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霈之道:“你放心,那老畜生只会给我配冥婚。”
薛焕道:“可惜了,我听说这位嫡长女也要参加,以她的家世背景配你也算勉强。”
纪霈之瞥了他一眼:“快睡吧,路途遥远,梦里什么都有。”
第21章
唐乐筠把十副药包好,亲自拿到书案上,“李妈妈,我的药药效好,毒性小,分量比方子上的略有减少,且每种药的单价比市面上贵,所以药价不菲。”
李妈妈放下茶杯,没有立刻说话,表情相当微妙。
唐乐筠遂加了一句:“这并不是针对您,而是所有客人一视同仁。如果您不同意,这些药我可以收回。如果您仍要购买,那么回去后,不妨和其他药铺的药对比一下。”
“唐姑娘不必如此,上次的药就很好,多贵我都要。”李妈妈笑着站了起来,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银票,“这是一百两银票,唐姑娘请收好。”
在这些药中,人参最贵,但一斤才五两银(唐乐筠的定价),李妈妈却直接给了一百两,不用找零!
唐悦白惊讶地张大了眼睛。
唐乐筠也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明白了李妈妈代表的国公府的意思——这是变相的感谢。
她迟疑片刻,到底说道:“好,虽然生云镇和京城相距甚远,但也欢迎李妈妈常来常往。”
李妈妈点头:“好,唐姑娘的茶格外的清香,一定常常过来,告辞了。”
她福了福,转身向外走去。
唐乐筠把她送到了门口。
看热闹的街坊已经散了,只有附近几家铺子的伙计对他们药铺有所关注,见李妈妈手里提了两大串药包,纷纷和同伴小声议论了起来。
唐悦白问:“姐,你认识她,她家很有钱吗!”
唐乐筠道:“这位是秦国公府、汝阳郡主身边伺候的李妈妈,我上次救了她家主子的命。”
唐悦白满眼都是崇拜:“姐,你可真厉害,我也想学。”
唐乐筠道:“那就学。”
唐悦白又道:“姐,你说……给我写信的人真的是音姐姐吗!”
唐乐筠道:“当然。”
唐乐音给唐悦白写信,一开始没有功利之心,只是同情他们姐弟,单纯地想通过写信,给唐悦白的身份加一加砝码,好让他在唐门的日子好过一些。
重生后,她事故了,心狠了,唐悦白又义无反顾地选择脱离唐家,她自然就没有了怜惜。
唐悦白不知道细节,浅显的道理还是明白的,无须多说。
二人聊几句,一起回到铺子里,记账的记账,做药的做药。
到了中午,升云酒楼把唐乐筠提早定的席面送来了,田家荣的徒弟和田家人一起列席,大家在东厢房吃了顿开业宴。
酒过三巡,田老爷子问唐乐筠:“筠筠,你们唐门是怎么收徒的,能不能让小白教教我家这两个孩子!”
唐乐筠道:“田爷爷,唐门刚把我弟弟除名,他们想学唐家武功肯定不成。”
田江蔚和田江芮“啊”了一声,双双耷拉了脑袋。
田老爷子遗憾地说道,“唉,为了一个不赚钱的铺子闹得这么僵,你们这是何苦。”
田婶子道:“白白,那入门的功夫还能教吗!”
唐悦白摇头,“不能。”
“婶子别急,唐门不能教我能教。”唐乐筠朝田家哥俩扬了扬下巴,“不是唐门的功夫,你们还学吗!”
她在末世,学的是杀人的功夫,尽管不成章法,但高效快捷,教田家兄弟只需用现世的武功套路重新整理一下,应该不会比唐门的差。
唐悦白道:“姐,我也要学。”
“当然。”唐乐筠摸了摸田小霜的小鬏鬏,“小霜也可以一起学。”
田婶子笑得合不拢嘴,“那敢情好,我是不年轻了,要是年轻我也学。”
唐乐筠苦笑,丧尸暴动时人类的惨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郑重说道:“一旦真的乱了,不会有人管你是不是年轻,婶子、田叔、田爷爷,只要你们想学,我都教。”
她最后一句是跟田家荣的三个徒弟说的。
三个徒弟面面相觑。
大徒弟刘泉说道:“嗐,我是想学,但总得先养家糊口吧,有活干活没活下地,晚上睡觉,哪有功夫呢!”
