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痛,她眸光看向掉落一侧的匕首。
男人淡然面色骤变,狠厉大喝:“谁在护你!”
他激烈反应意味心有恐惧,闻淑乐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她猜测是剑心护她,可刚才应当也不致命,不过眼下她没时间深思。
他见她不说,更是笃定内心想法,“是谁你一小小药人,有谁愿为你出头。除了莫云门的施璟出现救了——”
闻淑乐撑着地,身体往旁边挪移,眸光冷静与猩红目光的男人对视。
但凡有一丝希望,她绝不放弃。
“你这贱人,竟无视我!”男人大步来抓她,她飞快去抓那把匕首。
“是不是施璟除了他还有谁能救你!”男人逼问,她勉强够着匕首,脚被男人一把抓住,一扯便拖回他脚下。
他看着她无力抵抗,如蝼蚁垂死前的挣扎,嗓音阴怖:“再不回答,我现在剁下你的脚、再剁你的手,让你成为人彘。”
这样的人,有什么活着必要
闻淑乐目光冷冽,反手便刺向他,男人满心不耐,焦躁让他粗暴对待面前药人。
反正都是炼丹,砍了手脚也能用。
他抓住她持匕首的手,抵住攻击,另只手拔出腰间长刀,锋利刀芒闪过,铮地一声。
闻淑乐屏住呼吸,瞳孔紧缩,刀影贴上她的面颊。
哪怕知晓剑心会护着她的命,还是觉得极为可怖,好像刀锋已经割断她的皮肉。
一道少年温润嗓音突兀响起:“乐娘,你在此地”
男人如同惊弓之鸟,眸光警惕看向远处的雪衣少年。
少年步伐从容,乌金靴下尘埃都不曾带起,身姿若松柏笔挺,鸦羽似的睫毛下,乌黑眼瞳漠然无焦。
“施璟,是你!”他色厉内茬大吼,紧握着刀,可对于面前少年的恐惧让他连连往后退步。
“你认识我。”施璟缓声道,步伐未停。
男人怒道:“速速止步!否则我……我杀了这个药人!”他咬牙威胁,刀锋逼着闻淑乐纤细的脖颈。
闻淑乐面色愈发苍白,施璟怎么偏偏此刻寻来,她以为可以拖上那么一会。
施璟脚步停下,清冷面上流露一丝晦涩情绪,“药人”
她心脏飞快跳动,连同呼吸紧迫起来,不能让施璟知晓她的身份!
“施郎。”闻淑乐唤他,攥紧刀柄,嗓音惊惧道,“他是魔教的人,要抓我做药人!”
男人听到她这话,眉毛登时拧起,她在胡言乱语什么
“闭嘴,再吵嚷就砍了你!”
他的目光在施璟和闻淑乐来回转动,方才亲昵称呼让他隐约发觉不对,但还没反应过来。
施璟神色冷冽,灵力威压悄然蔓延,“放开她,我不杀你。”
这确是保护闻淑乐的最佳方式。
她目光落在脖颈前的长刀上,凉意几乎渗入她的皮肤,她咬着唇,尤为不甘。
只要魔教男人还活着,她将一直不安。她为消除隐患来刺杀他,如果没成功,她顶着被识破谎言风险有什么意义。
长刀在发颤,闻淑乐仔细一看才发现男人恐惧发抖,男人对施璟的恐惧几乎让他失去理智,才没发觉她与施璟之间的关系。
“我怎么信你”男人警备回道。
施璟没有分毫犹豫,回道:“我以莫云门为誓,放过乐娘,我不杀你。”
修仙界名门弟子看中门派声誉,不会随意起誓,尤其是顶尖门派里的首席弟子的誓言,他的言行在某种程度与莫云门本身承诺相当。
得到许诺,基本确定施璟不会对他动手的魔教男人悄然松了口气。
攥着闻淑乐的手一松,他终于回味刚才的话,“你跟这药人——”他的话卡在喉间。
男人目光死死盯着面前的少女,她目光冷然锋锐,已经褪去所有柔意,匕首插入他的心口处,全然没有犹疑。
她并非蝼蚁,原是一条蛰伏已久的毒蛇,只为在最合适时机瞬间将毒液注入敌人身体,达到一击毙命。
男人喉咙发出嗬嗬声,他以为放过她后少女该飞快逃命,毕竟她是那样弱小,是个病弱的药人。
他自以为了解药人,认为她们只够做饵食而存在。而他死于这样荒谬的大意下,简直是奇耻大辱。
“你怎么敢!”在生命最后一刻,他决定拉上少女陪他一起死!
