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的,也看不清白鹤眠面上的喜色,他狠狠敲了下梨花木拐杖:“当然,她要是不老实,不听话,你就说要休了她!她肯定乖乖听你的话!”
一个族老继续插话:“爱的深不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把我的棺材本都给坑走了啊!你得好好给她做一会住,让她把银钱都还我!你让她把钱还我,不然你就休了她!”
白鹤眠皱眉:“你是长辈,你给小辈点银钱花怎么了。”
族老指着他骂:“子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族长接茬:“我看还是休了她最好!我看她就是个祸水,成日里招蜂引蝶的,没点妇道人家该有的样子,简直不守妇道!”
白鹤眠辩解:“这怎么能怪她,那是他们不要脸,是他们缠着她!”
心乱如麻的白鹤眠没有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听说你要休了我!”
花满蹊扶着竹青的手臂,站在祠堂门口,她冷冷地看着白鹤眠。
白鹤眠慌乱地解释:“没有!我没有!”
花满蹊沉下脸:“你给我跪下!”
“蹊蹊。”白鹤眠凑到她耳边低声,“私底下跪跪没关系,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不太好。”
花满蹊面无表情地重复:“跪下!”
“不然我现在就休了你。”
白鹤眠看出她是真的生气,彻底慌了,顾不得许多,也顾不得什么面子,急忙‘扑通’跪在地上。
他知道她是说到做到的。
只要不被她休了,跪就跪,也没什么。
白鹤眠攥住她的裙摆,下意识做出能讨她喜欢的可怜姿态:“娘子,不要休了我。”
满室皆惊。
祠堂一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白鹤眠。
【他都没有尊严的吗,脱粉了,亏我之前还挺喜欢他的。】
【要老婆还是要尊严……很简单的问题,当然是要老婆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我记得书里的恋爱脑女配冥婚之后,可是经常在祠堂罚跪的,后来还跪着求男主,死都不肯和离。】
【不要脸的男人,就知道倒贴,就你会跪下吗,我也会跪啊,老婆看看我,我可会跪了,我能给你跪上一辈子,给你跪上八辈子。】
【鹤眠他肯定是因为公主病她反操作的舔狗任务才这样的!他是被控制了!这绝对不是他的本意!我恨,为什么我花了这么多钱,该死的系统苏醒却还差百分之一,这薛定谔的百分之一!】
白鹤眠努力解释:“我错了,都是他们胡说八道的,我没有要休了你。”
秦氏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攥着帕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族长气得猛敲拐杖:“你是猪油蒙了心不成!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怎么能随随便便给一个女人跪下!”
“白子规!你疯了吗,你马上给我起来,跪天跪地跪父母跪长辈,她一个女人,你竟然跪她!”如今的官员,是连皇帝都不必跪的,他竟然跪一个女人。
“你该不是中邪了吧!”最近郦京怪事频频,难保他不是中了什么邪。
“倒反天罡啊!你竟然敢让你的官人给你跪下!”族长颤巍巍的手使劲指着花满蹊。
白鹤眠满脑子都是自己要被媳妇休了,自动屏蔽其他人说的话,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媳妇,视线牢牢地锁住花满蹊。
花满蹊在祠堂的左上首坐下,竹青拈起茶壶,给她奉茶。
白鹤眠急急膝行几步凑在她脚边,仰头看着她。
族长眼睁睁看着她占了自己的位置。
“你放肆!你给我起来!这是你能坐的吗!”
花满蹊不理会他的跳脚,抬手端起茶盏,慢吞吞饮茶。
大袖霞帔,金玉帔坠,鬓发乌浓,冰肌玉骨,花颜月貌,盛妆华服,光彩照人,比肩日月。
茶水蒸腾的热气笼罩在她的面上。
越发显得那张脸如梦似幻,美得不似凡人。
一直没出声的圆脸族老呆呆看着,心里暗道:我要是有这么漂亮的媳妇,让我跪我也跪。
族长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白鹤眠:“子规!我让你起来!跪一个女人,像什么样子!我的话你都敢不听了!”
说到底,白鹤眠是开国公府官职最高,也是能承袭爵位的,这些族老能拿捏他的也就只有辈分。
白鹤眠满心慌张,哪里还顾得了什么长辈,只是牢牢攥着花满蹊的裙摆。
花满蹊将茶盏放下,绣鞋尖尖踢踢他的膝盖:“起来吧。”
他堂堂一个族长,叫他起来,他硬是不起来。
她叫他起来,他倒是麻溜地起来了!