其他二人一起点头。
“可不是”田婶子接过话茬,“别说他们,就是你田叔也是没工夫的,你田爷爷还差不多。”
田爷爷大笑:“对对对,我去,省得咱们筠筠不敢管他们两个猢狲。”
田江蔚做了个鬼脸:“爷你放心,念书我不喜欢,学武肯定好好学,不用你管。”
田江芮和小霜的性格像田家荣,腼腆话少,但都对大哥的话表示了赞同。
“那就这么说定了。”田婶子一锤定音,再开口就换了话题,“筠筠,我还想起个事,你这些日子得小心些,千万不能卖毒性大的药,知道吗!”
田老爷子一拍桌子,“这话太对了,儿媳妇不说我也想说呢。去年,汤县县城就出过一回事,城南的马家药铺卖出的药里有一味马钱子,吃死人啦。明明是方子里写了的,但买药的就是不认,开方子的大夫也说药铺给抓多了,马家人有嘴说不清,药铺都搭进去了,才捡回一条命。”
唐乐筠没想过这一茬,闻言心中一凛,福安医馆虎视眈眈,她确实要防一防。
她赶紧道谢:“谢谢田爷爷,谢谢婶子,下午我就拟个章程出来。”
吃完饭,收拾好碗筷,唐乐筠让邓翠翠回家休息,唐悦白午睡,她自己看铺子。
章程一事,她没什么经验,思来想去就围绕“毒”字找到两个点,还是田婶子和汝阳郡主给她的灵感。
她把两点落到纸面上,修修改改,得到了自认为幽默轻松的两小段话:毒/药配吗不配;虎狼之药配吗不配不配!
备注:一、本店购药需出示药方;二、购买有毒药材者需留方画押;三、成品药除外。
初稿定了,唐乐筠找来一大张草纸,工工整整地誊写一遍,用浆糊贴在药铺的大门旁。
然后,她去西厢找到漆油漆的田家荣,请他打一块可以立住的板子,用来张贴店规。
弄完这些,唐乐筠马不停地用异能处理新购进的药材,以保证她卖的和唐悦白卖的药同一品质。
待到唐悦白睡醒,邓翠翠从家归来,姐弟俩一个采购粮食,一个下地种药,齐齐忙了起来。
忙碌的时间过得最快,眼睛一闭一争,就是开业第二天。
一大早,孙胖子就带着帮闲来了。
他搬了张板凳,坐在台阶下,对着唐乐筠的店规指指点点:“街坊邻居们,大爷大娘大哥大姐们,不懂医却非要卖药,不是毒药也是毒药,大家一定要慎重啊!”
“慎重,肯定慎重。”有个围观的男街坊搭上了话茬,“孙胖子,你昨天说人家开不了张,结果人家开了个大的,你又说今天明天也开不了,她到底能不能开,咱要不要赌一把!”
“不赌!”孙胖子果断拒绝,他问围观的二十几个人,“大家有买药的吗!”
围观的异口同声:“没有!”
孙胖子一摊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她开不了!”
马蹄声响起,一个穿着苍色短打、腰间挎剑的年轻男子骑着马,慢慢吞吞地踱了过来。
孙胖子看了过去,脸色大变,站起来,拄着拐棍躲到了一个身形彪悍的帮闲背后。
其他看热闹的也看了过去。
那男子居高临下地笑了,“看什么看,没见过美男子吗!”
看热闹的见他随和,顿时哄笑了起来。
男子看向有间药铺,见牌匾挂了,店规有了,又道:“哟,铺子开张了啊,进去瞧瞧,看看药效如何,也不枉我替她跑那么一趟。”
他一边说,一边极潇洒地跳下马,牵着马进了包围圈。
“诶,孙胖子,藏什么藏,老子早就看见你啦。”他把马栓在马桩上,“又来捣乱,就不怕老子宰了你!”
孙胖子被叫破行藏,只好站了出来,“好、好汉,我也是来看热闹的,没、没捣乱。”
年轻男子就是吕游,他当日跟捕快去了汤县,当日就从大狱打了出来,一个时辰都没耽搁。
吕游用手指点点他,“当大夫不好好当,你这是找死。”
孙胖子红了脸,“好汉,她开这家铺子,明摆着要抢我们医馆的买卖,分明是她欺人太甚。”
吕游哂笑一声进了铺子,对坐在书案后忙碌的唐乐筠说道:“唐小子,给我来几瓶金疮药。”
“几瓶”唐乐筠看了看手头正在勾兑的金疮药,“存货不多,而且价格昂贵,你要吗!”