那锋利的长刀直割向她的脖颈,却蓦地撞在一层灵力隔膜上,无法再进分毫。
闻淑乐咬紧牙关,她将匕首再往前刺,已经触到温热的濡湿,刀身穿透肉的触感与寻常集市上售卖的肉类毫无差别。
魔教男人大睁眼睛,满怀愤恨看着闻淑乐,身躯骤然往后倒去。
他倒在地上时撞出咚地一声,闻淑乐不自觉后退一步,掌中匕首掉落在地,她似从梦中惊醒,手刚抬起便嗅到一股血腥气息,血迹还未干涸。
闻淑乐再忍不住,蹲下身干呕起来,温热泪水从面颊滚落砸在地上,洇湿尘土。这次再也不是装哭了,她是真的杀了人。
旁边就是魔教男人的尸体,她不敢看上一眼。从今往后,她将彻底接受这个世界的规则,参与进弱肉强食的竞争中,这是她面对生死淘汰的第一课。
她哭得泪眼朦胧,视线中出现少年的乌金靴,她不自觉往上看,而少年蹲下身,雪衣袖子沾上尘土,修长指节替她擦拭泪珠,“怎么哭了”
闻淑乐眼泪忽然落得更凶了,啪嗒啪嗒滴在他的手里。
像是孩子外边受了欺负,回到家被父母询问,本来可以强忍的委屈在顷刻间爆发,化为嚎啕大哭——她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只是她以前不能跟父亲讲述委屈,便习惯自我忍耐。
她鼻子发酸,瓮声瓮气可怜道:“施郎……我、我不小心杀人了。”
幸好施璟看不见,不让他就会看到她并非不小心,而是心狠手辣直接刺入男人的胸膛,一击将其毙命。
这次的机会,她抓住了。
施璟察觉到她在细微发抖,显然是惊惧到了极点。他一手轻搂住她,指尖轻动间一层结界悄然消弭,而她并未发觉。
“他欲伤你,你不过保护自己罢了,无须自责。”他温柔安慰。
她抽噎渐停,红润的杏眼雾气朦胧,唇瓣泛白,浑身脱力靠在他的臂膀上,模样让人看着心软。
而他确实,一直等着她主动说明。
闻淑乐眨了下眼,睫羽上泪珠颤动,在短暂的情绪失控后找回理智,她清楚面前的少年也是个“危险”存在。
她小心看着他,不错过他任何神情变化,“那……施郎怎么找到我的”
施璟默着,漂亮眼睛好似看着她,又好似什么都没看,深邃眼瞳中似沉寂着一座火山,不知几时会爆发。
“我等了你一会未见你归,怕你出事,便询问路人去寻你。”
这样也能找到她么
那么多的人,一定不容易。
闻淑乐为他细致“补充”经过道:“我过去那边买糖,没成想被那魔教男人捂了嘴拖着走,旁边的人见他面相凶恶怕惹事便赶紧躲开。后边他要把我拖到巷里去,我忽然想到施郎你送我的匕首,就反抗起他来——然后你就出现了。”
在她话里,她是一个完美无辜的受害者。
这与先前她被山贼掠去,逢他来救的话大同小异。
施璟温声道:“今日太过惊险,以后我替你买糖、处理那些恶人,你莫离开我就好。”
闻淑乐心里还是没底,施璟这些话应当是信她才是,可她刺杀魔教男人不顺,与施璟这边交流太顺,好像说什么他都相信,让她心里不安。
难道他就没有一点点怀疑的
不过眼下,她更关注他何时出现,意味他听到什么内容,会不会怀疑她。
闻淑乐忍不住问道:“施郎,方才那人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她的杏眼透着希冀与期盼,似一汪秋水含波,潋滟生色,澄澈至明无一丝污垢。
“他除了认识我且想抓你做药人,还有何事”施璟面色平静道。
看来他没听到,闻淑乐微松口气,“施郎不奇怪他怎么认识你吗”
他轻摇头,“不奇怪,既是魔教,我以前定没少清剿,应当认得我几面。”
闻淑乐心里稍定,施璟说的话全是她想听的,可正因都是她想听才觉得微妙起来。
还是她多心了,施璟本就没有多想
再给她多一点时间吧,她就可以不用提心吊胆怕他哪天恢复记忆。
“那我们快些离开这,我不想看到这个男人。”闻淑乐捡起匕首,掏出袖中帕子仔细擦过刀身,再小心翼翼插入鞘中。
然后才擦自己的手,还没擦两下,少年已经取了新的帕子出来,将她血淋淋的纤细手指一根根仔细擦干净。
少女手指纤细柔软,他骨节分明手轻松便可抓入掌心,这样无害的外表难以给人带来威胁感,也是她能成功刺杀魔教男人的原因。
他垂着眼睫,动作细致而专心,悦耳嗓音询问她:“乐娘,擦干净了吗?”
