上的惩戒了。”
她的反应似是让沈鹤之稍有些诧异,他顺着她的话问:“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希望师兄能传授我剑术,这件事我想自己处理。”

沈鹤之并未反驳云挽的提议,他只说,当务之急是要给她准备一把趁手的剑。
于是第二日一早,他便御剑带着她去了一个地方。
那是一座高耸的山峰,浸在浓郁的仙雾之中,入口的石碑上印着三个用剑劈出的字,遒劲有力,暗藏锋芒。
“藏灵峰......”云挽慢慢念道。
“此处是太虚剑川储存典籍秘法的万法圣山。”
初入灵山,四周雾气浓白,令人看不清前路,只能望见影影绰绰的树影。
云挽一边亦步亦趋地跟在沈鹤之身后,一边好奇地左右看着:“我原以为典籍都会被安置在书阁中。”
沈鹤之却摇头:“此处的典籍皆记载有神术灵诀,自带灵性,有自己的脾气,书阁关不住它们。”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藏灵峰是整个望仙道的灵脉所在,也是灵气最浓的仙山,是安置这些秘法典籍的最佳场所。”
云挽懵懂点头。
两人复行数十步,眼前所见逐渐清晰。
灵树林立堆叠,交错的枝头上悬挂着红绳,红绳的尾端则绑着各色卷轴,散发着淡淡的灵光。
云挽自幼生活在俗世,乍一来到这仙家秘境,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只是一旦她妄图靠近那些捆着卷轴的灵树时,那枝枝丫丫的树便会如生出了四肢般,随着她的走近逐渐远离,仿佛是在刻意躲避她。
“此处的大部分典籍只有有缘人才能触碰,”沈鹤之解释道,“即使是几位长老来了也不例外。”
云挽不解:“怎样才算有缘人?”
沈鹤之思索了片刻,似是在考虑怎么同她说,沉吟半晌他才道:“你刚刚想触碰的那些典籍,其中一些是对修为有要求的灵巧术法,你如今修为不够,它们自不会允许你靠近......这便算是无缘的一种原因。”
云挽恍然大悟。
不过她分明记得沈师兄说今日要带她寻一把趁手的剑,可这藏灵峰中都是卷轴书籍,也不像有剑的模样,她不禁问道:“我们要找的是什么典籍?”
“我们不找典籍,”走于她前方的青年轻轻摇头,“我们来此,只是为了捡一段蕴含灵气的树枝。”
“树枝?”
沈鹤之“嗯”了一声:“用来为你刻一柄剑。”
云挽想,这藏灵峰大概真的极有灵性,因为沈鹤之话音刚落,周围的景致便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山林雾气终于散开,视野豁然开朗,一汪清澈的灵泉也随之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光屑穿过密叶投下,恰将波光粼粼的水面映得如坠入林间的碎星,又似日光淌下的一滴寂静的泪。
四下静谧,他们仿佛进入了一方独立的天地,而在那汪泉水之前的地面上,则安静地躺着一段粗壮的树枝。
云挽驻足而立,一时有些被眼前的美景震住了,直至沈鹤之的声音从身旁响起,她才恍惚回神。
“这是此处龙脉的龙眼泉,名为觐仙镜,”他道,“因其光滑如境,且传闻拥有通晓过去与未来、直窥宿命的预知能力而得名。”
沈鹤之向前几步,将那截躺在地上的树枝捡了起来,在手中掂了掂,这才转过头看向了云挽。
他略作思忖,突然问道:“你打算何时回落日渊?”
太虚剑川并未强制对外门弟子进行限制,他们即使不每日同教习修行,也不会有人特意过问。
只是外门弟子若是无法在十八岁之前通过大测进入映月海,便会被分配去当杂役弟子,所以他们这些弟子对待修行都很勤勉刻苦,少有人会偷懒缺席。
云挽被沈鹤之问得忐忑,她小声道:“我今日就可以回去的。”
沈鹤之似乎没料到云挽会是这样的反应,他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终是轻叹了口气,缓了语气:“我并非是在赶你走,我是希望,若你在外门无事,不如多在飞泠涧留住一段时间。”
他顿了顿,问她:“留住三个月可以吗?”
