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满心满眼都是他那个未婚妻徐兰采,她又嫉又恨又自卑,彻底失去理智,为了嫁给他,她昏招频出,使尽手段要毁了他的婚约。
可白鹤眠心思坚定,不为所动。
后来,她被徐兰采的爱慕者揭发,所作的事统统败露,坏了名声,父亲大怒,扬言要将她送往家庙了此残生甚至是自我了断。
可白鹤眠却面露不忍,他见惯刀光剑影,尸横遍野,这般小女儿家的打闹之事,罪不至死。
他为她求情了。
最后,她被父亲下令关在祠堂家法伺候,并在祠堂跪足一月抄女则反省。
她跪在祠堂,心心念念的还是他。
她看向金草。
金草曾是白鹤眠院子里管园子的婢女,她特意借着生辰撒娇和姨母要来的。
她目光灼灼:“金草,他对我并非没有半点情意对不对!不然为何他肯为我求情!”
金草叹一声,还是劝道:“娘子,将军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待谁都是很好的,你莫要再执迷不悟了。”
她勃然大怒,将金草赶出祠堂。
郦国边境再次动乱,白鹤眠又要再次出征平乱。
她从祠堂逃出,于丑时从家中出发,独自驾马前往城门,为他送一只平安符。
她身上鞭伤再次破裂,薄薄的裙裳开始渗出道道血痕,可她不觉得疼,在去见他的路上,她满心是甜,她勒住缰绳,气息不定,在城门口的数万军阵前大声唤他。
数万军阵远远望去仿似恐怖巨兽,仿似随时能择人而噬。
军队人群耸动,犹如潮水破开,白鹤眠骑着骠壮的白色战马,他身姿挺拔如松,着银色甲胄,戴银色头盔,腰间配一柄长剑,大红的披风被风吹的鼓起,他一夹马肚回身望来。
她下了马,急切地跑向他。
他从马上居高临下望她,并不收她佛前跪求来的的平安符,只蹙眉她一女子孤身于莽莽夜色在街道仗马独行。
他派士兵送她家去,让士兵随后再跟上大部队。
他扫过她裙裳的血痕,只怕若是再行家法,可能会要了她的命,又嘱咐士兵若是她逃家被发现,就给她父亲递话,莫要惩诫于她。
“我不信你对我没有半点情意,那你为何要为我求情,为何要担心我深夜独行!为何要为我留话避免我父亲罚我!”
他的红色披风飒飒,策马领队而去。
抛下一句:“只要是郦国百姓,我都会相护。”
大军开拔,踢踏的马蹄溅起阵阵烟尘,阵阵马蹄声回荡,她站在空阔的街道,望着绝尘而去的少年背影,她站在烟尘里簌簌落泪。
她每日祈祷白鹤眠从战场平安归来。
可她只等到了他的尸体。
白鹤眠为了替他叔父挡刀,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她悲痛欲绝,险些哭瞎了眼睛。
人都已经死了,白鹤眠的旧日婚约自然作废,她不顾家人反对,和家人断绝关系,也要嫁进白家守望门寡。
她嫁不了他的人,就算嫁他的牌位她也愿意。
白家人原本并不肯同意,毕竟她劣迹斑斑,可她拿出一道前国师遗留下的死而复生的秘籍,言之凿凿她必能为白鹤眠死而复生。
前国师死前白光大盛,白日飞升,至今被天下百姓引为奇谈。
她没说的是,他的死而复生需要拿她的一半寿命去换,甚至是整个天下的安定。
白家同意了,把她娶进来当摆设就是,若是她说的是谎话,再休了她便是。
她在白家过得很不好,为白家人做牛做马也无人理会她,她这个名声坏了的女人对白家就是一个污点。
而徐兰采裙下之臣无数,对于她这个屡次陷害徐兰采的女人自然是厌屋及乌,给她找了不少麻烦,甚至险些要了她的命。
她并不在乎。
这个天下有无数人,可她只在乎一个白鹤眠。
她使用秘法,可白鹤眠没复生,反成了空有人体躯壳的活死人。
她仗着冥婚妻子的身份,依旧对他纠缠不休。
白鹤眠却恼恨她害他变成行尸走肉,他一生光风霁月,根本不愿意这样不见天日、遮遮掩掩地活着,他寻找秘法试图投胎转世。