他真是够听她媳妇话的!
族长更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知道瞪着花满蹊,拿颤巍巍的手指着花满蹊。
花满蹊拈着樱桃果脯吃,淡声警告:“老头,把你的手收回去,我不喜欢别人指着我。”
族长的手倔强地指着她。
圆脸族老左右看看,好心地默默地帮族长把手收了回去,他只觉得这小娘子邪门的很,还是不招惹的好。
族长不依不饶:“这世间哪有丈夫跪妻子的道理!她跪你还差不多!你竟然跪她!这要是被外人知道了怎么看我们白氏家族!”
“什么道理不道理的,丈夫为何不能跪妻子,她才是我的道理。”白鹤眠有些心烦,这些人为何好端端都要来破坏他们,他的语气也不好了,“我就愿意跪我妻子,轮不到别人置喙。”
眼看这个族孙冥顽不灵,族长气得一个倒仰,指责花满蹊:“倒反天罡啊!你竟然敢让你的官人给你跪下!”
“我说了,是我愿意跪的。”白鹤眠老老实实地站在她身边。
族长气得不行:“你不休了她这个祸害是吧,好好好,我这个族长来休!我决不能让她祸乱我们白家家风!”他决不能看着白氏最得意的族孙被她给祸祸了。
白鹤眠站在花满蹊身边,面色冷肃:“那我就脱离宗族好了,你也就不是我族长,自然没资格替我休妻。”
“你说什么!”族长气得捂住胸口,整个人颤颤巍巍的。
“你疯了吗!我看你是真的被这个妖女迷昏了头了!我看前国师弟子的箴言没有错,她就是妖孽!”
这世道除非是犯了错被逐出宗族,哪有多少人肯主动脱离宗族的,没有宗族庇佑,地位下降,失去权力资源,更有律法辖制,还会被全天下谴责。
他竟然要做到这个地步。
族老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白氏最得意的族孙脱离宗族。
再说了,按白鹤眠的军功名望,不是他要依靠宗族,而是宗族要依靠他,才能光耀天下,而宗族也因为白鹤眠的军功名望,地位才能越发超然,族人在外行走,那是说不尽的好处。
族老们急忙去扶着族长,焦急地劝:“族长,现在时日不同了,他们小年轻的事我们管不着,说到底,这是他们闺房里的事,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就少管闲事了。”为了避免族长还犯浑,族老们立刻把这事归为闺房小事。
“是啊,是啊,都是一家人,谁跪谁,又怎么了,何必那么计较。”
“是啊,这是人家闺房里的事,族长啊,我们的手可不能伸的那么长。”
几名族老几乎是架着族长出去,你一言我一语,堵得垂垂老矣的族长说不出话。
族长试图挣扎,可老胳膊老腿的根本无力挣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硬生生地架出了祠堂。
祠堂内一时只剩下几人。
白鹤眠看着秦氏,欲言又止,用眼神不停暗示秦氏。
秦氏的眉心隐隐作痛。
他自己跪就算了,难道还要她这个娘也低头不成!
