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便引着她过去,她让施璟先去订个房间,好晚上落脚。
闻淑乐观察小二的落脚沉稳有力,应是个练家子,但大约不是修士,只是有些武学基础的凡人,这里送菜小二都比人间的一些镖师强。
她再看了看四周,眼皮不自觉一跳。
右边是几个身穿黄衣的中年男人,左边是一个身穿竹青色衣裳中年女人,旁边端坐几位同样颜色衣裳的年轻姑娘。
显然,这两边人都是出自于门派,才有得如此统一的服饰。
她不动声色走进角落,总觉着旁边那几位身穿黄衣男人的服饰有些太眼熟了。
十分、就算没十分,也有那么七八分的相似。
闻淑乐悄然抿唇,如水眸光不着痕迹跟那竹青衣裳的中年女人对视上一眼。
为何她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种莫名亲近感?
好在她安安静静模样没有惹到任何人,乖乖坐在桌前点了菜。
虽说客栈人多,但后厨做菜速度十分之快,没等一会,小二便托举着好几样菜穿梭于堂中,将闻淑乐点的送上。
“多谢。”闻淑乐道。
小二看着她秀丽面颊,突然有点脸热,傻气笑道:“姑娘客气,我应做的,后边随时吩咐我。”
这些个修士哪不是眼高于顶,怎么可能对他一个凡人道谢,这么多年来头一遭。
闻淑乐捏着勺,小二上了清淡的糜,撒上不知名的绿叶菜,看上去十分诱人。
她昨日只吃了些干粮,现在也饿了。
便将匣子放在桌上,用勺子勺起粟米来。
她吹了两下,刚吃进嘴里,旁边黄衣男人传出一道暴喝,“杀了我们夙衣门三名弟子,若让我知道是谁所为,我定剜下那些人的眼鼻,丢进炉中烧干血肉!”
“我现在用魂瓶牵引,找出那些人!”另一中年男人将瓶子中的光源引出,光源如有灵性进入桌面上死去的飞蛾身体。
不过片刻,那飞蛾忽然振动翅膀,好像要活过来。
闻淑乐整个人僵在原地,在嘴里的东西艰难地咽下,动也不敢动。
就在她恍惚间,一只酒碗被黄衣男人随手甩出,刚到打到闻淑乐桌上的木匣,那木匣顺着桌面滑落在地。
这可是刚买的!
闻淑乐下意识去抓,可匣盒被撞开,她勉强抓住了玉簪,可匣子被推落撞到旁边黄衣男人的靴子。
黄衣男人本就处于极度愤恨情绪中,酒液没有浇灭他心头的怒火,他的目光瞥向旁边的少女。
啧,是个无用的凡人。
心里头一点顾虑也没了,他突地抬脚,闻淑乐还没来得及躲闪,她握着玉簪的手被他一只脚踩在地上。
虽没有动用灵力,但男人的脚十分沉重倾轧在她手指上。只要不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剑心不会护体,她眼眶闪起泪花,眸光暗沉下来。
有些修士都听闻动静,投以目光看时发现是中年男修士刁难一个少女,虽然有些无耻,可少女是个凡人,到底是条贱命,自然不会管。
小二听闻动静,赶忙前来赔笑:“都是误会误会——”
黄衣男人弹指击出一道灵力,小二如遭重击倒在地上,呕出一口鲜血来。
“小小凡人,不自量力!”黄衣男人嗤笑。
黄衣男人桌上的飞蛾终于颤颤巍巍飞起,刻意侮辱闻淑乐的黄衣男人正准备和他的同伙一齐起身跟随飞蛾。
然而,这只飞蛾以极其短暂的飞行落到了闻淑乐的身前。
真是命运所指,是祸难逃。
黄衣男人脚不过刚抬,意识到什么眼睛大睁,闻淑乐神情冰冷抓紧掌中玉簪,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插入他的皮肉之中。
“啊!!”厅堂顿时响起黄衣男人怒吼声音,“你个贱人,竟敢伤我?”
他掌中凝聚起浑厚的灵力,但他仍有犹疑,若是一掌下去她恐怕立刻化为肉泥。
于是逼问道:“我夙衣门三位弟子之死,与你有关?”