秘法一出,天下大乱,万鬼同出,死伤无数。
她为一己之私,使用秘法,道反天罡,逆转乾坤,被全天下人讨伐。
白鹤眠得知自己用生命来守护的天下百姓,却因他而死,更是亲手将她一剑刺死。
她带着一腔无望的爱,死于荒草萋萋中。
棺材里的的白鹤眠脑海忽然出现一道绵长的诡异的声音——哔——
【嘀嘀嘀——任务发布中……】
【温馨提示:任务不合格,会被惩罚或者抹杀】
【任务者:白鹤眠】
【任务对象:花满蹊】
声音仿佛就是在他脑袋里传出来的,他被封死在深埋地底的封闭棺木中,不可能是外面传来的声音。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是阴曹地府的官员在和他沟通交流。
白鹤眠略一沉吟:“敢问兄台,我已经是个死人,还如何做任务,难道这是入阴曹地府的规矩!”
抹杀的意思是要杀了他吗
可他已经是个死人了……莫不是要魂飞魄散……
【主线任务——当一名合格的舔狗。】
白鹤眠不解:“这是要我投胎当狗吗,不过舔狗到底是哪种狗,我竟闻所未闻。”
他一生为国为民,战死沙场……想不到临了竟要被打入畜生道。
莫不是他战场杀敌,手中杀孽太多。
【目前支线任务——为对方做牛做马直到对方投胎转世……】
棺材里已经死透了的白鹤眠:真令人尸寒……
安元116年。
开国公府的大房嫡次孙白鹤眠为国捐躯,举国哀悼,定谥号忠武,追封为光禄大夫、镇国大将军,官家另特赐恩典让礼部为开国公府按照规制操持丧礼,又遣一百八十位道士、一百八十位僧人、为丧礼护法加持三七,护佑这位镇国大将军早日往生。
长拦街的各户人家都为这位少年将军设了路祭,街道牌坊门悬着灵幡,往日喧闹的街道沉闷肃穆,官轿车马络绎不绝,满街一片白茫茫。
开国公府阖府上下亦是一片白漫漫,一片死寂,无尽哀伤,悲泣声不绝于耳。
兽头铜环的朱门洞开,来往之人众多,悉是王公贵族、豪富世家,朝廷命官。
丧礼已过八日,将军英躯已经入土为安,前来吊唁之人依旧众多,人头攒动,几乎看不到尾,这些日子不少人专程舟车劳顿从郦京外赶来,为送这位少年将军最后一程。
平民百姓者众,未入国公府内,悉数聚在国公府大门不远处设的祭棚,有序上前,领了仆从递的长香纸钱,长身跪拜参礼,上香燃纸钱,不住抹泪。
开国公府内专设了灵堂。
厅门洞开,灵幡烈烈,香烛垂泪,烟气缭绕。
灵堂内,女使仆从如云,纷纷垂手侍立,腰间俱都绑了白色长布条。
特遣了几位得力的女使,专门盯灵案上的香火,从不敢断。
两侧各站了一女使,手执长明灯,照亮前路。
案上摆了每日新换的猪羊牲、水果、茶饼、果子、果脯、鲜花、茶水、温酒……
另有专人递香与前来吊唁的宾客,另有人领吊唁过后的宾客到别处歇息,另有人备齐茶水点心膳食,另有人收取丧礼等等……一应事宜井井有条。
白家满门忠烈,可怜人丁凋落,灵堂两侧,姑且算上远亲,也不过候了不到四十位亲族。
原本身子骨还硬朗的白老太太骤然得知此事,悲痛过度,当即病倒。
白夫人强撑着操持几日事务之后,哭晕了几回过去,头七扶灵下葬后,也病倒床榻,一应事务无力再管。
可丧礼还要持续三七二十一天,大小一应事宜只能由儿媳许氏亲自操持,好在这些日子有礼部帮忙操持丧礼,总算没出什么岔子。
许氏身着孝服,额间白色绣大珠抹额,发髻插一根拇指大的白色圆头珍珠簪,耳边垂着珍珠珰,眉细唇细,面容秀美,神态高洁,一身书卷气。
她亲自谢过宾客,女使上前领宾客前往偏厅稍坐,她低声嘱咐身边的管事婆子:“正是炎夏,许学士素来怕热好冰,茶水点心这些切记都要冰好的,在厅里头他位子旁边,多加一个冰鉴,多加一个女使摇排扇。”
管事婆子殷勤道:“好嘞,大娘子您就放心吧,您给的册子内容我都倒背如流呐,早已经吩咐那丫头了。”
许氏点头,又道:“方才派人领去冷香院歇息的那位郡公夫人,府里大夫过去看了没!”