云挽稍怔,她发现她的心脏又开始剧烈跳动,脸颊也止不住地发烫,在她点头之前,就听沈鹤之又道:“飞泠涧不会有外人来,你不必担心撞见其他人。”
“我、我是怕?*我会打扰到师兄。”
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竟让沈鹤之难得露出了几分笑意:“你请我授你剑术时,倒没见得担心会打扰到我。”
云挽认真看着他,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沈鹤之笑,可那青年却没再说话,而是突然将手中的树枝向空中一抛,紧接着,无霜剑便从他腰间出鞘。
寒芒闪过,数剑斩出,只是霎那,待那树枝重新落回他手中后,便彻底没了原本的模样,反而被雕刻成了一柄锋利的木剑。
这个过程太快了,云挽几乎没来得及眨眼,再回神时,沈鹤之已转腕将剑柄递了过来。
“试试。”
云挽将剑接过,刚一入手,她就察觉到了不同,这柄木剑比宗门统一发放的铁峰剑轻了许多,也小巧了许多,她挥动起来更加自如。
云挽忍不住露出了欣喜之色,她捧着手中的剑,对沈鹤之道:“多谢师兄。”
沈鹤之摇头,他的目光在云挽握剑的手上停留了片刻,突然道:“崔檀昭的剑术其实很差......若她不是大长老的女儿,甚至连进入内门的大测都无法通过。”
云挽想起自己前两次对上崔檀昭时,都毫无还手之力,她不免有些失落。
沈鹤之似看出了她在想什么,竟宽慰了她一句:“你那时尚未通窍引气,自不可能接下富含灵气的剑招,以后便不同了。”
云挽握紧木剑,点头道:“我会努力的。”
得了剑便也该离开了,她却忍不住又多看了那龙眼泉几眼。
“若是对觐仙镜好奇,可以靠近去看,”沈鹤之察觉出了她的心思,“你也可以触碰它。”
云挽却有些担心:“这会不会不合规矩。”
沈鹤之摇头:“觐仙镜源自于天地,不属于任何人,也不属于任何宗门,太虚剑川无权设立与之相关的规矩,任何人都有资格触碰它。”
听他这般说,云挽终是缓步走至泉水边,俯身向水面看去。
如镜般光滑的水面倒映着她的面容,沈鹤之不知给她用了什么疗伤药,她脸上被崔檀昭刺出的伤疤已淡去了许多,若不仔细去看,几乎很难捕捉到那抹痕迹。
云挽凝望着水面,竟莫名产生了一种陌生感,只是倏忽晃神,那来自她的倒影便仿佛发生了一些变化。
少女面颊上的稚气完全褪却,眼底是一种浓郁到流淌的悲伤和决绝。
那一瞬间,云挽只觉自己似是也沉浸到了那股情绪中,四周的一切都随之远去。
峭壁孤悬,峡谷幽深,少女执剑立于冷冽的风中,剑气环绕,她厉声呵道:“沈鹤之,你叛逃师门,戕害同门,饲魔奉妖,助纣为虐......你可知罪!”
喊出最后一句话时,因太过悲愤,她的声音几乎在轻轻地发着颤,带着强压的哽咽哭腔和疼痛。
但也只是片刻,一切便烟消云散,仿佛从不曾来过。
云挽心中大震,她下意识猛地后退,不受控制地后仰跌去。
一条臂膀圈来,迅速从她身后扶上了她的肩,青年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看到什么了?”
云挽脸色苍白地仰头,眼底是还未来得及收起的惊恐。
她看到什么了?
她看到她执剑立于风中,一声声一桩桩地控诉着沈师兄的罪行,她与他兵戈相向,说他叛逃师门,说他戕害同门,说他饲魔奉妖、助纣为虐......还质问他是否知罪......
沈鹤之说觐仙镜能够通晓过去与未来、窥探宿命......她刚刚所见,难道真的是未来会发生的事?
可是......沈师兄怎么会做出那些的事?
云挽惊魂未定地看向沈鹤之,肩膀不住地发抖。
她满怀着忐忑,低声问道:“师兄过去可曾、可曾在觐仙镜中看到过什么吗?”

