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没办法、不愿就此等着死亡降临。她曾经那么辛苦离开大山改变命运,现在怎么愿意因为病体而倒下?
“施郎。”她本来柔情杏眼里多出坚定决心来,不管这条路再艰难,她都要走下去,她要努力修炼成仙、让梁子语、梁星,或是魔教将她视为铒食的虫豸好好看清楚,她可以比他们更强大,直到仰望她为止。
“我想一起去魔教。”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再没回头路可走。
第7章 途中生变
准备前去魔教的事,施璟并未同任何人说,但梁星仍是知道了什么,在他们将离开莫云门前赶到。
雪衣少女急步走入正雨堂,正好看到外间的闻淑乐,她蹲在花丛前,身边的妍丽的花都落得黯然失色。
梁星见过无数美人,大多争奇斗艳明艳非常,而眼前少女像静开于幽谷的芷兰,清素而独特气质叫人不会忽视。
梁星不知思索过什么,这回她没有以往那么暴躁,只是眼里仍是厌恶看着闻淑乐,“师兄呢?”
“你有何事?”没有直接回答,闻淑拿着花噙笑站起,过往的羞辱她好像丝毫没放入心里。
“虚伪。”梁星嘟囔一声,索性直接跟她说算了,“师兄是不是要跟你去找那什么还灵草?”
闻淑乐觉着是老人后来说给了梁星听,但这事迟早都会让人知道。
她没有立刻否定,梁星立刻急声道:“不可!师兄好不容易回来,这才几日?若是让爹……掌门长老知晓,就不会这般轻易放过了!”
闻淑乐心如铁石,面上却是刚明白后果的惊惶道:“那该如何好?”
梁星一噎,差点直说你等着死罢。
“你已经害了师兄太多,不要再伤他了。”
闻淑乐眼瞳微动,该说是来自于女性的直觉么?梁星认为的最接近于事实。
“我不会害他。”
她的目的并不是想害施璟,只是她想修仙,不得不利用他而已。
“莫胡言,一切是我心甘情愿。”施璟嗓音穿过堂前,清冷如初融的雪水。
“好一个心甘情愿!你就这样嫌恶我爱她!”梁星指着闻淑乐,可是少年看不见她,站在了闻淑乐身旁。
是因看不见才让那桃花眼毫无感情么,若是能看见,是否也极为厌恶看着她?
梁星心想,明明她是好意,都是为他好。
他不过出去一年,就娶了个娘子,这里头肯定有古怪。
施璟:“我无需与你解释。”
他的回答让梁星鼻子一酸,“师兄,你真是无情人。既是执意要去,那我便祝你日后被更无情之人伤透心肝,好也体会我的感受!”
施璟皱眉,梁星已然哭着御剑离去了。
闻淑乐刚挪一步,发现刚才蹲得脚有点麻,身体一晃就被施璟稳稳接着。
她顺势地,将手中挑好的白瓣山茶花,抬手插入施璟发间。
少年本就生着极好的容貌,桃花眼微掀墨瞳幽邃空茫,俊挺鼻梁下的唇瓣润红,新鲜山茶花瓣上滴着露水。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乐娘。”知道她在看他,他不像所谓“失了男人气概”的少年一样拔掉鬓上的花,而是在她清亮目光下微微红了面,作为男频主角他真是纯情得惊人。
“真好看。”闻淑乐不自觉后退一小步,太过于亲近的距离实在危险,人这种审美动物难以保证不被美色迷了心智。