“大夫去看过了,不过是舟车劳顿,有些水土不服罢了,现下吃了大夫的药,已经好多了,在榻上歇着呢,我派了两个伶俐的人过去服侍着呢。”
许氏从厅门出去,匆匆去瞧了这位郡公夫人,好一番宽慰,郡公夫人提了一句:“劳动你来看我了,我再歇会便没事了,倒是我来的路上听闻一桩事,那花家小娘子今日便要嫁到你们家,怎么不曾听你提起,也未见你们有布置操持,她几时入门来,我也前去观礼。”
花家二娘子为了嫁已逝的白鹤眠不惜和家里断绝关系,净身出嫁的事情还是传遍了整个郦京。
许氏欲言又止。
许氏出身不高,父亲不过是六品官鸿胪寺少卿,但由于郦朝重文轻武,她自持书香传家,向来清高,丧夫后不肯二嫁,为夫守节,誓守名声,她实在是不耻这样死乞白赖非要嫁人的小娘子,真真是连面皮都不要了,更别提这位小娘子之前就声名狼藉。
想到要和这样的人做妯娌,许氏就一阵气呕,这种人没得带累她的名声。
何况,许氏好不容易暂领管家权,偏偏这花家小娘子又是个不安分的,进门后万一和她争夺管家权可怎么是好。
许氏强撑起笑脸:“毕竟小叔子他已经……也不是什么正经喜事,是以不曾提,等她进门,得到入夜了。”这等丢人的婚事,当然是见不得人的,已经和她商议,趁夜进门就是了,难不成还想同她许氏这般正儿八经地三书六礼聘来的大娘子一般,也青天白日敲锣打鼓地进门不成!就不信花家小娘子她有这个脸!
这样的冥婚可不多见,既没法看热闹,郡公夫人失了趣儿,懒散应付了许氏几句,便歪在榻上歇下了。
许氏赶着回灵堂亲自招呼其余前来吊唁的宾客,夏季炎热,她走得急,额间出了细汗,她拿了手绢边走边拭汗,才穿过抄手游廊,便听见一阵喧闹声,她悬目望去,拐角处正是凑做一堆的那几位纨绔子弟,为首的是安乐侯府的那位小侯爷徐松乔,人称郦京小霸王。
他姨母是皇后,官家年迈,膝下无子,有这么一位当皇后的姨母,这位小侯爷徐松乔算是在官家跟前长大的,官家爱屋及乌,视若亲侄。
仗着官家的势,这位徐小侯爷那可是横行霸道,无法无天!