闻淑乐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抵抗,正是因此,她清楚自己的力量弱小到何等地步。
她握着玉簪的手猛地拔出,几乎骨裂一般的痛楚,原本色泽莹润玉簪染上血迹。
黄衣男人一阵面目扭曲,他的耐心已到极限,只见面前少女秀丽面庞绽出一抹笑意,“自然,我亲眼看着他们被砍为几块,此刻怕已被豺狼叼走尸首,再也寻不回了。”
黄衣男人不想再问是谁所杀,被一个凡人所伤对他来说是极度耻辱,他们可以继续追踪真正下杀手的人。
但眼前少女,必须死、即刻就死!
修士对凡人绝对碾杀地位,就像先进的国度可以凭借装备实力奴役、屠戮比他们更落后的人们,这毫无道理。
这一切时间从闻淑乐落座后,也不过几分钟。施璟此刻在楼上,任他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凭空出现她面前。
黄衣男人目中充斥仇恨,掌心灵力的威压让客栈的地板抖动,无声的威压蔓延开来,“我要你,偿命——”来。
闻淑乐在威压下头晕目眩,看到男人眉心突然多了一个小洞。
一个小洞?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吵闹。”
威严的女声响起,闻淑乐僵硬转过脸,看到竹青衣裳的中年女人放下茶杯,指间勾着一条纤细的线。
她脑海突然闪过什么,竹青衣裳、丝线、全都是女人……是成霜门!
是四大门派里的成霜门,这个门派皆为女子,从不收男子。
莫云门在四大门派中有为首之势,但掌门梁子语并非修仙界第一人。
曾经明心台论道,莫云掌门梁子语与成霜掌门华月蔓比试,梁子语以剑,而华月蔓以丝线。
据说比试那天,青冥雷声震动,八方风雨,两人皆是大乘晚期,都是距一步飞升成仙。
前去观看的人都被灵压震得喉涌鲜血,只得赶紧离开,少数同样大能者才看清其中绝妙对决。
从天明战至天黑,梁子语未曾想单薄丝线有如此可怖的击穿和抵御性,他的传世之剑无法击穿华月蔓的丝线之阵,而丝线的锋利亦不弱于神兵利器,只要贴肤,无论**还是磐石都可切割,是极为可怕绞肉机器。
拖到最后,他不甘败下阵来。
闻淑乐眸光闪动,心绪翻涌,就在这短短时间中,她的目标又发生翻转。
她本以为莫云门可以作为她未来修仙之地,可掌门梁子语、乃至他女儿梁星都憎恶她。
若是最好的话,她更想去成霜门。
另外几个黄衣男人见同伴当场被杀,更为暴怒,拿起了兵器。
吸引所有人注意的华月蔓还在教导门派弟子们。
“看清我方才发力么?”
几个年轻女子羞惭摇头,“掌门,没看见。”
“粗心。”华月蔓淡淡点评,而那几个被漠视的黄衣男人甚至不清楚她怎么杀的人。
“我们乃夙衣门,让你死前报上名号!”其中一个黄衣男人拳头砸桌,桌子顿时四分五裂。
有些修士眼见情况不对,连钱都不付快速从门口溜走。
“乐娘。”施璟赶到。
闻淑乐见他神情阴翳,连忙扯住他衣袖,小声道:“我没事,等等。”
华月蔓眸光转动,轻微凝在施璟身上。
她见过施璟,是个天赋超然到妖孽程度的孩子,亦是莫云门首席弟子。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视线顺而转到旁边闻淑乐身上,少女也在看着她,是个凡人。这是……极阴体?可惜,体质太差。
华月蔓对门派之外事情无兴趣、不留情。
她甚至点评过败下阵的梁子语,“你不如我,全因你只想成仙,却不肯下定心思锤炼己身。”
当时梁子语面色有多铁青,她是不在意的。
显然,被她无视的夙衣门已经不能再容忍,灌入全身灵力朝华月蔓轰去。
“仔细看清。”华月蔓提醒弟子道,指节轻动,那些人的身躯像是撞在一面光线织成的墙上,她才冷淡回:“夙衣门弟子无恶不作,欺男霸女。我成霜门既是遇见,绝不放过。”
成霜门。
在场的其余修士俱是一惊,谁能料想小小客栈竟藏如此一尊大佛。
黄衣男人们眼中闪过惊恐,准备撤退。
华月蔓一手收拢,瞬间,夙衣门人脖子出现一条血线,紧接人头落地。
场面安静得针落可闻,闻淑乐呼吸也是一滞,其中一个人头滚落在她的脚边。
她眸光落在华月蔓身上,忽然道:“多谢解围。”
华月蔓轻轻扫了她一眼,“不必,是他们太过聒噪,罪有应得。”
她眼里并无轻视,闻淑乐嘭嘭心跳安定不少,如果她可以在一年后的门派比试会中获得进入秘方镜的实力,她将有进入成霜门的机会。
大约是闻淑乐主动说话,华月蔓顺带问了句:“施璟,你为何在此?”