施璟未察觉,从袖中拿出图纸交给闻淑乐,“这是去往魔教舆图,我叫人做了标记。”
上头以朱砂勾勒一处地点,旁写下小字,闻淑乐看不懂,但她猜应是沈修罗三字。
似明白她心中忧虑,施璟便口头讲述她该如何根据舆图认路,她才放下心来。
时不待人,闻淑乐站在剑上之时回望了莫云门诸峰,真是宏伟气派,叫人心生敬畏。这是修仙界众多弟子梦寐以求的门派。
施璟就这样带她离开。
她牢牢抓着施璟的手,站在剑上,狂风吹拂施璟衣衫,而她躲在他身后避开了风。目光往下,是茂密的绿意森林,树尖落下了星点雪白,俯视看去,她仿佛凌驾在万物之上。
对于高处的恐惧逐渐消失,就这样随着剑而行,直到天色渐渐暗下,闻淑乐体力不支,一种熟悉的刮骨寒意席卷而来。
施璟很快察觉她骤然降下的体温,眉心一拢,飞快降在地面。
他心里懊恼,为何他看不见,不然就能早些发现她的异常了。
“好冷。”寒毒的发作,让闻淑乐觉得像是回到魔窟。那是离死亡最近的地方,她在黑暗中感受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一点一点的流逝。
“乐娘。”施璟抱着她,企图将自己身上暖意渡给她。
与闻淑乐虚弱的呼吸不同,她的目光冷静且明亮,贴得近了,她能闻到他身上清浅的、仿佛雨后树木的气息,让人十分安心。
来自于他身上本源仙法温养着她的身躯,加之他修了纯阳功法,体温较平常人更高些,修长手指贴在她冰凉面颊上,意外的舒适贴合。
她真的很轻,轻轻一揽便整个窝在他怀里,红珊瑚流苏扫在他脖子上,微微的撩心痒意。
“别担心,我好些了。”克制不住发抖的寒意渐渐从她体内褪去,她抓住施璟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昨日才喝下药。”施璟反握住她,重温了点。
“我没那么痛,而且哪有灵丹妙药吃下就能好,已经很开心了。”闻淑乐语气轻快,她明白老人给她开的药大约是止痛效果,根治不了寒毒。
施璟明白她的意思,默了下来。
天空只有一轮淡黄明月,不见群星,闻淑乐脱力之下有些出神望着月亮。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姐姐,是否也跟她望着同一轮月亮呢?
她如今越发少想起以前,曾经的秩序道德观念无法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仙界里生存,她就刻意遗忘那个充满回忆的世界。
在她出神间,萤火虫与几只夜莺飞来,皆是被施璟本源仙法吸引,接着又蹦来兔子,一个接着一个往施璟方向跳来。
他可真像童话里的*白雪公主。
闻淑乐懒洋洋窝着他怀里看着祥和的一幕,随手折下身侧的草,逗旁边的兔子。
兔子在本源仙法影响下也放松了警惕,一蹦一蹦跳向闻淑乐,那毛茸茸的就快贴到她的手,施璟突然紧握她,脚尖轻点便挪到另一边。
闻淑乐只听‘咻’的破空声,她匆忙回头看去,一道箭矢刺穿兔子没入地中,兔子毙命后的腿颤巍弹动两下就没了动静。
弱小的性命如此脆弱。
一道轻狂的男声响起:“是一对野鸳鸯!”