他果然还是看不见的,闻淑乐道:“擦干净了。”
“以后莫脏了手,你想做的事,我替你完成。”他从袖中抽出一纸符箓,符箓与帕子一触即燃,落在男人的身上。
很快,火焰吞噬了染血的帕子,接着吞噬男人的身体,他牵起她的手离开,在走之前,她嗅到了皮肉烧焦的味道。
他们离开后。
几个黑衣人走至烧得面目全非的男人面前。
其中有人道:“谁杀的他?”
“一个凡人少女动的手,旁边是莫云门的首席施璟,看模样很亲密。”一道嘶哑嗓音回道。
有人摸着下巴道:“若让沈修罗知晓,以她心性,指不定要割下那少女面皮做面具。”
“沈修罗提到的就是这少年?”
“百闻不如一见,难以想象他如此年龄便击破我教多处。”有人感叹。
有人嗤笑道:“可不就是么,只见过他一面,便久久不能忘,不知道还以为她少女怀春。”
“沈修罗是越来越疯了,明明每日都戴着面具,却还要说自己面上快生皱纹,日日寻阴体女子放血供她洗浴,也不嫌腥气。”嘶哑嗓音嫌恶道。
那人接着他的话:“前些日她还与炼魂门的对上,说药人要分她几个,觉得那草药供起来的血更能让她养颜润肤。”
“我知晓,炼魂门不给,她便强夺,青喜门有她在也是奇葩一支。”
“听说还抓了某个门派弟子?她真不嫌事大,寻常凡人也就罢了,抓人弟子不怕人寻上门来。”
“青喜门一向如此,惯以色欲思考,做事不管不顾,连修为都是床上得来的,还能要求她什么?”
几人对地上死去的男人没有流露哀伤情绪,甚至闲聊起来,对沈修罗的评价也不甚规矩。魔教向来如此,不同门的人无多少情谊,甚至看不过眼,不过碍于任务互相合作。
于是问题来了。
“我们谁去找那疯女人?”
有人嬉笑:“我可不想,谁知她疯病犯了会不会要割我面皮。”
嘶哑嗓音回他:“你这是说笑,沈修罗就算割面皮也喜好挑些好的,不是随便一个都能入她眼。”
“你这是何意,难道说我相貌丑陋?”
“非也,只是你去说施璟一事较为妥帖,而且,她听到施璟事情哪还有空搭理别人?”
“啧,我去便我去!”
若闻淑乐在此,她定会感叹,施璟的魅力并非只存在于修真界,而是在世界都是无敌的存在。
善人爱他,恶人也爱他,是为被世人钟爱的天子骄子。
已经离去的闻淑乐一无所察,施璟还带她去买糖吃。
任何她的事他都记得清楚,才叫她需要更小心。
施璟方接过油纸包,闻淑乐余光看见他后方熟悉的身影,轻轻拉了下他,小声道:“是华掌门。”
华月蔓自然发现她与施璟,毕竟少年少女的样貌出众,在人群中一眼能看见。
“施璟。”她一停下,身后几位青衣少女自然停下脚步。
施璟侧过面,嗓音温润道:“华掌门,又见面了。”
短短数月连着见面,说明他们的目标可能重合。若不是,多得到些消息也是好的。
华月蔓眼光一扫,锁定不远处的一家茶馆,对他道:“可有空细谈”
施璟颔首,仪态从容自若,几位青衣女子纷纷侧目,隐约打量着他。
步入茶馆落座,茶还未上,华月蔓抬手布置一个隔音结界,直言道:“你知晓沈修罗在哪”
闻淑乐眼皮一动,果然都跟沈修罗有关。
施璟缓声问道:“华掌门为何找寻此人”
华月蔓轻叹口气,冷肃的眸光复杂道:“我那愚蠢的弟子约是被她所擒,这与你的目的不冲突罢。”
在此修仙界第一强者面前,实在没有隐藏必要,施璟道:“魔教行踪不定,沈修罗出现在莫云门时是以男身,有消息道他常流连于东湖之地,便是遇见了,也极有可能认不出他。”
华月蔓面色沉凝,她低声道:“与我得到消息无二,不过我有一个消息,沈修罗实为女人,她精通易容之术,又会缩骨之功,扮做她人几乎可以像个十成十,她利用这点杀害过无数修士。”
施璟:“多谢华掌门相告。”
小二送上茶来,可以看出不算好茶,还有浮沫在淡黄茶水漂浮,悠悠茶香蔓延。
华月蔓微蹙眉,显然不打算喝,闻淑乐拿起茶杯,浅饮一口解渴。
这些她弟子都不愿喝的,华月蔓看了下闻淑乐,提点道:“你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
闻淑乐微怔,不愧是修仙界第一人,看了下她就看出她身体快到极限。
施璟眸色幽幽,华月蔓已然看出他的眼睛有问题,并不指明出来是因为大家都清楚。