施璟记不起她是谁,但对于面前之人透露的实力信息可以猜出哪位人物,“华掌门,有些私事。”
华月蔓本身也是清冷性子不爱多说,不过一转眼,旁边的几位年轻女弟子皆红了面,偷偷看着面如冠玉的少年。
华月蔓:“……”她敲了敲桌面,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方才她演示手法她们倒不注意,现在施璟一出现就眼勾勾看着。
女弟子们连忙收回视线,不敢说话。
待华月蔓将一袋天元币置于桌面,一行人离开客栈后,里边修士才敢低声细语,小二从地上爬起,去叫了几人将里边的尸首搬走。
闻淑乐的手掌后知觉发疼,她怔怔坐回椅子,看着玉簪上的血迹。
施璟也坐下,他面上无甚表情,闻淑乐从他的没有表情中隐隐觉得他心里很是不快。
“接着吃?”他先开了口,天生好听的嗓音即便紧绷也极其悦耳。
闻淑乐看着桌面丁点血迹都没溅上的食物,可见华月蔓对于丝线的把握到绝伦程度,连杀几人而不损坏周围物件。
可她吃不下了,刚刚还有一颗温热头颅在脚边,她暂时没那么强大的心脏。
手也在发疼,她看着施璟的面颊,眼中泛着泪花,“不吃了。”
施璟听到她嗓音里轻弱的颤抖,微不可闻叹气,“上楼歇息么?”
闻淑乐乖乖道:“好,这些晚点吃。”她轻易不会浪费粮食。
施璟交代小二*于几时再将食物送上楼,又要来干净的湿巾布,接着他带着闻淑乐往楼上走,靠的不仅是神识,还有心算,以步丈量,他走过一遍才能找到房间。
房门轻轻在后落了锁,施璟不语,他背着窗,光只照到背后,面容显得有些冷冽起来。
闻淑乐心里有点不确定,小声道:“我手疼。”
他揉了揉眉心道:“你坐塌上。”
闻淑乐觉得他态度有点松动,便坐在榻上。
他蹲在她身前,道,“乐娘,我不明白,为何你不叫我?”
果然是这事,闻淑乐把受伤的手给他,他用湿巾小心擦拭她的手。
确实,如果她第一时间叫他,他能第一时间过来保护她。
但她才下了决定不能一直依靠他,也想看看自己一个凡人,在剑心保护生命前提下,能做到何种地步。
一直囿于原地的人如何能成长,她迟早都要一个人面对,不如再早些。
“太快了,我都没反应过来。”她看着施璟,小心问道,“你在生气?”
施璟摇头,嗓音真切:“乐娘,相信我一点,在危急关头想到我。”
他的话让她有些犹疑。
“嗯,怎会不信你,我最喜欢你了。”闻淑乐轻声道。
施璟咬字清晰:“我亦如此。”
喜欢她?闻淑乐眉眼弯起,连手上的痛都顾不得,“施郎喜欢我到何种地步?”
以施璟内敛性子,她以为他不会回。
结果他缓缓道:“永不分开。”
她杏眼微怔,心底说不出什么滋味,又有些烦躁,他已经为她的手敷上凉凉的药膏,从她的视角看去,只觉他鼻梁高挺,薄红唇瓣微抿间有种过份的认真。
她早该知道,施璟这样的人怎么会随意许诺,他比任何人都认规矩,认定的事情就是莫云掌门逼问他也绝不改口。
此刻她察觉到,在欺骗施璟后,她需要付出的东西很可能是她给不起的。
她觉得不能再深入这个话题,道:“施郎,那个很厉害的‘华掌门’认识你。”
他语气淡淡,“应是以往见过。”
无论是梁子语还是华月蔓,他从没表露出谦卑的情绪,仿佛他再如何失忆,本源的道心仍让他保持高洁品格,内心笃定。
她的手涂满了药,黏糊糊的,她看着施璟那染了药膏的修长指节,忍不住试探,“施郎,若是我的病真的治不好,你也答应我好好过下去。”
不管她是治好了病跑路,还是真治不好的情况,放弃她接着生活,是对她而言最好的结局。
“不答应。”施璟不作多思索拒绝。
闻淑乐气鼓着脸,不然他还想怎么样?她看小说中仙人下凡历劫,只要死后走过忘川就会忘却凡间一切,然后安心回到仙界继续逍遥。
所以她才毫不担心,肆无忌惮利用施璟来达成自己目的。她把梦想做远一点,如果日后飞升成仙,施璟也不会记得她骗他的事情。
闻淑乐装可怜道:“施郎,你不应该说‘我不许你说这些,你会没事’或者是‘我会带着你的份好好活下去’之类的话吗?”