还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一直没作声的秦氏轻咳一声:“既然子规回来了,我们一家人好好吃顿团圆饭,蹊蹊,走吧,和为娘一起。”
花满蹊坐在位置上不动,哼一声,直接拆台:“是吗,到现在都不肯让我执管中馈,我看也没把我当一家人吧,别家娘子一进门都能拿到管家权,哼,偏我没有,我都没脸去和人交际,之前许氏……大嫂还在,她管着,我也不好说什么,可大嫂都去家庙了,娘病着都还不肯放权,你知道外头怎么传我的。”
白鹤眠立刻看向秦氏,高大的身子微低,在她耳边低声催促:“娘。”
秦氏深吸一口气。
这傻儿子。
她那是想执掌中馈吗,她那是惦记着开国公府的银钱!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个花满蹊惦记他们府里公中的钱多久了。
秦氏豁然开朗,难怪这个花满蹊上次故意设计许氏去家庙,就因为这个许氏逼她吃素菜,原来根本没这么简单。
花满蹊这是提前将阻碍她拿中馈权的绊脚石给踢开了啊。
秦氏暗自心惊。
算了,儿子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比什么都强。
秦氏看向花满蹊,挤出一个慈和的笑容:“蹊蹊,你也知道,我这些日子病着,还要操持中馈,实属不易,我之前没给你呢,也是担心你没有操持过家中庶务,怕是累着你,但既然你这么孝顺,主动提出来,那我就交给你。”
花满蹊立刻变脸,亲亲热热抱住秦氏的胳膊:“谢谢娘亲。”
秦氏干笑一声。
白鹤眠立刻鹦鹉学舌似的,故意学着花满蹊说话:“谢谢娘亲。”
看着笑得傻乎乎的儿子。
秦氏强颜欢笑——生儿子真的不如生块叉烧。
【我是真服了他,自己跪着当舔狗就算了,还拉着一家人和他一起当舔狗……真是舔狗的最高境界……】
【不就是因为舔狗任务才对她这么好的嘛,那是因为没踩到他的底线。】
【是啊,不管是舔狗任务完成或者系统苏醒,等他知道因为她的一己之私害了天下百姓,她没了能压制他的东西,他肯定会一剑刺死她的。】
【我想说你们剑不剑啊,老娘现在就想一剑刺死你们,不爱看我们大小姐就滚出去啊,又要看又要骂,简直就是又当又立,污染弹幕区,能拜托你们离我们大小姐的直播间远点吗】
梧桐树枝头的层层绿叶婆娑作响,枝叶间的雀鸟叽叽叫着。
花满蹊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竹青打了水,为她净面,梳头、上妆。
她捧着脸蛋儿,目光无焦距地发着呆。
好无聊哦,又想欺负人了。
花满蹊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她看向镜子里的身子修长的白鹤眠,她语调活泼欢快:“尸人、尸人、我们一起做坏事吧。”
白鹤眠雪色斓袍,抱剑而立,纵然死感很重,依旧不掩美貌。
他飞快地看了装聋作哑的女使竹青一眼。
又是羞涩又是苦恼。
蹊蹊她可真是……这些私房话怎么都当着外人的面提。
他羞赧地垂下头颅,他的眉弓很高,鼻弓也高,线条漂亮流利,鸦青长睫打在淡淡乌青色的眼眶:“不是才……”
白鹤眠没带手套,露出白骨森森的左手,指尖微拢,温暖湿润的感觉挥之不去,似乎还能感受到黏连的液体,在他的卖力伺候下,她昨晚看起来好似很舒服。
她怎么还要啊。
他又有些暗喜,她看起来很满意,不过他还是要更加努力才行,他想起藏在枕头下的春宫图。
不自觉挺起胸膛。
她对他的身体也是满意的。
要是他的尸体会脸红,早就已经熟烂地像是她爱吃的樱桃果脯了。
想了想,他似乎是难以启齿,之前被她咬破的略微干枯的雪白唇瓣艰难地蹦出几个字:“等今晚……”
竹青:“……”不然她走
花满蹊明白过来,白了他一眼:“你少给我发骚。”
发发……发骚!
她怎么能这么说他。
他张口结舌,羞耻地要把脑袋都埋进胸膛。
“可是,你昨晚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喜欢我……这样一点。”
【笑晕,少给我发骚哈哈哈……老婆,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急得我抓耳挠腮挠屁股!为什么要马赛克,我看点成年人该看的东西怎么了!】
【嫉妒,我也想和老婆贴贴】
她笋尖般的十指轻快地点着脸颊,漂亮的指甲晶莹油润,像是莹润的贝壳。
“走走,我给你化个妆再一起出门。”
花满蹊按着白鹤眠坐下,兴致勃勃地亲自给白鹤眠化了妆。
绵软微润的指尖在他的面庞不停拂动,他紧紧闭着眼睛任由她施为,心里甜得快要倒牙。
夫妻画眉。
是很亲昵的一件事。
大功告成。
花满蹊轻轻拍拍他的脸,示意他看镜子。
镜子里的少年皱起了眉毛。
花满蹊得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怎么样,怎么样!我的画技可是大师手把手调。教出来的,化个妆而已,异曲同工之妙,实在是太简单啦!”
他能说真话吗。
“可是我这样好像个鬼啊。”
利落的剑眉化成了毛茸茸的虫子形状,脸上用深色粉修容,嘴巴涂得很紫,一副倒霉相,像是随时要毒发身亡,完全没了意气风发的模样。
甚至看不太出是他的模样。
“废话,你本来就是个鬼啊!”她拿眉笔敲他的脑袋。
如果只是呆在家里无所谓,可他真的不想这样出门:“你不觉得我这个样子很可怕吗,很像是马上就要毒发身亡的样子!”