但施璟未必知道他身边少女的身体状况,她便多提一下,算是探问情报的随心之举。
“是,我身体不好。”闻淑乐答道。
施璟道:“既然华掌门全无保留,我亦没有可隐瞒。我们此行目的是找回被沈修罗盗走的还灵草,以助乐娘洗髓。”
如何洗髓以少女这病弱之躯。
见过大风大浪的华月蔓反应最快,她眸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你是要……那你的纯阳功法。”
显然荒唐,施璟一个前途无量的天才,要为一个凡人少女破纯阳功法,梁子语若是知道不得气得吐血
华月蔓凭着短短几句就想通。
默了几秒后,她询问闻淑乐,“你是极阴体”
闻淑乐坐在椅子上,有些紧张起来,“我是阴体,不知是不是极阴体。”其实是的,不然她怎么是药人。
华月蔓想到什么,神情不再那么严肃,舒展些许,“施璟,她是极阴体不正与你纯阳之体互补”
施璟不甚了解,视线虚虚凝于一处,微露不解之意。
华月蔓:“你知晓纯阳之体为何不能破功是你的功法过于阳气霸道,通过寻常双修只会泄露阳元。而极阴体却与之相反,极尽阴柔包容,魔教爱抓此类女子做药人,因为极阴体能更好包容药性。当然,极阴体亦可容纳过猛的阳元,达到双方都有益处互补作用……我看你不知晓这些,然天下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极阴体。”
闻淑乐通过她的话确认华月蔓也是极阴体,她眸光不自觉发亮,连华月蔓也注意到。
“不过,洗髓一事对你而言可能极为艰难。”她对闻淑乐说,毕竟是个凡人。
闻淑乐弯起唇,“多谢华掌门,我不惧困难。”
闻淑乐提取了关键信息,便是双修有益双方身体健康。
华月蔓直白的话让后边几位青衣少女微红面颊,有些失落之意。而施璟的面却是比少女的脸还红,他垂下纤长眼睫,瓷白面颊晕出薄红,“多谢华掌门。”
虽然他们目的都是去往东湖,却未有同行打算,毕竟一个是救人,一个是夺物。
还有成霜门的性质,由女子组成的门派与男子同行尤为不便。华月蔓方才说那些话,也是故意说这些春心萌动的弟子听。
既然人家有心仪之人,还是莫交托春心。
看来她这一番话没有白说,几个弟子消沉不少,华月蔓看了施璟几眼,这世道真不公平,让他生得如此完美,她弟子不动心才是奇事。
好歹是施璟这样的人,见过一眼估计旁的再入不了眼,省得被别的男人骗。
华月蔓交代完,又简单聊了几句,就唤几位弟子起身辞行。
闻淑乐在后边看着她的身影,像她这样真性情的掌门极少,大多还是梁子语那般道貌岸然,能为一个弟子专程跑这么远的地方,可见她对弟子爱护。
她又小口喝了茶,涩味浸入口中,可比起药的苦涩甚至能品出甘意来。
她忽然转头,看着施璟俊美的面庞,“施郎,那你遇上沈修罗可要小心,她不定要贪你美色。”
施璟对自个相貌毫无自知之明,“我非金玉,怎会人见人爱。”
闻淑乐撑桌起身,话里调笑,“你远比金玉珍贵,在我心里第一好。”
她还没站直,就觉眼前发晕,气血上涌,两脚发软站不稳。
他抬手扶住她,她像一朵刚盛开就败下的花,即便每日都表现轻快模样,可还是一点点透支她本就不多的生命。
他杀人都未曾颤动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闻淑乐觉得是方才她杀了人,才一下耗尽精力。不过很快寒毒跟着发作,她眼前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
施璟看到世界是这样的么
如此混沌意识直到苦涩的药水渡进她嘴里,她别开脸躲开。
察觉她下意识反抗,喂她喝药的人捏住她的下巴,紧接柔软温暖覆上她,而她已是无路可退,任由药水滑过喉咙。
直到好一会,她才有力气睁开眼睛。
穿过窗棂的光线撒在塌边的少年身上,如画般的桃花眼透进光里,说不出的晦涩神情,好似真的能看见她。
“施郎。”她弯起唇,嗓音仍是清甜,只是稍稍虚弱。
施璟伸手触了触她的面颊,温凉如玉般滑嫩,他轻叹道:“乐娘,你不可再奔波。”
闻淑乐反应颇大从塌上起身,“我已经到这了!”