施璟被她想法逗笑,“几时看的闲书?”
闻淑乐想起自己在这个世界还是个可怜的文盲,“我又不识字,哪里看的书。”
“我盲眼,也看不了。”施璟安慰她道。
闻淑乐秀毛挑起,是这样安慰的么?!
施璟复道:“方才与你说的,你又没放心上。”
‘永不分开’的话重复在闻淑乐心里,她面上笑意渐渐淡了。
那不就是殉情么。
能做到永不分开,便是她活他活,她死他死。
真是太不浪漫了。
她那么想活着,他怎么可以愿意放弃性命呢?哪怕是失忆的他。
她凑前,将他发间的乌木簪取下,那绸缎似的发丝一下散落。
接着拿起擦拭好的玉簪,经她努力保护没让这两百天元币有分毫损失。
“我记着了,这玉簪我本想亲自给你簪上,可现在只能……施郎,你过来点。”
毫无防备的少年乖乖倾身向前,闻淑乐几乎能感受他的清浅呼吸,真是毫无瑕疵一张脸,完美到令人惊叹。
她用玉簪穿过他的长发,施璟还不明白她要干什么,明明她另一只手受伤了,无法簪发。
紧接着,柔软微凉的唇瓣贴上他,浅浅药香瞬间侵占他所有思维,在毫无防备时刻。
“中计了,施郎。”他听见她狡猾呢喃。
呼吸灼热交替,施璟怔着,红霞一下子爬上他皙白的面颊。
闻淑乐的手拦在他后边,阻挡他想退的去路。
她见他木讷的反应,唇间轻笑,加以力道让他薄红的唇瓣变得糜艳。
他难以喘息,呼吸凌乱,眉骨深邃立体,向来清冷面上带出欲色的惑意。
闻淑乐一手不敢用力,整个人几乎是倚在他身上,几乎令人昏迷神智的柔软,少女轻轻喘息,让他无法动弹。
没有一个男性可以抵御来自喜爱之人的亲密,如他不承认,那一定是撒谎。
哪怕施璟毫无经验,他的手本能握上少女纤弱的腰,脑海中名为理智的弦骤然崩裂,沉积情绪反击刻意挑逗他的少女。
良久,他从狂热之中找回理智,他已成功找回自己城池,反倒少女嗓音沙哑抗诉他方才的粗暴。
“你咬疼我了。”闻淑乐泪眼汪汪,她的手还没好,唇瓣又被他咬肿了。
施璟觉得不能再听她的声音,他轻轻推开闻淑乐,喉结滚动,“对不起。”
他修长手指轻抚她唇角,“疼吗?”刚开口,嗓音陌生得他自己一怔,原本清润嗓音已溺上欲色,仿佛在渴求什么。
闻淑乐将玉簪塞他手上,她还是低估了施璟学习能力,“嗯,下次不许这样咬我了。”
下次?施璟面颊透红,连带着桃花眼也泛着氤氲之色。
闻淑乐知晓在门派时,施璟散着头发来找她是想保管好乌木簪。
同样,施璟也明白,闻淑乐受伤那只手拿着玉簪。
便是谁也不道出,又心知肚明。
经过惊险的一天,闻淑乐放松警惕后疲惫趴在他腿上睡着。
他仔细听着门外动静,待听到小二的脚步声,他轻柔挪开闻淑乐,起身去开门。
小二一手端碗筷,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就在眼前打开,他看着身材高俊的郎君,气质清贵不可言。
他想着:他是能好好照料那个姑娘的人罢。
施璟悄声关了门,一转头闻淑乐还是醒了,衣裳拖曳在床上的声响。
“施郎。”迷离温软嗓音。
施璟走近塌:“过来些。”
闻淑乐手刚想动作,却传来疼痛。
施璟比她想得更周到,“我来喂你。”
闻淑乐有时觉得她要被施璟惯成废人了。
他一勺勺喂给她,她一口一口慢慢吃下。
直到碗底见空,她道:“吃饱了。”其实撑了。
施璟微敛眉,“吃这点?”难怪闻淑乐身材纤弱,他一只手便可将她抱起。
闻淑乐这两天神经紧绷,能吃下东西都算不错,再加上她本来体质弱,要是硬吃还会吐出来,轻笑道:“哪有施郎秀色可餐。”
施璟想到什么,如玉面颊飞上薄红,好看至极,“又胡说。”
“我吃完了,施郎不奖励我么?”她忍不住为难他,让他不能维持矜傲的表情,才有把握的安全感。
“你想怎么奖励?”施璟眼睫微颤,优美眼尾似乎能摄人心魄一般,怎么会有人眼盲了还这样好看?