且这位徐小侯爷最是记仇,睚眦必报,今日过来,必定是为了寻那个花家小娘子的仇。
许松乔面若好女,俊眉修目,眉眼间是说不尽的富贵雍容,神态间是数不尽的嚣张跋扈,打眼一看就是富贵福气窝里养出来的公子哥儿,他身形更是较旁人高挑,一眼便能看到。
他寻摸了一根逗鸟棒,逗弄着游廊檐下的画眉鸟,和一旁的人说着话。
“她之前设计陷害我姐姐的那些事,我姐不计较,我可都还记着呢,更别说,我姐姐才是子规大哥的未来妻子,纵然他已经走了,她也休想占他妻子的这个名头。”
“哼,有我在,她今天休想能顺顺利利进这个门,我必定要让她彻底成为郦京笑柄。”
身边人纷纷附和:“那是,什么东西,也敢开罪小侯爷您姐姐,您姐姐就是我们姐姐,您放心,我必定不会让她好过。”
许氏捕捉了他的几句话,暗道不好,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去劝。
毕竟现在开国公府这摊子事都交给她管着,但凡出点什么差错……那岂不是会一并怪她管家不利。
“我已经和她商议过,不过是入夜时分悄悄进府,小侯爷你实在不必为这等人费心。”
徐松乔略一拱手,懒散笑道:“这位嫂嫂,你莫管了,子规大哥为国捐躯,死了还不得安生,还得摊上这么一位娘子,祸乱家族,我就是替他不忿,断不会扰了子规大哥的清静。”
许氏心下微动,细一思索,若是能让她进不了门是最好的,既然徐小侯爷暗示不会闹太过,她面子上也抹得过去,更何况,这徐小侯爷就连官家都纵着他,一直以来横行霸道惯了,怪也怪不到她头上。
许氏假意道:“徐小侯爷莫要再同我玩笑了,我可要当真的。”
说完,便扭身走了。
管事婆子紧跟其后,惴惴道:“娘子,不会闹出事来吧。”
许氏穿过院门,挑高眉梢:“我怎不知有什么事!”
“你个老婆子,方才不过是徐小侯爷开玩笑罢了,年轻人爱开开玩笑也是有的,他怎么可能在丧礼闹事。”
“再说,纵然是冥婚,年轻人想闹闹婚礼,也很正常,不出格不就行了。”
管事婆子笑个不停,打了下嘴:“娘子高明,是我老婆子愚钝了。”
廊下的徐松乔继续逗弄画眉鸟,长眉拢起:“派去的人都安排好了吧。”
徐松乔补了一句:“让她从角门进。”
“角门,那不是妾才……”
于荡笑道:“这算什么,没让她钻狗洞进来,那已经算我们小侯爷大发慈悲了。”
齐云连忙附和:“这主意好啊,你怎么不早说!小侯爷,不如让她钻狗洞吧,那多有意思啊!她肯定会钻,她这么喜欢子规大哥,肯定会钻狗洞进来,她要是钻了,那岂不是彻底成了笑柄!”
齐云笑容暧昧:“不不,要我看,不如让她钻我们小侯爷裤|裆。”
徐松乔横眉冷对,狠狠踹了一脚齐云的屁股:“滚,没得恶心人!”
徐松乔拿扇子指了齐云一下,厌恶道:“打今儿起,有爷在的地方,你都不准出现,听明白了!”
瞧出徐松乔是真怒,齐云立刻跪着连连讨饶:“小侯爷,我错了!我掌嘴,这花家小娘子怎配和您一并提起!我下回不敢了,您就原谅我吧。”
徐松乔还要再踹一脚,只听得一阵隐隐约约的迎亲曲响起。
虽然开国公府设了戏台,一帮戏子在那咿咿呀呀唱曲,但这样喜庆冲撞的曲子,在丧礼这样的日子是断不敢唱的。
徐松乔凝神:“什么声音!”
灵堂内的许氏也同样支起了耳朵:“什么声音!”