夜莺惊散,兔儿四处奔逃,方才的男声亮了相。
他相貌平平,身着黄色衣裳,后边紧跟上两人,同样的款式衣物,共两男一女。
应是同一门派的修士。
女子倒没男子的鲁莽,扬声道:“惊扰了,我们在夜猎。”她的目光落到施璟身上,他一手持剑,另一只手抱起少女,在朦胧月色下他的容貌如玉雕琢,弧形优美桃花眼醉人。
女人在看施璟,男人就看闻淑乐。
她倚在少年身上,杏眼迷蒙,流露着受惊后的慌乱,娇柔无力模样。
射死兔子的男子当即投过一个暧昧眼神给闻淑乐,毫不顾及施璟在场。
闻淑乐眸光发冷,但她并不想生事,只道:“那便拿走离开罢。”
相貌平凡男子很快发现她是个凡人,眼神一下变得轻蔑起来,连带轻视旁边的施璟。
男子立下定论,他们就是相貌好了点罢了。因为有哪个正经修士会与凡人在一起?那肯定是连门派都进不去的庸碌之辈。
他朝旁边同伙递去眼神,另外一男一女领会他的意思,原本眼里的惊艳很快化为嘲弄。
眼见着三人朝他们走来,闻淑乐轻轻叹口气。该说施璟不愧是主角体质么,这么快就遇到事情。
“既然同为修士,我们打了些野味,分给你们吃。”黄衣女子似好客开口,目光仍凝在施璟身上。
闻淑乐拧起秀眉,就见他们自顾盘腿蹲下,将手中柴火往地上一丢,掐个术决便飞快升起浓烟,火苗很快燃起。
“乐娘?”耳听动静的施璟判断大概是怎么情况,冰凉嗓音如夜风拂过,只有他们听得见。
闻淑乐越来越能从他简短语调听出意思。
施璟在问她:要不要杀了他们。
他不是嗜杀之人,但修仙界中随意的冒犯他人同于挑衅,他若下杀手也完全合理,总不能等到剑逼喉咙,他再动手。
往往修仙界之内的战斗并不像影视剧里打得有来有回,经常是修为高的轻松几招便秒杀修为低的人。
像打得有来有回情况,恐怕只有主角才能做到。
“先看看情况。”闻淑乐身体好了些,便跳下地来。
她目前做过最过分的事就是给施璟下毒,虽然她刻意去遗忘穿越前的事,但法/治/社会给她留下精神烙印仍然难以撼动,也不想让施璟手上多几条性命。
闻淑乐看着那三人已经用刀剖开了兔子的身躯,她撇开眼,明明那弱小生命刚才还在她身边活蹦乱跳。
见她看来的目光,黄衣男子不怀好意打量她,“你是凡人罢,叫什么名字?”
修士并不都是禁欲之士,例如淫邪目光看着她的黄衣男人。
闻淑乐下意识抓住施璟的手,“我叫翠花,我夫君叫李大石,你们是来自哪个门派的人?”
她撒谎无比自然,饶是施璟都差点没反应过来,然后轻轻在她掌心轻勾一下。练剑的食指左面有薄茧,摩擦间有些令人瑟缩的粗粝。
既然眼前三人要吃食物果腹,想必没到辟谷期,而施璟早在多年前就已辟谷,她不怕他们。
杀兔三人听她回复后沉默片刻,黄衣男子冷笑一声,“我们好心待你,你却编出此等可笑名字敷衍。”
闻淑乐虽然是凡人,但她所穿衣物并不简陋,反而典雅精致。旁边施璟身上雪白衣裳看不出材质,在月下如流水波动,也不是乡野之人够穿的。
他们倒是听闻莫云门的衣裳由天蚕丝织成,雪白恍如水银,煞是好看,和眼前少年衣裳几分相似。
但并未觉得他就是莫云门弟子,且不说这种顶尖门派弟子少遇,更无可能与一个凡人少女在一起。
像莫云门这样名满修仙界大门派,有许多赝品衣裳打着门派之名出售——只是他们不知眼前施璟是何等情况。
“也罢,叫你们知晓门派名号,我们乃夙衣门。”黄衣男子说完,见前边的凡人少女面色毫无变化,他眸光闪过一丝狼狈,真是没见识的东西。
完全没印象,闻淑乐在脑海里搜刮了该门派名号。其实对于门派她只记得最为厉害的几个。
莫云门、成霜门、长青门。
其余的她还真不知叫什么。
“跟她说这些干什么,不过一凡人。”那黄衣女子突然开口,眸光看向施璟,“郎君过来吃否?”
“不。”施璟冷淡拒绝,此时一番对话已经让那三人注意到他的眼睛,无法聚焦,是为盲人。
哈,一个凡人少女,一个盲人修士?