她深深点头,深藏功与名地一笑,用力地拍拍他平直宽阔的肩膀:“就是要这种感觉!”
“出门!”
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又要落入她的魔爪了。
白鹤眠心想。
她没怎么打扮。
她梳了圆髻,别了檀木梳,鬓垂香颈,宝相纹窄袖交领罗衫,外罩薄纱半臂褙子,系着碧绿三裥裙、荷绿绦带压着裙摆,行走之间,裙摆翻飞。
她有些苦恼:“还是太引人注目了。”
摸了顶长达大腿处的帏帽戴在脑袋上,顺便遮住了窈窕的身形。
特意找了辆朴素的没有标志的马车。
马车停在了郦京最出名的樊楼。
这个樊楼是裴在光家人经营的。
两人坐在马车内。
她摸出一小枚折叠起来的纸包。
小脸很严肃:“你看,这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毒药。”
“……”白鹤眠瞪圆了眼睛。
……原来他就是那个倒霉鬼啊。
“这可是我特意让我们的商队从苗疆整回来的毒药,可贵了,而且绝对没人能查出是什么毒药。”
“不是……我都已经是一具尸体了。”白鹤眠艰难开口,“就算你要谋杀亲夫,也是没这个必要吧……”
【哈哈哈……给人准备毒药还光明正大说出来的吗】
【我觉得很有必要……他一个死人被下毒会咋样我不知道,但我早就想埋了他了,马上给老婆打赏,多给他买点毒药,最好一天三顿就饭吃……毒不死他也恶心死他】
【这下看清楚她的真面目了吧,白鹤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她这个蛇蝎女人!】
“哎呀,不是!”
她凑到他的耳边详细地说了她的计划。
让他假装食物中毒然后装死,然后酒楼她派的水军也一起装食物中毒肚子痛,好把裴在光的这间樊楼名声给坏掉,她开设在隔壁的樊楼就趁这个时候做大垄断,让他彻底关张。
白鹤眠嘴角抽搐:“……讹人,这就是你的计划!”
“呵呵,当然不止了,到时你去抓点鬼,晚上放到他们楼里,让他们闹鬼,让住客都不敢住下去!”何况,她还有别的打算。
“……”以前是让他装鬼吓人,现在是让他抓鬼吓人了。
花满蹊愤愤地捏紧了装着毒药的纸包。
该死的裴在光,他落井下石的事情,她可还记着。
何况,他的樊楼可是个下金蛋的鸡,尽管现在被她樊楼的生意给挤的凉了一半,可毕竟开的久,招牌在那,有人也就吃他们大师傅的手艺。
她就是要让他没了生财之道,才能逼他丢掉拧巴的文人风骨,赶快走向那条既定的奸臣道路。
裴在光这个大奸臣,在后期卖官鬻爵、改法加税、侵占土地、滥发货币、导致国库空虚、民不聊生、外忧内患,可光是他贪污的钱财足够填满半个国库。
好歹知道鸡蛋在哪,最好全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才方便她到时候全都给装走。
“我觉得……”
“闭嘴,我不要你觉得,我只要我觉得,现在没你说话的份,你这个尸体只需要躺下装死就行。”
“你不觉得这个办法有点不靠谱吗。”他实在不理解她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
“只要你闭上眼睛不会有人知道的啊,这又不需要演技你本来就是个死人啊,本尸出演啊,还有比你更像死人的吗”她言之凿凿,“何况你现在这幅鬼样子,没有人能认得出你的啦。”
“那你直接散播谣言就可以,没必要非得演一出戏吧!”他试图挣扎。
“光靠谣言怎么够,空穴来风肯定不够真实,呵呵,我就是要趁着人多,让所有人眼见为实!好让他彻底没办法翻身!”
白鹤眠总觉得她的计划肯定不止让他假装食物中毒这么简单。
两人戴着帷帽进了楼。
两人打扮普通,郦国盛行戴帷帽,并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点了几样东西。
她也就意思意思动了动筷子。
隔着帷帽吃东西也不方便,筷子还得从帷帽底下探进去。
花满蹊趁无人注意,借着白鹤眠的宽阔的身体挡住她下毒的动作。
她把纸包里面的药粉统统撒到菜里酒壶里,然后快速用筷子搅拌搅拌。
她把洒满毒药的几盘菜全都推到他面前,然后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快吃吧!多吃点!”
