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雾的另一边,施璟停下脚步。
少女牵着他的*手,转头间鬓边红珊瑚流苏轻摇,“施郎,怎么了”
他抽出手,清润嗓音几欲让人迷醉,“看花,有问题。”
与闻淑乐完全无二的面容一怔,沈修罗不清楚他如何感知到花有问题,但眼盲的施璟定是比能看见的他更好掌控。
她娇娇柔柔靠过去,“有何问题施郎,我觉得这些花好香。”
施璟不动声色向前走过一步,没让沈修罗靠住,他伸手一折,芳艳朱红花朵在他指尖,衬得手指越发白皙。
“乐娘,你说沈修罗目的是什么”施璟突然问道。
沈修罗面上笑容微僵,“我不知晓。”
施璟微垂纤长眼睫,轻弯起唇。
他容色昳丽,气质清冷,却将全部柔情给一个人。
沈修罗咬牙,那又如何,反正等下施璟是她的人。
阵法继续催动,花香愈发浓郁,催人神智,在其中的人只能接受花香的影响。
沈修罗开始对施璟进行催眠。
青喜门的功法,魅术是其中最基础一种,沈修罗易容技术极好,魅术的功力也是深厚,所以从未失手过。
今日她布下如此大的阵仗,用血肉喂养情花盛放,再加上她的魅术,施璟哪能抵抗住
“施郎,我忽然觉得好冷,你来抱抱我好吗”沈修罗发出嗓音都与闻淑乐一样。
在男人堆里滚爬出来的她深知,男人大多用下半身思考,就算施璟较为特殊,可在她如此精心的易容术和魅术影响下,她一定会成功。
她看见施璟皙白颈间渐生汗意,知晓她的操纵魅术有了作用。
眼前这个清高的修仙界天才将成为她的,光想到这点她就浑身发热,催促他道:“你怎么还不过来。”
她心里有些佩服施璟,该说他的修为强大,在她刻意魅术影响下竟只生了些汗,她反倒像中魅术的人。
“乐娘,你过来。”他轻笑,因魅术影响,他脱力半跪在地,桃花眼中波光流动,微扬的眼尾晕上薄红,勾人魂魄。
“施郎。”沈修罗不自觉向他走去。
施璟没有任何犹疑,骤然拔出长剑抵在沈修罗脖颈,剑声嗡鸣,愠怒至极。
沈修罗瞪大眼睛,嗓音娇弱道:“施郎,你怎么拿剑对着我”
靠得近了,她发现少年粗重的呼吸,那清冷眉眼染上朦胧欲色,他确是中了魅术和阵法效用,但为何……
施璟嗓音沙哑,不带一丝感情:“把乐娘还给我。”
沈修罗震惊看着他,他是如何发现的不过几个照面,她从未如此快的曝露过。
“那凡人可以,我就不行”她嗓音蓦地变化,是另一种妩媚音色。
施璟神色冷冽,微有嘲意,“你也配与她相提并论。”
沈修罗身躯克制不住地颤抖,她气得快要呕血,那个下贱至极的凡人,他竟说她不配与凡人相比,对她是何等侮辱!
但随即她又笑了,脚尖轻点往后退去,避开一段距离,“那又如何,现在的你双眼皆盲无法寻她,再待一会理智皆失时,只能与我双修!”