“哟,是唐姑娘啊,开业大吉!”吕游拱了拱手,“贵也要,就当那日连累你吃官司的赔礼了。”
唐乐筠道:“赔礼倒也不必,主要是我的药好。”
吕游笑着摇摇头,目光在书案上一扫,“随你吧,给我来十瓶。”
唐乐筠就做了十瓶,都在书案上,他是数着数买的。
她从抽屉里取出一只带拎手的布袋子,一瓶一瓶装进去,“三两银一瓶,总共三十两。”
“娘咧,这不是宰人吗,哪家金疮药卖这么贵!”
“确实贵,太贵了。”
“福安医馆有金疮药,只要一两。”
门口围了十几个人,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吕游也很惊讶,但想想那日的情形,两姐弟无端受惊吓,自觉没什么好说的,找出三张十两的银票,告辞离开,往京城去了。
春日的下午,太阳暖煦,微风徐徐。
隐隐间,悦耳的丝竹之音夹带着女孩子银铃般的笑声飘过围墙,不经意地钻进很多人的耳朵里。
于一般男人来说,那些声音是美好,也是向往,但于纪霈之来说,只有魔音入耳,扰人清梦。
他闭着眼睛对元宝说道:“你去看看,唐家那位嫡长女是不是来了,和谁在一起。”
元宝答应一声,出了客院。
客院坐落在花园,原本是给所有宾客更衣休息的,但这里有了纪霈之,其他客人就不敢来了。
元宝穿过一小段林荫道,上了假山,在第二折 山路上看到了唐乐音。
她站在凉亭边缘,目光恰好看着客院方向,其他几位姑娘在和侯府、国公府的公子聊天打趣。
唐乐音确实很美,眉目如画,身姿若仙,只是……她的眼里有着一抹化不开的轻愁。
她在愁什么,难道是为了他家王爷吗
元宝站住了,正要转身,就见唐乐音忽然看了过来,目光凌厉而又警惕。
他立刻意识到,她应该是看着他过来的,而且,她不喜欢他家王爷。
是啊,谁会喜欢我家王爷呢!
说是嫡皇子,其实半分皇子的尊贵也无,性格阴晴不定,行事狠辣,可谓臭名昭著。
真是一群瞎子!
只怕是我瞎了吧,嘿嘿嘿……
元宝嫌弃地在心里自我嘲笑一番,神色镇定地继续往上走,转了个弯,就遇到了瑞王和顾时。
瑞王纪雩之(yu,二声)身形魁梧健硕,眉眼舒朗,是皇上的第二任皇后的嫡子,行五。
他笑着问道:“你家王爷在客院吧!”
元宝行了礼:“回禀瑞王,我家王爷确实在客院小憩。”
瑞王对顾时说道:“你看看,这小奴才生怕我去骚扰他家王爷呢。”
元宝笑嘻嘻地赔罪。
“这小子。”顾时作势踢他一脚,“我替王爷教训他。”
“你可别。”瑞王道,“我那九弟是个护犊子的,他的人他可以欺负,别人欺负可不成。”
二人一边说,一边往下走了。
元宝想了想,也跟着下来了,目送他们去了唐乐音所在的凉亭,这才独自回了客院。
纪霈之没睡,门一开他便睁开了眼睛,“怎么样!”
元宝道:“禀王爷,唐大姑娘来了。小人还遇到了瑞王和顾小公子。瑞王知道王爷在这里,但他们好像没过来的打算。”
纪霈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老畜生要来了,他们不敢找我。”
“王爷!”元宝急得就差跳脚了,“诶呦喂!”
纪霈之不以为然地看了眼太阳,“老畜生很快就到了,少女们的噩梦也要开始了吧。”
元宝死盯着门口,生怕哪个不长眼地闯进来。
纪霈之轻笑一声,重新闭上眼睛,浓密卷曲的睫毛翘翘地搭在下眼皮上,黑黑的影子代替了冰冷深邃的目光,整个人都可爱了几分。
元宝松了口气。
纪霈之在思考。
尽管昨夜已经否定过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反复琢磨,在怡王府击杀老畜生的可能性。
算了算了,只要大炎不乱,邵昌文就不会让老畜生死。邵昌文大权在握,他手上没兵,想再多也是无用。
纪霈之继续询问:“唐家大姑娘和谁在一起!”