黄衣男人露出一抹笑,在他眼里闻淑乐已然是待宰羔羊。
这样的两人就算发生了什么,丢了性命,又会有谁知晓?
不过他们还是打算吃饱先,再行动。
闻淑乐扯了扯施璟衣袖,让他弯下身听她说话。
他俯下身,顺势再加一层隔音结界,自从上次丹峰宗被偷听,他戒备许多。
“我觉得他们来者不善。”闻淑乐清软嗓音传入施璟耳朵里,他道,“嗯。”
“你会……”杀了他们吗?
闻淑乐看着他,他面色清冷如霜雪,没有一丝迟疑,如朗玉相撞,“会。”
闻淑乐身躯一颤,咬住唇。
那三人吃好,没有离开意思,直接打地而坐。
闻淑乐知晓他们不打算离开了,可她已经困倦,眼皮昏沉往下坠着,“施郎,我困了。”
没有床铺,草地冰凉,在这样环境下她病体恐怕会更糟。
施璟自袖中取出符箓,灵力催动,符箓很快燃烧成一团火光。
接着他又取出一件素色大氅,袖中乾坤的奇妙毕现,披在闻淑乐的身上。
闻淑乐嗅到衣物上熟悉的清香,探出脑袋看着火光。
“好神奇的符纸,能烧如此之久。”闻淑乐感受到一股暖意袭来。
“正雨堂里的。”施璟道,那是他没失忆前留下的东西,“我问过,符箓应是能烧一夜。”
“真好。”闻淑乐感慨着,裹着暖和的大氅在地上很快进入梦乡。
“是符修。”另一边的三人看到,男子不屑道,“师妹,你看男人相貌再好又有何用?符修都是些没天赋的招摇撞骗货色。”
符修能成大能者极少,大多隐世而居,现在能见的大多是雕虫小技的散修。
当然,以他的眼界难以想象一个修士可以做到全面开花。
黄衣女子眼中流露些许失望,“他们休憩了。”
黄衣男子心头仍恼,“那两个没眼色的,我去教训一番!”
另一黄衣男子看穿他的所想,轻笑道:“你确只想‘教训’,而不是对人家娘子动手动脚?”
黄衣男子听他戏谑之语,一时色从胆生,“我就算当着人郎君的面,他也只能听着他娘子的求救!”
黄衣女子默不作声,他们夙衣门本就不是正流之派,像方才挑衅散修之事不知做过多少,但都因不敌他们成为箭下亡魂。
她以为这次也是如此。
说完,黄衣男人已然兴奋起来,他掐指捏术决,双脚顿时轻如鸿毛,飞身掠去。
这是独属于夙衣门的逃遁术,行踪无影,定不会惊动那两人。
他可以在她盲眼的郎君面前欺辱她!
等他行完事,再给那男子一箭,送他去往黄泉路!
他狰狞笑着,少女已近在咫尺。
闻淑乐只觉一阵阴风袭来,让她从睡梦中惊醒,一只宽厚的手猛地攥住她的脚,最糟糕的预想还是发生了!
“脚。”闻淑乐喉咙干涩挤出这个字,旁边施璟似早已准备。
霎时,雪亮剑芒一闪,血迹溅在闻淑乐的面上,紧接是黄衣男人痛苦的哀嚎穿透夜幕。
“啊!我的手!!”
一只断手仍然攥着她的脚踝,身体却已分离。
第9章 一并诛杀
剑削下手臂,就如屠刀砍在集市上售卖猪肉一样,血液还是温热的,闻淑乐唇瓣颤抖,被抓住一只脚努力往后缩,蹬掉那只残手。
“施郎。”
被砍了手臂的黄衣男人陷入躁狂情绪,他目光赤红盯着伤他的人。
“区区散修,竟然埋伏于我!”