“……”白鹤眠忧心忡忡地看着面前的这些酒菜。
虽然他是个死人,可也不知道他吃了会不会有问题。
她给他夹了好几筷子:“快点,你得多吃点,肚子里面得多装点东西,免得到时候暴露了。”
白鹤眠莫名觉得有些不妙:“暴、露什么……”
“到时出了人命,官府肯定会派仵作来验尸的啊,肯定要把你给解剖了,看看你肚子肠子里面都装的些什么,当然要让他挖出点中毒的食物来!”她理所当然地说道。
他大惊失色:“什么!”
“我现在就想剖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的什么!先不说我的尸体和刚死的尸体肯定不一样……”难怪她要把他化妆成毒发身亡的样子。
他颤巍巍指着她控诉:“你比我还不是人!”
她瞪他:“你才不是人,你这个尸人,我这叫尸尽其用!”
“真是的,你要是被分尸了,大不了我把你缝起来嘛。”
她继续说:“再说了,你那心肝脾肺吧,反正你一个死人也没什么用,掏空了就掏空了吧。”
他抗拒:“我才不要被分尸。”
“就你这女红,只怕我会被缝得歪七扭八。”
“你个尸人,长得就乱七八糟的,还担心我女红不好,你别担心了,保证我一定让你做个完完整整的男人,不……尸人,这总行了吧。”
他好痛苦:“……我就非得被分尸吗。”尸生真的好艰难。
“笨死你算了,到时你直接逃跑就好了呀!现在郦京都成了鬼京了,不是出了好多怪事,尸体逃跑的事也不是没有!”
她急急地踢了他一脚:“别废话了,趁现在人多,快点给我躺下装死。”
“我不!”
花满蹊好生气:“好啊你个尸人,你敢不听我的话!”
“……”确实不敢。
他立刻麻溜地躺在地上装死。
酒水倒了一地,他的帷帽也掉落在地。
小二赶忙冲了过来。
花满蹊立刻开始发挥她的演技,她半蹲在地,探了探他的鼻息,抽噎着哭尸:“天啊,我的仆人吃你们家的菜吃死了。”
仆人白鹤眠:“……”
小二跟着抬手探鼻息,吓得跌坐在地。
“啊啊啊!掌柜的,掌柜的,真的没气了!”
酒楼瞬间乱作一团,一群人围了过来看热闹。
“死人啦!”
“酒楼吃死人啦!”
“天啊,你看他那脸色,一看就是毒发身亡的。”
“怎么办,我们刚刚也点了这几样菜,不会也有问题吧!”
话音刚落,酒楼的好几个人捂着肚子喊疼,顿时场面更加乱。
掌柜倒是稳得住。
这种闹事的他见得多了。
练了闭气功,靠装死来闹事的也不是没有过。
他瞪着花满蹊,冷冷道:“那就请仵作过来验尸,看到底是不是我们菜的问题。”
“至于这几位,我也请大夫给你们看看。”
小二马不停蹄地跑出去请大夫和报官。
樊楼人群被疏散,但所有人都好奇地踮脚往楼里面张望。
隔壁医馆的大夫到得很快,却探查不出什么。
掌柜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背着手着急地走来走去。
官差和仵作匆匆赶到,对掌柜都很客气,都知道樊楼背后是裴在光。
仵作眼下青黑,已经好几晚没睡好,郦京最近太多尸体了,他看向地面上躺着的人,一眼就看出问题。
上前探了探白鹤眠的脉搏,确实没有动静。
“的确是死了。”
掌柜差点没站稳:“真死了!”
“会不会是装的啊,上次,上次就有人练了闭气功装死想要讹诈我们。”
“你在质疑我的能力!”仵作哼道,“我验尸体一年了,是死是活我一眼就知道。”
掌柜:“可是……尸体还能有活的不成!”
“……”
仵作补充:“不过看起来不像是刚死的。”
掌柜呆住:“什么叫不像是刚死的!”