元宝道:“女宾有魏国公府的两位姑娘,邵家两位庶出的姑娘,还有怡王府的淳和县主,男宾有魏国公府的小表少爷,礼王世子,清平长公主的嫡长子,吏部张老大人家的嫡长孙,还有,瑞王和顾小公子刚刚也过去了。”
纪霈之心道,如果唐大姑娘有婚配目标,那会是谁呢清平姑母看不上她的身世,瑞王娶侧妃,她不可能答应,礼王世子已经婚配,顾时是庶出,命硬,年纪大,而且不被长辈重视,如果没有瑞王,帖子都不会有他的份。
不过……老畜生要来了,以她的美貌只怕很难躲过这一劫。
她可以不来的,难道她想进宫
这种可能性很小。
如果硬要选一个,那还是顾时吧。顾时号称京城第一美男子,身手在众多世家子弟中出类拔萃,他看似爱玩不着调,实则性格沉稳,有勇有谋,有瑞王帮扶,即便现在艰难些,未来也一定不错。
唐大美女长了颗七窍玲珑心,她盯着秦国公府,是不是等同于盯上齐王同理,盯上顾时,是不是说明唐家有选择瑞王的可能性。
纪霈之蹙起了眉头……
元宝见他如此,心中一紧,赶紧退后一步,脑子也飞快地转了起来。
难道王爷真的看上唐大姑娘了,她虽然家世一般,但唐指挥使年富力强,握有玄衣卫……
呸呸呸,老畜生怎么可能让王爷娶唐大姑娘呢
即便王爷看上了,也只有暗自神伤的份。
哎呀,可别是真的看上了吧,那可是要了命了!
“谁”纪霈之猛地坐了起来,目光笔直地朝门口看了过去。
“王爷。”吕游进了门,他腰上的长剑没了,手里提着一只食盒,苍色短打和怡王府的长随小厮一般无二。
纪霈之问:“邵昌武走了!”
邵昌武是首辅邵昌文的亲弟弟。
吕游抱拳回道:“早上辰正,带着邵明诚一起,往西南去了。”
纪霈之的文玩核桃在手里“格拉”一声,“传令下去,至少三天弄他们一次,在抵达洪安前停手。”
“是。”吕游脚下一动,想了想,又挪了回来,“王爷,唐姑娘的药铺开张了,名字叫有间药铺。”
纪霈之道:“我知道。”
元宝看了纪霈之一眼,替他问道:“昨天开张了,不知道今天怎样。”
吕游以为自己说了句废话,正要脚底抹油,听到元宝发问,顿时松了口气,“今天也开张了。我买了几瓶金疮药,她宰我三十两。还毒/药不配,虎狼之药不配,我看那孙胖子说得也对,唐姑娘心狠手黑,比毒药还毒呐。”
纪霈之道:“什么毒/药不配!”
吕游笑道:“禀王爷,唐姑娘搞了个告示,上面说:‘毒药配吗,不配;虎狼之药配吗,不配不配’,她还搞了个劳什子备注,说买药必须有药方。”
元宝若有所思:“谁家药铺搞这个,唐姑娘还真是奇怪。”
纪霈之道:“唐家的姑娘都不简单。”
墙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吕游和纪霈之交换了一个眼色,快步到了东墙根下,单脚起跳,一手扒住院墙墙头,身体飘然而上,不见了踪影。
元宝迎到了门口。
来人是怡王府的女管事和永宁帝身边的老太监,他们带来了皇帝口谕:宣纪霈之去前院正堂觐见。
纪霈之上次见永宁帝还是在五年前,太皇太后驾崩的时候——若非有太皇太后的遗命,他不可能安安生生地活到现在。
纪霈之知道,永宁帝见他,与亲情无关,更与婚配无关,只是看看他还有多少时日罢了。
瑞王、齐王等人都到了,只有他是最后一个来的。
大堂里百十号人,除了永宁帝和怡王还在交谈,他的几个皇家兄弟,几十号权贵子弟,以及立在角落的男女下人齐刷刷地看着他。
纪霈之瞬间明白,永宁帝最后一个见他,为的就是让他长跪在大庭广众之下,以此来羞辱他。
跪是不可能跪的,除非他死!
纪霈之果断调动内力,凝在左手掌心,将核桃捏得粉碎,内力和毒的平衡被瞬间打破,剧毒由内而外,迅速攻击了他的脏腑。
他脸色一白,身形摇摇欲坠,旋即一口鲜血喷了出去,人也摔到了地上……
“啊!”