第013章
云挽的问题让沈鹤微微蹙眉,他眸光闪烁了一下,很快便轻摇头,只吐出了两个字:“未曾。”
云挽抿住了唇,她觉得沈鹤之在骗她,他一定曾在觐仙镜中看到过什么,否则她刚刚反应那般激烈,他不会如此熟练而镇定地来询问她。
云挽知道,面前这位沈师兄身上应当有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们才相识不久,他不愿告诉她也很正常。
可她刚刚在觐仙镜中看到的那一幕却是与沈鹤之有关的,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出来。
她更不知道,若沈鹤之当真也在觐仙镜中看到过什么,那有没有可能也是与她有关的画面。
比如他也曾预见过,自己叛逃师门后,被她追杀的那一幕。
云挽此前一直以为,沈鹤之最初对她的那副态度源自于她父亲,也许他与她父亲的关系并不好,可此时她却突然犹豫了。
或许他起初面对她时的那份复杂,正是因这觐仙镜对未来的预示,但......若是沈鹤之当真预见过她追杀他的一幕,又怎么会答应授她剑术呢?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沈鹤之松开了扶住她的手,似是并没有要深究的意思。
云挽反而犹疑起来,她攥紧了衣袖,最终还是小心问道:“师兄不是说,觐仙镜能够通晓过去、预知未来......若我在其中目睹了未来之事,那那个未来一定会发生吗?”
那个沈鹤之叛逃师门,被她亲自追捕的未来......不管怎么想都令她觉得不可思议。
沈鹤之偏头看了她一眼,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异样:“昨日之事昨日死,未来之事不可期,你于觐仙镜中窥探到的未来,也不过是寰宇长河的冰山一角。”
“我不清楚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但很多时候,差之毫厘,却也会谬之千里。眼见未必为实,所以无论是逃离规避,亦或是趋赶靠近,也许最终都不会导向你所祈求的那个果。”
云挽听得懵懂,但或许是因为沈鹤之的语气太过平静,她那颗惶惶不安的心竟也随之被安抚了。
就只是......冰山一角吗?
云挽回头看向那片寂静无波的觐仙镜,她忍不住想,一颗刚播下的幼苗,到底要经历几度风霜,才长出了那样一根枝桠。
云挽随沈鹤之回飞泠涧后,便正式开启了留住于此的生活,但那日在藏灵峰看到的画面,却仍会时不时地于深梦中出现,像扎在心间的一根刺。
真要说起来,沈鹤之其实待她很好,但因着那来自觐仙镜的提示,云挽又总觉得,她与沈师兄之间隐隐隔了层什么,让她想要去靠近,却又害怕恐惧着。
“啪”地一声,木剑掉落在地,云挽踉跄后退,勉强稳住身形。
沈鹤之弯腰将掉落在地的剑拾起,递还给了她。
“握剑时重心太靠后,所以才会站不稳......”
云挽专注地听着他的讲解,不时询问几句。
晚霞升起时,沈鹤之收了剑:“今日便到这里吧。”
云挽抬眸看他,鬼使神差之下,她突然问道:“那日在武道场,师兄所施展的眠雪十六剑,是给我看的吗?”