世上男子不都如此么,嘴上说爱,情欲上头又管谁是谁,她经历如此多的男人,无一例外。
既然撕破脸皮,她无顾忌道:“施璟,我还要告诉你,你所求的还灵草已经没了。”
她看到面前少年脸色骤变,心生快意道:“还灵草已消失数月,我猜你是想拿此物去救那凡人罢,可惜,她只能等死。”
沈修罗轻笑着,风情万种。
她仗着他双眼皆盲,不知方位,想着拖延时间等他丧失理智与她双修,全然好算盘。
少年神色冷寒,面颊却一片潮红,清润嗓音沙哑道,“我不会背叛乐娘,即便是死。”
所谓沉沦不过是谎言,若是真想守身,又怎会被情欲所操纵,其皆为放纵自我的可笑借口。
在彻底丧失理智前,他尚有决断时间。
在沈修罗震惊的目光下,他漠然将剑对准另一只手的掌心。
“不可!”沈修罗不自觉大喊出声,可无法阻止少年的动作。
他的手指修长皙白,骨节分明,生得非常漂亮,可他丝毫不留情,没有一丝犹豫将手刺穿,剧烈痛楚让他面上潮红褪去,只为保留一刻清醒。
他拔出长剑,鲜红血液如涌般从他掌间流出,他不管不顾,桃花眼冷冰看向沈修罗。
沈修罗被他决然举动吓到,他的指尖往下滴落血液,她颤声道:“施璟,你这个疯子……”
为了一个凡人,竟然狠心到刺穿自己手掌!
施璟一手提剑,转瞬到她面前,漆黑眼瞳似黑夜暗邃,如望不见底的深渊。
她发觉不对,恐惧充斥她的大脑,颤着手指着他,“你能看见!”
闻淑乐真的想吐,这个魔教男人拎着她的后领,她像块破布般被随意甩来甩去。
她暗恨捏着袖中的匕首,刺痛感觉袭来,她借此保持清醒。
好在这些魔教瞧她是个凡人没有防备,而她刚好留有一手。
眼下只能靠她自己了。
方才的花香太浓烈,她若多待上一会肯定会昏迷。
但施璟那边情况应当更严重,他眼盲,还有沈修罗贪图他的美色要跟他双修。
虽然男频小说里总有这种烂俗桥段,哪怕男主已有心慕之人,却误打误撞中了春药与另外的女人厮混一处,由此收了第二个、第三个后宫。
这种情况在遭到绿色制裁后发生改变,男主只能搞暧昧打擦边,不跟后宫确认关系。
但无论怎么说,男人在这段关系中都是稳赢的局面,毕竟他是受迫的,被下药的,无辜的。
而中了药之后或许真就如禽兽一样无法管制自己,闻淑乐不得而知,可她确定讨厌这样。
她虚眯着眼睛,并不能看清眼前实景,只能观测色块的移动,比如男人将她从光线充足的地方带到了一个光线昏暗的地方。
男人在下木梯,看来这是一处魔窟,闻淑乐咬着舌尖,手掌被匕首划破的伤口火辣辣的痛,但至少能让她转移注意力,不至于吐出来。
由于地下不透光,只有微弱火把燃烧,男人带着她在七绕八绕的魔窟里行走,闻淑乐借着昏暗光线把眼睛睁开了些,观察四处情况。
两侧有铁一般的栏杆,里头的人发觉外边的人路过动静,一下子嘶吼和尖叫起来,这里像是疯人院。
这不能怪她们。
闻淑乐有些难受,她能嗅到地面未洗净的血腥气息,每一间关住的人都曾疯狂拍打过栏杆,哀求想用尽各种办法出去,墙壁和地上布满她们挣扎的血痕,药物操纵着她们直到生命终结,再迎来下一个。
她压在匕首的力气加大了点,更疼了。她需要利用疼痛转移对魔窟的恐惧,以至于不要发抖,被男人发现她是清醒的。
男人带着她经过一排排的栏杆,她看到有人努力从栏杆中伸出手来,“救命…娘亲……”
“我想出去、我想出去!”