不知是哪位女眷发出一声轻呼,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永宁帝和怡王也停止了寒暄,正堂比之前更加寂静,可谓鸦雀无声。
片刻后,永宁帝开了口:“你瞧,朕刚想给你赐婚,你就来这么一出,朕即便想替你做主,却也不能不为你未来的妻子着想……唉,罢了,朕替你问一问吧。”
说到这里,他停下话头左顾右盼起来,目光在一众姑娘的脸上缓缓扫过……
纪霈之略微抬头,鄙夷的目光赤果地落在永宁帝的脸上。
永宁帝今年四十八岁,身材明显发福,比五年前苍老多了,头发花白,脸颊浮肿,眼袋巨大,一看就是纵/欲过度产生的恶果。
他的目光就像吐着信子的蟒蛇,冰冷而又粘稠。
所有姑娘都低下了头。
永宁帝满意地说道:“今儿花朝节,姑娘们不妨大胆一点,凡是中意我们端王的原地不动,其他姑娘后退一步。”
正堂内响起了混乱的脚步声,所有姑娘都迫不及待地退后了一步。
“唉。”永宁帝摊了摊手,“朕都替你尴尬,罢了罢了,还是罢了吧,别人家的孩子也是孩子,终究是我们端王配不上,朕就不勉强了吧。端王,你意下如何!”
“终究是我们端王配不上”,这句话启发了疼得汗如雨下的纪霈之。
他心中暗道,原来唐乐筠的告示是这样来的,配怎么不配,本王的寡妇你最配了!
人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走极端。
纪霈之也不例外,即便唐乐筠没有那个意思,他也一样迁怒了她。
他握紧文玩核桃的残渣,任由碎片刺入手心,血滴滴答答的流出来,落到砖地上,很快就汇成了一小滩。
永宁帝盯紧了他的手,脸色亦沉了下去:“端王,朕在问你话呢。”
纪霈之咬牙道:“皇上,臣确实配不上她们,臣与生云镇有间药铺的唐掌柜早有私情,还请皇上成全。”
永宁帝起了身,一步一步踱到纪霈之身前,阴鸷昏庸的老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纪霈之,“生云镇的唐掌柜是谁,某个男人的小寡妇吗端王,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第23章
永宁帝起了身,腆着微鼓的肚子,一步一步踱到纪霈之身前,阴鸷昏庸的老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生云镇的唐掌柜是谁,某个男人的小寡妇吗端王,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这话可笑,明明彼此恨之入骨,明明天下皆知,却依然不肯摘掉伪善的面具。
纪霈之不再挣扎,颓然倒在地上,“我是什么身份在皇上面前,我不过是个瘫倒在地,无人敢问的可怜虫而已。即便是寡妇,配我也绰绰有余了吧,更何况唐姑娘出身唐门庶族,容貌秀美,身体康健!”
说到这里,他渐渐适应了毒发带来的剧痛,理智回笼,心里不免有了悔意。
挺好的一个小姑娘,性格坚毅,自食其力,就这么被他带到了阴沟里。
不过……
只要老畜生同意,有他的名头在,她应该可以太太平平地经营铺子了吧。
永宁帝抬起头,左右环视,“唐门庶出的,唐家嫡女来了吗!”
纪霈之心中一凛,忽然想起了唐乐音,暗道,有我在,这老畜生不会拿唐乐筠怎么样,但唐乐音要顾及唐门,好拿捏,老畜生说不定就要有想法了。
在场的客人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唐乐音却始终没有站出来。
十几息后,怡王妃禀报道:“臣妾回禀皇上,唐家大姑娘下山时崴了脚,已然回府了。”
这是巧了,还是顺理成章呢——毕竟唐锐安就在怡王府外警戒。
纪霈之没有正确答案,心烦意乱,只觉得痛意更甚,身体里像有无数把小刀,在他的脏器上切切割割,疼得无法呼吸,疼得令人作呕。
“呕……”他果然吐了出来,但因为中午吃的少,只有一些黄黄的酸水。
馊酸的气味把永宁帝逼回到椅子上。
他满意地捻了捻厚重的胡须,“这孩子也是老毛病了,传御医吧。”
这是他的真正目的——让御医看看他的毒还在不在,他的命还长不长,羞辱只是顺带的。
纪霈之疼的无法思考了,他现在只想昏过去,可一旦真的昏过去,老畜生就会指使御医要他的命。
他是不想活,但老畜生和邵昌文父子必须死在他前面。
纪霈之打点起全部精神,勉强调动起一丝丝内力,护住心脉,以抵御毒血对心脏的全力攻击。
夏院判来得很快,他大抵就在门外等着传召。
他摸了纪霈之的寸关尺,大概怕不把握,又把上部和下部补全了。
良久之后,夏院判颤巍巍起了身,躬身道:“启禀皇上,解索脉现,情况甚是不妙。”
解索脉是死脉,永宁帝听说过,但夏院判措辞模糊,‘甚是不妙’说明纪霈之不至于立刻就死。
永宁帝遗憾地叹息一声,想当年,他当着朝廷重臣的面,向太皇太后保证过,绝不会伤害纪霈之的性命。
那么此时此刻,他便不能等着纪霈之在众目睽睽之下咽气。
永宁帝思索再三,“也罢,你这身子骨,合该找个正经人家的女子冲冲喜,既然你中意那唐家女掌柜,朕就替你把把关,只要家世长相过得去朕就准了。”
说到这里,他扭头对怡王说道,“赐婚怕是等不及了,怡王替你这苦命的侄儿找个媒人,操操心吧。”
怡王恭声道:“臣谨遵圣谕。”
傍晚,唐锐安把唐乐筠即将为纪霈之冲喜的消息带到了唐老夫人的起居室。
唐老夫人惊讶极了,“她居然做了正妃嗐……且不说别的,她会不会连累我们!”