仵作尽量说的通俗易懂:“尸体看起来很新鲜,但是摸起来又有点不对劲,都有尸僵了,死了有些日子了。”
他拿出用布包着的工具:“具体得等我待会解剖了才知道。”
白鹤眠紧张地闭着眼睛,急得差点从地上爬起来:“……”他不要被分尸啊!她怎么没动静,该不会丢下他跑了。
虽然他一块一块的肌肉她很喜欢。
可到时他要是变成一块一块的,她肯定不要他了。
小二差点吓尿:“可是……可是我们是亲眼看着他走进来,看着他倒下去的啊!”
掌柜吓得腿软,差点跪下去,只能和小二互相搀扶着:“是这样没错。”
另外几个跑堂的也纷纷附和。
仵作咽了咽口水:“什么……”
两名官差立刻拔刀对准了白鹤眠。
近日郦京怪事频发,他们折了好几个弟兄。
樊楼外凑热闹的人听了,不由全都议论纷纷。
花满蹊眼珠一转,悄悄地踩住了装死的白鹤眠的手指。
白鹤眠的睫毛实在没忍住动了动。
“官爷,刚刚他的眼睛是不是动了。”
“我也看到了。”
众人面面相觑,开始疯狂地往外跑:“救命啊!诈尸啦!”
顿时连酒楼外的人群也轰然四散。
胖胖的掌柜恨不能长八条腿,他气喘吁吁骂道:“你一个官爷怎么能跟我们一起跑!”
官差骂道:“我是人间的官差,又不是地府的鬼差,我哪里管得了鬼啊!”
另一名官差:“就是啊,我也上有老下有小的,这都折了多少人了!我不是害怕也不是要逃跑,我只是有我的计划,我这就回去搬多点救兵!”
樊楼四周彻底空了。
花满蹊很得意。
等晚上她再加点火,多倒腾点鬼过来,还不吓死他们,这裴在光的酒楼不彻底黄掉才怪。
白鹤眠也不装了,立刻抱着花满蹊飞身而去,一刻便行了几十里。
花满蹊得意洋洋地骑坐在白鹤眠身上,几只飞鸟跟在白鹤眠身边借力飞着。
小鸟的羽毛绚丽漂亮。
她没忍住手痒,伸手揪掉小鸟的尾羽,顺手将漂亮的鸟毛插到他的脑袋上。
小鸟差点兜头掉下去,无比愤怒地唧唧叫着。
她使坏完,急忙躲在白鹤眠的披风里。
几只鸟瞬间开始生气地啄白鹤眠,还在他身上拉鸟屎。
头上插着鸟毛的白鹤眠:“……”
花满蹊捂住鼻子,瓮声瓮气嫌弃他:“你这个尸人,你好臭哦。”
白鹤眠加快了速度,很快甩掉了追着他啄的飞鸟,他一说话就被灌了满嘴的风:“我这是因为谁!你能不能不欺负小鸟了。”
她乖乖地窝在他的怀里:“好嘛好嘛,我不欺负小鸟了,我只欺负你。”
“……”怎么听着这么怪。
还有点甜蜜。
他从鼻子里溢出一声:“嗯。”
她捏住鼻子:“对哦,你这个尸人,你要小心点哦,不要把鸟屎弄到我身上啦。”
花满蹊眼睛亮亮的:“你快点带我去找裴在光,我要去欺负他。”
“!”为什么要找这个男人,不是说好了只欺负他,他没忍住说:“你不是说以后只欺负我吗!”
“对哦。”花满蹊笑嘻嘻,“那我们一起欺负他吧。”
在花满蹊的催促下,白鹤眠很快带着她飞到了一座小小的宅子。
她嫌弃:“他家真的好破哦。”
其实本朝官僚体系臃肿,冗官严重,虽说待遇是历朝历代最好,可经济最为繁荣的京都的人口非常密集,地稀屋贵,大多数官员都只能凭宅子住。
这么一座买来的宅子,别看小,已经很值钱。
他裴在光一个寒门出身的从三品翰林学士,有些商业头脑,把持着家里生意,能买来这一座宅子,已经很有些本事。
但白鹤眠没说。
他巴不得她全方位地嫌弃裴在光。
日暮西斜。
两人戴着帷帽,一起并肩坐在墙上。
巷子口有辆简朴的马车快速拐了进来。
裴在光心事重重地从马车上下来,他穿了绯色官袍,领口一截单衣的领子,头戴了硬翅幞头官帽、松风水月、宛若修竹,纵然是步履匆匆,步伐依旧稳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