有人念着不合时宜的童谣:“日日忙,月月忙,望着明月想故乡……”
这些言语毫无逻辑,脑海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而刻板的行为会不停重复,这些本是正常的人,硬生生让魔教给逼疯了。
闻淑乐鼻子一酸,这些被关押的人里面,有多少盼不到她们归家的家人呢。
魔教的男人听着不耐烦,袖中突然飞出铁链抽向那抓些着栏杆的手。
她们尖叫过后,就止住了声音。
仿佛是驯化后的反应,如同狗经过训练后听到铃声便流口水,当铁链声响起时候,她们知道要挨打。
哪怕她们不知道为什么要被挨打,下一次还会犯,于是循环往复。
男人没有打算关着闻淑乐,正如他所说的,他打算直接放完她的血,于是朝着更深的地方走去。
那些声音被抛在后边,闻淑乐没忘记她此行的目的,拿到还灵草。
可拿到还灵草的前提是,抓着她的男人必须死。
幽昧空间里,她的心脏随着男人的脚步砰砰直跳,直到男人推开一扇门。
这里与外间森冷的铁栏杆不同,像是独自开辟出来的地方。
明珠镶嵌在墙壁,以玉石铺地,其中最为显眼的中间,一汪刺目的猩红液体在玉池里。
在玉池壁旁,有一位青衣少女伏倒在地,被割破的手腕苍白没有一点人的血色,那么大的一道口子,却只渗出少得可怜几滴鲜血流入玉池。
闻淑乐连忙闭上眼睛,怕被男人发现她醒了。
她的心脏疯狂跳动,画面对她刺激太大。那么大的一池血水,得放干多少人的血
她的胸腔发闷,血液腥气和一路震荡及药人的惨叫都让她想呕吐。
那个不知死活的青衣少女,她大概猜到对方身份。
成霜门的弟子,让华月蔓亲自来寻找的人。
闻淑乐没想到她先找到这个少女,华月蔓那样在乎弟子,不知看到这一幕会如何作想。
男人突然将闻淑乐丢在地上,她的身躯砸在玉石上一阵生疼,听到脚步声响起才敢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男人朝着青衣少女而去,他袖中的铁链飞出捆住少女的身躯,而青衣少女动作微弱,轻抬起眼睛,无神看着男人。
她的皮肤惨白,找不到一点红润颜色,已是油尽灯枯状态。
“啧,果然到了极限。”男人嗤笑,他对青衣少女道:“还不说还灵草在哪”
少女沉默,或也是无力开口说话,麻木眼珠转动间与男人身后的闻淑乐对上眼神。
她微微一定,又自然转开。
闻淑乐竖起耳朵,她确信这个少女看见了她,但还灵草与这少女有何干系
“你知晓我的手段有许多,以你的身体无法挨过任何一个惩罚。”男人冷笑,铁链悄然环绕住青衣少女脆弱的脖颈,层层环绕,像蛇类盘绕住猎物,不断绞紧,等着勒死猎物以一口吞下。
青衣少女麻木眼瞳看着男人,对于死亡的恐惧让她唇瓣轻微颤抖,干涸至极的眼中缓缓落下一滴泪水,“我……”
轻微声音,仿佛下一瞬就会消散于天地间。
她的目光却再次与闻淑乐对上,那死灰一样眸子似点起一抹火苗,微弱燃烧着,她还没放弃!
闻淑乐用力抓紧刀柄,刺痛传入神经让她眸光发亮,她悄无声息地从地上爬起。
男人不得不全神贯注在青衣少女的话上,有些烦躁想着是否将她的血放得太狠,让她连说话力气都没有。
青衣少女张动嘴唇,被铁链束缚让她面庞泛起青紫之色,让人怀疑她随时会死去。
铁链碰撞松开声音响起,闻淑乐悄然向他去的步伐声被完美掩盖。
“还…灵…草,死也不给你!”她最后几个字突然加快,好像用尽全身力气在嘶吼。
闻淑乐骤然前冲,匕首猛地刺入男人的胸膛。
“贱人,竟哄骗我!”男人勃然大怒,他将青衣少女丢在地上,旋身打了闻淑乐一掌。
闻淑乐刺入他的胸膛那刻就发觉不对,可不容她后退,便重重摔在地上。
她喉间涌起鲜血,眼前发黑,看到她刺入的匕首上没有血迹。
该死的男人,他穿戴防护甲!