她问出了所有唐家人的疑问。
唐锐安放下茶杯,“不会。皇上对儿子还是信任的,她只是族里的姑娘而已。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儿子还是把唐悦白逐出唐门的信送出去了。”
唐老夫人欣慰地拍拍唐乐音的手,“幸好咱们音音聪明,提早做了安排。”
唐乐音挤出一抹笑意,干巴巴地说道:“祖母,筠姐姐的心太大了,万一出了事,对父亲对我们唐门的影响都很大。”
如果说,汝阳郡主没死,是因为她把唐乐筠驱逐出了唐家,那么,纪霈之即将迎娶唐乐筠又算什么
唐乐筠还救了纪霈之吗
她救了他,却被他诬为有私情,他有这么无耻吗
或者,他本就是这么无耻!
还是……变故只发生在唐乐筠身上,她真的是神医
这怎么可能!
唐锐安告辞的时候,唐乐音也跟了上去,父女俩肩并肩,一起沿着夹道往后院走。
唐乐音道:“父亲,能不能派几个人手看着筠姐姐!”
唐锐安瞥了她一眼,少女神色紧绷,心事重重。
他安抚道:“她与我们唐门不会再有瓜葛,你安心便是。”
唐乐音微微摇头,“父亲不觉得她很奇怪吗,一起生活四年,她从未提起过药铺,一朝回家,她便义无反顾地开了起来。而且,以她的性子,对端王即便不是唯唯诺诺,也该避如蛇蝎才对,但她都没有,只是不卑不亢。”
唐锐安道:“你说的这些,我可以用两个词概括,一是此一时彼一时,二是欲擒故纵。音音放心,她再强也是孤女,翻不出大的风浪。再说了,只要她和端王成亲,就落到了皇上和首辅大人的眼睛里,根本无需你我操心。”
他掌管玄衣卫多年,能力和心胸都是一流的,一番分析入情入理。
但唐乐音还是认为,他不了解唐乐筠。
纵然是她先改变了唐乐筠的命运,以唐乐筠的本性也做不出这样的选择——在她家生活的四年,打开了唐乐筠的眼界,一个小小的药铺绝对满足不了她的欲/望。
唐锐安大概能想到唐乐音想到的,他又道:“以目前来看,端王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权贵,不管端王是什么处境,她都是名正言顺的端王妃,可以顺理成章的压你一头。”
也许是吧。
唐乐音被说服了,她换了话题:“父亲,下山的时候顾家小七爷顾时扶了我一把,这事您知道了吧。”
皇上必死,太子必倒,端王和齐王必反,但笑到最后的只有顾时辅佐的瑞王。
顾时为人不错,她喜欢他身上隐隐的松香味,干净,清冽,沁人心脾。
她必须努力一下,即便顾时看不上她,她也要想办法让唐锐安向瑞王靠拢。
唐锐安颔首:“问题不大,唐家女儿算半个江湖人,你不必在乎那些虚礼。但顾时这人我了解过,人品不错,功夫好,可堪大用。所以,我只想知道音音有没有想法。”
唐乐音脸颊发烫,垂下头,呐呐道:“女儿故意避开了那位,就怕生变,确实想早点定下来。”