施璟蹙眉,觉得她不在意身体状况,语气微沉道:“魔教内更是危机重重,你现在如何能去”
闻淑乐攥紧拳头,她当然知道魔教危险,但那不是毫无办法么。
“你是不是想让我留在此处”她嗓音有些委屈。
施璟方觉语气重,然关心则乱,他竟有些失控。
他缓声道:“我会在此地加以结界,待我取得还灵草归来寻你……”
他还没说完,闻淑乐拨浪鼓似的连连摇头。
这是什么经典死亡flag,如果她不是那个等死的人那还挺好笑的。
她几乎可以想象施璟取得还灵草归来,发现客栈里的她要么病死,要么被莫名的敌人杀死,或各种意外而死去。
而施璟在这沉痛欲绝的哀伤之中突破功法,成功恢复记忆,拿着还灵草回到莫云门依旧做他高高在上的莫云门首席弟子,身边环绕无数美人。
而她,死在一个鱼龙混杂之地,恶有恶报且无人挂念的凡人。
这么一想,她眼角默默挂了两滴泪,“你想丢下我。”
施璟无奈道,“怎么这样想”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要跟你一起去,这是开始便说好的,你不能丢下我。”闻淑乐潋滟波光眸子看着他,鼻子微微泛红,像是不答应她就要哭了。
“但可能遭遇危险。”施璟道。
她在这还会死呢。
闻淑乐面上坚定,“一路都走来了,何惧那点危险”
施璟轻叹口气,他伸手揽住闻淑乐,少女单薄的身体如此羸弱,却操纵他的全部。
他嗓音透着克制的沙哑,向她低头道:
“乐娘,你叫我如何是好”
“我会好好的!”闻淑乐对他保证。
显然,她的身体不是嘴上说得那么好,并且会越来越差。他们要加快赶去魔教,只好让施璟背着她。
施璟真正御剑速度极快,先前因照顾她而刻意放缓,现下一切如残影闪过,闻淑乐紧紧搂着他的脖颈,很是紧张。
现代极限运动跳伞翼装飞行比起御剑这样高危运动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御剑是在毫无安全措施下飞行,要是没有灵力的人摔下去恐怕直接变作一滩肉泥。
如此速度下,他们很快进入魔教地界中。
魔教的建筑与外边世界很是不同,由更为坚固的石头垒成,像是座座碉堡层叠而成,瞧着便知易守难攻。
闻淑乐知道这些似是碉堡的建筑不过是外象,魔教下边还有无数魔窟,关押许多的药人,里头才是修罗地狱。
她逃离这里时蛰伏许久,如今却主动回来。
这里出现的人大多身穿黑衣,神色麻木,好似一具行尸走肉。
魔教行事残暴,心存良善者无法在此生存,留下都是心狠手辣之辈。
按照舆图所指,闻淑乐到达上边的“东湖”之地时,发觉是个仿若仙境的地方。
所见之处花团锦簇,在雾气包裹下一片祥和,此地连黑衣人都没有出现,难以想象这是沈修罗常居之地。
闻淑乐怕生变,便让施璟放她下来,好让他随时应变对敌。
她有种直觉,沈修罗就在雾的深处。
她紧抓施璟的手,施璟仿佛察觉她的不安,带着她往前边走去。
这些花朵养得可真好,那沈修罗是怎么样的人应当不会是怜花伤秋的善良人物。闻淑乐心底隐有不好的预感,总觉此行不会太顺。
她步入花丛,还没走上几步,发觉脚下踩着的触感奇怪。
略一低头,透过一株株美丽的花朵,她看到不是泥土,而是烂掉的皮肉,她踩到就是这些东西。
一股寒意顿时从她脚底钻到天灵盖,浑身汗毛竖起,出现在这里的腐烂皮肉更可能是……人肉。
她顿时有些反胃,连忙向前走上几步,结果不是踩到森白的骨骼就是腐烂皮肉,好像没有能够给她落脚地方。
“施郎,这里死了很多人。”她嗓音微颤道。
施璟点头,对她道:“抓紧我。”
这般美丽的花朵,以血肉来滋养。