有女使匆匆跑进灵堂,附到许氏耳边:“是花家小娘子乘着鲜花马车来了!”她的个老天爷呀,她们郦人确实都爱花如命,很愿意为鲜花使钱,可这驾一车鲜花过来成亲,她也真是没见过呀。
许氏瞠目:“不是与她说了让她入夜时分悄悄进门她竟敢这么青天白日吹吹打打地过来!”
徐松乔也得了消息,不由冷笑:“这位花家小娘子,真是好热闹的排场。”
白玉扇子一敲手掌,冷声:“既然如此,我们也去帮她热闹热闹。”
一道贯穿喜悲的唢呐响彻长拦街。
迎亲曲响起,莫说是开国公府,长拦街更是满街皆惊。
铜锣荡响,鼓声喧天,圆形纸钱漫天纷飞。
长拦街尽头。
一驾马车朝着开国公府的方向奔来,马车是露天的,仅仅由四根立柱撑着,四面立柱挂了白色灵幡,四面围拢着的重重白纱飞扬,犹如云雾缭绕。
飞驰的马车爬满了盛放的白芍药。
花车中央端坐着一位盛装的新娘。
绿色婚服,霞色长帔,霞帔的白玉坠子垂地,拖曳的外袍下摆镌着比翼双飞的吉祥图案,宽大的袍袖绣着云鸟纹。
满头白花紧簇。
手持白色孔雀羽扇遮面。
郦朝厚嫁成风,纵然她是冥婚,也少不了被人嘲笑,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子和家里断绝关系,孤身进白家门,莫说是十里红妆,便是连一个箱笼都没有,满京都的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
在郦京的传闻里,这位花家小娘子早就成了一个爱慕荣华的恶毒女子,没有相信她待那位已逝的将军是真心。
可她虽未带金银之物,却驾了这样一车鲜花过来。
白芍药,既表结情之约,又表惜别之情。
婚嫁之日这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郦人爱花。
满街的百姓都不由看呆了。
吹吹打打的锣鼓声惊醒了他们,他们纷纷朝前挤着,翘首以盼,试图看清这位即将嫁入白家守望门寡,又带这样一车表心意的鲜花进门的新娘的真面目。
可惜马车白纱重重,又有羽扇遮面,始终无法看清。
徐松乔领着一群纨绔子弟,堵在开国公府正门,他手里的白玉扇轻轻敲打着掌心,就这么冷眼看着那小娘子驾一车鲜花而来。
白色花车一路吹吹打打地朝着开国公府的方向而去,一路遗香。
直至停到开国公府前。
长拦街议论纷纷,噪声聒耳。
一只柔荑从云雾般的纱帘中探出——纤柔如春笋,雪白若霜花。
长拦街静了一瞬。
不过是一只手,便已经完美精致到仿若玉雕瓷器。
管中可窥豹,美到手指尖的小娘子的真容得是何等模样。
长拦街静了一瞬后,立刻沸腾起来,犹如煮沸的水,所有百姓纷纷朝前挤着,试图看清新娘的面容。
驾车的一位女使将纱帘束在车柱的木钩上,另一位女使恭敬地朝车内的新娘伸出双手,新娘的手轻柔地搭在女使手上。
女使小心翼翼地扶着新娘从马车出来,仿若对待一样易碎的精致瓷器。
新娘穿的绿色袍服宽大厚重,显得庄重又喜庆。
她头戴鲜花冠,另一只手持大幅孔雀白羽扇,近乎严实地盖住面容,挡住外界窥探的视线。
有百姓透过白羽扇隐约看到新娘小半边侧颜,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当即昏昏然呆立原地,如见仙娥,有人痴痴然道:“我莫不是到了仙宫……”
引得长拦街一阵骚动,越来越多的人不顾开国公府的规矩,试图朝新娘涌去,而无意间窥见新娘侧颜,被身边骚动惊扰,清醒过来的百姓们,纷纷帮着开国公府的仆从院卫维持秩序,生怕惊扰到仙娥。
女使扶着新娘的手朝挂满白幡的开国公府正门而去。
锣鼓唢呐喧天,迎亲曲依旧响着,和开国公府的丧礼哀乐合奏着,大喜并着大悲,婚丧同举,有种说不出的凄美诡异之感。
大红色绣鞋拾阶而上。
长长绣着比翼双飞吉祥图案的深绿色外袍拖摆逶迤在层层石阶之上。
两名女使随行在新娘身后。
临到正门门槛前。
齐云跨出门槛,挡住几人,手掌指向另一边角门处:“哎哎哎,小娘子且慢,请往角门这边走。”
语气客气,可话里的内容分外羞辱。
于荡附和:“让那些吹曲奏乐的都给我停下,没见我们说话呐!”