“我还以为你真昏过去,幸好我留有一手。”男人的铁链再次探出,一副攻击的架势。
闻淑乐歉意看了眼没有动静的青衣少女,她那么艰难为她争取来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浪费掉了。
她方才跌落地上没有剑心护体,而上次却有,这又是什么情况。
杂乱想法在她脑海里翻涌,一时间她竟束手无策。
凡人之躯到底太过弱小,上次杀那个男人是因为施璟的到来和男人看轻她的结果。
而这次,没有施璟,只有另一位不知生死的少女在这,还灵草也不知晓在何方。
她目光转到男人的脖颈,那里是唯一可以一击致命的地方。
大脑在短短几秒转过无数想法,她必须不断欺骗大脑拥有战胜男人的力量,让自己忽略身体的不适,冷静去观察对方的漏处。
她不语模样像是放弃了攻击,而男人却不打算放过她,只有他知晓刚才的惊险。
不知那匕首是什么神兵利器,竟然轻松穿破他的护甲,若不是他的护甲足够深厚,或许真的大意死在这个药人手中。
该是何等耻辱!
铁链动了!骤然朝闻淑乐抓来,她连连躲过几个铁链的抓取,铁链砸在玉石上发出哐啷声响,男人在黑发后的眸子阴冷,这种来自于弱小的人反抗令他厌烦。
像去抓一只兔子,明明那么弱小,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绝对比不上他,却凭着灵活的动作屡次躲过他的追击。
可密闭的空间是有限的,凡人之躯也有限度,她身体很快到了极限,喉咙发痒,轻微一咳口中便是腥甜滋味。
那铁链趁机缠绕住她的脚踝,直直将她整个人吊起,闻淑乐鬓边的红珊瑚流苏钗因为铁链的晃动而掉落在地,砸在玉石上发出叮啷清脆响。
世界在她眼中旋转,大脑昏沉发涨充血,她像被绑了腿,待人宰割的牲畜。
男人向她走来,看到她唇瓣上染着的鲜血,知道她已是极限,冷声道:“小把戏玩多了,真以为自己多厉害,难道你认为我会像施璟那般怜香惜玉”
闻淑乐甩了甩头,企图让自己清醒些,她仍牢牢攥着匕首,这是她最后救命稻草。
可她身体快不行了,每一口呼吸都携着浓重血腥气。
突然,她的体内有股热源隐隐发热,好像感受到她消逝的生命,尽力在挽救。
闻淑乐微怔,这是…剑心她脑海中忽然闪过小说中印象深刻的那段描写。
剑心,乃练剑最高造诣,可为利刃也可为铠甲,因而剑心稀奇,如命之珍贵。
眼下就算这个男人不杀她,她也活不了多久,不管是流干血液,还是她的身体状况,都到了极限。
她利用过剑心的保护,却从未用过利刃的一面。
施璟曾当着她的面使用过剑心,那次让天地失色,越阶斩杀蛇妖如切豆腐般轻易。
她从未想过,以剑心为利刃会如何,她并不会使用剑心。
就连上次,她都觉得是凑巧才让剑心归还施璟的身体。
眼前男人见她不吭声,便将遮住面颊的黑发往两旁一分,露出了个让人半夜都能做噩梦的面孔。
他的面部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皮肤下好似有无数蚯蚓蠕动,轻微一动那些坑洼的面部就开始变形,畸形的鼻孔下面没有嘴唇,像是被削去嘴巴于是两片肉耷拉着,褐黄牙齿隐隐露出。
闻淑乐终于知晓他为什么要挡住他的脸,因为他一旦露出脸去捉人,被追捕的人说不定会被吓得爆发超越身体潜能,增加他追捕的难度。
她想好了。
眼下正给她递了个好借口,她秀眉轻蹙,杏眼明晃晃浮现一抹嫌恶,“这么丑你也好意思露脸”
她在心里加补,丑是指他残暴的内心丑陋。她不讨厌面相丑陋的人,却讨厌内心丑陋的人。
眼前的男人不仅相貌丑陋,内心还如此恶毒,令人生厌。
“你说什么”男人以为她会吓得尖叫不已,没想到她竟如此平静嫌恶他丑陋
闻淑乐模仿着那些最招人恨的讽刺表情,刻意上下打量他,轻笑一声,“原来你毫无知觉么。”
魔教男人当然清楚自己面相丑陋,但他实力强大,这种丑陋在某种程度成了震慑他人的象征。
而她这样毫不遮掩的厌恶,戳中他隐秘敏感的躁怒点,“你很快会成为跟我一样丑陋之人,我会将你的鼻子、耳朵、嘴巴一个个割下来!”