她心里对沈修罗残忍程度有了初步的认知。
两人身影逐渐被浓雾吞噬。
血肉祭成的阵法由灵器悄然催动,如同蛛网般的光线蓦地从脚下展开,雾气已浓稠到见不到身侧之人。
来自对未知的恐惧悄然爬上闻淑乐心脏,地里骤然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脚,她惊得连忙拔出腰间匕首。
“乐娘”少年嗓音一下子离她很远。
怎么回事
闻淑乐准备将匕首刺向脚下时,那只手忽然从地里消失。
“施郎,你在哪”她不过松了下手,他应当在身旁才是。冷汗在闻淑乐额上凝聚,她呼吸都放轻了。
没有人回应她。
她面前的花朵突然间一支支晃动,猩红泥土里再次伸出一只手,然后是被杂乱黑发挡住面颊的人探出头来,一把折断花枝,伸手向她抓来。
这简直比贞子从电视机里爬出来还惊悚!
闻淑乐抬脚踹在此人头上,紧接掉头狂奔,心脏砰砰直跳,她不认为她有战胜挖土怪人的能力。
雾气令她辨不清东南西北,她才知晓这应当不是寻常的雾,而是一种迷幻雾似的存在,脚下踩过啪叽碎肉声,她在心里道歉:无意侮辱。
后边被她狠踹一脚的人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道:“小小药人,想跑哪去”
闻淑乐头皮发麻,感受脚下的土地在震动,那人竟然钻入地里追她!
会钻地的果然比两条腿跑得快,更何况她本来身体虚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中跑了一会便气喘吁吁,喊道:“施郎,你在哪”
还是没人答应。
求人不如求己,闻淑乐连忙将匕首小心藏在袖中,她如今只能依靠这个作为武器和施璟给予的剑心保命。
那震动的土层穿至她的前边,被黑发挡住面颊的男人再次从地里爬出,挡在她的面前。
没想到这个孱弱药人耍了他一遭,他阴冷道:“你若不是药人,我现在便杀你。”
看来她尚有用处,闻淑乐心想。
但此人如何发觉她是药人的,难道之前她杀魔教男人时候,被他人看见
男人又道:“不过你也活不过多久,放完你的血后肉身便丢进丹炉做丹药。”
全然没把她当人看待,就像遇上牲畜,已经想好把她血和肉都榨取干净。
她恨透魔教的人,不仅害她,还害了不知多少女人。
他桀桀发笑:“先前是施璟救了你罢,让你这条贱命苟活如此之久,现下你该还回来了。”
“我的命,是我自己的。”
闻淑乐顿时没了恐惧,愤怒超过她心中的害怕,她眸光清亮凛冽,盯着男人。
男人不明白她哪里来的勇气。
“蝼蚁之言,可笑。”他袖中突然飞出几条铁链朝她抓来!
闻淑乐往后躲逃,险险避开,此人似是觉得有趣起来,道:“沈修罗现在应与你爱的郎君在一块调情。”
闻淑乐怔然的面庞显然取悦了他,他不介意在她死前多告诉些消息,以她的痛苦为乐。
“你以为沈修罗为何盗还灵草因她喜爱施璟,便扮做男身去莫云门——从知晓施璟欲来魔教的那刻,沈修罗便一直期待着他。可以说,这些花与阵法,是沈修罗准备与施璟双修用。”
双修!闻淑乐瞳孔地震。
“沈修罗是青喜门人,她从未失手过。”男人说完,看着面前少女苍白脸色,藏在发丝下的面庞满意笑了。
铁链骤然缚住她的双手,身旁的鲜花在阵法催动下爆发出奇异的香气,这香气不对劲!
她身体一下变得软绵,何况本来就盲眼的施璟,他要怎么躲呢。
闻淑乐倒在地上,缓缓闭上双眼。
真是再轻松不过的任务,男人松开铁链,一把抓住少女的后领将她提起,身影渐渐消散在浓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