闻淑乐从不害臊,她本来就是现代的灵魂,并不像其她爱慕施璟的女性一样害羞,她只看目的,“我不是教过你,施郎这么快就忘,我可会伤心的。”
他被磨得没法,倏地抬眼,轻轻在她面颊亲了一下。
薄唇一触即分,好像怕自己做出什么过份事情一般。
但少女微凉的柔嫩面颊触感还在,他心神不定,微退了些整理衣裳道,“乐娘,莫拿我开玩笑。”
她哪里知道他的忍耐,全然不顾贴着他,一个男性丧失理智的后果她如何能受得起?
“好啦。”闻淑乐见好就收,“我们现在出发么?”
她自己都忘记的事,施璟摇头,“歇息一晚,我去给你熬药。”
趁施璟去熬药空隙,闻淑乐在脑海思索着华月蔓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小说始终围绕施璟展开,而对于华月蔓了解仅是知道她是成霜门掌门,修仙界第一人,其余也不清楚。
没头绪,闻淑乐叹了口气,就算她清楚又能怎么样,没有足够实力也接不住任何机遇。
她目前只能寄托于还灵草还在世上,能让她成功洗髓。
人心难以掌控,她无法把握施璟对她的感情。不能浅,也不可太深。
听到敲门声,闻淑乐面上苦恼飞快化为欣喜,转变几乎为本能,“施郎!”
施璟托人熬好药,他自己等着,拿到手的药碗泛着苦涩气味。
闻淑乐却一点都不挑,待药凉了些,她眼也不闭地喝了下去。
施璟拿出糖丸给她,她吃进嘴里,眉眼弯弯地,甜味在嘴里散开。
很快天就暗了,闻淑乐望着窗外,街上往来的修士还有许多,大约是精力更好原因,要比凡间的热闹。
施璟察觉她望着窗许久,道:“乐娘,风大,小心着凉。”
闻淑乐正想回话,一只鸟雀向她飞来,施璟动作极快起身将她带至身后。
“此物为术决所化。”施璟简短解释,面色清寒下来。
果然,下一刻鸟吐人言道:“师兄,我爹…掌门知晓你离开的事情了,你快回来!”
正是梁星着急声音。
闻淑乐默然,虽说梁星在施璟离开时说了那些话,但一有事情还是忍不住通知施璟,脾性不说,情意却真。
但对施璟情意真切女子太多。
施璟听后神色冷淡,没有回应。
那“鸟”见他没有回应,便扑棱翅膀飞走。
很快,又一只白鸟飞入窗子,这次鸟化为少年忧虑嗓音:“师兄,掌门震怒,梁师姐都告诉我了,若你……再不回来,唉。”他似说不下去,戛然而止。
这是陈路年嗓音。
梁子语迟早会发现施璟的离开,但这次让他大动肝火原因是,他让施璟去看伤,却成了他为凡人女子不声不响离开的理由!
这是将莫云门看作什么,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门派,怎由他为一个凡人女子进出?
到了凌晨,第三只鸟飞进了窗,传出是梁子语威严嗓音,“施璟,荒唐至极,若你不即刻返回门派,我便将你逐出师门!”
第13章 不曾后悔
闻淑乐听到梁子语的话也是一惊,不过很快她很快明白过来,莫云门离不开施璟。
四大门派并不单因掌门才顶尖,也要看师长实力和弟子资质。
施璟作为莫云门的首席弟子,虽年少,却已蝉联两届门派比试冠首。就算天才之间也有高低之分,若真将施璟逐出师门,谁来做下个莫云门首席弟子?