闻淑乐被他用铁链吊得难受,忍不住又咳几声,嗓音却没有惧意,嚣张骂他:
“尔等狂吠之犬,整日躲在不见天日的魔窟,披头散发遮挡你那丑陋残颜,就连追踪也只敢躲入土中。好笑至极,可笑至极,你就不觉自己可悲,我都替你感到可怜!”
少女嗓音清脆悦耳,然而字字都戳人心窝,这些话难以想象是这柔弱少女口中道出,简直让人颜面尽失,几欲呕血。
她还嫌不够,继续道:“我笑你不知丑,自以为亮出丑貌给我看,见你可怜又可恨,就如阴沟硕鼠,已够招厌烦人,偏还生了毒辣心肠,死了也要玷污黄泉路。”
男人那张可怖的脸已经不能称作是脸了,他面上“蚯蚓”、其实可以说是肉筋似地在古怪跳动,几乎扭曲成一团肉球。
“我本想放完你的血再杀你,现下,我要直接拧断你的头颅!”男人暴怒躁狂的嗓音响彻屋内,地面都为之颤动。
闻淑乐察觉体内剑心愈发热起来,在此危急关头,她选择冒险故意激怒这个男人来达到他对她的杀意。
力量,请给她多些力量。
她在心里想着。
沉痛力竭的体内潜藏着的剑心感应她的号召,在男人伸手直接要直接拧断她的脖颈刹那,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身姿轻盈地如鸽子一般旋身躲过,男人的手落空,这是个机会!
闻淑乐掌中匕首发力,刀身从男人手腕切割而过。
“啊!啊!!”男人惨叫在屋内回荡,他的眼睛猩红,好似一头陷入狂怒的野兽,畸形鼻孔翕动呼出暴怒气息。
闻淑乐看到地上断掌也是一惊,但眼下没有时间给她害怕,她须得乘胜追击。
她切断缚着脚的铁链,如果平常的她铁定直接摔在地上,可现在她竟觉掉落速度慢了起来,化为可以被操纵的时间,等她反应过来已是稳稳站在地面。
不过男人反应十分之快,袖中飞出十几条铁链,疯狂朝她攻击而去,似乎是想将她锤成肉泥。
闻淑乐匆忙闪躲,她没有战斗经验,除了奇袭外正面对决显然会落于下风。
一条铁链趁她不备,猛地击向她的背部,剑心在瞬间替她抵挡过一击。
这男人的随意一击真落在她身上,她怕会当场毙命。
男人面色狰狞,怒吼道:“你藏有什么灵器”
闻淑乐警惕后退,大脑的神经紧绷到刺痛,她知道再这样拖下去,强行利用剑心的她,势必会在使用原本不属于她的力量中耗尽生命。
“果然不该小瞧你,你能杀人不是偶然。”男人看着她,嗓音透着刻骨仇恨,“但到此为止!”
他仅剩一只的手掌凝聚起浓黑的雾,里头涌动着强大的灵力。
闻淑乐皱眉,眼前男人果然知晓她杀人一事,也知道她是药人,所以她是药人的消息已经曝露出去。
本以为终结的事还未终结,她呼出一口气,杏眼沉凝,她知道面前男人要出最后一招。
游戏中怪物最后一招往往是大招,她不确定剑心能否护住她,而她也不能把性命完全寄托于剑心上。
一般主角面对难以战胜怪物会用什么招数
对了,嘴炮!