他绝不相信施璟是突然反应过来的,更愿意想着他是刻意埋伏他,就为了突然给他一剑。
可是他已经丧失一臂,根本无法再拉弓反击。每个人都有自己趁手的兵器,黄衣男人趁手的兵器就是弓。
他已经没有再战能力。
原本观望的一男一女在他哀嚎一瞬用了逃遁术前后围住施璟。
“你竟然伤了师兄!”女子满面怒气,全然不想是她师兄先动的手。
“这回你可没那么幸运,我要将你跟你娘子挫骨扬灰!”另一个黄衣男人面露凶色,拔出了腰间长刀。
而处于中心被包围的人,施璟面容仍旧沉静,漂亮双眸缓缓闭上,在月光下仿若仙人,清润嗓音传入闻淑乐耳里,“乐娘,莫动、闭眼。”
闻淑乐闭眼之前,看见施璟手中的长剑如虹贯日,一阵清越的剑鸣而起。
除此之外,就再无声音了。
只有夜风拂过,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她还以为是自己太过紧张出了错觉,可很快她嗅到极其浓重的血腥气息。
她心脏一下麻得说不出话,眼睛不敢睁开。她以为自己已经是很坚强的人,在魔窟她被困了那么久,也见过死人的场面。
可是这次杀人的是一直保护她的人,今夜还为她披上大氅。
她怕得身躯发颤,轻缓的脚步声沙沙响起,越来越清晰,温热有力的手指抚上她面颊,抬袖细细擦拭血迹。
“乐娘,你在怕?”熟悉嗓音响起,依然清润悦耳,仿若清泉的汩动。
闻淑乐睁开眼,她用力咬着舌尖,怕自己因为害怕不小心把害他的事情全说出去。
她余光一扫,方才的黄衣几人已被劈成几节,甚至连求救、尖叫都来不及,直接化为尸块命丧黄泉,内脏散落一地,温热血液渗入地里。
“我怕。”她眼眶泪水盈动,抬手伸向施璟。
她好像从这些人的结局中看到自己的下场,她千万不能说!
施璟将她抱起,少女扑在他的肩上落泪,他解释道:“我目视不能,便想快些解决,让你受惊了。”
闻淑乐慢慢找回了理智,她一只手扶着施璟的肩,豆大泪珠落下,顺着他白皙的脖颈往下滚落,湿漉漉的痕迹。
他喉结滚了滚。
“施郎,快些离开这里。”闻淑乐努力让自己忘却刚才的恐怖景象,并给自己洗脑,他这都是合理的反击,并无不当,也没理由杀她。
可是他抱着她的衣袖上还沾染血迹,她便又闭着眼埋入他脖颈间,索性什么都不去看。
安静的夜,施璟的乌金靴踩过刚才抓着闻淑乐脚踝那只手臂,发出咯吱的咔咔声,闻淑乐听到声音又是一颤。
浅浅药香的柔软身躯紧贴着他,他本因闻淑乐被莫名之人觊觎而躁动的心变得平静下来。
以他的剑术,要杀那人可以轻松做到一击毙命。
可他在知晓那人对闻淑乐怀有龌龊心思时,他已然按照心里所想的做了。
只是她会害怕。
他脚尖轻点,踏上飞剑去另一个地方。
这回他寻了近溪的地方,清澈的溪水流淌,闻淑乐换了身衣物,她身上衣物是离开魔窟后施璟上山捡柴攒下的钱给她买的。
难以想象,在修仙界被视为明珠的莫云门首席弟子,天没亮就推开门去捡柴,那堆积如山的柴火只卖得一点儿钱。
而积攒许久的钱,他毫无怨言给她买了精致的衣裳。又因为他本源仙法缘故,吸引许多山鸡野猪之类动物,抓起来放在集市中售卖,日子还算滋润。
如果施璟不是男主,那他定是位极好的夫君。在看小说时闻淑乐觉着,这世上哪有人见人爱的人物——直到遇见施璟,她觉得这样的人谁又会不爱他。
虽她是不能爱。
闻淑乐站在溪边,想顺势洗一洗染上血的衣裳,她的指尖刚触碰上冰凉溪水,便被一只修长的手抓了回来。
“我来。”施璟也换了一身衣物,他另一手搭着莫云门的衣裳,顺手从她怀中拿走她的。
“莫让寒毒复发。”他嗓音清透,蹲在溪旁,动作熟练在水中搓洗衣裳。
闻淑乐见他洗着,便蹲在旁边陪着。
施璟着重揉搓衣领和裙摆处,血迹很快晕开,“乐娘,冷否?”