几位衙内一字排开,结结实实堵在正门。
为首的衙内正是徐小侯爷,徐小侯爷头戴白玉冠,穿着圆领宽袖锦白缎面袍服,腰佩丝绦白玉环,脚踏黑皂靴,手摇白玉折扇,眉眼生得格外俊儿,是微微挑起的形态,一派富贵雍容,嚣张跋扈之态。
不少贵女明知他实非良人,却仍为他这张比女子还俊的容貌倾倒,芳心暗许。
金草怒极,上前一步:“于衙内,你好生无理,我们娘子可是镇国大将军的正头娘子,你竟敢让她从角门入门!你为何要如此羞辱我们娘子!”
没了奏乐声遮掩,几人的对话被邻近的百姓们听得一清二楚。
人群哗然。
“这位小女使,何来羞辱一说,这毕竟是镇国大将军的丧礼,这位花家小娘子却穿红着绿的,从正门进没得冲撞了将军英灵,既然是冥婚,不按习俗趁夜悄悄进门,还青天白日敲锣打鼓地要入府,还没进府呢,就开始耍起大娘子的威风了。”
“更何况,你们花家小娘子不是被逐出花家了,这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三无三书六礼,更不符合律法,说起来,那是不是随便一个娘子抱着将军牌位进府都能说自己是将军夫人了,你们啊,就收收脾性,别真拿自己当什么正头娘子了。”
“你们娘子若实在想耍这大娘子的威风啊,也只能到阴司殿去耍耍。”
金草被气得说不出话:“你们……你们欺人太甚!你们才进阴司殿!”
齐云怒声:“小蹄子,谁给你胆子,敢咒我们小侯爷,看你是活腻歪了!”
“我们小侯爷什么身份,你们又是什么身份!”
位面直播间缓存成功,前方一大波弹幕袭来。
【特地进来这个直播间看看,就想看她被羞辱这段,让她这么坏,之前那么陷害我们兰采,恶人自有恶报。】
【是啊,我们兰采太善良了,被这女的这么欺负,徐松乔要为她报仇,她还拦着呢。】
【是啊,幸好有这么个姐控弟弟徐松乔帮忙出头,不然兰采真是要被白白欺负!】
“好笑,只许你们咒我们,不许我们咒你们了。”花满蹊终于出声,她的声音犹如金银错玉,泠汀动听。
犹闻仙乐,徐松乔等人都晃了晃神,倒是不知道这花家小娘子还有一把这么婉转动听的好嗓子。
花满蹊哼一声:“不知道还以为我嫁的不是开国公府,而是嫁给你们侯府,不然怎么是你们在这忙着磋磨新妇,真是同情以后跟你们侯府结亲的人家啊,这能有好日子过吗!”