主角只要嘴炮一会,就会有人赶来支援。
闻淑乐眸光发亮,她连忙道:“你不是好奇我有何灵器我可以拿出来给你看。”
男人正忍着剧痛,他看着地上断掌,想着她说他丑,现在可不仅是丑,肢体都残了。
她还好意思跟他说这些话!他冷笑一声,“不,你现在就得死!”
他掌中的黑雾几乎快凝为实体,散发可怕的能量。
闻淑乐杏眼瞪大,她怎么忘了,她又不是主角,主角才享有的嘴炮拖延时间的权利,而路人只有被秒杀的份。
在她一筹莫展时候,突然有几粒绿色豆子从玉石地面滚落而来。
圆润豆子咕噜噜地,停在她的面前。闻淑乐抬眼看去,青衣少女趴在地上,头勉强地抬起,苍白的手还保持着撒出豆子的姿势。
她苍白的唇瓣轻微张合,似乎是念着术决。
闻淑乐脑海中闪过什么,而少女闭上了嘴巴。
那些豆子骤然爆发出刺眼光芒,闻淑乐微眯起眼,这个是——撒豆成兵!
几位穿戴铠甲的兵人显现,浑身泛着刺目白光,彰显着他们不是活人的事实。
她的目光再次与青衣少女对上,青衣少女又帮助了她!
穿着铠甲的兵人甫一出现,便有意识朝男人扑去。魔教男人显然也没料到青衣少女留有这一手,他的施法被打断,再次飞出铁链穿透过兵人的身体。
兵人身体是透明的,这是障眼法!
闻淑乐捏紧匕首,她掌中血汗浸透刀柄,借着剑心给予的力量飞速冲向男人!
男人被兵人身上的光芒耀得看不清周围,铁链胡乱攻击着他们。
不过几秒,他发觉自己的攻击没有落到实处,兵人只是唬人的玩意罢了!
就在他打算不顾这些兵人,继续杀死闻淑乐时,强光挡住的铁链被一个力道所拉扯。
男人眸光阴冷,全部铁链飞射而去,撞出哐啷声响和极烈的火花。
闻淑乐借力在空中跳起,惊险避过铁链,一手用力狠扯他湿漉黏腻的发丝,让自己有固力点。
男人头皮被狠狠一抓,他疼得喉间发出咆哮,铁链绕弯往她的方向击去!
兵人护卫,强光笼罩,仿佛是神仙相护,闻淑乐眼神冷静,在这距离下男人避无可避,露出一截脆弱脖颈。
她匕首利落割下,刀身轻松划过皮肉、血管,里头鲜血泉涌般喷溅而出!