闻淑乐摇了摇头,很快意识到他看不见,道:“不冷。”
她的心脏还在慌乱跳动,哪里会觉得冷。
终于他洗好,骨节分明指节将衣物攥干水,闻淑乐从旁边捡了几个树枝洗净递他。
月如溪水,溪水荡波,映过他俊美面颊,粼粼水波晃动,他的深邃眼瞳好似也有波动,他闻声接过树枝,唇瓣轻轻勾起,流露些许勾人意味。
又一符箓燃烧,一团火光照亮四处,埋在地上树杈上挂着衣物,由火焰的散发的温度炙烤。
“你再歇一会,天明后我们去寻集市。”施璟语气柔和,而闻淑乐觉得睡不着。
离开魔窟后随着施璟,她丧失了许多的警戒心,这万万不该。哪怕她没有这个实力,也千万不能在安逸之中养成惰性,因现在所谓的安全皆因谎言骗来。
她目光落在施璟发间,那一只粗陋乌木簪还好好地,突然道:“施郎,你还有钱么?”
施璟“嗯”一声,“有的。”
闻淑乐:“买一个新的簪子罢,这簪子已经不适合戴了。”
施璟等着听她接下来的话。
闻淑乐数着,“你看,我头上簪有白银双鸾步摇,缀以红珊瑚流苏,穿着银红兰花裙……你也应买个好点的簪子,好配你身份。”
“乐娘,我没有任何身份。”火光如此之艳,却照不透施璟眼睛中,他嗓音轻缓认真,“我并不留恋莫云门,不在意‘首席’身份,甚至不在乎任何人看我,那里一切之于我没有意义。”
闻淑乐敛下眼,嘟哝道:“可你生得这么好看,我想要你戴上更好看的玉簪。”
施璟轻轻笑了,明明看不见,却总能体察人心,“你若喜欢我怎样都会去做,除了有害你的事。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与你没有区别。”
闻淑乐明白了,他们是平等的人,但这对于他们,是何其的难。
就算她这样想,也会有旁人指点鄙夷她是凡人。总有高高在上者,哪怕在现代化社会,不也有无形的歧视么?