沈鹤之点头:“眠雪十六剑其实并非只有十六式,而是十八式,只是后两式不是固定的招式,是需由执剑之人自行修出的剑意,所以不同的人施展眠雪十六剑的最后两式时,都是不同的。”
云挽心中一动,就听沈鹤之又道:“此剑法由你父亲所创,且与你心性相合,我会将它传给你。”
云挽有些吃惊,她忍不住问道:“师兄认为......我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一位很负责的掌门;一位很严厉的师父。”
这是沈鹤之给出的评价,不带丝毫主观的个人感情,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多。
因内门弟子享受着门派的主要修炼资源,太虚剑川对他们不会再如对待外门弟子那般宽松。
那些未出师的弟子需要日日前往无涯峰,听长老授课,每月仅有三日的休沐时间。
而像沈鹤之和虞惊意这般的,便算是出师了,他们则需要定期前往无涯峰为其他师弟师妹解惑,抑或是完成宗门发放的课业,像虞惊意上次前往俗世,将云挽接回太虚剑川,便算是课业任务。
沈鹤之平日里还算清闲,只是每隔四日都要前往无涯峰,协助授课的长老,给那些师弟师妹们解惑。
若他外出了,云挽便在书房中阅读书籍,尽可能地去了解昆仑墟中的闲闻轶事。
若沈鹤之没有外出,她便会向他讨教剑法,沈鹤之虽性情冷淡,但教导她时,却极有耐心。
遇到较难的剑招,云挽无法立即学会,沈鹤之便细心地将剑招拆分,一点点地为她讲解。
沈鹤之不在飞泠涧的时间,那个被镇压在竹溪中的古怪少年总会冒出来骚扰云挽。
好在只要云挽身处竹楼中,少年的声音就无法传来,只是一旦她跑到院子里练剑,那少年便会叽叽喳喳地一直同她说话。
少年受禁制影响,幻化出的人形只能在竹溪附近活动,他那日会诱导云挽去触碰水莲,便是因为,若水莲被触碰,水流就可被短暂的截断,禁制也会出现松动,他就能自由地在整个飞泠涧活动了。
是的,即使是自由活动,也仅限于在飞泠涧,所以他其实没什么危险,因此沈鹤之才敢于放任云挽和他接触。
那少年大概许久未见到人了,平日里沈鹤之也不会与他闲聊,他对云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云挽起初是懒得搭理他的,后来也偶尔会回应几句。
于是她知道了少年的名字。
云挽不解:“你的名字......为何要叫芙蓉?”
“因为芙蓉花好看呀,”他笑嘻嘻地道,“我的魂珠被封存在浮玉林中,那儿就有一棵很漂亮的木芙蓉树,你若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浮玉林是太虚剑川的禁地,云挽第一天在执事堂领取弟子令时,管事的弟子就极严厉地警告过她,凡太虚剑川弟子,不得擅入禁地,违者会被关入戒律堂,受到严厉的惩戒。
见云挽不接话,芙蓉很失望:“你这小丫头真是无趣!”
不过片刻之后,他又好了,转而问起了云挽,“你还没跟我说你叫什么呢?”
云挽却反问他:“你不知道我叫什么?”
“我为何要知道,?”芙蓉理直气壮,“你很有名吗?”
云挽的神情变得有些奇怪:“你那日果然在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芙蓉没能反应过来。
“你其实根本就探查不到竹楼内的动向,那日却要骗我说我在梦中唤了沈师兄。”
来飞泠涧的第一天夜里,她便任性地告诉沈鹤之,她不喜欢祝这个姓,希望他能唤她云挽,若这个芙蓉当真能洞察整个飞泠涧,他怎会不知道她的名字?
“哎......”芙蓉似是想反驳,但却又有些哑口无言,但他很快就又换上了那副吊儿郎当的语气,“别生气呀,虽说我没亲耳听你唤你那位沈师兄,但我估计着也差不多。”
“你受伤昏迷那三日,沈鹤之那冷脸的臭小子经常睡到大半夜,突然就跑你那去了,我就估摸着你可能是唤他了。”
“虽然我看不到你们在做什么,但他肯定是在衣不解带地照顾你呀,要不然他难道是跑去找你聊天的吗?”
“你别胡说八道了!”
“哎呀呀,我没胡说呀,这不是合情合理的猜测吗?”芙蓉见谎言被拆穿了,竟毫不觉得羞愧,反而继续问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沈鹤之每次回来就把我给冻上了,我都没法偷听你们说话。”
云挽原本不打算继续搭理芙蓉,但她转念一想,突然就想起了那日沈鹤之所说的那些关于天魔的事。
她收起木剑,穿过竹林,来到了小溪边,果见那少年正靠在溪边的大石头上,嘴里吊着根狗尾巴草。
“哟!”他笑盈盈地看过来,“怎么还亲自来了?”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吗?”云挽几步走来,停在了少年面前,“我姓祝,我叫祝云挽。”
她此言一出,芙蓉惊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祝云挽!”他夸张地大叫,“怪不得沈鹤之会对你那么特殊!你不会是祝言昂的那个女儿吧!”
“你知道我?”
“我当然知道你,”少年眼珠转了转,笑道,“我就是被你爹关在这儿的,我能不知道你?”
“据我所知,我父亲关押你时,他甚至还不认识我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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