这一刀,她割得极深,几乎快将他整个脖颈都给割断。
鲜血飞溅她的手上,那朝她而来的铁链戛然而止,随着主人的死亡而砰然落地。
哐当声音响起,男人瞪着眼睛倒在地上,连同他的铁链,气绝身亡。
闻淑乐倒在地上,呼吸紧促,她挣扎了几下才爬起,面颊没有打斗的红润,反是一片苍白,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绝不可以倒下,成功就在眼前。
她将匕首插入鞘中,剑心没有感受到杀意,如潮水般从她四肢百骸褪去,冷意悄然围绕上来,她咬紧牙关,踉跄朝着青衣少女走去。
没走几步,她直接摔倒在地,果然滥用不属于自己力量会透支身体,她的呼吸微弱到快没声息。
青衣少女状况比她更差,勉强向她爬来,十足虚弱,眸光却很亮,“你赢了,真厉害啊。”
她赞叹闻淑乐,从少女出现在这个屋内,她便知道是个凡人,却没想到这个凡人少女杀死了男人。
青衣少女想着自己应该快死了,因为她方才连话都说不出来,现下却如回光返照般,可以缓慢与这个凡人少女说话。
“多谢,是你救了我,待我们离开这里……”闻淑乐想让她再坚持一会。
青衣少女艰难而微弱摇了摇头,“没时间了,我想跟你说说话。”
她惨白的手不再渗出血迹,身体无力支撑,她自己清楚,在死之前看到仇人被杀,这让她得以瞑目。
闻淑乐看着她眸光清亮,明明刚才没有那么亮的,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将死之人的弥留时间。
青衣少女缓缓道:“我是成霜门…华掌门的弟子。”
她毫无血色面颊绽出一抹轻微笑意,“怪我不争气,轻视了魔教。”
闻淑乐静静听着她说,“那时,我听闻沈修罗夺走莫云门的还灵草,那是极为珍稀的草药,恰好华掌门将过生辰,感念掌门对我的恩德,我思索了许久,想着潜入魔教,夺走还灵草以赠掌门。”
“还灵草我确是拿到手,却小瞧了沈修罗,她抓住我,逼问我是不是拿走还灵草,我身上全部东西都被搜刮走。”
她拿了还灵草闻淑乐看着她,眸光震动。
青衣少女接着道:“好在掌门教过我一招,比袖中乾坤更能隐蔽东西的术法。如此,他们搜遍我全身也找不出还灵草,所以分不出是我盗走,还是早被他人偷盗。”
“于是将我囚于此地,挑断手脚经脉,供血给沈修罗沐浴。”
她不过说了几句,气息便微弱下来。
回光返照时间很短,她眼皮往下耷拉,又努力抬起,看着闻淑乐道,“你来此,是为何”
闻淑乐唇瓣微动,她竟不知怎么说自己的目的也是还灵草。
她不说,青衣少女何其聪慧,猜出来了,“你也是为还灵草。”
面前少女经历如此惨痛,闻淑乐眸光闪动,默然承认。
青衣少女却轻轻一笑,她拂过衣袖,往里头一摸,掏出一棵通体碧绿的药草出来。
这药草甫一出来,空气中便充斥清新蓬勃气味,与一般药草不一样,闻淑乐不过嗅了这气味,就感到精神一振,似有提神醒脑功效。
这确是极为珍稀的药草。
就是它了。
令闻淑乐日思夜想,脱胎换骨的机会就在眼前,拥有了这药草,她可以拥有新生,摆脱凡人之躯——这是改变她一生的东西。
闻淑乐喉咙滚动,她猛地闭上眼睛,不去看药草。她知晓自己不折手段,为了活下去下药害过施璟,可眼下她不想对面前少女动手。
面前药草是青衣少女用生命换来的,而她方才还救了她。
那便不去看,不让贪念越过最后的底线,哪怕她已经杀过人,但眼前青衣少女不是该死的人,她是个好人。
“你怎么闭上眼睛,这不是你要的东西么”少女虚弱嗓音响起,似带着笑意。
闻淑乐惊讶睁开眼,看到青衣少女笑着,眼泪却从她眼角流下,“掌门自小不让我们看话本,说里头的男女之爱皆为虚幻,看了容易被男人欺骗感情。我跟同门师姐妹便偷偷去看话本,话本里常有遇到绝境女子,她会遇上一个顶天立地,救她于苦难的大英雄。”
“原来我的英雄,是一位与我年龄相仿的少女。英雄的最后该受到最高的嘉赏,所以我要将此草药给你,谢你为我杀了那恶人。”青衣少女嗓音微带颤抖,她轻缓将药草递给闻淑乐。
闻淑乐咬住唇,温热湿迹滑过面颊,她才知晓自己哭了。在少女坚定赞赏的目光中,她缓缓伸出手,接过那象征着生命延续的药草。
“多谢。”她对青衣少女道。
“掌门一定会知晓我的用意,只是可惜不能再见到她……”青衣少女眼皮越来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