逐出天赋超然的弟子,对莫云门百害无一利,他这话更像是长辈对晚辈一种假意恐吓。
类似于‘你再这样,我就将你赶出家门。’
如果是普通少年,约真会被这样的恐吓住,毕竟现代的家庭和学校的权威者喜爱利用权威达成目的,让学生变得“乖巧”。
这样一想,她目光看向施璟,他表情连波动都没,看来是真不在乎。
他眉眼冷淡着,仿佛说的不是他的事,甚至觉得这一只又一只的鸟飞来实在扰人,索性直接拉上了窗。
门派内这样不给梁子语面子的,恐怕只有他。
闻淑乐第二日早早养足了精神,洗漱好下了楼,大堂又坐满了人,昨日发生的一切好似没有任何影响。
她点了些糕点,拉着施璟吃,试图听到些有用的内容。
变扭用另一只手喝茶,旁边施璟配合喂了她一口花糕,馥郁的糕点香气,已经做到甜品最高级境界,甜而不腻。
大堂还有昨日在场的人,兴致勃勃道:“成霜门的掌门杀了夙衣门的人,不愧是第一人,眼睛都没眨一下!”
“要说那夙衣门平时作恶多端,不然怎会惹怒华月蔓那女人。”
“幸好我平日谨言慎行。”
“已经说了她许久,扫不扫兴?”有人不耐道,“一个老女人有何可说,我看长青门的林姬竹才好说道说道。”
有人笑他:“你感兴趣有何用?”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谁人不知林姬竹钦慕莫云门的施璟,我不知那姓施的如何作想,我们修仙界第一美人钦慕他,他竟毫无表示。”
闻淑乐瞥了一眼施璟,“为什么?”
昨日华月蔓叫他那声并不大,没人怀疑他就是莫云门的施璟。
施璟手指触着杯檐,他默了片刻,似乎在回忆他们说的这号人物。
另外一人自认幽默回道:“可能施璟是修仙界公认第一美男,眼光高,要仙界第一美人来才行。”
施璟蹙起眉,对他的话很不认同。
有句话说得好,一个人相貌好看不止需要他本身好看,尤其还需要他意识不到自己有多好看。
“一派胡言。”施璟最后对他们的话作了定论。
小说设定男主汤姆苏,喜欢他的女性排队恐怕从莫云门排到了魔教那么远,并不算胡言。
那些修士扯来扯去,终于又讲回华月蔓身上。毕竟她是跺一跺脚就影响修仙界的大人物,好奇她为何突然来到客栈。
他们不靠谱的乱推测,什么华月蔓带着弟子投奔魔教一类痴言让少数知情人忍不住开口。
“你们知晓药人否?”
“药人?久病之人?”
“非也,七月中旬出生女子为阴体,魔教抓这类女子已不是秘密。可我最近得知,魔教是要将这些女子全做为丹药。”
哪怕是见惯狠厉手段的修士也张了张嘴,“活人制药?”
“是。”
闻淑乐唇瓣一颤,糕点碎了。
“那……与华月蔓有何干系?”
“我料魔教抓药人,而华月蔓的弟子皆为女子,若是七月中旬出生的被抓走再正常不过,而华月蔓护短之名又是界内皆知,要么复仇、要么寻人。”
闻淑乐听闻觉得有些道理,不知谁又道了句,“华月蔓自创的凉月功法只利于女阴体,若让他人来学也是学不成。”
闻淑乐脑海中飞快闪过什么,她想到了,当然旁人也想到,“华月蔓,亦是极阴体?”
想法逐渐在她脑海中明朗,难怪她看见华月蔓会觉得熟悉,这是一种来自于看见“同类”的察觉,就像魔窟里的其她的阴体药人。
那还有什么比成霜门更适合她的地方?
“难说。”其余修士也不能肯定,只有大约的猜测。
阴体弱至只能为药人做饵食,强至修仙界第一人,实在难以想象。
细碎糕点撒在桌面,施璟身姿笔挺若竹,纤长睫毛下乌黑眼瞳幽深,轻微弯起唇,“乐娘想到什么?”
不过这么轻微的动静,闻淑乐有些庆幸他看不见,要是他能看见她的举动,恐怕已经曝露不对之处。
“若他们说的是真的,那华掌门跟我体质有几分相似。”闻淑乐轻声开口,抿一口茶水,掩饰心中不定。
真是同体质不同命,她连自己药人身份都不敢承认,还得编织无数个谎言补上,她都快怀疑自己不会讲真话了。
而施璟…她眸光转为复杂,她一直心底不安,她与他是完全两种人,更无信心能把握他。
一个男性不爱名利,又不爱美人,毫无肤浅的思想,那他拥有的自制力极为可怕,甚至到圣人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