“你你……胡说什么!”齐云急了,偷偷觑徐松桥一眼,这小娘子怎么这么会扣帽子。
花满蹊继续说道:“父母之命,既然开国公夫人同意了这桩婚事,当然算是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有,三书六礼,虽然简略匆忙了些,亦有,只等今日过门,在府衙过了文书,虽是望门寡,但亦符合律法。”
原主对白鹤眠一片痴心,纵然是嫁他的牌位,也是样样齐备,圆自己的一片痴心梦。
原主当初就是深夜被逼着从角门进门,被这群人一顿羞辱,被其他人冷眼嘲笑,嫁衣也被泼了脏水,床榻也被放了一堆虫子,她惊惧不已,饭食也被动了手脚,她腹痛到半夜,纵然是冥婚,新郎已死,可那也是她期待已久和他的新婚,却被破坏成这样。
被当众质疑身份不正,她无法辩驳,又和花家断绝关系,将军夫人的名头没坐实,官家女的身份也没有了。
自此在开国公府连个丫头仆从都敢不敬她。
花满蹊的笑声泠泠:“望门寡,古已有之,到你们的嘴里,倒是连正头娘子都算不上了。”
她这话诛心,本朝的望门寡也有好几个例子,未婚夫为国捐躯战死沙场,也有那小娘子痴心不改,捧着未婚夫牌位入门,虽然本朝二嫁不是稀奇事,但对于这类忠贞女子一向敬重,朝廷更是赐下不少贞节牌坊。
被她这一扣帽子,不仅显得他们无理不尊重这些忠贞女子,更显得他们质疑赐下贞节牌坊的朝廷。
齐云和于荡几人对视一眼,纷纷哑然。
徐松乔目光微凝,紧紧盯着花满蹊,似乎想穿过她手中羽毛扇看清楚她的真面目:“从前只知道花小娘子心肝狠毒,没想到你这张嘴也挺毒的。”
【不对,这女配不太对,她以前对付陷害女主都是使阴招,不敢当面来的,女配哪敢跟权势比她高的人大小声阴阳怪气的啊,更别说她和家里断绝关系,嫁给男主牌位之后,她为了洗白,平时都是夹着尾巴做人,这该不会不是本人了吧。】
【很显然不是了,查看个人页面了,是穿书主播,——地球生物、财阀三世、颜值爆表、作精公主、脾气爆炸、性格恶劣、素质不详……人设与古早小说内大量的恶毒女配角色适配度约为99.99……%】
【这BUFF叠的,从没见过角色适配度这么高的,她这是得多坏呀,不过颜值爆表,倒真是没看过这种评价,好奇她得有多好看,这羽毛扇怎么遮的这么严实啊,我这都三百六十度转了,还是看不清全脸。】
【人能长得有多好看嘛,再怎么长人不就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真夸张,还颜值爆表,就一个低级的地球生物,能好看到哪去。】
【再好看我也讨厌,穿书主播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要不然能匹配上来做恶毒女配吗,我最讨厌她们,知恶犯恶,比原女配还可恶。】
花满蹊不理会他,径自说道:“听说现在是许大娘子管家,原来许大娘子,我的未来嫂嫂就是这么管家的啊,让侯府的人把威风都耍到了开国公府门口。”
金草怒视坐视不理的仆从们:“你们也敢任外人这样羞辱你们未来大娘子,你立刻去禀报许大娘子过来。”
开国公府的仆从院卫们垂手而立,无人敢动,头也不敢抬,也不敢言语,任由这几位衙内胡闹,毕竟许氏给了令,只要不太过,就由着这几位衙内闹去,何况这几位衙内的父亲都是高官显贵,一根头发丝儿就能压死他们这些仆从,更别提为首闹事的就是郦京小霸王。
青竹环视左右,连连点头:“好啊,敢这么欺负我们娘子,你们等着!将来有你们好果子吃!”
有几位仆从有些犹豫,这位花家小娘子看起来不是好相与的,只怕事情会闹大,一个门房暗自思忖,这花家小娘子是个厉害的,他不介意卖这花家小娘子一个好,到时好借此邀功,他左右看了一眼,绕过影壁,悄摸摸往二门去通知许大娘子去了。
齐云开口:“这位小娘子,你大可不必拿着鸡毛当令箭,你们娘子能不能进门还两说呢。”
徐松乔眉目如画,唇红齿白,朗声一笑:“今天呢,你要进门,就只能从角门进,否则你别想进这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