“施郎,你真好。”闻淑乐倚着他,他身上清浅树木沁香令人放松,她便浅浅闭目养神。
又有小动物或爬或跳靠近他们,经过草地发出轻响。施璟面色沉静,修长双指轻点,那些小动物便借了灵力到他身边,在本源仙法温养下,安然地蜷起休息。
闻淑乐都不记得自己有没真的睡着,当曦光照在她的面上时,她缓缓睁开眼睛。
一只小狐狸不知何时趴在她的腿边睡觉,她饶有趣味去捏了捏它后颈,直到它“嗷嗷”叫后放开让它离去。
虽然夜里经历可怕事情,休息后反倒轻盈许多。
类如施璟这样修士,往往打坐便可恢复体力,他见她醒了才缓缓起身。
溪水经太阳照耀下不再寒凉,她便到溪边洗漱。
施璟收了衣物后走到溪边,双手捧水打湿面颊,闻淑乐侧看他,恰好看见他浓密睫毛上缀着的水珠滚落,鼻梁高挺,轮廓分明侧面亦是无可挑剔。
待整理完毕,他御着剑带着她去往最近的集市。
这里是修仙界的范围,集市多是散修和门派弟子聚集的地方,这与他们之前住的地方不同。
之前的居所在接壤凡间的地界,虽偶尔有魔教和零星散修杂混走动,但凡人最多。修士都会御剑消息是误传,只有胎息期的修士才能够驾驭飞剑。
大多数散修都够不着胎息期,若是看见能飞剑的修士,受于眼界所限,或许还会跟凡人一样惊呼“仙人”。
而在这个基本为修士的集市上,闻淑乐反倒是独特的凡人。
这里摆出的摊子,多了各种兵器、或是丹药符箓等,这些修士之间的通货有时要以物换物,寻常的金、银、天元币都买不到,但像玉簪这类饰物,以钱币还是能购买的。
闻淑乐拉着施璟的手,好奇地把各个摊子都看了个遍,其中也有卖饰品的,她便遵循货比三家的法子来。
她心里比较过后,寻了个吆喝声最大的女人。
她的目光直直看着架上的玉簪,通体莹润,哪怕是她这样不识货的也觉得是块好玉。
女人看她年少,爽快笑道:“姑娘,喜欢?这个五百天元币。”
天元币是这个世界的流通货币。
五百天元币?闻淑乐脑海里飞速算着,那得要卖跟山一样高的柴火,数不清的野猪野鸡才能卖到五百天元币啊。
在修仙界就可以这样乱出价么?这放在外边最多两百天元币罢了。
“一百天元币。”闻淑乐一双杏眼清澈看着女人。
女人细眉一挑,佯装不爽,“小姑娘可不能乱说话啊!最少给你们三百天元币,这还是看你长得俊俏,你看看这玉成色,怎这么狠地宰姐姐呢?”
闻淑乐心里微动,面容依然甜美恳切,“姐姐,一百五币罢,你也看出我是凡人,身上没几钱,况你看着就貌美心善,像我未蒙面的姐姐,下回我还来你这买,再带些姊妹过来光顾。”
施璟完全插不上话,听她努力在讨价,三百天元币总是能付的,可她舍不得,说那是他辛苦赚来的,不该乱花。
“呦,嘴甜得呢,二百五币给你,真的再不能降了,姐姐要赔本呀。”女人忍不住笑着看她。
闻淑乐当即失望一张脸,“我实在没这么多钱,最多能出两百天元币,对不住姐姐,若是等上一月让我筹钱,我才买得下。”
说话间,她手指捏着施璟的手,示意他。
施璟觉得脸热,他本就不爱与陌生人多交流,耳廓逐渐变红,“咳…我们走罢,再去寻下一家。”
闻淑乐眼中雾气腾起,不舍看了一眼玉簪又看了看女人,微垂着头道:“好,姐姐再见。”
没有犹疑,她拉着施璟转身,一步、两步……到第五步。
那女人清亮嗓门适时响起:
“妹妹且慢,两百币便两百币,你回来罢!”
“好妹妹,你这些话下来,谁能不依你?”女人将玉簪置于木匣,递给闻淑乐。
做生意讲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女人与无数人打过交道,第一眼便觉得这凡人姑娘身边的少年绝非常人。
再加上闻淑乐实在会说话,她这玉簪虽低价些卖出,倒也让人舒服。
“多谢姐姐。”闻淑乐眉眼弯起,嫩白的脸蛋想叫人捏一把。她又仔细询问了客栈位置,打算在那边吃些东西、歇息一晚。
闻淑乐抱着木匣,打算到了人少地方再打开给施璟簪上玉簪,一路上又看上些零嘴,忍不住买上了点,让施璟抱在怀里。
终于看到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屋子,牌匾上写着几个大字。
不认识。
闻淑乐确认标志性后便抬步进去,一楼是大堂,摆着许多桌子,落座着许多修士。
有满面笑容的小二迎来询问,“打哪坐?”
闻淑乐笑意盈盈道:“靠里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